編者按:六四31週年,被港區國安法攪得人心不寧的香港,迎來30年裏第一個沒有維園集會的六四。過去一年,世界政治格局愈趨緊張,在疫情陰影下,全球經濟消退,中美之間劍拔弩張,身處巨大的不確定中,追求自由、民主的人們要如何認知當下、把握命運?值此時刻,端傳媒邀請你重溫六四30週年專題,亦希望歷史的幽光,能照進你的思考。
發生於1989年的六四天安門事件,迄今整整三十年了。當年血氣方剛的青年,如今早已「知天命」;當年蒙受失子之痛的父母,如今已白髮斑斑、泣血遲暮;而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如今也走到了而立之年。
六四事件的許多親歷者、見證者、死難者家屬今天已垂垂老矣,他們有的身體抱恙,有帶著無法和解的思緒,永別人世。在中國內地,威權統治禁錮言論自由和知識傳遞,八九民運幾乎在所有輿論空間中被徹底抹去,成為記憶黑洞,年輕一代對這段沉重歷史的認識越發模糊,而在香港和台灣等華人地區,縱然不曾受到審查,悼念六四的氣氛近年也愈發冷淡。
今天,有誰還清晰地記得六四?他們還記得什麼?又還能記住多久?時間巨輪滾動不停,在鮮活的記憶消逝之前,端傳媒記者走訪巴黎、費城、北京、台北、澎湖、香港等多個城市,尋訪當年親歷者,整理散落各處的記憶碎片,希望留住一個微小而重要的記憶盒子。
在不同城市,我們遇見了當年處於廣場上不同位置的人們——學生、工人、母親、記者、攝影師。他們有的長年來困於黑暗記憶,一日不曾忘懷,有的把記憶拋在昨日,三十年來不曾提及。端傳媒逐一回訪,走進這一代人的心路歷程——背著記憶的包袱,他們如何走過這半生,又如何面對未來?
在個人記憶之外,我們也嘗試爬疏歷史檔案。儘管六四事件在中國從未解禁,眾多謎團未解,但過去三十年,美國、英國政府陸續解密了與六四相關的檔案,端傳媒的報導,將向讀者展示這段歷史最重要的基礎。
環顧世界,六四不僅是中國、中國人的事件,而更應該被放諸世界歷史脈絡裡觀照和反思。報導以外,我們亦邀約各界學者名家,鉤沉歷史,疏理脈絡,嘗試一一分析:六四和蘇東劇變相繼發生,它們所處的歷史情境什麼?中共的改革和蘇共的改革,何以有完全不同的樣貌和結果?六四論述何以有脫不去的冷戰色彩?而當民主運動在全球遭遇危機,我們還可以從哪裡獲得力量?
端傳媒近日來陸續刊發「六四·三十年」系列報導和評論,希望與讀者一同重回現場,重新看見不應忘記的人與事,延續本該在三十年前開始的思考:這一堂用血寫成的歷史課,我們究竟學到了什麼?以悲憤和勇氣走過三十年之後,我們又將如何鋪設下一段記憶旅程?

打撈記憶
重磅製作,在一切變得模糊之前,端傳媒走訪多地,以聲音和影像留住一片記憶的虛擬場所。
香港記者陳潤芝的六四記憶:「每隔二十分鐘,軍人就開槍,砰砰砰砰砰」
30年前的6月4日,陳潤芝給香港做的電話報道裏,一度哽咽到說不下去:「可以這麼說,我們現在目擊的……是一些令人很難過的鏡頭。」
「我當時,可能真是做對了一件事」——那個春夏之交,在「北平」的台灣記者們(上)
「電視上就出現一張字卡、一條新聞:『造謠大王肖斌抓到了』,從那時開始,路邊再也見不到有人談論這件事,也不會有人接受你的採訪了。」
「記者在現場」的意義是什麼?——那個春夏之交,在「北平」的台灣記者們(中)
30年後,他們受訪時,反覆思考「記者在現場」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彷彿和30年前在現場採訪的自己對話。
六四三十年紀念研討會,今年由香港移師,來到台北舉行。三十年前,運動發生在冷戰結束前夕,追求民主體制蔚為浪潮;今日,舊體制已面臨不同挑戰,而「新冷戰」格局再度降臨。有心與會者如何重訪當年民主夢?
