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晚9點53分,張和打完網球查看手機,未解鎖的屏幕上彈出一條通知:微信公眾號被永久封禁。張和有些錯愕,解鎖打開,Z社的介面已是一片灰白。Z社是上海某高校關注性別議題的學術類學生社團,已運營逾7年,累積2萬多人關注。張和雖已離開Z社,但帳號未解除關聯。「潛意識裏知道,可能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張和說。
當晚,清華大學「Purple」、北京大學「ColorWorld」、復旦大學「知和社」等中國大陸近20個較有影響力的關注性別議題的學生社團公眾號,忽然遭到封禁。這些帳號均在9點53分收到封禁通知,過往內容無法查看,後台一片空白,甚至名稱都變成了清一色的「未命名公眾號」。游慧就是聽說這一消息後,才去翻看曾參加的社團武漢大學「WHU性別性向平等研究會」(下稱「性平會」)的頁面——同樣變成了「未命名公眾號」。
騰訊並未對封禁做任何解釋,運營社團的同學們在後台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申訴的按鈕。中國外交部則在7月8日對有關提問回應稱:「我們依法管理互聯網」。
儘管2020年7月,中國代表團曾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上就基於性取向和性別認同的暴力歧視問題中發言稱:「中方反對一切形式的歧視和暴力」。但以LGBTQ為主題的影視劇、言論及平權活動,卻一再受到壓制,被官方視為隱蔽、難以管控的相關學生社團亦陷入愈加嚴苛的生存環境。
2021年5月至6月,湖北、江蘇、上海、天津、湖南、山西等多地高校關注多元性別的學生社團被校方約談,江蘇更一度傳出來自教育部的紅頭文件。
張和說,高校曾是一個相對包容和可以理性討論的環境,不少性少數個體在工作後便又會「回到櫃子」裏。關注高校多元性別社團的NGO從業者高碩亦指出,這些社團除了可以為校內性少數群體提供社群感之外,也是一個傳播性別平等理念的平台,其中不乏質量高、社會影響力大的內容。但過去幾年,校園公眾倡導的空間大幅壓縮,性平會另一位前成員厚西說,社團註冊受阻,場地受限,不可做大型活動,連貼海報發傳單都時常要與保衛部周旋,公眾號成了傳達聲音與凝聚社群的「最後陣地」。如今,這一小塊陣地也被徹底抹除了。「是蠻絕望的,」張和說,「類似的事情一件一件地來,一次比一次更嚴重,感覺做再多努力也是徒勞的,封禁你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錢是哪裏來的」?獵巫「境外勢力」
7月6日晚12點左右,LGBTQ高校社團帳號被集體封禁後,有人自發開了一個Zoom會議室,為相關社群的同學們提供一個釋放情緒的地方。連線持續了一個半小時,高峰時有300人同時在線。有不少曾經經營過高校多元性別社團的人發言,大家試圖傳遞「號沒了,人還在」的信念。
新南威爾士大學中國及亞洲研究學高級講師王盼博士對媒體表示,此次關停賬號和控制少數群體的影響力有關。在王盼看來,很多人利用社交媒體自由發聲甚至是影響輿論、組織活動,參與者尤以年輕人居多,這就產生了政府需要控制的影響力。「政府要積極提高監管力度,以防止任何不穩定的因素。尤其今年是中共建黨百年,因此會加強監管審查力度。」
事實上,早在這次集體失聲之前,性平會已被要求停止運行,部分在校社員遭校方持續半個月的約談,此後又出現多地教育部審查高校多元性別社團。而性平會的「引火燒身」,來自一次對女權主義者的聲援。
3月底,女權主義者肖美麗勸阻男子吸煙反被潑不明液體。事件發酵後,極端民族主義者@子午俠士 等人發起對肖美麗的圍獵,以其曾在2014年手舉「風雨中抱緊自由!Pray for Hong Kong」的標語,指控其「港獨」。隨後,聲援肖美麗的梁小門等其他女權主義博主,也相繼被攻擊,繼而炸號。4月12日,十數個女權主義豆瓣小組突然集體爆破,這些小組多與6B4T相關,社群網站豆瓣給出的理由是「含有極端主義、激進時政和意識形態的內容」。
為了聲援這些被消失的女權聲音,性平會的同學們發起行動「炸不掉的女性聲音」,在校園活動區域張貼海報,於食堂、操場等地分發傳單及展示貼有海報的宣傳牌。並在當晚將活動照片發在微博上。
厚西記得,性平會在「三八婦女節」也有做類似活動,同樣製作了海報和傳單在學校裏分發,當時微博上不少人誇讚校方寬容度高。
