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专题大陆深度

逃离应试教育

“没有主体性的介入,再完美的人生都只是一副空壳。”

插画:Rosa Lee

实习记者 唐映忠 发自新加坡

刊登于 2021-08-31

#应试教育#中国教育#教育改革#教育

【编者按】7月,中国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要求各地不再审批新的校外培训机构,现有培训学校一律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并禁止上市融资。在教学内容上,禁用境外教材。

8月31日,中国教育部印发《关于加强义务教育学校考试管理的通知》,要求一、二年级不能进行纸笔考试,其他年级原则上只组织一次期末考试。考试结果不排名、不公布、不传播,不得根据考试成绩设置“重点班”。

一系列教育改革政策,是否真的能缓解内卷、降低育儿成本,又触及到中国应试教育系统的哪些痼疾?这个9月,端传媒推出“中国教育专题”,试图从教培行业、职校教育、创新教育等领域回答上述问题。今天是专题的第一篇,讲述一群人逃离应试教育系统的故事。

星星坐在离开宿舍的出租车上,眼里潮浪翻涌,“窗外的树像海水一样往后退去”。她正式从学校毕业了,不过,星星不会收到由教育局认证的“高中结业证书”,她甚至连初中结业证书都没有。初三那年,她离开应试教育体系,进入了这所创新学校。

创新学校与应试教育学校相区别,教育理念更多元,有的强调回归自然,有的注重家校共融,有的以传统文化为教学内容,有的则希望中西交汇。在中国大陆,创新学校数量少、规模小,多在法律灰色地带生存,无法获得官方认可的学历证明。在2018年的《中国创新小微学校调查报告》中,作者共收集到147所学校的信息,其中还有不少是非全日制或只提供幼儿教育。在调查的23所学校中,大部分在2012至2016年间创办,学生总数多在50人以下,且均未获得合法的办学资质。

星星和同学称学校为“土校”。它是一个两层公寓、只有160平方米,“像是传销组织在小屋里窝藏了十几个人”。即使之后场地换到郊区,还拥有了一个自建的篮球场,看起来还是“土里土气的”。没有光鲜亮丽的校门,没有宽敞整洁的教室——甚至课桌在饭点时分就会变成餐桌。但这个只有二十多个师生的土校,成了星星眼里的家。

她最喜欢“英文歌”课。在课上,她第一次接触到Beatles(披头士)、Joan Baez(琼·拜亚)、Pink Floyd(平克·佛洛伊德),“属于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星星笑称之前“只听QQ音乐三大巨头”(指在QQ音乐排行榜中长期排名靠前的歌手,公认的前三位为许嵩、汪苏泷和徐良)。

土校的创办人齐伟说,自己开这门课,希望通过音乐“摩耳朵”来提高学生的审美。“很少有青春期的孩子不喜欢音乐,但大部分只抓到了流行的尾巴。”同时,大部分人对声音“无意识地接受”也让齐伟担心:一些宣传正是利用这一特点,让人们“不知不觉就接受了一些来路不明的观点”。

在课上,齐伟以经典歌曲为引,既听音乐,也学英语,更可以认识历史。比如,在讲Bob Dylan的Blowin’ in the wind时,齐伟会讲创作背景和Bob Dylan的生平,还和同学们讨论了诺贝尔文学奖。

好玩——是齐伟对土校课程的第一要求。同时,也要有综合、多元的内容,可以给学生提供动手实践和合作学习的机会。

星星说,这门课让自己爱上了音乐。她常用的一款音乐App显示,去年一年星星听了九百多个小时的音乐。“我人生的很多时刻都有音乐与我共振,很感谢这门课给我打开这样一扇门。”

在来到土校之前,星星在城市郊县的一所公立学校读书。离开的那天,她没有哭,反而长舒一口气:“像逃离了一座监牢一样”。

2020年4月25日中国太原,中学重新开放的第一天,戴着口罩的学生在操场上读书。
2020年4月25日中国太原,中学重新开放的第一天,戴着口罩的学生在操场上读书。摄:Wei Liang/China News Service via Getty Images

老师常说:“希望未来扫大街的不是你”

星星曾是老师寄予厚望的中考种子选手。但升入初三后,她的成绩下滑到班级后半段。面对数学、物理课,只能在“听不懂、成绩差、更加听不懂”的死循环里打转。她找不到日复一日刷题的动机:“为什么要学这么深?我将来真的用得到吗?”——在这份发给老师和父亲的试卷中,她没有获得满意的答案。

父亲交了白卷。他是夜班的士司机。每晚在家中陪伴星星的,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和凄凉的日光灯。

老师给出了“标准答案”,字正腔圆、每日向星星重复:好好学习,你才能有个好工作。星星记得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希望未来扫大街的不是你”。

阅读全文,欢迎加入会员

华文世界不可或缺的深度报导和多元声音,了解更多

立即订阅

已经订阅?登入

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