吳仁華三本書最初都在香港自費出版,封面是自己用 word文檔設計,「很難看、很粗糙」。「三十年過去了,你出版那些受害者名錄,誰會買呢?」
六四去國三十載,若在故土上不能說話,與流亡何異?——張倫專訪
他是當年北大高材生、也是廣場糾察總長;是語言不通而茫然失措的流亡者、也是大師門下的高足;是被三個孩子弄得手忙腳亂的父親,也是無法床前盡孝的孩子。

李曉明是六四戒嚴部隊之中一人,離開中國後,長期受失眠、易怒所苦,近年才去看心理醫生。槍響30年後,他說:「雖我沒開槍、沒殺人,但身為當時戒嚴部隊的20萬戒嚴部隊的一員,當時我在部隊服役,我覺得也是一種恥辱,有一種內疚情感。軍人......,在六四中扮演很可恥的角色吧。」
自認「逃兵」的謝三泰,30年後解封的民運照片——那個春夏之交,在「北平」的台灣記者們(下)
「你知道,在那個訊息不對等的社會裡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採集影像,如此而已。」
「有些被訪者二十週年時找到他們,廿五週年時已經不能接觸到了。」 香港傳媒人如何年復一年講述六四?我們採訪了《蘋果日報》副社長陳沛敏和香港電台公共事務組高級監製薛友德。
「公權力就是猛獸,我們目的就是把權力關進籠子裡。」陳雲飛就是馴獸師。
她感覺,八九之後,「國家把你關在外面了,不讓你接近」,而香港慢慢成了她真正的家,「我要守護這裏(香港),就像我守護北京一樣。」
「我就想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學生,支持學生最好的方法就是聽他們的。他們不讓進我們就不進。大家要團結一致。」
1990年,張先玲掃墓,看到兒子的骨灰小盒子有一張紙條:「我們是同命運的人,在六四中我失去了丈夫,現在我們母子相依為命。我有許許多多的想不通,如願意,請同我聯絡……」
自37歲開始流亡,三十年來,王超華不停歇地追問自己:要怎麼解釋整個運動你都在,最後卻沒有死在那兒?那一天之後,你是誰?她也不放棄地追問沉默了的人:當初我們上街的時候,不是同樣的嗎?你們承認這是政府對我的迫害,這不夠呀,你要承認我是你們其中的一員啊!
專訪前四通總裁萬潤南:三十年來血仍未冷,格局變化將帶來新局面
海外民運30年,他不認為是成功,但也絕不認為是一場失敗。海外民運被「修理」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被「屠宰」掉,正顯示其韌性之強。「至少我們血還是熱的,骨頭還是硬的。」
燭光集會,李蘭菊發言:30年記住所有細節,記住他們生命最後的體溫
30年前,香港學聯代表李蘭菊在北京支援八九學運,1989年6月,她見證了清場一幕,以下是她在支聯會30週年燭光悼念集會上的發言,經端傳媒整合初稿及現場發言刊出。

重現光影
反覆訴說,歷史終不會消失於黑暗之中。我們採訪了多位見證六四現場的香港攝影師,包括黃勤帶、葉紹麒、冼偉強等,以及六四時還是小孩、後來多年嘗試記錄六四的攝影師們。
1989年成立的支聯會,每年六四前的周日均會舉辦大遊行。今年踏入第30個年頭,遊行主題除了一如往常要求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等訴求外,更聚焦在近日《逃犯條例》修訂。
在《逃犯條例》修訂陰霾和不斷緊縮的政治環境之下,六四事件踏入三十週年,維園燭光依然。主辦方公布集會人數高達18萬,創下5年來新高。
在這寬廣的維園足球場,人們每一年如候鳥般準時赴約,他們為何而來,又希望將自己的感情和力量帶往何處?
再思未來
一邊是諱莫如深,一邊是恆常悼念,六四記憶在香港綿延30年,是一種必然?香港中文大學兩位學者10年研究,揭示集體記憶背後的秘密。
在三十週年的今天,當脱韁的世界把後冷戰的自由主義共識遠遠甩下,我們需要新的力量和批判,新的盟友和想像。
專訪吳國光:八九毀滅中國知識分子之後,如何繼續「韌性的戰鬥」?