然而4月16日的活動,輿論卻完全朝著另一個方向狂奔。由於性平會微博在開頭提及了肖美麗事件,@子午俠士 一眾人很快開始羅織「罪名」:舉牌是「學香港廢青」,在路上的三五人是「非法遊行」,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性平會背後有美國資金支持,就是為了煽動性別對立。攻擊者們一面列舉「罪狀」,一面不斷提及@平安武漢(註:武漢公安局官方帳號)、@武漢大學、@反邪教組織 等。到了晚間,武漢大學官方微博下方,幾乎每一條評論都會帶上「顏色革命」一詞:「你們學校被西方顏色革命女拳滲透了,你校黨委難道無動於衷嗎?不落實一下黨委的領導與監督責任?」。
另一位性平會前成員文星聽社內的同學提及,外界的輿論風浪很快波及到社內。一位剛剛入社的同學在群裏表示,擔心活動影響自己入黨,也很委屈自己被拍到一張「像遊行一樣」的照片。這位同學當晚便退出了群組。此外,社團內也有其他同學感到害怕,提出之後是否不再用這樣的行動方式,或不應該提肖美麗。
「那篇貼文,肖美麗只是開頭很小的一部分,主要針對的是女性言論空間被壓縮,」文星說,「其實也能感受到,子午他們在很有意識地轉移重點。」
在當天的校園倡導行動中,性平會還有兩組同學遭遇校方保衛處的圍堵和質問,部份同學被拍下照片及學生證信息。4月17日上午,早前被拍下學生證的同學,被輔導員或負責人進行約談。在後來整整兩週內,校方對學生反覆盤問,又根據活動當日的照片及一些同學不小心洩漏的學院等信息,不斷找出「漏網」的同學。據一位不具名的前社團成員透露,有一位同學連續被盤問6次,進而求助心理諮詢,沒想到諮詢室的老師拿出了與輔導員一模一樣的盤問題綱。
盤問一直持續到五一放假前夕,輔導員們一次次確認學生們已經記憶有些模糊的細節,希望找出他們身後的「境外勢力」。儘管校方最好奇的「錢是哪裏來的」、「怎麼開始的」等問題,在公眾號中就有答案:賣周邊、個人興趣。「但他們不信,也沒有看,他們就是相信有一個境外勢力,一切都是境外勢力。」游慧說。
5月,性平會終止運作。與此同時,江蘇、上海、天津等多個省市的高校,排查校內的多元性別社團。江蘇省兩間大學傳出了同一份紅頭文件——《關於核查有關情況的通知》,其中提及,據教育部維護高校穩定工作情況通報,發現多所高校存在「女權、同性戀等『性少數』組織」,要求進行「全面核查」,並「及時穩妥整頓未經審批的涉校組織和自媒體賬號」,末尾附上了該校性別社團的公眾號名稱。
性平會的停運說明得到了大量轉發及留言,厚西感動之餘又覺得難過,「明明有那麼多人同情,但為什麼當時大家沒有發聲?」她問,「如果大家盡可能地多說話,我們後來面對的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你不是一個人在掙扎」
作為性少數,張和中學以來就一直關注LGBTQ性別平權的新聞。2013年,他在網絡中留意到「透過性別來看愛情」這一講座,講座呈現的多元包容的氛圍,他覺得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大學該有的活動」,並因此留意到了Z社及其所在的大學。
「感覺會找到一個支持我的氛圍,和一群比較相近的人,」張和說,自己的社會支持系統很大一部分來自Z社,像是一處和暖的避風港,有著相似的價值判斷,可以理性討論公共議題,「尤其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感受到不那麼孤單。」
文星回憶加入性平會時的場景,當時招新的同學雖然沒有固定攤位,但手裏拿著彩虹旗,她看到傳單上寫著「關心女權主義和LGBT」,便毫不猶疑地加入了。
文星、游慧都是女權主義者,厚西則關注性少數議題。三人高中時就有關注性別類議題的新聞,對當時「染血的婚紗」、「佔領男廁所」等青年女權行動派的行動記憶猶新,並不時在朋友圈轉發性別平權的文章。她們加入性平會,就是希望能在大學的空間裏像此前的女權行動派學習,「把議題轉化為行動。」
也是在這個社團裏,她們看到了一個更大的世界。
在停止運營前,性平會的活動以小型觀影會、讀書會、分享會及線上樹洞、公眾號推送為主。厚西說,自己做公眾號小秘書時,常看到有性少數同學將公眾號後台,當作樹洞聊天或信息諮詢的空間,留言談及他們的抑鬱與困惑。
「有沒有像我一樣的?」厚西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跨性別詢問者,對方對於相關概念並不熟悉,只是模糊地感受到內心認同的性別與生理性別不同,對於自己的性取向也很困惑。厚西陪Ta聊天,表示有很多夥伴與Ta一樣,並將Ta介紹給其他跨性別的朋友。
