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國第47屆總統。儘管由於酷寒天氣，就職典禮改在室內進行，許多慶祝和抗議活動也被波及，但美國民衆的政治熱情並未被澆滅。成千上萬的特朗普支持者涌入華盛頓特區，想要見證他們心目中的這一歷史性時刻，把這座超過九成民衆投票支持民主黨的城市中心變成了紅色MAGA棒球帽的海洋。而特朗普的反對者也在美國各地發起集會、遊行，發出自己的聲音。當兩股力量在街頭相遇，則難免產生劇烈的摩擦。
端傳媒的三位記者前往華盛頓與紐約，記錄下就職日前後這兩座城市街頭的喧囂、歡呼與怒火，並和持有不同觀點的美國民衆交談——從Z時代跨性別人士，到對「政治正確」深惡痛絕的加州華裔父親，再到售賣共產主義報紙的左翼行動者⋯⋯街頭剪影，背後是美國民衆對於特朗普再從上任的複雜感受。
1月18日 ，紐約華盛頓公園廣場：上台發言的Z世代
1月18日，特朗普就職典禮舉行的前兩天，兩千多人聚集在紐約市曼哈頓下城的弗力廣場（Foley Square），這片城中空地被紐約最高法院、移民法院、紐約市政廳等市政建築包圍。人們舉著各式標語，參加這次「人民遊行」（People’s March），走過30多個街區，前往華盛頓廣場。
8年前特朗普第一次就任美國總統時，一場名為「女性遊行」（Women’s March）的運動就從美國開始，在世界各地爆發。8年後，這場遊行重新以「人民」冠名，囊括更大的群體，訴求也擴展到環境保護、性少數群體平等權益、移民權利等更多內容。
「我今年22歲，我不想再活在歷史書裏希特勒那樣的社會里了！」其中一位上台發言的是跨性別者阿德里安·伊斯特林（Adrian Easterling）。他站在公園中央，手裏拿著麥克風，正值寒冬，他身旁的水池乾涸了，成為公共演講的絕佳場所。水池周圍站滿了紐約的進步派人士，另一位跨性別者給他撐著一把彩虹色的雨傘。
演講結束後，阿德里安接受了端傳媒記者的採訪。他介紹自己「是一名跨性別男性，也是雙性戀。基本上就是特朗普他們想要消滅的一切」。當他得知特朗普團隊的「2025計劃」後，覺得MAGA們試圖推翻他們過去50年建立的一切——女性墮胎權、LGBTQ權利、健保等醫療權利等等，而這每一項都與他自己息息相關。
阿德里安以自己是歷史系畢業生為榮，在採訪中，他不斷把特朗普比作希特勒，並將美國當下的社會、政治狀況與當時的第三帝國做對比。而他自己則推崇法國大革命的歷史經驗，並表示自己非常認同羅伯斯庇爾（Maximilien Robespierre，台譯：羅伯斯比）的政治理念。
在集會發聲的很多都是和他同齡的Z世代，有的只有16、17歲。8年前，只有14歲的阿德里安尚不知道這場遊行，4年前「黑命攸關」運動爆發時，他在家鄉俄亥俄因幫助被捕者也牽連被捕，在看守所度過12小時，而如今的他已作為群體代表在「人民遊行」中上台發言。
阿德里安認為，Z世代在進步議題上更勇於發聲。他們從小就會使用互聯網和社交媒體，雖然社交媒體的內容會被Meta這樣的大公司限制，但是他們仍然能接觸到更多信息。
我們自然聊起了關於社交媒體，尤其是TikTok被禁的風波。阿德里安認為，TikTok被禁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年輕一代用社交媒體傳播進步信息，所以官方聲稱TikTok是「宣傳工具」，並利用防範中國的名頭下手打擊。
「TikTok才是真正少數不受政治影響的新聞來源，沒有像推特、CNN或福克斯這樣的審查機制，也沒有任何金錢交易，政府無法從中獲利。政府害怕了，所以要把它禁掉。」
