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取中,曾创建“乐多”,并以“乐多新文创”获得 2009 年网路金手指年度大奖。2010 年任 The Big Issue Taiwan 杂志总编辑,成功将这本杂志带进台湾发行。2017 年创办“编集者新闻社”,同时发行以报纸为主要媒介之一的《The Affairs 周刊编集》。
《皮囊》,蔡崇达 著,新经典文化,2017年9月
端:《周刊编集》与《大志》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李:年龄是我简化世代的方式而已,比较精准的划分方式应该是我是面对一个怎样价值体系的读者群,对我来说,没有两个道,这其实是一个道。
我不喜欢别人把某样东西在某国家地区行不通的时候就把他归纳为民族性。我认为这是偷懒的做法。因为各个国家不一样的成长环境,他会呈现不同的价值体系。但只要是人类所共同关注的核心就一定是一致的。所以能感动人的部分往往是已经挖掘到非常核心的部分了。所以那个部分也很少因为文化而改变,所以那就是共同的语言。
可能你很清楚知道说,人的本质是甚么东西。但是你不一定可以处理好你想要探讨这个本质的内容跟形式,我认为文字的解释会随著时间演变,某一个时期这东西指的是某些本质的东西,但是它可能经过一段时间后,它的意思可能会转换甚至被用到浮滥,当它被用到浮滥和有点偏颇的时候,你也在使用同样浮滥的东西,你当然没办法去沟通。所以我认为媒体如何把文章或是信息好好去处理是很重要的部分。
像小王子讲的,“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然后有些人会补说,“要用你的心”。这是两句文案的处理方式,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第二个呈现方式。你要让读者在看完这篇文章后让他有所感受,同时要能参与进来。不是用眼睛,那你用甚么?当然要用心嘛。这个空白其实读者可以自己去补满的。我宁愿你用一个非常不常见的文案,我也不要你用一个俗烂的文案。
另外很重要一点,很多人其实不愿意被教育,我做媒体很重视一点,就是我不希望我在教育读者,我本身也不喜欢被别人说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把你的想法搬出来教育别人,我只是试图呈现我对世界的看法跟某些想法,你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人性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奢侈品
端:如何看待脸书这一类新媒体?
李:新媒体不是现在才有的,每一个人就是一个媒体,我还是强调新媒介是工具、网络是一个工具、出书是一个工具、刻在石壁上也是一种工具。
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说" medium is the message",媒介即信息。某些时候媒介本身的属性、传递的方式就会带来某种的价值观,所以这也是媒体跟我传递某种信息从一个媒体经营者的角度来看,我们可能对特定事物会有观察和想法,我们很希望透过各个媒介把这样的观察和想法传递出去,让大家可以在同样的观念或共识里面慢慢连结起来,或许可以达到改变生活、改变政策、改变体制的效果。
蔡:大志也算是一个自媒体啊!我发现大志是反宣判且不断呈现的。它的很多观念不是通过理性建设来明晰表达,它是靠呈现不同选题、不同细节,甚至不同字体来表达的。
或许说到底根本真的没有所谓的新媒体、传统媒体和自媒体。媒体的本质是你关心某一套价值观,然后你不断组织你能表达的方式和由此而产生的命题。就像我当时我在GQ试图做药家鑫的那篇报导,几乎所有编辑部的人都反对,一本时尚杂志为何要报导一个大学杀人犯的故事?我跟王锋就不断强调一个信息,我们认为人性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奢侈品,关心人才是最重要的时尚。
端:当年你做《审判》时有没有遗憾?
蔡:其实非常多遗憾,我最终没有见到药家鑫,在我采访的前几天他就突然被注射死亡了。在我看来,这是中国政府对汹涌、偏颇的民意一次巨大的投机 ,我是非常的不舒服的。然后我觉得更不舒服的是,在我看来这案子里所有当事者都是受害人,但很多当事者把彼此当仇人,他们甚至不了解这个悲剧的原因是整个社会的人心,是这个社会对他人认知能力。
我写完这篇稿子后,我是把它发给一个当事者,让他们提修改意见。然后每个人都说我撒谎,都说我说的事实不是事实,但每个人说的事实又都不一样,其实为什么会发生这个情况,每个人都还是没有理解他人和理解自我的能力, 或者还是守在自己的逻辑里 ,只是想把我当成一个传声筒。
当时写完后,我觉得自己在赎罪,因为我曾经也一度这么想过,虽然我没有表达出来,可是我觉得我很忏悔,我作为一个媒体人怎么也这么想。但是写完之后又有巨大的受挫感,因为对当事者没有任何用处,
其实后来我不想做新闻媒体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意义在哪?当你一年要面对五六次矿难,当你一次次找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悲剧的原因,当你一次次发出你的呼吁和见解,当你发现你完全没法推动,然后这种挫败感还是特别严重的,但是后来我想想可能你做媒体的人也没有自负 ,我们所做的都是尽力,也许它会有个缓慢生长的过程。比如说你写出来,可能过一段时间又出现类似的审判,那么这篇文章又被翻出来,变成某种慢慢走向好的部份的累积 ,你也只能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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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恒久一心
作家羽戈说在中国写新闻时评很容易疲倦,因为你时常会发现你三五年前写的文章拿到当下只需稍作修改又能变成一篇时评,所谓的时事热点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内核却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