「不管是作為性少數還是女性,」厚西說,「看到有很多人在跟你討論、關注同樣的問題,至少不是你一個人在想、在糾結,大家都有一樣的掙扎,可以給我一種比較舒適的體驗。」
游慧也曾遇到一個跨性別的案例,一位跨兒的家長詢問如何面對孩子的情況。游慧向對方引薦了專門做跨性別公益的NGO及公眾號,「希望能給到家長一些專業引導。」
「以前對LGBTQ群體不了解,也沒有感覺,就是覺得不存在於我的生活裏,」文星說,進入社團接觸到大量性少數群體,並在推動相關活動時遇到真實的困難,「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恐同的人。」
2018年,文星與當時社團的另一位成員參加學校青年志願者協會組織的防治愛滋病的講座。其中一場由當時武漢疾控中心防艾所干預工作人員孫必高主講。文星對講座進行了整場錄音。在現場,文星粗略統計,講座所使用的PPT中,有關同性傳播愛滋病的內容佔據9成以上。文星說,孫必高在講座中表示,男性同性性行為是愛滋患病率升高的主要原因,並提及自己訓斥支持同性戀的兒子,又表示中國女性愛滋病患病率升高的主要原因,是與黑人發生性行為。另一位成員在當場提問環節就向孫必高及主辦方表達了不滿,青協則要他「不要太激動」,會後,一位青協成員偷偷塞給他一枚青協的徽章。
講座結束後,憤怒的文星與同伴將錄音中有關同性戀歧視的部分整理了出來,鏈接此前性平會有關愛滋病的科普,發佈公眾號文章——《孫必高這個恐同者還會繼續給我們大學生做防艾講座嗎》。
這篇推文被很多關注該議題的同學轉發,並引起武漢疾控中心的注意,疾控中心隨後表示,孫必高不會再到武大進行該議題講座。
「他們砍斷了你所有的說話方式,不能發傳單,不能舉牌子,他們說,你可以說啊但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但最後什麼方式都沒有了,你就是說不了話了。」
社團活動也會觸及到一些此前對相關議題不了解的人群。2019年,文星與厚西參與了性平會紫色校園日(Spirit Day)的校外倡導,向當地中小學家長宣傳反對校園霸凌,尤其是基於多元性別的校園霸凌。文星記得,一位老奶奶在聽完後對大家說,「你們在做這個挺好的。」
2021年3月,游慧參加社團舉辦的一個婦女節的討論會,主題是關於女性面對的挑戰。會上遇到一位在附近工作、此前從未參加過活動的姐姐,「她說一直想在武漢找到類似的活動,所以非常開心,當下加入了社團。」游慧說,「結果第二個月社團就沒有了。」
一直以來,高校性別社團舉辦的每一次活動,都是對持續緊縮的空間的試探。
「最後你就是說不了話了」
張和曾加入的學術類性別議題社團Z社,是最早註冊成立的多元性別學生社團之一。自2015年起,這處避風港就開始遭受不同程度的壓力。
2015年,學術講座被校方提醒更改活動標題,將「同性戀」、「LGBTQ」等用詞,換作「多元性別表達」。2017年,Z社持續十餘年的大型話劇排演被校方轉換到偏僻的場地,第二年又移至校外,2019年直接未通過審批。自2018年起,Z社的學術講座便已很難請校外老師前來,校方的理由是學校對校內老師更了解。
校方派學生旁聽、記錄Z社講座,「幾月幾號下午幾點,誰說了什麼話題,其他人反應是怎樣的,還有誰轉發了什麼文章,其他人回應如何。」
此外,自2018年、19年起,校方便開始主動派學生旁聽Z社講座,並在活動結束後填好一份活動內容概述,轉交給社團管理部門。此前,這些監視活動都不是公開進行的。Z社成員還曾在社團微信群組裏抓到給校方記錄群聊內容的同學,那位同學不小心將記錄好的文檔發到了大群,雖然馬上撤回,但還是被群裏其他同學保存了下來。
「記錄還蠻詳細的,」張和說,「會有幾月幾號下午幾點,誰說了什麼話題,其他人反應是怎樣的,還有誰轉發了什麼文章,其他人回應如何。」Z社成員之後曾拿著記錄質問校方社團管理人員,對方則回應稱,作為管理機構,有權對各學生組織進行監督。
行動與言論公共空間的縮窄,是幾乎每個LGBTQ高校社團都在遭遇的事。「2016年的時候,感覺大家很願意做校園倡導,例如擺攤、路演、掛彩虹旗、陌生人擁抱等,也樂於分享自己的活動,很熱火朝天,」高碩回憶,「但現在基本沒有了。」
2018年5月初,性平會的同學發起「在武大,來一起造彩虹」的活動,遊說校內商家在門前掛起彩虹旗,並準備在5月17日「國際不再恐同恐雙恐跨日(IDAHOTB)」,於學校食堂等人群聚集的地方,發放科普手冊和彩虹手環。
性平會在當時的推送中寫道:「我們堅信大學應該是包容的、理性的……讓更多的人看見彩虹,擁抱差異,反對校園暴力……希望你勇敢站出來,影響身邊的朋友、同學,希望你尊重、支持每一個為LGBT群體抗爭的人。」
