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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当我拿着“这个中国”的护照去西非海上采访

中国渔船真的捞光了西非吗?捕捞量、渔船数的背后,是一个个曾在深圳打工、家中田地抛荒的农民。

几内亚比索港口外海,小舟正载着当地渔工前往中国渔船上工作。

几内亚比索港口外海,小舟正载着当地渔工前往中国渔船上工作。摄:何欣洁/端传媒

端传媒记者 何欣洁 发自几内亚比绍

刊登于 2017-08-30

#我们会吃光海洋吗 II

2017年2月,我得到了一张去西非的船票。

故事仍要从去年的《我们会吃光海洋吗?从太平洋到西非,两岸渔业全景调查》说起。专题报导出刊后,我们便一直希望下次的报导镜头能从“全景”拉得更近,无论是台湾仍有鲔鱼霸业的太平洋、印度洋上的渔业转运站,乃至中国渔船竞相前往捕捞的西非海岸,都是我们锁定的目标。

远洋渔船的甲板,无疑是世界上最难抵达的彼岸之一。它行踪无定、不易登船,一登船又不易靠岸,对我来说,最麻烦的是,我所认识的船长多半不愿意让女性长期在船上生活,“没有给你们用的厕所跟浴室呀!”是一个最常被用来拒绝、却也千真万确的理由。

这一次,机会意外地来了。绿色和平的“希望号”要再次前往西非巡航,寻求随船采访记者,“不过时间有点赶,半个月内就要准备好去茅利塔尼亚(港译:毛里塔尼亚)与几内亚比索(港译:几内亚比绍)的签证、文件,不知道你时间上来得及吗?”

没问题。

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一方面是机会难得,再困难也要抓住。能够登上远洋渔船、又能在女性友善的船舰上过夜,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采访机会呢?二方面是对台湾护照坚定不移的自信,不过办个签证,按照过往经验,参考一下背包客栈、寂寞星球或者找个靠谱的代办便搞定了吧!虽然在此行前从未听过茅利塔尼亚、对几内亚比索也印象模糊(踢进世界杯八强的塞内加尔倒是听过的)。但,世界上哪里有台湾旅客两周内办不下的签证呢?我是这样相信的。

这种天真的自信,成了我连番折腾的开始。

但,世界上哪里有台湾旅客两周内办不下的签证呢?我是这样相信的。

一本“中华民国”护照,在西非还能去多远?

首先,本次航程必须在茅利塔尼亚落地、途经塞内加尔,最后在几内亚比索上岸。在外交部网站上,台湾对茅利塔尼亚是落地签,但网络上却未见台湾旅客成功以落地签通关的案例。塞内加尔在网上的资料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台塞仍有邦交时、两国免签,旅客悠哉来去自如,对今日的我毫无参考价值;另一类是两国断交后,台湾护照处处受刁难、甚至被拒绝入境的血泪经验史。

台湾护照入境几内亚比索的记录更是付之阙如,这个早与我们恩义断绝二十年的国家,不给台湾任何免签或落地签待遇,必须申请正式签证,但正式的几内亚比索签证又该去何处申请?

首先,我打去外交部查询。外交部给了我一个制式的答案:

“请看我们网站怎么写。”
“是的,网站说要另外申请正式签证。我只想知道,台湾哪里可以有正式管道申请签证?”
“那你就去申请正式签证。”
“我是说……哪里?”
“我不知道啊,你去找旅行社吧。”
“有官方认定的合法旅行社吗?我在网络上找不到任何一间。”
“我也不知道耶。你还是去找旅行社吧。”
“……”

来回跳针数次,亟欲摆脱这通电话承办人员终于想起一个方案,“不然,你去问问我们葡萄牙的办事处好不好?他们离得比较近啊,说不定知道耶!”

“……好的,谢谢。那请问茅利塔尼亚真的会给我们落地签吗?有没有成功的案例?”
“请看我们网站怎么写。”
“网站写……落地签。”
“那就是落地签。”

好的。

在出发的前十日,我深刻体认到,世界上原来也有许多拿着台湾护照到不了的地方。

几内亚比索是葡萄牙前殖民地,前称葡属几内亚,独立于1973年。外交部请我去找台湾驻葡办事处,是个很有逻辑的建议,虽然两者距离4500公里,一点也不近。我算好时差,拨通了葡萄牙的长途电话。

“您好,我拿台湾护照,想申请几内亚比索签证,外交部说你们可能知道是吗?”
“你说哪里?几内亚比索?新几内亚?”
“不,几内亚比索。不是新几内亚、不是几内亚、不是赤道几内亚,是塞内加尔下面那个小小的,几内亚比索,Guinea Bissau。”
“哇!你去那边要干嘛呀?我从来没听说台湾人要去耶!不然,你写一个email过来我们官方信箱,我帮你问问看怎样申请,好吗?”

办事处的人亲切有礼,但直到我出发、抵达又返国半年后,仍未收到传说中的回覆信件。或许是她忘了、或许是中华民国护照要抵达几内亚比索真的太困难。在出发的前十日,我深刻体认到,世界上原来也有许多拿着台湾护照到不了的地方。

我向同行的中国朋友求助,她亦同感苦恼:“好的,我帮你问问看喔,因为我们护照都是免签呀,没遇过这样的问题。”

我又透过另一个北京朋友私下询问,她告诉我:“好像有人拿台胞证来北京申请,就台胞也是中国公民呀。你要不要试试看?”

