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普遍定期審議：西方批中國打壓人權促改善港疆藏狀況｜Whatsnew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對中國的第四輪普遍定期審議（UPR）1月23日落幕，歷時4小時審議，超過160個國家代表發言，平均每位僅45秒。UPR 是聯合國人權機制之一，每4至5年定期審議，被審議國需提交國家人權報告，要面對其他國家提出的建設性意見，並在之後提交對這些意見的採納情況或拒絕理由。

中國此前分別於2009年2月、2013年10月、2018年11月參與了前三輪審議。

2013年，曾在中國勞動人事部工作、後成為人權行動者的曹順利試圖到日內瓦參加 UPR ，被有關部門攔截並關監，曹於2014年病逝。2018年，中國代表在 UPR 中首次回應稱中國反對基於性傾向的歧視，視頻片段一度在中國大陸社交媒體中廣傳。

是次第四輪審議當天，有維吾爾人、藏人、港人及法輪功團體在日內瓦聯合國人權理事會門前抗議。而國際人權服務社在社交媒體中表示，中國的「官辦 NGO」在現場佔據了為數不多的 NGO 席位。

審議前6小時，中國國務院發布白皮書：《中國的反恐怖主義法律制度體系與實踐》。其中稱，中國反恐體系日臻完善、認定清晰、處罰規範，結束語裏強調「一些國家以『法治』『人權』為藉口干涉他國內政」，「反對將反恐怖主義問題政治化、工具化」。

結束後，中國官媒則用「國際社會高度評價中國人權發展道路」為主題報導。

然而22日，路透社曾發布獨家新聞，指中國一直在遊說非西方國家對中國人權狀況表達讚揚，並看到三份中方提供給非西方國家的發言要點，包括讚揚中國在殘障和婦女權益上做出的努力。一位非洲外交官甚至表示會按照中國的要求做。中國外交部未正面回答相關提問。

第四輪普遍定期審議審了什麼？

UPR 的流程，先是中國代表發表國家報告，參與審議的其他國家分三批對中國提問，中國代表則分三次就相關問題回應。

國家報告階段，中國提到全面脫貧、健全法治保障——51部新的專法和113部法例修訂、以及在醫療養老等方面的進展，又表示會為支持聯合國人權高專辦建立經社文權利知識中心捐款100萬美元，並將在中國為發展中國家培育50位經社文人才。報告中多次強調「中國人權發展道路」、「中國國情」等。

而如路透社披露，多數與中國交好的發展中國家讚揚了中國扶貧、修訂《婦女權益保障法》等進展。加拿大、捷克、荷蘭、英國、美國等西方國家指出西藏、新疆、香港的人權問題，及要求保護言論自由、結社自由等。巴拉圭、烏拉圭、哥倫比亞、秘魯等部分南美國家則要求中國加快批准還未批准的國際人權公約，或希望中國配合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特別程序，請獨立人權專家到中國不受限制地開展調查、訪問和撰寫報告。

目前，聯合國九大核心人權公約中，中國尚未批准《公民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免遭失蹤公約》、及《移徙工人權利公約》。中國也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中唯一一個沒有批准《公民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的國家。

另據國際特赦組織，中國在2018年拒絕了數項聯合國特別程序系統中獨立專家的訪問，理由是干涉主權和內政。本次審議期間，只有一名特別程序任務負責人獲准訪問中國，其他13項訪問請求和提醒均被忽略。此前，中方拒絕特別程序的原因是「邀請特別機制訪問應由各國根據國情自主決定」。

西藏、新疆、香港：人權審議再提，再被回應「抹黑」

本次審議中，有加拿大、捷克、愛沙尼亞、新西蘭、黑山、芬蘭、法國等至少29個國家提議中國執行聯合國人權高專辦2022年9月的涉疆報告，或對中國新疆、西藏地區宗教自由等問題表示關注。日本、立陶宛、盧森堡、澳洲、德國等至少18個國家提及香港議題，要求中方依聯合國人權事務委員會的意見，廢除或修改港區國安法。

值得一提的是，英國在發言時特別提及黎智英案，是極少數在短短45秒發言中提到個案的國家。

2022年，聯合國高專辦發布46頁的《中國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權問題評估》，卸任的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 Michelle Bachelet 表示中國政府在新疆所作所為可能構成國際罪行，尤其是反人類罪。

同年，聯合國人權事務委員會促請中國廢除港區國安法，認為「國家安全」缺乏明確釋義。2023年，四名聯合國獨立人權專家又發表聲明，表達對「47人案」、和中方通緝海外流亡者的擔憂。

事實上，在2023年《經社文公約》、《消歧公約》的審議中，也有專家及參與審議的民間團體提及港、藏、疆問題。

而中方均回應稱這些是「污衊」，指「一些組織和媒體出於政治目的炮製了大量關於港疆藏的謊言、謠言，一些國家利用人權理事會等多邊平臺，藉此對中國攻擊、抹黑」，強調相關問題的實質是「維護國家主權、安全和統一」，相關措施則推動了當地「由亂到治、由治及興」。

廢除死刑及批准國際公約：「取決於何時成熟」

博茨瓦納、智利、哥倫比亞、阿根廷等至少19個國家的代表向中國提出暫停及廢除死刑的建議，部分國家則在提出儘快批准《公民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時，特別提及其中旨在廢除死刑的第二任擇議定書。