事實上，他正是在TikTok上看到了這場遊行的消息。當看到遊行日期是18日，他心想，這不正是TikTok在美國被禁的時間嗎？於是，他決定加入進來。他也下載了小紅書，但並不認為它可以替代線下的遊行。因為他知道，小紅書上的嚴格審核機制讓他沒辦法把自己的政治理念傳遞出去。要想喚醒更多人，他會堅持像今天這樣，對真實的人當面言說自己的觀點。
1月19日，華盛頓第一資本體育館：首都的MAGA人潮
距離特朗普就職儀式還有一天，華盛頓特區市中心第一資本體育館（Capital One Arena）附近的幾個街區已成為特朗普支持者的海洋，人們排著看不見尾的長隊，等待入場參加下午三點的慶祝集會。附近奶茶店的老闆說，有人前一天晚上八點就在這裏排隊了。
這所體育館就在華盛頓特區唐人街，街兩旁的商店大多並非華人生意，但依然配著仿古招牌， 上面是一些墨西哥餐廳、電話公司的中文譯名。站在這些古怪的招牌下，特朗普支持者喜氣洋洋。他們頭戴寫著MAGA字樣的紅色棒球帽，或者紅藍相間、繡著特朗普名字的毛線帽和圍巾。人們走在路上，高聲誇讚彼此的美麗裝束。街旁林立的小攤販兜售著各種MAGA紀念品，還有為了應對雨雪的雨衣。
人群中有幾位身上披著「加州獨立」（California Independence）旗幟的人很是顯眼。他們都是華裔，說自己從南加州橙縣（Orange County，台譯：橘郡）來。其中一位中年男士介紹自己姓李，已經來美國25年了。
「我剛來美國的時候是支持民主黨，但是後來發現他們的政策根本落實不到普通人身上。加州的物價越來越高，房價越來越貴，那些無業遊民搞得治安也不好。」
於是，當特朗普出現時，他認為是個轉機。他說從2016年就開始給特朗普投票，也來了八年前那場就職典禮，今年又來。他解釋自己如此執著地參與政治，是想要體驗美國的自由民主，行使公民權利，感受政治氛圍，也想代表自己的社區為特朗普競選出一分力。
2021年1月6日特朗普支持者衝擊國會山時，他也在華盛頓，他表示：「主流媒體報導的都是錯的，情況沒有那麼危言聳聽。肯定有人做了錯事，但是規模沒有那麼大，也沒有那麼嚴重。是媒體在渲染這種氣氛。」
他驕傲地介紹自己在中國大陸先後畢業於同濟大學和浙江大學這兩所頂尖學校。來美國後，他也非常注重子女教育，女兒考進了常春藤高校哥倫比亞大學。但是「哥大很左啊，我女兒就被他們影響了，什麼DEI，變性啦⋯⋯我們聊不得這個話題」。李先生一直很堅持對共和黨的主張，唯獨會在女兒這裏吃癟。
「沒辦法，我們回家就不講政治。只能這樣了，否則要吵到天昏地暗。」
下午五點鐘，大雪直瀉而下，打在行人臉上。因為鄰近地鐵站出口被關閉，很多穿戴MAGA衣飾的人不得不多走一站路，來唐人街共襄盛舉。
早在幾個月前，不少社交媒體上就流傳著特區的酒店和Airbnb將會被MAGA超定的帖子。不過，至少在19日這天，還是可以在訂房網站上找到不少酒店空房，當然價錢確實遠高於平日。惡劣的天氣使得慶祝遊行和就職典禮都更改計劃，但遠道而來的支持者還是熱情不已。他們三五成群擠進地鐵、街道、酒店，甚至中餐館的大廳——尤其是正在直播FOX電視台新聞的地方。
比起早上和下午的長龍，傍晚街上行人漸少，特區警察也開始封鎖道路。但每過幾個街區還是可以看到一些自發的慶祝活動，持南方口音的基督徒在街邊分發印著特朗普頭像的紙幣模樣的傳單，祝願每個人受基督保護、受特朗普保護；特意打扮過的卡車停在路邊，大聲播放「特朗普最喜歡的音樂」YMCA，並邀請路過的行人一起燥起來——的確有不少人響應；扛著攝像機和打光燈的網紅與行人彼此擊掌：「你是從哪裏來特區的，開心嗎？驕傲嗎？」或是追著被認出來的名人拍照，比如被控告參加2021年特區暴動的一位播客主持人。
MAGA帽子、特朗普項鍊、馬斯克連帽衫、「美國第一」T恤、「做個好基督徒」的購物包，特區這個週末就像是一場保守派嘉年華。而自由派佔了絕對多數的特區居民則在網上相互提醒，這幾天不妨放個假，把城市讓出來，自己去附近的巴爾的摩找點事做。
