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閣八年多曲折,台灣首任農業部長陳吉仲在進口蛋爭論中請辭|Whatsnew

陳吉仲習慣用大量補貼與優惠等國家支持手段推動農業政策,但也有人認為陳吉仲抓錯台灣農業發展的重點。
2023年9月20日,台北,陳吉仲出席農金奬頒奬典禮。攝:陳焯煇/端傳媒

台灣農委會今年5月三讀通過升格農業部,並於8月1日正式揭碑運作。作為首任農業部長的陳吉仲,此前擔任農委會主委達四年半,但擔任農業部長僅50天,卻因為雞蛋進口爭議在9月19日晚間請辭下台。(延伸閱讀:《從「缺蛋」到「圖利廠商」爭議:巴西進口蛋何以成台灣輿論焦點|Whatsnew》)

陳吉仲出身屏東農家,博士畢業於德克薩斯農工大學(Texas A&M University)農業經濟所。回台後,陳吉仲在國立中興大學應用經濟系任教,研究專長與國際農產貿易、農業政策有關。馬政府時代,陳吉仲是台灣農村陣線成員,長期參與包括反國光石化、318反服貿等社會運動。

2016年蔡英文上任後,時任行政院長林全延攬陳吉仲進入政府擔任農委會副主任委員。2019年,內閣改組時,陳吉仲獲留任並升任農委會主委。國民黨執政時的前主委陳武雄曾在臉書上說:「民進黨中真懂農業政策的只他一人。」

陳吉仲曾在接受專訪時表示,農委會要做的就是兩點:農民就是要收入增加,消費者就是要買到安全農產品。在農委會任內,陳吉仲將許多過去學界的討論轉換為政策,包括將農田水利會變成公務體系、盤點全國農地、土地和水資源等。陳吉仲任內也實現了自1988年520農運以來不斷被提及的訴求:成立農業部。(延伸閱讀:《疫情之下,誰替島嶼守住糧倉?台灣農運百年小史》)

陳吉仲習慣用大量補貼與優惠等國家支持手段推動農業政策,許多人稱讚他做事認真,願意解決產業問題。但也有人認為陳吉仲抓錯台灣農業發展的重點,還妨礙產業正常發展,造成國家資源的扭曲分配,滋生腐敗等。媒體《上下游》引述部分農民意見認為他無視產業意見,部分政策缺乏長期政策。《上下游》還特別提及,廢止農田水利會的決定,在政治及法律上都引發極大爭議。

過去近八年來,陳吉仲與農委會遭遇多次爭議,包括2019年禁止巴拉刈(一種高效而劇毒的除草劑)、2021年決定對走私進口的品種貓進行安樂死等。

其中,在他任內做出開放含有萊克多巴胺的豬肉進口最具爭議性。過去陳吉仲曾反對開放含有萊克多巴胺的豬肉進口,因此被外界質疑其立場反覆。陳吉仲對此則表示,做好配套措施,不怕開放符合安全容許量的萊豬輸入。(延伸閱讀:《愛用國豬最光榮?台灣豬的蹄爪,陷於三個迷思中》)

過去幾週內,有國民黨籍立法委員及立委參選人質疑農委會於3月開始的進口雞蛋專案圖利特定廠商、進口有食安風險的雞蛋等問題。17日晚間一度傳出其請辭獲准的消息,但隨即遭到行政院否認。9月19日上午他首度為造成「社會紛擾」鞠躬道歉,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戀棧,下午又召開臨時記者會釐清爭議,未料晚間即宣佈請辭。

陳吉仲在臉書發文對自己的辭職做出說明,他說,「對於專案進口雞蛋的執行過程遭到不實抹黑、造謠與指控,進而造成社會不應有的恐慌,並使農業部同仁遭受不該背負的指責,他一肩扛起責任,平息紛擾,因此決定請辭農業部長一職」。

對專案雞蛋進口爭議,陳吉仲指出,面對國內雞蛋供應不足,進口雞蛋是為顧及所有消費者糧食安全,並不影響國內蛋農生計,不直接調降雞蛋關稅,是考量到黑市價格猖獗問題,最後只會對消費者和蛋農造成傷害。

陳吉仲並細數其任內的農業政策改革。在他任內,農業部建立三保一金農民福利體系、精進農民健康保險、開辦農民職業災害保險、推動農業保險、建立農民退休儲金,「讓農民從農更有保障」。

而在台灣流行長達24年的口蹄疫,陳吉仲指在政府的努力下,不只從疫區除名,傳統豬瘟更在今年全面拔針,並持續防堵非洲豬瘟,讓台灣有機會成為亞洲豬隻三大重大疫病的非疫區。(延伸閱讀:《活在防疫最前線,金門人怎樣吃一口豬?》)

