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前夕,中環嘉咸街露天街市熙來攘往。在旁的餐廳「無肉食(没肉吃)」,正出售用香港蘿蔔製成的賀年蘿蔔糕。我們的攝影師請餐廳老闆阿邦(楊應邦),捧著肥大的本地有機蘿蔔上街頭拍照。有菜販大嬸看見,好奇問蘿蔔入價多少?知道批發價要20港元一斤,比大陸蘿蔔貴五倍後,她有點愕然。
不過阿邦的蘿蔔糕賣100多港元,只是坊間一般售價:「製作成本高了,但我沒怎麼轉嫁至消費者。」他是「香港蘿蔔HK ROBERT GO!」的參與者,這計劃連結一眾本地農夫、餐廳、加工及零售單位,建立蘿蔔生產和推銷網絡。對於阿邦:「重點不是我賺多少,而是讓大家知道,香港有一班農夫在默默耕耘。」
有份籌辦計劃的Katie(戚曉麗),從事關注農耕的工作十多年,「香港人支持香港農業,是有需要的,並非純屬情懷。就如日本人很proud of自己的農產品,我們都想令人知道,香港蘿蔔品質真是好的。」
「Robert仔」合作式推廣
「這是合作式marketing,由農場、餐廳到小店,大夥人一起做聲勢浩大的宣傳,有collective power,讓大家記得香港的蘿蔔。」
前年尾,首次推行的香港蘿蔔計劃在Facebook出現,開始為數月後2021年的新春做宣傳。當時籌辦單位有幾個農耕組織,包括今年再接再厲的「田嘢」,繼續高呼「全力支援香港人食香港蘿蔔/蘿蔔糕 」。Katie是食農創新品牌「LoCoFARMS本地種植」負責人:「去年我們的品牌只是個觀察者,知道有香港蘿蔔的計劃,發覺非常有意思,於是今年加入,與田嘢一起做策劃。新年時節,蘿蔔容易引人關注,而且它的需求確實很大。」
大學讀生態學的Katie,曾在NGO做農業相關工作。「我與農夫合作十多年了,出發點都是去想,如何幫助農地提高生產價值。」她回想從前做水稻耕作計劃,以保育濕地生態:「那時獲政府資助,但如何engage不同人,令農夫種得開心,稻米又能賣得出?做過便知,不是有錢資助你就行的。」今年將13個本地農場與不同餐廳、加工及零售單位聯繫的香港蘿蔔計劃,自然令她眼前一亮。
「它的好處,是做到一種計劃性種植。」皆因餐廳等單位要預先下單訂蘿蔔,令農夫可按所需產量,有規劃地種植。「這樣令農夫有保障。平常香港農夫,一般將蔬菜直接賣給鮮品市場,有就拿去,不會事前談好貨量,於是可能太少不夠賣,太多又賣不完,有很多不穩定性。」另一吸引處,她說來好笑,是整個計劃的logo——一條眼神堅定、正在奔跑的文青風蘿蔔公仔,取名「Robert(廣東話「蘿蔔」諧音)仔」。
「去年我看見已覺得很搞笑,名字又易記,原來香港蘿蔔都可以推廣得那麼cute!」30多個蘿蔔及蘿蔔糕銷售點,遍佈港九新界及離島,「這是合作式marketing,由農場、餐廳到小店,大夥人一起做聲勢浩大的宣傳,有collective power,讓大家記得香港的蘿蔔。」
為了香港蘿蔔不怕煩
「因香港蘿蔔真的比較好吃,是用兩至三個月種出來的。我聽農友說,有些大陸蘿蔔用化肥催谷(催熟),只種一個多月,所以味道不及本地蘿蔔濃郁和多汁。」
今年因應計劃所種出來的蘿蔔近15000斤,Katie說:「比去年多近一倍,小店銷售點亦增多,整個網絡擴大了。」適合製作蘿蔔糕的遲水大蘿蔔,在香港種植的最佳時節,是每年中秋後至農曆新年期間,種植期約80至90天。那邊廂自去年九月起,策劃團隊便不斷開會。「與小店溝通是特別繁複的,因它們本身就不易經營,有很多限制。有趣的是,我們網絡中有些賣樂器、賣書的文青店,平常都不是賣農作物的。」她笑:「賣樂器的人,怎確保賣蘿蔔也有客人來呢?我們就要教不懂賣菜的人賣菜,協助他們做宣傳和預售等。」
連續兩年參加計劃的素食餐廳「無肉食」,相對有經驗,老闆阿邦信心滿滿:「今年買了3000斤蘿蔔,大概可製成3600個蘿蔔糕,我五間分店都有售。」新年前一周訪問他,糕已賣逾一半,「而這周進入賣糕高峰期,肯定會售罄!」無論買蘿蔔回家自製蘿蔔糕,或去店買現成的,吃糕始終是新年指定動作。他的自家食品加工場,將本地有機蘿蔔烹煮成糕。未有香港蘿蔔計劃以前,「我向菜商買大陸蘿蔔,已切好的,一包十斤,抽了真空。來到工場拆開一煮,便可下鍋製糕了,老實說,是很方便的。」
參與計劃的多是有機農場,出品的蘿蔔除了比大陸來貨貴,還要格外費時處理。阿邦坦言:「是比較麻煩。雖是同一品種的蘿蔔,但來自不同農場,所以形狀大小都不同,表皮有時不平滑,黏著泥。我們連皮製糕的,要把蘿蔔逐一刷淨。」他笑說,那便多加人手去做。實質是成本又增加了,他仍覺值得:「因香港蘿蔔真的比較好吃,是用兩至三個月種出來的。我聽農友說,有些大陸蘿蔔用化肥催谷(催熟),只種一個多月,所以味道不及本地蘿蔔濃郁和多汁。」