下午五點多，幾個左派行動者舉著反對特朗普、反對法西斯的旗幟，手拿彩虹色扇子，隨著低音炮音響裏的一首名為「Fuck Donald Trump」的嘻哈歌曲搖擺起舞。只有寥寥無幾的行人上前和他們擁抱，一些中老年特朗普支持者一邊駐足一邊搖頭，幾個青少年則直接上前謾罵。場面一度膠著，街口馬上聚集了大量警察，觀察是否會起衝突。在警察的包圍中，人們漸漸疏散，這幾位行動者應一些支持者要求，站在雪中，揚起旗幟，拍照留念，然後便拉著音響到下一個街口繼續抗議。
1月20日，紐約特朗普大廈：光鮮的就職派對
位於紐約第五大道上的特朗普大廈通常是特朗普支持者與反對者發生衝突的熱點地區。但這天可能是天氣酷寒，外加恰逢公共假日馬丁·路德·金紀念日，往常熱鬧的第五大道上行人稀少。特朗普大廈外既沒有支持者，也沒有抗議者。除了兩輛警車、一台電視攝影機外，幾乎看不出這裏有任何異樣。
大廈內氣氛稍有不同。除了一如既往擺滿各種價格不菲的特朗普冠名商品，牆上還掛了一面巨大的美國國旗。通往地下酒吧的入口被攔了起來，裏面掛滿了美國國旗色的氣球，以及「USA」、「47」（指特朗普將就任美國第47屆總統）字樣的氣球。
特朗普宣誓就職時，這裏將進行一場集體觀看派對。根據票務網站的信息，派對的門票價格高達350美元，而在特朗普大廈的官方頁面上，門票價格還被加價到450美元。
早上10時許，酒吧入口外排起了一條隊伍，總計大約有六七十人，大多都是衣著光鮮的白人中老年夫婦。兩名亞裔男子在其中顯得格外令人矚目。其中一位南亞裔相貌的大叔對記者滔滔不絕地講解了美國兩黨制的優越性，並表示自己的政治立場也並不確定：「雖然我是特朗普的粉絲，但如果未來出現一位比他更偉大的競爭對手，我就會支持後者。」
另一名東亞裔年輕男子穿著挺括的西裝，驕傲地表示，雖然派對門票昂貴，但在一週前就已售罄，自己能搶到票實屬幸運。他並未透露自己對特朗普的看法，但強調自己專門從波士頓趕來，因為覺得特朗普的就職典禮是「歷史性事件」，值得在特朗普大廈這樣「有特別意義」的地方度過。
1月20日，華盛頓哥倫比亞高地：「真正的解法是社會主義」
位於華盛頓特區哥倫比亞高地使館區的子午線山公園（Meridian Hill Park），也被特區人稱為麥坎·X（Macolm X）公園。特朗普宣誓入職白宮的這天早上，這裏舉行了一場名為「我們反擊」（「We Fight Back」）的左翼抗議集會。幾百位抗議者在這裏陸續聚集，他們來自不同的左派組織，舉著各式各樣的旗幟，大多數參與者都很年輕。
在公園一頭的聖女貞德像下，組織者搭好一個臨時的大台。在貼著「我們反擊」海報的講台上，十幾個不同政治組織的代表輪番上台發言，大家關注的議題有別，但核心訴求一致：「美國已經進入了黑暗時代，但我們不能放棄。」社會主義政黨領袖也好，聲援巴勒斯坦的女性組織也好，發表演講的人都不再使用「民主」、「自由」這些詞彙，而是直呼美國是「帝國主義」、「邪惡制度」、「法西斯統治者」，並且強調那些主流社會視為邊緣和政治不正確的議題才美國人最應該直視的問題。比如一位來自巴勒斯坦女性組織的發言人就用宏亮的聲音說：「巴勒斯坦問題是目前所有鬥爭的焦點，它體現了美國資本家掠奪全世界——包括中東，也包括美國人自己——的行徑。」
幾百個觀衆站在寒風中聆聽，多家本地、全國和海外媒體的記者穿梭在人群中，有時還錯把同行當成參與者拉來訪問，然後尷尬地解釋：「主要是今天只有這一場反對派集會。」「我們反擊」其實是1月20日這天，在美國各地出現的去中心化抗議行動，名義上由左翼組織「人民論壇」（The People‘s Forum）主辦，實際上的合作組織者有幾十個，其中除少數全國性政黨、聯盟，如社會主義解放黨（PSL）、巴勒斯坦青年運動（PYM）外，大多是不同行業、地區、社群的團體。運動的網站上用地圖的形式標註了八十多個活動地點，各地的活動信息主要通過這些組織和支持者的社交網絡帳號發布傳播。
