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剀剀”案与儿虐问题,家长带孩童凯道集会提四项诉求|Whatsnew

“政府,希望你们听到我们这些心碎父母的声音。”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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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4日,名为“剀剀”的1岁10个月大男童疑在收出养过程中遭刘姓保母姐妹虐死。此案于2024年3月在台湾社会发酵,长期为儿童倡议的民间团体中华民国儿童权益促进会(儿权会)因而于2024年4月27日在台北凯达格兰大道举办“护儿活动”,对儿虐案件提出四点诉求:“积极护儿不逃避,体制重整有效率”、“儿少福利要平权,育儿家长要后援”、“悲剧不能再重演,网络必项要健全”及“司法改革不能等,儿少侵害加重刑”。

现场虽然下着暴雨,仍聚集了数百名带着孩子的家长响应活动,大部分人一直参与到最后。群众举着“为剀剀发声”、“孩子对不起”、“这不是过失杀人”等标语。现场一名刘姓家长对端传媒说:“我们很担心儿虐议题没被看见,所以就带着两名孩子一起参加。”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受害家属忍痛分享孩子遭遇,呼吁修法加重刑罚

有四名家长上台分享孩子在幼托体系中遭遇的憾事以及后续他们如何进行司法追诉,并要求修改相关法律,对儿少的侵害提出重罚。他们所遭遇的分别是米绮托婴中心案桃园身障幼童机构案台中曾姓保母案
米绮托婴中心案的女婴庭庭四月过世满两年,庭庭妈率先上台讲述女儿的死亡过程,她冷静地述说,但台下的听众不断拭泪。“我是一名单亲妈妈,我一直想着跟女儿的生活会怎么发展,为了工作,也让孩子有玩伴,我才将庭庭送托。多次去米绮私托参观后才送去,其他家长也都说那里口碑很好。没想到才十一天,我的女儿就丧命了。”“我怀胎十个月,孩子只在世上九个月,但加害者胡姓托育员因过失致死只判了三年。”事发至今,她仍无法平复。(延伸阅读:《新北幼儿园喂药案留下谜团后,台湾家长未能消解的恐惧与焦虑》)

庭庭妈不断在粉专“云朵上的小天使庭庭”上更新案件进度,并联合其他家长发起修法连署。活动后,她告诉端传媒会持续用行动倡议修法,“我的女儿已经离开了,持续倡议让事件变得有意义,也许就是我现在的使命。”

“品捷是一名发展迟缓、自闭的五岁小孩,我们千挑万选,将他送到年募款额千万的机构就学”,但该机构却陆续发生了六起疑似儿虐案件,包含暴力喂食、不当管教等情况。直到品捷妈妈发现孩子不对劲,送医后隔天死亡。这成为“桃园身障幼童机构案”。

针对此案,检方调查认为孩童死因是肠系膜裂孔、肠疝等疾病导致败血性休克,为自然死,非三名教保员的过失,因此给予教保员不起诉处分。不过,桃市府曾因此案的不当管教,在事发时依“儿童及少年福利与权益保障法”及“身心障碍者权益保障法”惩处3名教保员各6万元(新台币,下同)罚锾并公布姓名,也对机构裁处6万元及18万元罚锾。

品捷妈妈质疑,现行规定未限制遭开罚的教保员继续担任教保员,他们只能在脸书粉专上继续发声,却被对方提告。“这三人就算被罚,却没有被限制去向,大家难道不会担心吗?”“政府,希望你们听到我们这些心碎父母的声音。”

台中曾姓保母案的受害孩童“小虎妹”的爸爸则说,女儿小虎妹五年前遭曾姓保母打到颅骨骨折死亡。保母涉案后,还以3万元交保回到幼教机构任教,让他难以置信。曾姓保母最终遭判9年6个月定谳。“我的梦想是希望小虎妹成为我的大学学妹,带她去日本看阪神虎比赛,但这些梦想都不可能达成。五年过去,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又看到这些儿虐案件,所以才决定站出来”,他认为在美国虐儿案会以谋杀罪起诉,而不是以现在的伤害致死罪。

这些受害家长的心声反应了活动方提出的第四点:司法改革、儿少侵害加重刑。不过,主办方认为应修正儿虐案件的构成要件及法律见解,区分儿虐案件的伤害及杀人故意,并非一味加重刑罚就能遏止悲剧。但现场仍有群众举着“儿虐案件要加重到死刑”的牌子。

