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过去一年世界可曾平静?过去一年的银幕世界又特别精彩吗?电影总是大众的白日梦,如何解读过去一年的现实,真实,与梦境?第96届奥斯卡金像奖将于3月10日(东八区3月11日上午)在加州洛杉矶杜比剧院举行,也是藉著这份世界关注的提名名单,盘点过去一年重要电影的时机。
我们为此邀请了香港、中国大陆、台湾、澳门、居英、法、美各地的十六位华语影评人,作为端传媒文化版的“驻场影评人”。首先是“聊‘透’奥斯卡”部分,影评人们将从时下重要议题入手,解说过去一年银幕世界与奥斯卡入围热门作品,这类似一场纸上对谈,同一电影不同的观点呈现才最有趣。
此外在“赌局”部分,驻场影评人也对“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四大奖项投票,得出一个华语视界下的投票结果,比较我们的赌盘预测与奥斯卡赔率或会有饶有趣味的发现;同时,影评人们还在回顾过去一年电影的同时,为我们组合、推介不同情境下的最佳观影配方。
投票和颁奖前,先来“聊‘透’奥斯卡”。我们选择的核心议题是:战争与时代、女性/性别、取消文化、技术vs我们,分为四篇文章刊出,每篇四位作者执笔。今日是第一篇,先由从过去延伸到当下、持续不熄的“战争”开始,执笔者是影评人邓正健(居英)、谢镇逸(马来西亚)、月巴氏(香港)、李洁逸(上海)。
战争是真实的,战争在网络和媒体上的再现却是虚拟的,由影像、数据和大量战争故事筑构而成。其巨细无遗甚可媲美战争电影,抑或更精细。当“媒体中的战争再现”已超越“电影中的战争再现”,我们确实不再必须透过战争片来想像战争了?
Part A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影评人 / 邓正健
持续发表文章超过二十年的评论人,著有文集《道旁儿》,现居英国。
2024年世界仍有战争,并且不在偏僻远方:俄乌战争进入第三年;以色列-哈马斯战争未有停火之期;全球亦格外关注台海战争的第一把火?战争是真实的,但战争在网络和媒体上的再现却是虚拟的,由影像、数据和大量战争故事筑构而成。其巨细无遗甚可媲美“战争电影”,抑或更具体、更精细。当“媒体中的战争再现”已超越“电影中的战争再现”,我们确实不再必须透过战争片来想像战争了。
但作为一种电影类型,战争片还是盛载了两种主要功能,一是展示意识形态如爱国主义及英雄主义;二是提供感官刺激。“战争场面”本是这个类型片的主要标记,既提供沉浸体验,又渗透某种意识形态。但如今愈来愈多这类型电影,都试图以“反类型”来反思战争议题,方法之一即在视觉上压抑战争及其相关场面。
今届大热、获13项提名的《奥本海默》(Oppenheimer),聚焦于原子弹之父的人性复杂,同时在导演路兰(Christopher Edward Nolan)擅长的叙事技法上,原子弹为人类带来灾压的画面被刻意压抑了。路兰没有渲染著名的蘑菇云和城市废墟,却透过个人回忆和战后证词,彩色和黑白影像交织,形成对战争的敲问:奥本海默是否果真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
失去战争场面感官刺激的观众,可以转而注意关于战争更为深广的思辩了。奥本海默是普罗米修斯跟潘朵拉的混合体,电影最终讲述的是一个当代世界的起点:核子时代的开端。一颗相信自己成了死神和世界毁灭者的优秀脑袋,却好像预想不到后来者(即我们)接受了他发明的灭世武器,却并未用于战争。
《奥本海默》是一出深具当代精神的作品,我们并非要从中得到任何历史/战争教训,似乎是要被提醒:人类一直活在二战长尾之下,不论是冷战的恐怖平衡、切尔诺贝尔和福岛之余波、还是今天“反核即反战”的集体情绪。
《拿破仑》遇冷,史诗战争片已过时?
当代观众要求更多,对电影中的战争历史,他们显然期望能看到更为当代的阐释视角,若非别开生面切入,则不易取悦观众。
同是关于战争的传记电影,《拿破仑》则不大得到奥斯卡青睐。作为“大片”,它只有点可怜地获得3个技术奖项的提名,甚至华坚‧冯力士(Joaquin Phoenix)也无缘最佳男主角。导演列尼‧史葛(Ridley Scott)其实擅拍商业大片,《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帝国骄雄》(Gladiator)及《火星任务》(The Martian)等也曾得到过奥斯卡重要奖项提名,《帝国骄雄》甚至拿过最佳电影——同时史诗电影,《拿破仑》则表现失之交臂,这是否反映了史诗战争片作为一种类型已过时?