文星記得,推文在5月15日發布,當天便被校內校外的人大量轉發,閱讀量接近10萬。不少校內同學及校友誇讚武大「包容開明」。
也是在同一天,學校保安一一收走商家插上的彩虹旗。翌日,校內各院系輔導員便開始在群組裏發布聲明,稱性平會為非註冊社團,提醒學生不要參加相關活動,「以免被利用」。聲明也因院系而異:有的相對溫和,甚至承認活動的意義;有的言辭激烈,稱活動「受西方亞文化影響」,是「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對抗的言行」;還有的直指性平會「具有和校外乃至國外勢力串連之可能」。
事實上,性平會的同學們並非沒想過註冊,但中國大陸學生社團均需配有校內指導老師才可完成註冊,他們一直沒有找到願意成為指導老師的人。據公益機構China SOGIE Youth Network(CYSN)2020年發布的《中國高校LGBTQ+社團發展調研》,其調研的50個多元性別高校社團中,21個為官方註冊社團,27個未註冊,還有2個被取消了註冊資格。由學者艾曉明支持成立的中山大學彩虹社,在2006年註冊並引發關注後,2007年被校方註銷。儘管知名性學家李銀河,曾評價其為「歷史的進步」。
輿論很快反轉。5月16日,部分在校學生開始發出「非註冊社團憑什麼代言學校」、「蹭武大熱點」等聲音,「境外勢力」的惡意揣測也甚囂塵上,甚至有人強行相關同日美國駐華大使館發布的國際不再恐同日的活動,認為有「利用少數群體顛覆社會主義制度」之嫌。
16日傍晚,看到各院通知後,性平會的同學緊急開會,決定取消翌日公開活動,轉而在8點上課前,將手環放置在食堂、圖書館等地,請有緣的同學前去尋找。
武大校友的陳威對這個活動記憶猶新,他當日遇到自願在校園裏偷偷派發彩虹物料的同學,而原本計劃佈置在食堂周邊的彩虹旗,出現在Costa、KFC等商業餐廳裏。陳威說,作為性少數,感到「終於有一個渠道可以讓性少數群體被主流人群關注到」。
「它(性平會)的存在至少不會讓人特別絕望吧,在越來越緊、越來越嚴格的這樣一種校園主流文化的底子當中,它會給人一些希望和力量。」陳威說,但他表示,不少性少數學生的羞恥感和安全性顧慮仍在,尤其活動被說作「境外勢力」的時候。
「近幾年覺得註冊和不註冊的區別越來越小了,」張和說,「而且註冊社團還要受到學校直接的監控。」2021年3月,Z社因3則轉發貼文,被校方以「違規宣傳」的名義,勒令不可以參加2021年的社團招新活動。遭受處罰的3則貼文分別為轉載講座、轉載科普、轉載同校其他社團的多元性別講座信息。
「很強詞奪理,」張和說「我們以前都是這麼做的,以前也沒有說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2018年517之後,應對環境的惡化,性平會、Z社等多數LGBT高校社團的活動,以線上公眾號科普、線上樹洞或聯合紅十字協會所做的愛滋病快檢為主,偶爾會有線下小型讀書會、觀影會、分享會等。而5月17日、甚至整個6月驕傲月等標誌性日期,都成了敏感時間,社團學生們只能在微小的縫隙裏,做一些在玫瑰花花莖上貼彩虹旗等創意又隱蔽的活動,以圖增加彩虹議題的可見度。
游慧說,十年前在中學時,看到當時女權主義者做的行動,很受鼓舞。但到大學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空間已幾乎沒有了,只能觀觀影,看看書。
「觀影會其實都根本算不上公共空間,只是私人沙龍,」厚西說,性平會4月只是在校園內舉了舉牌子,就被校方乃至公眾、有關部門等看作是「要翻了天」,「整個空間就是這樣被壓縮的,大家也一步步自我壓縮自我克制。他們砍斷了你所有的說話方式,不能發傳單,不能舉牌子,他們說,你可以說啊但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但最後什麼方式都沒有了,你就是說不了話了。」
「它認為,你背後必須有勢力,你才能做這件事情。它不相信一個人因為相信某一種信念,自發去做一件事。」
此前,中國政府對LGBTQ群體活動的壓制,亦時有發生。2017年6月,中國廣電總局發布《網絡視聽節目內容審核通則》,將同性戀稱為「表現非正常的性關係、性行為,渲染淫穢色情和庸俗低級趣味。」同年9月,運營20餘年的同性戀論壇天涯「一路同行」板塊遭「不可抗力」關閉。2018年,擁有20餘萬粉絲的同志公益媒體@同志之聲,稱因「不可抗力」面臨暫停,微博上一夜間湧現數以10萬計的「#我是同性戀#」留言,《人民日報》的微信帳號發布評論文章,強調性傾向「不可作為譁眾取寵的內容」,也指出「性傾向不止一種,不管是同性戀還是雙性戀都屬正常,絕不是疾病」。@同志之聲之後被恢復。2019年,「Les」微博超級話題被封,亦在網民反對後恢復。