一位晚來的白人青年站在離人群二十幾米遠的地方大喊：「你們不是革命嗎，怎麼只會站在那裏喊口號？革命呢？槍呢？你們真的太弱了！」路過的人聳聳肩，讓他放鬆點，問他：「如果要暴力革命，為什麼來參加和平示威？」他很氣餒地回答：「這是全華盛頓唯一的反對派集會了，要是有錢，我就去買槍了，也許我可以今天在MAGA遊客身上偷一把。」
一些互聯網大公司的程序員在大台旁邊擺攤發放自己的宣傳品——呼籲拒絕為「侵略他人和種族滅絕」設計科技產品，其中一個志願者薩莎（Sasha）介紹，他們的成員遍布全國主要科技公司所在城市，經常參加反對派遊行。薩莎說，這次特朗普上台，加上馬斯克上位，讓科技工作者很害怕，也感到很恥辱，「其實我們大部分人都是為了科技改變世界這個理想加入大公司，但事與願違」。
程序員對面則是托洛茨基派政黨「社會主義替代」（Socialist Alternative）的攤位，幾個年輕志願者都是從附近的紐約和費城趕來，他們分發報紙、尋求捐贈。志願者們很熟悉組織議程，並努力把眼下的種種新聞事件——從保險巨頭CEO被刺殺到特朗普發布個人加密貨幣——用階級差異來解釋。她們堅信現在的美國已經沒有政治選擇，無論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只是虛假的選擇，真正的解決方法則是社會主義。雖然如何達到社會主義還不明朗，但看起來現場很多抗議者的確支持這個理念，並索要印著「只有社會主義可以打到法西斯」的標語舉在手上。
一個多小時後，人們匯合成一支隊伍，準備遊行走向白宮。但因為天氣太冷，一部分人決定先行離開，大家彼此擊掌擁抱，公園裏的人潮陸續散去。
1月20日，華盛頓國會山：「特朗普會是美國永永遠遠的總統！」
左翼青年在公園抗議的同時，美國第47屆總統就職典禮在國會大廈舉行。因為天氣惡劣，這場本該在室外舉行的儀式被轉移到室內，華盛頓多條主幹道被封鎖，聯合火車站附近甚至有從肯塔基州調來的警察守衛，以防惡性事件發生。
中午一點，總統職位交接儀式結束，被鐵絲網阻攔的特朗普支持者們在國會山東側等待，希望一睹前任總統拜登坐直升機離開國會大廈的畫面。大多數人戴著印有MAGA標誌的毛線帽或棒球帽，兩位來自康涅狄格州的中年女性臉上貼著水鑽組成的星條旗和USA字樣，在人群中唱起《星條旗永不落》的國歌，其他人輕聲附和，一曲唱罷，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
前排有人一邊看著手機裏的現場直播，一邊推算拜登的直升機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裏。隨著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聲音越旋越大，人群也越來越騷動。
「拜登滾出來了嗎？」
「你看到拜登了嗎？」
「看到特朗普了嗎？」
「我們在看什麼？」
一個戴著MAGA圍巾的女人把手機塞到丈夫手裏，讓他跟拍自己，跳起了特朗普經典的YMCA舞步。
只有一位老人舉著反對特朗普的牌子站在現場，牌子上寫著：「你選了強姦犯做兩任總統？」
他獨自面對特朗普支持者們，一言不發。有人讀了一遍標語，用嘲弄的語氣說道：「特朗普是個強姦犯？是，我也覺得他說唱得特別好。」（Rape和rap的諧音）有人對他側目而視，也有人默默給他遞上一杯熱咖啡。
一個自稱「Incel」（非自願單身者）的年輕男孩和舉牌老人爭論起來。他說自己只有七年級，但智商高達300，比特朗普還要聰明。
「你們嬰兒潮都老了，我們Incel才是未來！」
他挺著美國白人年輕男孩常見的微胖胸脯，高聲重複「特朗普贏了，賀錦麗輸了」。