曾是《人民日報》評論版主任編輯、中共中央政治體制改革研討小組辦公室成員的知名學者吳國光如此說道:「可以說,我自己在推動中國民主化上是一個失敗者。但我這三十年就是承認失敗、但不放棄初衷。」
對於六四運動的深入理解,需要我們同時跳出這兩種敘事:既告別「知識分子中心論」、重視工人和市民的參與,同時承認「民主」的確是工人和市民參與運動的核心訴求。最關鍵的是,工人與市民所理解的「民主」,和學生、知識分子所擁抱的民主觀念有很大不同。
六四運動中,抗議通貨膨脹、抗議「官倒」(官員利用權力倒賣重要物資謀取利益)、以及抗議腐敗的訴求貫穿始終。由經濟混亂所引發的市民和工人對政府的強烈不滿,是天安門抗議迅速從學生行動擴大為普遍社會抗議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到底是什麼引發了物價失控?是什麼讓表面上用意良善的改革反而引發了革命?1980年代的這一場通貨膨脹故事,是理解中國改革邏輯的一個核心線索。
「北京公社」的八個瞬間(上):六四三十年,對於「反思」的反思
在自由主義主導、卻陷入自咬尾巴困境的反思主流之外,我們可以從與1989學運、冷戰結束同時興起的後馬克思主義,來觀照這56天,它可能並非自由主義的運動,而是政治學與人類學的運動和生活。
這個昂揚在北京街頭的無政府主義瞬間,充滿了反抗國家與軍隊的精神,把56天的民主運動轉化為一場對抗警察權的戰鬥,其意義相當深遠,決定了之後整整三十年裏中國警察權的膨脹。
從修憲到貿易戰,這一系列大事件會怎樣影響中國轉型的前景和潛在的途徑?民主在全球遭遇危機,「中國模式」有無取代之勢?六四在我們這個時代,還有沒有重演的可能?
30年前的六四終結了冷戰,但30年的滄海桑田,世界可能又走往新冷戰的當下,仍然是中國巨大空白與黑洞的六四,是中國與自己、中國與台灣、中國與世界之間難以彌合的裂縫。
六四記憶在內地、海外和香港幾個不同的地方遭遇不同的本地脈絡,自然有不同形貌和際遇,發展出不同的力量。然而六四作為偉大的反抗暴政時刻卻是恒久不朽如一。
從1989天安門屠殺到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十來年間,六四問題不但是美國對華關係的喉中之鯁,也是整個「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燙手山芋。「自由世界」的各國領導人既不能心安理得地迅速遺忘眼皮底下發生的慘案,又無法擺脱經濟利益的誘惑與選舉政績的壓力,因此在面對中國市場與中國政府的「捆綁銷售」時欲迎還拒、進退失據。

合力紀錄
美國駐上海總領事Charles Sylvester在「戰情室報告」形容這類反宣傳活動為「中式人為洗白」;時任美國駐華大使李潔明(James R. Lilley)甚至在另一份戰情室報告中形容是「大謊言運動」。
六四舞台莊梅岩:我們不能不做,香港人不會習慣那種沒自由的生活方式
「直至來到第三十年,才終於覺得是時候要做點事——並不只是因為事情經過長年的沉澱、人生經歷多了、心態轉變了等,而是因為社會也變了,變得愈來愈扭曲。」
英劇《Chimerica》追尋坦克人:討論六四?抑或一場美麗的誤會?
編劇柯克伍德直指中國是如何買起美國甚至全世界,不知道有沒有觀眾因此如夢初醒⋯⋯
萊比錫民眾高呼「記著天安門」是在警告東德秘密員警,若他們動手的話,便會發生另一件「天安門事件」。在群眾大聲呼喊下,東歐的秘密員警也不敢導演另一場「天安門事件」。
希望和絕望如何不流於空洞?在尋覓答案、塑造角色和意象上,文學給了我們如此不同的角度,回到那並未結束的夜⋯⋯
成都政府採取了迅速而嚴厲的報復行動。到了六月十六日,已有106人被捕。六周內就執行了第一場處決......。成都從未出動解放軍。但警察與人民武裝警察部隊聯手鎮壓抗議,使得公眾對其的敵意非常強烈,以至於有段時間一些警察不在公開場合穿制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