疫下更見本地農業重要
「來自遠方的糧食,原來你會拿不到的。疫情下餐廳老闆很慘,但本地農場生意很好。多了人來買有機菜,因為知道近在咫尺會買得到。」
整個計劃的單位各有困難,農夫固然要面對耕作本質上的挑戰,例如Katie說,去年尾天氣不太好:「10月大家剛播種後,突然刮颱風,令部份農場損失了一批蘿蔔,要後來趕急再下種。當天氣太熱時,有害的蚜蟲又多,這些情況也多。」她喜歡小店與農夫合作起來,比較人性化。「好像有些蘿蔔被小動物稍微咬過,外觀有瑕疵,餐廳也能接受。」畢竟味道並沒有問題。「街市菜販也會收到這些,但可能就丟掉,浪費了。」
各單位勞心勞力,總有外人不解問,支持本地農業為何那麼重要?阿邦說令他開竅的,是資深農夫、近年創辦了香港農業雜誌《種植香港》的袁易天。阿邦與他十多年前相識,很記得有次一起在中環,袁易天看著周遭的商業金融大廈說:「這些產出的,只是數字、數字和數字。」然後拿著花的種子和泥,撒於附近花槽。「他說農夫就不同,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如果我們將資源全放在金融炒賣上,那大家吃什麼呢?」阿邦當頭棒喝:「其實農夫的角色真的非常重要。」
Katie則笑,有些香港人很奇怪,明明愛吃,消費力也高,偏偏買本地有機菜卻會嫌貴。與阿邦一樣,她也提到價值觀問題。舉例說,香港人關心樓市,遠多於本地農業吧。「從基本需要來說,人沒地方住不會死,但沒糧食一定會死。香港炒樓炒得貴,地產資產價值大到令其他所有事都不重要。」當世界很危險,疫情反覆無限輪迴,大家驚覺全球食品供應鏈有斷裂的一天,她覺得又起了變化:「來自遠方的糧食,原來你會拿不到的。疫情下餐廳老闆很慘,但本地農場生意很好。多了人來買有機菜,因為知道近在咫尺會買得到。」而且買菜要Made in Hong Kong,拒Made in China,與買口罩同樣道理,「覺得乾淨安全嘛。」
香港人自己撐自己
「根本未有那麼多有機農場做生產。近年大陸菜貴了,品質卻差了,與本地甚至有機菜的價錢差距減少,香港農夫便有競爭力。現在很多香港農場能站穩腳,我接觸很多年輕人入行的。」
她和阿邦都形容,香港蘿蔔計劃是他們推廣本地農業的一個起點。經歷近年社運,香港人「自己撐自己」的情懷湧現。吃本地蘿蔔和蘿蔔糕,撐香港土地友善出產,多少有這種情懷和吸引力?Katie說:「一定有吧,情懷亦不是問題,但整件事能否sustain是看品質的,在農業商業世界中,就是農產品要好吃。」香港蘿蔔的策劃團隊,反而最討厭賣慘情,把農夫說成「很可憐、收入很低」。
「早在2004年左右,香港農夫就真的很困難,因那時大陸菜又靚又便宜,很難跟它鬥。」若當時去做一個香港蘿蔔計劃,她相信時機未成熟。「根本未有那麼多有機農場做生產。近年大陸菜貴了,品質卻差了,與本地甚至有機菜的價錢差距減少,香港農夫便有競爭力。現在很多香港農場能站穩腳,我接觸很多年輕人入行的。」
Katie眼見做農夫的,大多比較嚮往自由。「自己開農場、自己耕種,是一個自由業。約十多年前,『半農半X』的概念(一半時間務農,自給自足;一半時間從事連結社會的工作,發揮天賦)由日本、台灣傳到香港,的確吸引到一班酷愛自由的人,去實踐這種生活模式。」在後社運的香港,很多人覺得,想真正生活必先移民。她認識的農夫社群,移民潮下卻沒幾個離開。
「我覺得農夫已在香港實踐了alternative living,可能沒那麼急切要走,他們可以歸隱田園,自給自足。」首年香港蘿蔔計劃某些策劃單位,以至參與小店的大量客人,則移民去了。今年第二次推行計劃,原來策劃團隊曾有點憂慮。「真的太多人離港了,我們不知能否有足夠的支持者。」又怕又要做?Katie說:「因為我覺得推廣本地農業,無論如何也要做的。除非香港有天完全沒有人啦,否則大家都需要吃的。」
我超喜欢吃萝卜糕~!!!!第一次吃是在城大食堂的早餐档口,惊为天人,太香了!之后我回到大陆,就为馋这一口,都要上网买供广式酒楼的萝卜糕自己烹饪吃。
因為超市鋪貨做得不夠
日本水果幾貴都有人買。
遠至 澳洲的 塔斯曼尼亞車厘子也有人買。
就是不肯花錢買香港農產品。
之前買了一底試試,確實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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