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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安乐死合法化之路还远,他们只想无痛生存、安详离世

“在支援不足情况下,社会可以如何帮到你?在心理、医学及照顾层面也要自求多福。”

香港的一间安老院,一名长者躺在床上休息。

香港的一间安老院,一名长者躺在床上休息。摄:林振东/端传媒

端传媒实习记者 汪乐霖、记者 余美霞 发自新加坡

刊登于 2022-09-19

#纾缓治疗#长期病患#安乐死#照顾者#安老

【编者按】9月初,香港一宗照顾者杀死患癌妻的案件判刑,引发公众讨论安乐死立法,惟特首李家超回应立法意向时强调,现时应聚焦强化治疗能力及支援,并未承诺就立法与否进行公众咨询。上月底,端传媒刊出另一名杀死长期病患母亲的照顾者专访报导,希望借此探讨照顾者支援,以及老人、长期病患者如何死得有尊严。安乐死这个议题在香港已探讨多年,惟立法之路仍未见开端,而社会安全网又未能好好接住病患者生命以及照顾者眼泪。本文则述说这些年来,仍未被政府正视的呐喊。

“我们以为他想能生存多久便多久,能吃到多少顿饭就吃多少顿。但想像不到原来这种辛苦程度,是会想立即了结自己的生命。”回忆爸爸自杀的那一晚,阿如不断低声油泣,双手抖震,泪水把半个口罩渗湿透。

2020年8月,阿如爸爸确诊末期肺癌,因为肺部长期积水,呼吸会“好像遇溺一般”。缺氧的感觉一开始只维持几分钟,但会随病情恶化慢慢延长,“一天比一天更难呼吸,”阿如具体地形容,“最终令到你呼吸不到”,走向死亡。

可以预视的窒息感,给爸爸带来无限恐惧与绝望。于是,在一次出院后的晚上,他想以自杀结束一切痛苦。那天,全家人吃过晚饭,阿如早早入睡。直到凌晨2点,妈妈声撕力竭的尖叫声让她在熟睡中惊醒。一打开房门,爸爸坐在窗的边缘,一直说“很辛苦,我只是在等死,跳下去比活着好过。” 妈妈痛哭紧抱爸爸,说:“你跳了下去,我会跟着你跳。”

爸爸冷静过来,“我不跳了,我根本不够力跳出去。”肺癌及化疗的副作用早使他脚肿、身体虚弱无力。天开始亮了,爸爸问阿如:“香港有没有安乐死?”

照顾末期肺癌父亲的阿如。
照顾末期肺癌父亲的阿如。摄:林振东/端传媒

陷入寻找支援的迷宫

确诊末期肺癌以后,阿如爸爸先到私立医院接受化疗,每针费用为10万,每3星期要打一针。面对近50万的医疗费用,阿如已经把楼宇抵押。直到2个月后,才排上期见公立医院的肿瘤科医生。

治疗方案算是定下来,却无助减少爸爸的痛症。肺癌使爸爸的胸腔积液,每星期都要到医院排积水。化疗的副作用令他吞咽困难,只能进食流质食物。无法进食又导致长期便秘,腹部胀痛,加上脚肿,他无法行走,连上厕所都不行。阿如摇摇头说,爸爸每晚根本难以入眠,浑身疲惫乏力。

他们曾向公立医院的医生求助。“是这样的,你现在病情如此,是会有这些不舒服,解决不到的。”医生说。爸爸在求救中受挫,觉得“连医生都不帮自己,当自己患了绝症。”

同年年底,爸爸在一次化疗时晕倒,医院通知阿如即使换药,有效性也仅两成。2020年12月,阿如爸爸最后一次入院,他在出院后的一个晚上,试图跳楼自杀,结束一切折磨。

“自己的病医不好,医生又没有理会他的不适。你要我这么不舒服地死,不如我自己先死好了。”阿如猜想爸爸当刻的想法。在爸爸自杀不果的第二天,阿如妈妈便哭着找公立医院的医务社工求助。但社工却表示自己仅负责申请经济援助,帮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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