参与另一起儿虐案的律师叶恕宏表示,当前端预防措施失灵,就得由司法介入。虽然儿少案件本有加重刑罚,但实际上,在司法审判上很常认定儿虐案件为过失,因此被外界认定为轻判。他认为,案件中保母的督导、机构的老板等都是“共犯结构”,应一同负起责任。

由于邻近数百公尺外,就是审理剀剀案的台北地检署以及司法院、台北地方法院。叶恕宏领着群众对着司法机构大喊:“427站出来,冰冷司法醒过来。”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儿权会的创办人王薇君上台发言。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儿权会的创办人王薇君上台发言。摄:陈焯煇/端传媒

受害家长及受访家长的担忧

在13年前失去姪儿王昊的王薇君是儿权会的创办人,王昊是儿虐案的受害者。王薇君在剀剀案曝光后,协助剀剀外婆发声,并向行政院呼吁成立“儿少权益办公室”,加强有关部门间的横向联系。她还指政府应主动追踪需关怀的儿童,将跨部会工作做集中管理,才不会发生像剀剀案漏接的情况。

另外,王薇君认为,国家在育儿政策上要负起更多责任,平衡各类补助,并让托育服务多样化,支持不同工作型态的家长,才能让家长安心送托。

根据卫福部统计,虽然台湾少子化,但全台的儿虐通报案件在2023年增加到12万件,较上一年成长两成,儿少遭照顾者不当对待增7%,其中又以幼儿体罚为主,施暴者多为主要照顾者。

在幼托现场的儿虐案件频传,家长虽感到担心,但因经济压力、家庭结构等因素,仍难以避免送托。端传媒现场采访多名家长,他们虽然忧心,但仍由保母及托育机构来照顾孩子。(眼神阅读:《台湾保母虐童案:“不好找”与“没得挑”外,居家托育还有哪些问题?》)

一名育有一岁多双胞胎的36岁吴小姐在活动中不停流泪并在社群上打卡参与活动。她孤身前来,在活动当天特地找保母帮忙顾孩子们。她说一个人难以照顾双胞胎,在原订送托的时间遭托婴中心拒绝后,她面试了50名保母才找到目前的人选。偶有突发事件,她也需再另外找临时的保母来协助。吴小姐说,“我希望大家都鸡婆(多管闲事)一点,互相照看,才不会再发生剀剀案。我孩子的保母也会说,邻居也会盯着她育儿,她怎么敢松懈。”

另一名与丈夫带着两名男童的刘小姐冒着大雨前来,“天气不好,地方妈妈群组虽知道活动,但很少有人说要过来,我们觉得不能‘万人响应,一人到场’,就决定要来。”在公部门任职的刘小姐原想让孩子在托婴中心接受更多教育与同侪的陪伴,但在二子出生后,看到儿虐案件渐增,“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遇到,所以我改变想法,活着就好,我就只好拜托家中长辈带孩子。”

40岁的刘先生在营造业工作,是受邀来宾儿科医师刘宗瑀的弟弟,他与在金融业的太太、三岁的女儿一起参与活动。在女儿上幼儿园前,他们长期与一名保母配合,“保母很有责任心,有一点点情况就会主动告诉我们,沟通良好,就是互相信任”,他认为不能因为个案的保母而否定所有幼托人员。

刘宗瑀育有两名孩子,从高雄特地北上参与活动。她说起12年前在网路上与王薇君相识的过程。她本着儿科专业协助王薇君,但没想到就是王昊被虐的案件。她回忆说看着王昊伤痕累累的照片,她在萤幕前流泪告诉王薇君:“这些凶手做对的唯一事情就是对孩子用海洛英,这是强力止痛剂,所以王昊最后是不会痛的。”

虽然儿虐案件仍频传,但12年来,刘宗瑀发现社会氛围逐渐改变,从过去封闭的不愿意谈论,到现在,家长较愿意寻求协助、更积极发声,“这代表我们的社会越来越重视儿少权益。”

活动进行两个小时,孩童也跟着家长一齐大声喊着四点诉求,随着大雨停止,群众在呼着“终结儿虐,阳光再现”的口号声以及为王昊制作的《天使之歌》音乐中散场。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集会民众关注剀剀案进度