另一位沒有穿戴MAGA服飾者路過這條隊伍，搖頭表示：「我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支持一個重罪犯……」
話音一落，Incel男孩轉頭反駁：「重罪犯怎麼了？重罪犯很酷，我喜歡重罪犯。特朗普會是美國永永遠遠的總統！」
一位女性支持者似乎覺得為重罪犯辯護也不對，她並不否認特朗普身上的罪行，但質問路人：「你是清白的嗎？你能保證所有人都沒有犯錯嗎？你看見特朗普強姦別人了嗎？」
1月20日下午，紐約華盛頓廣場公園：「特朗普至少承認問題存在」
和華盛頓的情況類似，在紐約華盛頓廣場公園進行的「我們反擊」左翼集會也是當天全市唯一的大規模抗議活動。
一些集會者和記者沒有看到組織者更改時間，早上11點就已來到公園，在寒風中有些無所適從。在現場《國際歌》、反法西斯主題朋克搖滾和阿拉伯抵抗音樂的轟鳴下，記者們紛紛把鏡頭轉向幾位穿著鮮紅上衣和白色超短裙，在雪地中熱舞K-pop的女孩。
下午1點，前來公園的抗議者迅速增多，估計應超過千人。持續一小時的集會後，抗議者組成了綿長的遊行隊伍，一路向曼哈頓鬧市區進發。參與集會的左翼組織光譜繁雜，現場的演講、口號、標語也十分不同。除了左翼集會最常見的聲援巴勒斯坦和反對美國在世界的軍事存在主題外，亦有大量在場人士發聲呼籲對抗「特朗普及其億萬富翁政治議程」、反對驅逐無證移民、呼籲保護勞工權益、捍衛跨性別人士權益、正視氣候變化等。
不過，許多演講和標語也強調了必須與民主黨和自由派議程割席，認為後者同樣在資助戰爭，並且不在意美國勞工階層的權利。
一位名叫克萊奧（Kleo）的左翼行動者試圖以5美元的價格，向記者兜售一份名為《共產主義者》的20頁報紙。克萊奧表示，在那麼冷的天仍有千餘人出席，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成功。當記者問及，全世界近年來的政治格局都在急劇右轉，甚至紐約也是如此，作為一名左翼人士，她是否覺得自己的立場越來越孤立、邊緣，克萊奧很有信心地表示，特朗普在選舉中大獲全勝恰恰說明瞭民主黨和自由派議程的失敗，因為他們都不敢說出真正的問題所在——美國的普羅大衆生活得不好。
「特朗普受歡迎的原因就在於他承認問題存在，儘管他不可能也不願意解決問題。當美國民衆發現兩黨都無法解決這些問題，那麼左翼政黨就會迎來新的機遇。」
來自不同國家的抗議者亦將本國的左翼議程帶入現場。比如，來自拉美國家的示威者除了呼籲保護在美移民工人的權利外，也展示了一批要求美國離開波多黎各的口號。集會中途，一批韓國左翼行動者敲鑼打鼓熱鬧進場，除了聲援巴勒斯坦外，他們還呼籲美軍撤出韓國、朝鮮半島統一。之後在遊行隊伍中，記者亦發現一名年輕的中國示威者打出了巴勒斯坦國旗和象徵「白紙運動」的烏魯木齊中路路牌旗幟。
抗議參與者並不止年輕人，現場亦不乏高齡者，許多老人身上佩滿了過去參加各種社會運動獲得的紀念徽章。集會現場外圍也有零星支持以色列的右翼人士舉旗嗆聲。此後在遊行沿途，有部分親以色列或戴著MAGA帽子的居民開窗向樓下豎中指或叫罵。
在華盛頓廣場公園，兩位情緒激動的親以色列人士屢次衝破紐約警察組成的人牆，挑釁、辱罵親巴勒斯坦示威者，現場幾近爆發肢體衝突。此時，四五位坐在板凳上的長者紛紛站起來，高唱用《啊，姑娘再見》（Bella Ciao）調子改編的應對氣候變化的抗議歌曲，緩和現場氣氛：
「我們要覺醒，我們要知悉，我們要睜開雙眼，行動要快快快，我們要建設更好的未來，我們要現在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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