但观众仍爱看精采战争场面,《拿破仑》因此获得最佳美术和最佳视觉效果提名;但当代观众要求更多,对电影中的战争历史,他们显然期望能看到更为当代的视角。“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廿一世纪的常识(也是《奥本海默》口碑大胜的原因)。
“拿破仑”的历史人尽皆知,若非别开生面切入,不易取悦观众。电影以玛丽‧安东妮被推出断头台开展故事,但这法国大革命的重要历史时刻并未得到深入挖掘。事实上,它不只象征了法国封建王朝的终结,也象征了现代政治里恐怖主义的开端。
而被《拿破仑》放弃探讨的历史政治题目,却被另一部提名最佳摄影的智利电影《伯爵》冷手执起。这是一部架空历史的黑色幽默之作,讲述智利前独裁者皮诺切特是一只长生不死的吸血鬼,来自法国大革命时期,曾在夜里偷偷品尝断头台上玛丽‧安东妮断颈上流出来的血。后来他改名换姓,参与过历史上多次“反革命”(即反“法国大革命”以来的左翼“革命”传统)运动,最后成为智利独裁者。电影始于他被智利人民推翻后假死,归隐于农野;其子女则希望从不死的父亲身上,套取他多年贪婪而来的巨额财富所在地。
《伯爵》导演柏保罗‧赖尼因(Pablo Larraín Matte)曾拍过著名政治电影《向政府说不》,其反皮诺切特和反独裁的左翼立场相当鲜明。《伯爵》的黑色幽默,在于嘲笑早已作古的皮诺切特是吸血鬼,而这种反人类/反人民/邪恶基因,却来自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恐怖主义。电影连一个蹂躏人民的暴力场面也没有,却类型化地的变作幕幕黑白恐怖片中吸人血、掏人心的镜头。它表面上是相当风格化,实际却是一部跨类型作品,以黑色幽默处理当代政治中的沉积物。
Part B 战争模型下的隐身者
影评人 / 谢镇逸
马来西亚人,关注跨领域论述的分离与接合。现为IATC国际剧评人协会(台湾分会)理事,《Artism Online》台湾主编。
空战与电影的概念几乎同步诞生。从空中俯瞰地面的航空侦察,因对连续摄影有需求,采用了电影摄制方式为助力;早期电影胶卷也跟火药一样以硝酸纤维为原料;而更多的视觉机器发明,最终都成为了战争机器。
除了技术演进,电影与战争的结盟也涉及意识形态之散布。两次世界大战时期,各国政府大量征召电影人士加入文化渗透行列。美国也将战争宣传外包给好莱坞,电影人不仅能自由出入战区,好莱坞电影也向世界宣扬美式社会与文明生活的美好。战后好莱坞收得巨额经济利益后,也使得全球电影产业中心从欧洲转到了美国,美国更顺利巩固了其世界龙头的地位。
至于西方与亚洲在战争时期相互制衡的最高峰,莫过于太平洋战争。今年入围最佳动画长片的《苍鹭与少年》,除是这一时空背景下的类自传式成长故事,更借由通往异世界的精神逃逸与创伤修复,重新定锚人类面对古今战争遗绪的来生之道。
长篇冒险的最后,主人公真人终究无法挽回母亲之死,曾舅公也制止不了他一手打造的“下世界”分崩离析⋯⋯到头来,所有开启战争和承受战争的人,都得同样面对失去和伤痛。但文明当中最具创造性的成长,也来自最痛的伤痕。若说战争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就是让我们更加批判战争。
《苍鹭与少年》,除是太平洋战争背景下的类自传式成长故事,更借由通往异世界的精神逃逸与创伤修复,重新定锚人类面对古今战争遗绪的来生之道。
人们意图离开战争时空,却几乎用上一生来消化个人创伤,甚至让下一代继续困惑。《金门》是今年华语地区唯一入围奥斯卡之作(最佳纪录短片),导演(《金门》导演专访)以父亲在金门当兵的记忆,交织出当代中、美、台三方政治关系,后冷战意味不言而喻。对两岸而言已很复杂的岛链,对美籍华裔导演来说更如遁入诡谲异世界,也牵引著全球地缘政治的凝视。片中动用很多资料影片,加之航空侦测般的摄影视角,更如同一番隐晦的政治测量。