但到了2021年,面對LGBTQ學生社團的集體失聲,微博等公共發聲場域,再也看不到任何水花。
「大規模封號,大家可能會覺得是國家意志,」張和說,近年來言論審查愈發嚴格,不時還會面臨被舉報的風險,尤其在2019年之後的香港議題上,更感受到深深無力感,很多人開始自掃門前雪,從前的意見領袖們,也不再於網絡防火牆內發出聲音。
「這次無差別無理由封禁,更看到言論審查的不確定性,」張和補充到,「紅線摸不著邊際,你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
尾聲
當地時間7月11日下午三點,一場由女權主義者和性少數群體自發組織的「我們都是未命名公號」線下聚會活動在倫敦舉行。現場陸陸續續來了三十多人,大多數是在英國高校就讀的學生。他們坐在草坪上,用備好的彩筆自行繪畫和創作。陳威也去到了現場,畫了他曾經參與度不高、但帶給他希望的性平會的Logo——一個以無限符號「♾️ 」為基礎的圖案。
在場的人都避免自己的臉出現在鏡頭裏,避免以真名相稱,都表達了對扣上「境外勢力」之名的擔心。
「它(指境外勢力這樣的話術)其實是在抹殺一個人的主體性,」其中一位參與者張雨表示,「它認為,你背後必須有勢力,你才能做這件事情。它不相信一個人因為相信某一種信念,自發去做一件事。」
「一直到今天,從商業話語到政治運動,我看不到一點中國社會更加包容LGBTQ的趨勢。資本在消費LGBTQ,權力在忽視LGBTQ,」陳威對於未來覺得很悲觀,「我看不到任何自上而下的推動中國LGBTQ平等包容的努力。」
在做活動、翻譯英文優質內容、及撰寫推文的過程中,張和從只關注性少數議題,到開始留意女性等其他人權議題,並漸漸意識到,這些問題都是有共性的,「一個國家對於尤其少數人群是不在乎的,法制化程度低,很多事情沒辦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也沒有民眾表達聲音和不同聲音達成共識的途徑。」
儘管如此,文星、厚西等人表示仍會繼續關注性別平權的發展。「我覺得我們是有責任去過沒那麼娛樂化的生活的。」文星說。
「做事情好像是我活下去的動力,」游慧說,但面對大環境一次次撲來的巨浪,仍然會感到無力招架,「我覺得前路無望,究竟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活得積極也是一種反抗吧,」厚西試圖回應游慧的問題,「而不是任由他壓在我頭上,直到最後被壓死。」
據端傳媒了解,武漢大學等部份高校學生,目前仍然被校方及有關部門以各種理由約談。
尊重受訪者意願,文中出現機構名及受訪者人名皆為化名。
端傳媒實習記者王炫迪對本文亦有重要貢獻。
众所周知中国没有同性恋lol可见性取向及中国籍子宫非常有党性,让你恋谁就恋谁,让你生几个就生几个
中國人生而為奴,都是黨的奴隸,沒有人權可言的,什麼女權、平權,都是虛幻,再吵就將你們統統送去集中營接受勞改。
真的给我气死了 从此恨x
端有没有关于国家主义者,小粉红的境外势力话术研究
大陆的国家主义者小粉红用这种扣境外势力话术剥夺他人主体性也会遇到自己理论困境,无法保证自己不被他人剥夺主体性呢,不是官方势力绑架去剥夺他人自由,在大陆网络指出来会被删除评论风险,但是在大陆以外还是用这种话术。就像楼下承认自己是个小粉红的人,不知道下意识在外网使用这种话术还是本身就是官方的网络评论员。
大陆性少数议题这个事不是楼下那个小粉红说得那样,还是楼下小粉红还是用了境外敌对的话术来剥夺他人主体性,不看看对号入座吗。大陆没有宗教信仰且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对性少数算是比较开明了,而不是单纯只有城里人怎么样,年轻一代算是了解比较开明的,而且中国大陆城市化已经达到60%以上。就农村上年纪,他们根本不知道性少数是啥,解释起来也费劲,最多了解个同性恋是什么,而对于同性恋他态度是忽视而非是敌视。大陆性少数研究认为对大陆环境对性少数是忽视,而非敌视。女权主义,性别平等这个事,至少很多大陆女性赞同。而韩国算是比较难,比中国大陆还难的,韩国大多数人有宗教信仰的,而中国大陆大多数人没有宗教信仰。
楼下那个小粉红还是用境外势力话术来剥夺他人主体性,是完全不看文章就评论宣传吗
如果經濟發展能夠帶來自由平權,那還真是太好了。問題是,近10年來,大陸從文學、影視、公共論壇各方面,LGBTQ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卻是不爭的事實!
