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超过130天以后,铜锣湾书店的两名相关人士于近日先后返港,第一时间的举动皆是:与香港警方见面,要求销除其失踪案,表示毋须港府或警方提供任何协助,亦拒绝透露更多。
3月4日,铜锣湾书店母公司巨流传媒有限公司的股东兼总经理吕波最先返港,自他于2015年10月17日在深圳失踪计起,已过去139天。两天之后,巨流的业务经理张志平也回到香港,他于2015年10月24日在东莞家中被十几名便衣携枪人士带走。
自2015年10月开始,出版、发行并销售中国禁书的巨流传媒及其所收购的铜锣湾书店,五名相关人士陆续失踪。截至发稿,其中上述二人已经返港,而其余失踪的三人李波、桂敏海与林荣基仍身在内地。此前,五人先后接受包括内地媒体央视、澎湃新闻和香港媒体星岛日报、凤凰卫视的访问,在镜头前解释自己为何身在内地、所犯何事。
失踪61日后微笑解释失踪原因
最后一名失踪人士为李波,他于2015年12月30日在香港失踪,61天以后,2016年2月29日,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微笑着同时接受多家媒体访问。
在长达16分钟的采访视频中,他穿著米黄色夹克与格子衬衫,坐在沙发中,以广东话接受香港媒体凤凰卫视、香港星岛日报和内地媒体澎湃新闻的访问,其中澎湃和凤凰先后于2月29日晚上8点与10点,发布了上述采访视频。
这是李波继1月4日以亲笔信“报平安”、1月9日发回视频“再报平安”后,第一次亲身出现在传媒的镜头之中。此前“报平安”的信件和视频亦是由星岛日报最新发布,其集团董事何柱国为全国政协常委。(参见早前报道:《无论马云买不买《明报》,传媒变天早成定局》)
此次李波访问重点有二,第一是居英权。1月5日,英国外相夏文达证实李波持有英国护照,是英国公民,而中国外长王毅则对此回应称“李波首先是属中国公民”,更吁“各方无必要作出无谓猜测”。
有人利用我(拥有)居英权的问题进行炒作,令事情变得复杂,我因此决定放弃居英权。
在是次访问中,李波在镜头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在90年代初申请到居英权,但我这二十几年中从来都没有去英国定居,都没有享受过英国本土公民的权力和福利,我的太太……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好意思(笑)。我的女儿现在正在英国读书,是按照外国留学生的标准来付学费的。”
他全程微笑着作答,称:“有人利用我(拥有)居英权的问题进行炒作,令事情变得复杂,我因此决定放弃居英权。”
无独有偶,已入瑞典籍的桂敏海1月17日于中央电视台露面时亦称:“不希望瑞典方面介入或干涉我回国的事情。我虽然有瑞典国籍,但是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中国人。”对此,瑞典外交部长 Margot Wallstrom 表明事件“不能接受”。
访问的另一重点是对绑架及失踪的解释。
“我从未被绑架或被失踪过……这些说法是无中生有、别有用心。”李波在镜头前表示,并称自己“偷渡回到内地,所以回乡证不在身上”,目的是以证人身份“配合(内地)司法调查,需要指证一些人”。
铜锣湾书店的“一些人”
李波口中的“一些人”,指的是铜锣湾书店及其母公司巨流传媒有限公司的相关人等,包括巨流股东桂敏海、股东兼总经理吕波、职员张志平,以及书店店长林荣基。
四人在去年10月相继失踪,直至12月底,李波亦于香港境内失踪,“铜锣湾书店事件”成为香港社会舆论焦点,支联会在1月10日组织游行至中联办请愿,统计称有 6,000 市民参与,向北京当局施压。事件亦在国际间引发广泛关注,瑞典和英国当局皆跟进事件展开调查,欧盟与美国亦表达了关注。
桂敏海1月17日在央视称自己曾在宁波醉驾致人死亡,后于服缓刑期间偷渡出境,去年因“良心不安”而“回国自首”。
而据澎湃新闻、凤凰卫视2月28日的报道,“自首收监”的桂敏海因另涉嫌非法经营,被公安解回再审,桂为自己违反法律“悔恨不已”。报道中提及,另外三位职员分别于去年10月17日与24日在深圳、东莞被抓获,均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指证桂敏海涉嫌非法经营的行为”。