讲述政治推动与科技发展相嵌的《奥本海默》,背景溯及美国“曼哈顿计划”,即欧美对峙局势下的军备竞赛。奥本海默从初期左派意识到后来投身原子弹制造,下场却是被麦卡锡主义清算。片中三位一体核试爆的实景特效成为观众津津乐道的一个谜,但也能让人重新理解,如果我们承认电影语言能够完美诠释战争意象,当代写实主义的极致拟像,就是如此充满了战斗性。
《金门》交织当代中、美、台三方政治关系,后冷战意味不言而喻。片中动用很多资料影片,加之航空侦测般的摄影视角,更如同一番隐晦的政治测量。
当代战争:不一定是武器
同样定锚二战时期的《梦想集中营》(The Zone of Interest),以“场外”形式叙述故事,庄园场景设置多个隐藏摄影机,如同监视器的每颗广角固定镜头,演员们无法得知何时会被瞄准、被取样。躲在地下室指挥演出的导演和工作人员,就是战争模型下的隐身者、全知者,从不同角度随时、随机“shooting”。
纵然片中出现唯二的推轨镜头,也俨然像枪枝的取景器,隐匿远处却追焦著路过眼前的人物。这一出彷若自顾上演的室内剧,纵使没有任何暴力画面,摄制原理本身就是一场战争。波兰女孩在夜间偷偷提供囚犯水果的热像仪影像,实际上就是被归类为正式武器的军用监控摄影机,拍摄期间也需要波兰军队现场监督。虽然这种“历史现场的缺席”以及“全景监视的摄制模式”在电影史上早已屡见不鲜,但无论波湾战争是否曾经发生,我们都无法将自己外在于早已被严密建构好的世界景观。
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被缓止、核武禁扩条约得以缔约的当代世界,战争未必再以物理武器出现,而可能是经济结构与意识形态上的分化。《美国小说》(American Fiction)的非裔跟认知重构、《少年的漂浪旅程》(Lo Capitano)和《之前的我们》(Past Lives)的移民与亚裔、《芭比》(Barbie)和《可怜的东西》(Poor Things)的性别战争与启蒙叙事等,都在族群与肤色、移民跟难民、性别和阶级、左派对右派等各式难题之中,面对著这个立场迅速分裂、多元主义大旗下又立即聚合的当下世界。电影未曾令战争缺席,只是改变了呈现的形式与韧性;而我们今天,依旧处在当代战争的风头浪尖之上。
Part C 不曾经历的战争
影评人 / 月巴氏
香港影评人,现任职商业电台。经常需要写字,有时需要开口。非影迷,Slasher Film和恐怖片迷。
从来都憎和怕看战争片,对上一出,已是2019年的《1917》,纯粹工作关系,看过一次后,没有也没想过翻看。
有时看见某些KOL以“好刺激!”“好震撼!”去赞一出战争片,甚至会反感——打仗,有几(多)刺激又有几(多)震撼?
今时今日还有没有人打算拍战争片?我不知道,但有关战争的电影,相信一直会拍下去,毕竟战争这种最理性但又最不理性的极端行为,以及所衍生的种种,最能照见所谓人性光辉与黑暗。
Jonathan Glazer的《特权乐园》(The Zone of Interest),绝对关于战争,有关集中营,却用一种最无关的方式处理。这种“无关”,大概是汉娜•阿伦特“平庸之恶”(Hannah Arendt,The Banality of Evil)的最佳诠释——集中营指挥官,亦只是打份工,即使这份工,需要他思考怎样有效地残忍处置犹太人;但平日的他,在前往开会途中,一样会同别人的狗狗玩;返到那个华丽舒适的家,一样有家人等待他,他一样拥有美好家庭生活,所以他需要努力工作,努力为希特拉(的邪恶理念)工作,才能继续让自己和家人生活美满。对于工作,他没质疑没反省。
Jonathan Glazer真的找到了一种方法和视角,回避了过往但凡战争题材电影必备的煽情悲情与激情,以致近乎无情。
甚至似乎没有享受不享受,所以你不会预先将“邪恶”自动套在这个指挥官身上,事实上Jonathan Glazer由始至终都没安排他去做出任何邪恶行为(只有一场,但用暗场交代),甚至没有让他的脸,露出丝毫狰狞,以致我们看这出《特权乐园》的时候,绝对不会得到看《舒特拉的名单》(Schindler’s List)的感受,不会愤怒,也不会同情,总之心情不会有太多起伏,有的,大概就是看不明,或眼瞓/犯困(的确有不少人这样向我反映)。