某粉红看来对不但民主有天大的误解,简直对人类都认不清。LGBT即便是在美国也不是靠着一人一票投合法的,那是几代人斗争争取到的。这类议题要指望通过民主程序解决,人类估计现在还在用活人祭祀。
勇气真可能是人最宝贵的品质
我不同意鯨魚的說法。分清楚「不想」和「不能」的差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當性少數要像你說「光明正大」做自己時,四周給的壓力之大,是會讓人不敢出櫃的。連在台灣這個相對包容的地方都很多人藏在櫃子裏。
看留言区我突然想明白了在生活中接触过的lgbt群体为什么对争取自己的权益一点都不主动的原因了,他们没想到要光明正大做自己,没想过要跟家人出柜,只想着找形婚甚至骗婚来完成传统意义上的传宗接代来维持做一个传统中国人的社会角色,或许,lgbt身份对他们来说只是诸多社会身份中最不重要的一个,尤其是在既得利益面前可以随时放弃…
回樓下:有甚麼不可能的,中共已經表明要繼續用人數優勢支持經濟,三胎+禁LGBTQ的組合拳一套打過來,本來就會假結婚的蝻同們更加找得歡了。所有都是國家政策導向。
不负责任猜测,这些和生育率、长期经济发展会有关系吗?一部分真需求带动伪需求,不婚不育不接盘成为主流……
所有人都不要思考,不要说话,不要给党中央添乱。
我每次看中国政府对外的发言都感慨,他们是把中国文化三张皮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精神分裂到如此地步,还保持这么多年,并且有继续加重趋势,很不容易的。
“只要中国能保持发展,7%也好5%也好,二三十年后类似我的家乡的地方就能达到今天北上广的程度,到时候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和人的尊严等等必然也会跟上。”
首先,总体来说保5%三十年是天方夜谭。高速增长不可能长期持续,不要妄想打破经济规律。这代人成长在高速增长的年代,就认为一定会一直高速增长,这是一种错觉。
其次,靠出卖廉价劳动力换来的原始资本的主体,就是你说的最普通,最广大的中国农村人口。请问他们因此受益了吗?还是那些趁着房价东风大赚特赚的一线居民更赚呢?城市比农村获益更多是不争的事实,不要妄想未来会有改变。习本人也根本没打算致力于缩小城乡差距,户籍制度本身,就是牺牲农村人口的劳动力流动的维稳管理制度。
另外回复楼下,经济发展和文化开放的关系,我认为总体上来说是正向的。我提这个并非为了中共背书:中等收入陷阱都没跨过呢!另外要抗争确实是没错,作为成长在中国的人,我看到的抗争无一例外都销声匿迹了,最多也只能在网上骂骂咧咧而已。难与外人说。没法要求诸君共情吧。
笑了,楼下等待三十年,等一个LGBTQ平权的中国,竟然是因为“三十年后我的家乡也能像北上广一样发达”。做梦呢?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才一万七,你知道北京都七万了吗?还想着先富带动后富。且不说中国GDP不可能永远保七保六,就算再让你高速增长十年,那绝大部分钱也不是落在你县城老家的口袋里。
杜拜、新加坡經濟發展不好嗎,同性性行為要去坐牢;倒是世界上許多原住民族族群連現代經濟概念都不存在,但其傳統文化就非常懂得尊重甚至推崇多元性別。時代的進步與人們的幸福原來是兩回事,這是百年前的人就已經明白的道理了
“因為農村落後,所以要照顧落後地區思想,要打壓LGBT”
親共分子無法回答一個問題,為何先進地區不可先將LGBT權益保護起來?而且本次打擊的正是先進地區最活躍之相關團體。其中的矛盾之處又被忽略?