镜头内外李波,前言不对后语
但桂敏海的“回国自首”与李波的“自愿偷渡”,并未能打消公众的疑虑,而当事人前言不对后语的“表现”更令事件疑点重重。
只要我自己不离开香港,不去大陆,就不会有事。其实主要是太太很害怕,我不想她太担心。
去年11月,即桂敏海等四人失踪后,李波当时独立支撑铜锣湾书店运作,他接受端传媒记者专访时,仍然相信自己不会被牵连其中,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我自己不离开香港,不去大陆,就不会有事。其实主要是太太很害怕,我不想她太担心。”一个多月之后,12月30日下午5时45分,手持一袋物品离开货仓的李波出现在闭路电视后,至今“一去不返”。
李波失踪后,2016年1月1日,李波妻子蔡嘉苹前往北角警署报案,并在翌日告诉端传媒记者 :“他一定不是自愿过去(深圳)的,近年我们都好有戒心,不敢去大陆了。”
在2月29日晚发布的采访视频中,李波就此“澄清”:“据我所知,并不是我太太首先报案,而是其它人报了案,再怂恿我太太去报案。后来我在内地与太太见面后,了解了详细情况,就叫她回港后跟警方销案”。
端传媒曾就销案申请向警方查询,证实蔡嘉苹确在1月4日晚上销案,香港警察公共关系科回复:“报案人今日(一月四日)到北角警署表示要销案”。而根据香港警方1月24日凌晨2时许发布的新闻稿,李波失踪后,到1月23日下午才第一次与其妻子在内地一间宾馆见面。
他们在镜头前承认的“非法经营罪”
除此以外,铜锣湾书店事件中仍有许多细节疑窦丛生。如桂敏海如何从泰国回到中国“自首”?李波如何“用自己方法”到大陆?曾混迹社团、背后大老板有军方背景的陈显诚为何要买下书店?
1月,端传媒记者在调查中,获一名与李波相熟多年的资深业内人士透露:“他们(陈显诚及幕后老板)要的是一份记载了数千名内地客人姓名资料的名单”,该业内人士认为,这份名单是“大陆想要搜集的罪证”。
同一时间,熟悉内情的知情者向端传媒透露,书店职员将被控以“非法经营罪”。根据中国大陆法律,“非法从事出版物的出版、印刷、复制、发行业务,严重扰乱市场秩序,非法经营数额在15万元以上”,可判“非法经营罪”。
至2月28日,在澎湃与凤凰的报道中,桂敏海因涉嫌“非法经营罪”解回再审,而三位职员则协助桂进行“非法经营”。报道引述内地公安指,“2014年10月份以来,铜锣湾书店就向内地380名购书人邮寄 4,000 多册违禁书籍,销售范围涉及28个省市自治区,行为触犯内地刑法”。
以非法经营罪控告香港书商有先例可循。香港永久居民、香港政论杂志《新维月刊》、《脸谱》的经营者王健民(同时持美国护照)与呙中校,2014年5月在深圳被拘捕,被拘17个月后,因涉嫌“非法经营罪”公开受审——核心情节是,他们将这些杂志寄给了八位内地读者。
五人三次现身时间点
而书店相关五人三次出现在传媒上的时间点,亦显得耐人寻味。
1月17日,桂敏海首次露面、在央视称自己“回国自首”。此前一日(1月16日),台湾正举行总统大选,民进党籍候选人蔡英文成为了首位华人女总统。
2月28日,桂敏海及三位职员“认罪”的采访视频,分别于22点30分、22点45分在澎湃新闻网与凤凰卫视网站发出,而当日香港立法会新界东补选于22点30分截止投票。在年初一晚旺角骚乱中崛起的本土派组织“本土民主前线”发言人梁天琦,在选举中斩获6万余票成为黑马,风头一时无两。
最新一次的消息,出现在3月2日深夜,香港警方发布新闻公报称:“警方今日(三月二日)下午接获广东省公安厅警务联络科覆函,指因涉及一名姓桂人士的案件而在早前被采取强制措施的吕波、张志平及林荣基,将于未来数天内取保候审。”
其后的3月3日与3月5日,合称“两会”的全国政协及人大会议先后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而吕波、张志平两人则分别于3月4日与6日返回香港,向警方提出销案,并一致表示毋须港府或警方提供任何协助,也拒绝透露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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