但Jonathan Glazer这样处理不厉害吗?当然厉害,好厉害(我亦不敢说不厉害),毕竟他真的找到了一种方法和视角,回避了过往但凡战争题材电影必备的煽情悲情与激情,以致近乎无情。但要唤起俗世人对战争的反思,或许真正需要的,仍然是《舒特拉的名单》。
难怪Christopher Nolan在《奥本海默》里,也要安排奥本海默在人生最高峰准备接受世人祝贺时,突然产生眼前所有人被原子弹毁灭的幻觉——我没看过原著传记,不知这是奥本海默本人口述,抑或是Nolan个人处理,但这一场,的确已是整出戏最贴近战争的场面,也是唯一一场,借用一场幻觉,算是交代和展示了战争兵器的恐怖,亦为这个原子弹之父带来(唯一)一次自省。
而且有理由相信,当日很多入场的人,就是在大肆宣传影响下,一心去看Nolan怎样不用CGI,模拟人类史上首次核试;而最后才发觉,电影本身的重点原来是交代一个小器的有钱男人,怎样用尽方法,陷另一个有才华的男人于不义。
平凡角色,也与战争有关系
面对过去的伤痛,面对未知的恐惧——来自他们不曾经历的战争所带来的伤痛和恐惧。
真正令我感受到战争之痛的,反而是表面上跟战争完全无关的《滞留生》(The Holdovers)。
在今时今日大家都试图用奇诡的说故事手法说故事,奇诡的拍摄方法拍电影,Alexander Payne却沿用一种相对古旧传统的方式,拍几个普通人,在1970年圣诞假期的事——新英格兰某寄宿学校的乞人憎(惹人厌)老师Paul,独自留校,照顾一班无法返屋企(回家)过节的学生,当中包括Angus,一个聪明但乞人憎的学生,另外,加一个先后丧父丧子的黑人厨师Mary。
某程度上,是不难预料得到的故事发展,必然是三个孤独的人,在同一空间里,由互相仇视或漠视,渐渐了解对方的问题,明白对方的难言之隐,继而体谅对方,选择以这么一种待人接物方式过生活。
故事走向,的确如此,但这些平凡角色,都或多或少跟战争存在关系。
例如穷困的Mary,想给儿子最好的教育,但实在没办法筹足学费,于是儿子去了服兵役,以换取接受教育的机会,却战死,Mary一直放不低儿子是这样骤然离去。
又例如极度乞人憎的Angus,其实也有忧虑,害怕被退学,要去读军校,偏偏这却是继父最希望发生的一件事——继父嫌这个Angus麻烦难教,深信军校的教育方式,能够教好、严格来说是好好管束Angus。Angus妈咪的态度?她懒得理,宁愿趁圣诞假补回度蜜月也不愿同个仔(儿子)过节。
Mary和Angus都不在战场,都不是正在经历战争,却分别承受著战争的种种——校外世界,正是越战过后,普世欢腾圣诞节,并在迎接新一年,但这个少年这个女人,只能在校内各自孤独面对,面对过去的伤痛,面对未知的恐惧——来自他们不曾经历的战争所带来的伤痛和恐惧。
《特权乐园》,我应该不会再看;《奥本海默》﹐只享受重看核试后那一小时;《滞留生》,肯定会重看,而且不时翻看。
Part D 战争是超出承载能力的多重现实
影评人 / 李洁逸
在上海的电影媒体人,时事及性别话题评论作者。曾常驻欧洲多次报导三大影展。
《马里乌波尔战火二十日》(20 Days In Mariupol)是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最不应被忽视的记录作品之一,记录了这场围城战的始发阶段。血、泪、离别与消逝,不忍卒睹的画面是报道也是史料。
2023年2月,柏林电影节的闭幕礼(端传媒柏林电影节争议报导),几乎所有电影人都在呼吁巴以地区Cease Fire Now(立刻停火),对和平的呼唤已成为当下电影工业最不能忽视的主题。荷籍克罗地亚裔作家杜布拉芙卡·乌格雷希奇(Dubravka Ugrešić)在小说《多谢不阅》(Thank You for not Reading)中写道:“战争不仅仅是一场真实事件,战争是一场承载著超出自身承载能力的多重现实的事件。”