此種“要照顧落後地區”之欺騙西方左派語言偽術,從民主選舉議題開始即是中共之擋箭牌。一方面自滿於北上廣富比發達國家,另一方面又扮慘逃避對應的責任,公你贏字又你贏,無恥至極。
在整個環境已經沒有其他行動團體的時候,看似不攻擊體制的性少數群體的處境就變成了木秀於林。
其實認為性少數社團背後有“境外勢力”,也不算錯。這個“境外勢力”即是“西方亞文化”。儘管同性戀者本身有生理基礎,但結社和表達所依據的觀念,當然有許多“西方思想”的色彩。
土共的弱勢也在於,它幾乎無法把自己的“勢力”以話語的方式輸出。
最不把average中國人當人看的難道不是政府本身嗎
動物園甘,講道理嘅唔道理嘅,鬧人嘅陰陽怪氣嘅,好好講説話都唔識談何溝通。唔知道嘅仲以爲係似几甘先進自由,點知只不過係自己討厭嘅人嘅另一面,查實大家一擔擔,笑撚柒死。全世界網民都差唔多啫
回樓下,經濟發展不必然意味著文化、思潮的更開放,我想這一點下面已經說很多了。看看日本,看看韓國,空間是爭取來的,不是等來的。如同你說的進步的部分,那不是不作聲就能來進步的,而是有人站在前面為用自己生命生活的代價為我們撐開的,他們首當其衝的時候你覺得躲在背後就可以了,甚至慶幸你躲了起來。等他們倒下了,下一個就是躲在背後的人。
很多人嘲讽“等待策略”,那我再解释下为什么等待会有用。我现在三十多了,我小学初中的思想品德教材里,校园恋爱是邪念,和婚前性行为是受到资本主义性解放的蛊惑, 而同性恋虽然没有明说,但被认为是一种病态。我估计25岁以下的人都会在类似的教导下成长,父母辈就更不用说了。我也是因为进了大学实际接触了gay友才逐渐意识到他们也是正常人的。考虑到本科普及率也才4%,中国的“直”成年人里,对LGBT不反感的人数能有5%就不错。这种情况下LGBT是不可能有很大话语空间的。就算有,也只是例外,随时会像这次一样被轻易怀疑和取消。
但看最近几年的小学教材里,同性恋已经被认为是一种少数人有的正常现象了。这一代人成长为主力后,不歧视同性恋的人数才可能占大多数,甚至可能有亲同性恋的人进入监管和法律部门。到那时情况才会稳定好转。
最后再多嘴一句,其实很多人对中国政府不满的的原因,往往在于把中国想象成只有北上广三个城市。确实如果中国只有北上广,还对LGBT停留在欧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水平,当然说不过去。但中国的三四五六线小城里,教育和发展水平其实连欧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都不到,而且人数还占了绝大多数。所有类似类问题,作为一个从四线城市一路拼上来在北上广稳稳扎根的粉红,其实是不绝望的。只要中国能保持发展,7%也好5%也好,二三十年后类似我的家乡的地方就能达到今天北上广的程度,到时候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和人的尊严等等必然也会跟上。很遗憾的是,我看到的大部分外媒包括港台媒体对中国问题的报道,往往忽视最主流中国人的观点和成长经历,硬用领先几十年的观点来衡量,对此我只想说主流中国人也是人。
“按照保守民意,則LGBT根本未有辦法生存”-——》“因爲共產黨不民主,方可抑制民意”。從以上親共分子之推論可得知,共產黨不民主不在乎民意。
“等到經濟水平提升,文化進步,則會有越來越多人接受LGBT“——》”民意接受了LGBT,共產黨對LGBT當然會越來越好,只需要等待即可“從以上親共分子之推論可知道,共產黨會順民意接受LGBT。
那麽就產生問題了:按照親共分子糨糊一樣的腦袋,是否可以明白以上的兩個推論是互相矛盾的。
粉紅LGBT覺得LGBT在中國有未來有什麼稀奇的,就像以前的香港民主運動裡面的一堆「建設民主中國」的大中華膠。到最後要不是進牢就是被躲回櫃子裡做兩面人,沒什麼牽掛有條件一點的就移民外國。少數服從多數,多數服從黨,黨的領導定於一尊,這就是習式民主。看他身體那麼硬朗,再當個二三十年沒問題。看看四十年後怎麼樣?