至于本次社会关注的“剀剀案”,剀剀在进入涉案的刘姓保母家之前,曾被外婆委托给一名周姓保母照顾。这名周姓保母女儿的友人林祐生也是剀剀案发声的关键人。他从三月份透过脸书不断公布剀剀未受虐时的照片与儿盟社工的对话纪录等资讯。他也多次与剀剀接触,被剀剀称为“阿伯”。他后续以剀剀亲友的名义持续关注此案。在活动的台上,他表示“我得知案件发生时,很错愕,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后来,我把我的质疑以及想说的都放在脸书了,只希望大家陪我们一起追踪下去。”现场民众对他大喊“加油”。

活动隔日,在网友的合力协助下,林祐生指出他们将剀剀案的信息登在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广告看板上,让更多人关注此案。

目前剀剀案的司法进度则是在4月18日经台北地检署起诉刘姓保母姐妹。检方指出,剀剀于九月进入儿童福利聯盟文教基金会的出养程序,在正式出养前,委由刘姓保母收托。

经检方调查,刘姓保母姐妹都领有合格保母证。但在剀剀遭收托后,刘姓保母姐妹曾对剀剀捆绑四肢、塞入水桶、裸体罚站、撞墙、脚踹、喂食厨余及辱骂“机掰”等凌虐妨害自由及伤害行为,最终造成剀剀身体因长期捆绑导致四肢变形而不对称、脖子受有撕裂伤、全身多处新旧不同程度钝挫擦伤、瘀伤、裂伤、大血管塌陷、下门牙缺牙、皮下软组织出血、坏死及血液、组织液郁积等伤害。

在起诉保母姐妹后,此案会由国民法官审理。而涉案的儿盟陈姓社工部分则还在侦查中。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政府研讨制度,儿盟新出养禁令未解

儿童收出养程序事涉中央、地方政府与民间机构。在剀剀案中,就与卫福部、教育部、台北市府、新北市府以及儿福联盟有关。作为中央监管的机关,卫福部与教育部要求双北市府及儿福联盟在三月提出检讨报告。

台北市府检讨报告指出,由于剀剀是在新北市开案,是由新北市的社工以及儿福联盟社工服务,但由于刘姓保母的规管是在台北市府下辖,因此台北市社会局是针对保母进行访视及管理。事发后两天,北市府到刘姓保母家调查,家中环境脏乱、充满烟味,刘姓保母姐妹矢口否认虐童,但因医院通报疑似儿虐,因此社会局在12月27日就下令刘姓保母姐妹在案件调查期间不得新收儿童。

3月13日,台北市长蒋万安研讨社会安全网漏洞的策进四个方向,由北市社会局召开儿少保护专案研商会议,决议处分刘姓保母,废止登记证书并公告姓名。同月21日提出北市府幼儿专责医师制度精进制度。

新北市报告则指出五大项精进面向:“改善现行收出养媒合机制”、“加强收出养相关服务人员训练”、“强化访视机制”、“建立完善跨网络资源”、“保母职能精进”。

卫福部在3月13日要求儿盟暂停新收出养儿童,但已在程序中的儿童会请地方政府加强访视,走完收出养程序。目前暂停的命令尚未恢复,且并无期限。

儿盟虽数度道歉,但仍表示希望不要中断服务。儿盟提出几项改善计划:精进收出养流程、改善社工督导机制的改善、培训社工儿少保护风险敏感度。不过,检讨报告在立法院被民进党立委郭昱晴质疑“没有检讨的决心”,更要求儿盟董事长辞职负责。

在收到检讨报告后,儿盟的监管单位教育部表示儿盟内部有须改善的项目,在内部控制部分,缺乏部分人员的稽核文件;在董事会部分,有部分董事在办理儿盟业务时,有应回避而未回避的情况;在监察人层面虽非强制规定,但目前未聘监察人,导致未能发挥监督功能;人事部分,则要求执行长与策略长的权责分工。

卫福部也提出查核结果,列出七项缺失:出养必要性评估严谨度不足、出养前安置无品质检核机制、出养媒合过程未纳外部意见、出养家庭的服务与支持消极、社工人员缺乏足够教育训练、督导机制不一难以发挥功能、财团法人管理内部监督缺失。

不过,目前卫福部仍无公告表示儿盟是否恢复新收出养。(延伸阅读:《织一张接住所有人的社会安全网,谁来接住消磨殆尽的台湾社工?》)

4月25日,卫福部表示,修订居家托育访视的指引,从一年4次的访视提高为6次。针对3岁以下全日托婴幼儿及出养、发展迟缓与家外安置童,以及长期收托数较多、有不当对待等情况保母,将提升访视频率至1年6次,预计最快5月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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