这句话在今年奥斯卡提名的战争片中也得到体现:所有作品都找到了讨论战争的独特切入点,无论是重读历史、记录现在或是眺望未来,不谋而合都在进行反战与反思的论述。
除了《奥本海默》与《利益区域》(The Zone of Interest)以个体为轴心重现历史,映照宏观战争暴行;凝望当下的作品也在尽职尽责注视时代:《马里乌波尔战火二十日》(20 Days In Mariupol)是自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最不应被忽视的记录作品之一。乌克兰籍美联社记者米斯蒂斯拉夫·车尔诺夫(Mstyslav Chernov)记录了他在马里乌波尔围城战中目睹的死伤:被轰炸的居民楼和妇幼医院、死去的婴孩和孕妇、成堆的尸体与乱葬岗。许多片段是俄军进攻时拍摄的,在剧烈的摇晃与奔走中,直观呈现了侵略的残暴和无辜者的惨痛牺牲。
《马里乌波尔战火二十日》只记录了这场围城战的始发阶段。2022年3月,美联社撤出马里乌波尔。5月,马里乌波尔围城战以俄军胜利告终。血、泪、离别与消逝,这些不忍卒睹的画面既是报道,也是史料,向世界宣告:这场持续了三个月的战役中,短短的20天已有白骨累累,而俄乌战争还在继续。
遗忘可以换取和平?
另一部入围纪录长片的《永恒的记忆》(The Eternal Memory)则是对当下和平的总结。男主人公奥古斯托·贡戈拉(Augusto Góngora)在年轻时曾作为记者亲身经历智利军事独裁,他晚年的阿兹海默症则变成了一个隐喻:一个亲身参与革命的人,在死前将信仰与抗争的精神忘记,这意味著关心国家与社会的人在走向衰弱,属于亲历者的生动历史也随之被抹去,可与人分享的难忘记忆愈加稀薄。这隐喻著平和的现世是以遗忘换取的的,但疾病又注定让平和短暂而脆弱。
生于二战、长于战后的宫崎骏,也是深刻理解战争代价惨重的人。新作《苍鹭与少年》继续深入战争虚构叙事,开场就呈现了战争场面,男主角失去母亲的悲剧成为战争之果,也成为他脱离现实之因。反战几乎是宫崎骏全部作品的母题,他以实践告知观众:战后创伤需一生的力气去克服。电影的虚构与想象让它超越了“映射历史”的维度,站到更高层面去期待和眺望:战争结束后,人们还可以做什么。
他晚年的阿兹海默症则变成了一个隐喻:一个亲身参与革命的人,在死前将信仰与抗争的精神忘记。
短片《金门》同样做出“眺望”的姿态。与宫崎骏的虚构不同,导演江松长有一个具体的地理位置:大陆与台湾中间。金门岛上的邓丽君与厦门风景是“一衣带水”,政府广播则是迫切提醒:战争的可能性幽灵一般游荡在此,两岸毕竟是不同的世界。金门这一分界点上,岛屿是平静的,却也很易动荡。
普通人对未来世界的希冀,可以用动画短片《战争结束了!受约翰和洋子的音乐启发》来总结。该片以敌对阵营中借飞鸽传书下西洋棋的对手来比喻,在战争之外的每个个体都是相似的,可以与看似的敌人产生团结与友谊。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的Happy Xmas (War Is Over)则是这一景象的最佳配乐:和平年代的到来,是所有人的欢庆与节日。
今年的奥斯卡入围名单,既是对关心世界的主流电影人表达的总结,也是对时下正发生的一切的反射:越来越少人能躲过抗争与战斗,无论是性别、战争、种族还是其他。矛盾四处存在。这意味著,战争仅仅是人类矛盾最有毁灭性的具象。也许某时某地的人会因幸运而躲过战争,但其实战争与我们的距离,始终没有很远。
很高興見到 月巴氏的文章。
希望 端傳媒繼續向 月巴氏約稿。
他的文章有性格。。。
拿破仑遇冷不具代表性,英国人拍的法国皇帝是差点意思,我喜欢雷导,但拿破仑电影真的不太行,与史诗不太契合,像是个绿帽奴的爱情故事……唯一亮点就是俄法战争那段了!
《夢想集中營》《特權樂園》《利益區域》,都是同一部電影 “The Zone of Interest” 分別在台灣、香港、中國三地不同的片名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