楼下有的朋友蛮单纯的。经济发达如日本香港也没有通过同性婚姻合法,但经济不发达的地方,文化一定更加不包容。现代社会的经济发达,建立在崇尚个人主义的市场经济之上,其核心就是,产权私有,贸易自由。连市场经济都不够发达的地方,就不要谈什么个人主义自由主义,更别提关注性少数群体了。
原来在这里还能看见粉红lgbt。记得微博前几年还有一股换彩色条纹头像的热潮,大批艺人手举撑同志的牌子发微博,发展到现在已经是逢lgbt相关就说你是境外势力。这才几年而已,二三十年以后怎样,不敢想。
謝謝端
共產主義本身就是男權思想極其嚴重的一種意識形態。且不說如今的修正主義極權統治更是摻雜各種利益縫合各種極端思想在其中。LGBT就是「境外勢力」的意識形態,打倒是順其自然很正常。至於為什麼lgbt小粉紅為其辯護,很簡單ta從當前社會結構獲得了很大的利益,並且lgbg並不是ta唯一的身分認同。必要的時刻這個「愛好」是可以拋棄的。
楼下一位朋友,支持LGBTQ平权并自称为“粉红”,我并非不能理解,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可以耻笑的事。但若你是一名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我还是由衷建议你不要自称粉红。
我身边也有许多这类朋友,大多共情心强,未遭到过特别大的挫折,生活条件也不成问题。相比微博上的反同繁殖癌和知乎上的精致利己主义者,这种在中国已经算是非常decent的了。
另外,匈牙利的法案是禁止学校进行多元性取向的教育,而非下红头文件给Zackerberg去封杀别人的Facebook专业。当然,我对匈牙利这种保守派主政的天主教国家并不抱希望,只希望一天左壬踏平这些道貌岸然地捧着经文对别人喃呒“你有罪”的慰教尸。
“等待”世界自动变好是不可能的。现在没有了宣传,公众不了解,30年后的人可能只会更恐同。“支持LGBT的粉红”这个标签让我觉得太过好笑,明显是不了解LGBT的真粉红罢了。
说实话我着实不能理解LGBT粉红,这两个东西在一个中国人身上不撕裂嘛,不过楼下这位也真是蛮可爱的,等待一定会有好结果,但愿30年之后能如你所愿。
最新进展,接棒lgbt,回形针、大象公会以及创始人被全网封禁…
@ jay l 請問你如何看待日本、香港這些高度發達社會也沒有通過同性相關法案呢?經濟發展真的會讓社會更加開明嗎?保守派是否會隨著貧富差距反而越來越多呢?
中国的主流是很保守,也只有省会城市的年轻人比较开明。如果是西方那种选票民主制的话,早就和匈牙利一样禁止LGBT宣传了。但刚在微信关键字搜索“LGBT”,还冒出很多正规注册的账号,比如“南通LGBT小组”,说明政府并不是要消灭LGBT,而是确实担心在高校内的国外势力渗透。
作为一个支持LGBTQ的粉红, 希望国内LGBTQ的朋友能更实际一点。中国从GDP和本科教育普及率来看,还不如西方发达国家1960年的水平,就不要指望在进步议题上能允许一样的话语空间。尤其不要因为被误解,就破罐破摔,和政府对着干。尽可能遵守法律,尤其是社团一定要登记注册,监管以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个一切都政治化越来越严重的时代以后估计不会了。我相信接下去二三十年内,随着经济继续进步,本科教育普及,同性恋合法之后出生的年轻人逐渐成为社会主流,中国对LGBTQ的空间迟早一天也会赶上欧美的。
帝國草民一向不得有獨立思想,若有任何行為與政府所設定的形象不符合,都只能因為外國勢力/野心家引起。
女性不结婚不恋爱不生育就是内分泌失调??The story of modern heterosexuality is one of heartbreak and repair. Straight women, and to a lesser extent straight man, have tried to find ways to make intimacy, sexual fulfillment, and mutual respect coexist alongside enduring forms of gendered alienation, inequality, and violence. This is the tragedy of heterosexuality.
——摘自The Tragedy of Heterosexuality
中國的體制就是,你越鬧,鎮壓的越兇,你偷偷摸摸不聲不響,官方也就睜一隻眼壁紙一眼,所以中國的生存智慧不是掙,而是藏,躲在黑暗森林里,不要出聲,出聲就是靶子
6b4t看了定义之后,我怎么感觉就是活着为人就是累,最好就是解脱了。
从生理学的角度分析是内分泌问题
从心理学角度讲就是人际交往受挫,导致畸形
作为它曾经的一员,谢谢端记下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