陳吉仲還指在他任內台灣農業不斷開拓新市場,以減低依賴中國大陸單一市場的危險:「雖然中國不斷以禁止輸入特定農漁產品作為恐嚇台灣農漁民的手段⋯⋯因此我們開拓新市場,讓中國以外的市場出口持續成長⋯⋯讓台灣農漁產品往高端國際市場邁進。」(延伸閱讀:《水果王國的美名與破口:中國打組合拳制裁,台灣如何走出農業困境?》)

2022年2月10日,彰化的蛋雞場。攝:陳焯煇/端傳媒
2022年2月10日,彰化的蛋雞場。攝:陳焯煇/端傳媒

在陳吉仲在臉書宣告請辭後,行政院證實已獲院長陳建仁勉予准辭。發言人林子倫表示,農業部陳吉仲部長近日多次向陳建仁院長表達歉意,並願負個人責任,19日晚間則再度向陳建仁表達堅辭之意,陳建仁尊重陳吉仲的決定,勉予准辭,並於21日生效。

林子倫說,陳建仁已指派農業部政務次長陳駿季暫代部長一職,並要求陳代理部長持續進行社會溝通說明,釐清各界疑慮。

前環保署副署長詹順貴與陳吉仲自2010年的反國光石化運動相識至今,兩人投入社運多年,並進入蔡英文政府任政務官,詹順貴對陳吉仲的請辭向端傳媒表示,他其實支持陳吉仲的決定,在最近一個多禮拜,他看著陳吉仲幾乎都在農業部待到深夜12點,有時甚至更晚,「不值得,我相信他走了自己也鬆了一口氣」。

詹順貴說,也許執政黨短時間內也鬆了一口氣,但執政黨可能很快就會面臨到下一個議題攻防、或是下一個被鎖定攻擊的部會。「他也盡心盡力努力了七年多,該做的農業改革也做了,也開闊出一些好的政策,已經做得夠多了」,詹順貴說,陳吉仲脫離戰場後,或許回到學術圈,可以用輕鬆一點的方式生活。

實際上,陳吉仲在任內將改革深入過往難以企及的深水區,並完成將水利會改制農水署的任務,雖然反對聲浪不斷,但也擴大灌溉服務超過5.6萬公頃。詹順貴指出,這些改革攪動了既有的利益結構,阻擋了既得利益者,在利益重分配的過程中,勢必遭遇重重阻力,這些利益單位一但被改制為公務機關,就得依循公務系統去使用資源與金錢。

詹順貴認為,這些改革勢必衝擊到既有的利益結構,當然遭受反彈,「改革就是挑戰到既得利益,或是原先一個安定平衡的狀態。」

陳吉仲臉書提及,「在任內遭遇到各種認知作戰的抹黑攻勢」,詹順貴說,這些攻擊來自四面八方,並且是有系統性的攻擊,以官方體制去回應外界質疑與抹黑,永遠慢半拍,而急於反應又容易出錯。(延伸閱讀: 《新媒介上的台灣民族夢——如何面對社群離散與身份政治的挑戰?》)

詹順貴表示,如果下級單位提供回應的資料有誤,必須回過頭重新檢視判斷,耗費一定時間,「但網路時代一個議題打完沒多久,你來不及回應,下個議題又打來,訊息輪轉的速度太快。」他說,當政府要回應外界質疑,但輪動的攻勢馬上把你帶到下一個議題,他在民間看陳吉仲一直被攻擊,卻始終來不及回應,執政黨也為了選舉大局考量必須有所切割,「這讓有心要從事改革的人,到最後只得百口莫辯。」(延伸閱讀:《台北市長選戰陳時中遇社群亂流,凸顯民進黨哪些問題?》)

讀者評論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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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上下游>確實是長期關心台灣農業發展的傳媒,但是經過一段時間關注後就會發現他們報導的面向非常片面、自私,全然沒有考慮客觀環境以及跨部會調和的必要。例如在本文所使用的引文反覆提到南部停耕問題,卻也是刻意忽略負責灌溉及『其他用水』的曾文水庫在今年最低儲水量只剩6%的嚴重危機。
    當然可以理解的是站在農業角度,必須堅守立場來確保自身的資源,政府才會推動高科技產業使用再生水、降低水資源耗費、開發水源等投資。但在現今媒體極化、互相攻擊的時代,讀者必須先具備觀覽全局的能力才有辦法消化過度片面的論點,所以後來我就不再關注<上下游>了。

  2. 但凡对公共政策有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农业是一定要有政府的资金投入的,只是什么形式的问题。

  3. 一個靠增加政府財政開支而推動的農業政策就是失敗。

  4. 隱憂在民進黨到底還能從哪裡找到一個農業專家上的人選配合自己的治國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