事實上，2018年的第三輪 UPR 審議中，也有至少12條關於廢除死刑的建議，其中澳洲和斯洛文尼亞表示可以公布處決總數據，作為廢除死刑的第一步。

然而中國均拒絕了這些提議，稱「保留死刑、嚴格限制和慎重使用死刑是中國基本死刑國策」，關於數據透明的提議則表示「死刑、死緩、被判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罪犯數字合併統計。」

是次審議中，中國未明確回應死刑問題，而對於批准國際公約，則如上一輪的書面回覆——「正在為批約做準備，何時批約取決於中國各方面何時成熟」。

保護記者、律師及人權捍衛者的權益：「拘留違法者是依法治國的體現」

相較於2018年 UPR 普遍提到的律師及人權捍衛者，是次審議中，明顯加入了較多關於保護記者言論自由、保護 NGO 獨立運作的提議。法國、立陶宛、盧森堡、瑞典、英國、澳大利亞6國提出「廢除指定居所監視居住」這一細節性的建議。

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是一種限制人身自由的強制性措施，被人權組織認為是中國政府「合法」使用強迫失蹤。據「保護衛士」（Safeguard Defenders）2022年的報告，2013年至2021年，被使用過「監視居住」的案件有56萬至86萬之多。

根據1月初保護記者協會（CPJ）發布全球被監禁的記者數據報告，中國監禁的記者數量在世界居首，包括張展、黃雪琴等44名記者。（延伸閱讀：《黃雪琴、王建兵被控「煽顛」案，羈押兩年今首在廣州開庭》）

中方回應稱，「司法執法機關依法依規展開行動」，當事人並非因言獲罪，而是觸犯了相關法律，對他們的處罰則是「依法治國的體現」

保護LGBTQ、女性及殘障群體權益

有關保護婦女、女童及殘障人士的提議，中方回應都相對積極。不過，值得留意的是，本次審議共有智利、愛爾蘭、馬爾他、荷蘭等11個國家直接提出有關 LGBTQ+ 的建議，主要要求中國建立相關的反歧視立法，2018年僅有6個國家提出。但中方代表這次並未直接回應有關問題，彷彿問題沒有被提出過。（延伸閱讀：《你關注的高校LGBTQ社團已被404》

關注中國LGBTQ群體權益的學者龍大瑞提到，中國在此前的審議中，會對相關建議回覆「接受並已實施」，但實際並未有任何具體舉措。

女性議題也類似，2018年審議時，曾有國家提及提高婦女的政治參與，中國回應接受並已採取措施，但中國黨政高層鮮有女性，中共20大之後，甚至按慣例會有一名女性的中央政治局也改為了全男性。（延伸閱讀：《「中國民間社會還沒死」，他們把「鐵鍊女」等性別議題帶進聯合國》）

此外，聯合國18個機構認證的微博帳號中，聯合國人權高專辦是唯一一個不明原因停更在2016年5月17日的帳號，最後一條微博是轉發中國民間機構所做的「中國LGBT調查」，並發言：「向歧視說 BYE BYE」。

其他

除以上議題外，韓國、捷克等還呼籲中國解決脫北者難民問題，但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則稱，中國不存在「脫北者」，「因經濟原因、通過非法入境方式來華的人員不是難民」。

捷克、愛沙尼亞等國家建議中國結束網絡審查和網絡防火牆。

聯合國人權高專辦匯編的民間報告中，「面臨風險學者網絡」指出，中國有關部門和大學管理人員經常使用暴力、監禁、起訴、解僱和職業報復以及限制行動等手段，打擊學生和教授的學術、政治言論。這一點被多數國家模糊地容納在建議中國保障言論自由的提議裏。

此外，匈牙利在發言中稱 UPR「不應該被用來將問題政治化」，並稱讚中國的人權政策。朝鮮代表的發言則引用了習近平「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等語錄。

中國官媒：「符合中國國情的人權發展道路」

中國官媒未見太多 UPR 的報導，但審議的直播連接可以在中國互聯網中打開。

央視、新華社等主要以「國際社會高度評價中國人權發展道路和中國人權事業歷史性成就」為論調報導審議，強調有120個國家讚揚了中國人權事業的發展，指中國人權發展道路「符合中國國情、契合人民願望」，為發展中國家自主探索發展人權道路提供了全新選擇，並截取新加坡、玻利維亞和肯尼亞三個國家代表發言讚賞中國的片段。

另一邊，有中國人權捍衛者網絡的 Renee Xia 等則發文指出，中國聲稱接納了上次審議中346條提議的284項，但很多提議都含混不清，例如「繼續保護弱勢群體權益」，卻沒有指出是哪一部分、如何保護。（延伸閱讀：《當中國開始執筆，書寫和形塑「普世人權」》）

上一輪審議中，如不明確的「保障言論自由」會標記接受，但較細節明確的「消除網絡防火牆」就會被拒絕。

前中國人權觀察組織主任索菲·理查森（Sophie Richardson）在會後表示，越來越多的國家代表在審議中使用中國政府推薦的論調甚至底稿，這樣的審議流程是充滿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