“太好了。如果他们拒绝替我申请,就是违反一个中国原则,将我视为外国人,这是一种分裂国土的行为。”我开玩笑地说道。

最终,竟是PTT(台湾大型网路论坛)签证版的网友救了我。走投无路的我上版发文,有一位时常在西非自助旅行的达人好心回覆:茅利塔尼亚对台湾护照确实免签,不必担心在海关被无情遣返;从今年开始,几内亚比索的签证可以在网路上(!)申请,线上刷卡、线上领签证。

至于塞内加尔的签证,我已在听闻“要一个月前提出申请、不然下不来”的消息后,几近放弃。看着那些在两国仍有邦谊期间自由出入该地的台湾人游记,近年来逐渐被“中国旅客勇闯西非”的部落格取代,尚未出发,就已模糊感受到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势力在此的微妙消长。

塞内加尔首都,推车贩卖雀巢饮品的小贩。当地许多推车小贩向中国中盘商批货,贩卖给当地人、观光客、与上岸的渔工。
塞内加尔首都,推车贩卖雀巢饮品的小贩。当地许多推车小贩向中国中盘商批货,贩卖给当地人、观光客、与上岸的渔工。

“台湾,也是半个中国人,对吗?”

没事,都是中国人。在海外互相帮助,应该的。

经过各种有惊无险的折腾,车行过黄沙滚滚的城市,历经无数次疑似想伸手索贿、最终却在我一脸狼狈、装傻憨笑下最终挥手让我离去的场景,我终于在茅利塔尼亚港边成功登上“希望号”,并成功与船员一同申请上岸签证、入境塞内加尔,完成了“东京酒家”的采访。

出航的第四天,海上阵风稍强,我强忍反胃、故作坚强的努力便宣告破功,开始严重晕吐。

24小时不间断的摇晃,我感觉自己像被装进了盒子的货品,被上下抛摔,一天之内便吐了七次。吃什么吐什么,最后无物可吐,开始呕水,只好无助地向船医求助,吞下晕船药。最绝望时,只能坐在船舱厕所地板上,在心里说些“万一明天在中国渔船上吐了,受访者会因为可怜我而多说一些吗?”的垃圾话给自己听。

说也奇怪,隔日得到机会前往中国渔船时,原本仍在严重晕吐当中,眼看“吐在受访者船上”的悲惨预言就要成真。但在登上绿色和平的接驳小艇、身体在最贴近海浪的尺度上随波摇摆后,我突然感觉晕吐好了大半。及至踏上第一艘小型中国渔船,船身摇晃得比“希望号”更剧烈、鱼腥味扑鼻,我却突然感觉,一切都好了。原本剧烈翻搅碰撞的五脏六腑,如包上一层温暖的薄膜,肉体飘然,精神抖擞,在中国渔船的甲板上如履平地。

“你的脑子跟平衡系统终于接受你在海上了。它之前一直在抵抗,告诉你这一切不对劲,快回到陆地上吧!现在它整组坏光光,放弃人生,觉得你想在海上就在海上好了,随便你吧!”事后,来自台湾的“希望号”三副笑着告诉我,这是每个远洋船员必经的旅程。

我问中国渔船上的船员,是否都经过这样的过程?是否曾在船离了中国、穿越麻六甲海峡时吐到想家、不顾一切地想下船却无法回头?有人承认,有人却说自己从不晕。但无论晕不晕,在海上看到能说中文的朋友,他们都非常高兴。

“你中国人吗?哪里人的?”船长满脸笑容、欣喜地问我。

“噢,我是台湾人。”我友善回他。

“噢噢台湾,也是……也是半个中国人,对吗?”

看着他老实无害的笑脸,我忍不住笑着回答:“也可以这么说!”他便欢喜地笑了。

这不是旅途中第一次遇上“都是中国人”的邀约,在摇晃起伏的海上、炎热的非洲红土大地上,这句话听来仍与直觉相左,滋味却略有不同。最让人难忘的,要属几内亚比索的陈总。

陈总,是我在几内亚比索首都比绍辗转约来的受访者。我在出发之前,没能取得任何一个几内亚比索当地的水产业者联系方式,到了当地,格外心急,先到当地最好的露天咖啡厅去碰碰运气。

“等下遇到落单的中国人,就要去搭讪他!问他认不认识任何一个做水产、捕鱼的人!”我如此发誓。

喝了一小时左右,贵人果然降临。一位中国人走进咖啡厅,被我急急拦下,“请问!你是来做水产或远洋渔业的吗?”他倒也和气:“我本身没有在做,但我认识几个。”他打开了手机通讯录,拉出几个名字,让我循线联络,我再辗转联系、多拿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便是在西非渔业系列报导中反覆出现的“陈总”。

第一次连络上陈总时,只拿到了他在当地的电话号码。台湾最大的“中华电信”门号在当地全无收讯,我必须向几内亚比索籍的翻译借电话,告诉陈总,我是跟着绿色和平的船来的台湾记者、希望能采访他。到了约定的上岸时间,“希望号”却因为比绍港泊位不足,无法上岸,只能停在海上锚地。我急着再找翻译借电话、希望向陈总改期,一时却无法马上取得电话。

心中正着急,“希望号”欧洲船员却困惑地进来叫我:“Hsin-J,外面有一位你的朋友,说要找你。”

船在大海中央,哪来的朋友找我?我直觉反应拒绝,“找错人了吧?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可是他是中国人,说找一位台湾来的记者……”此时,台湾借船员急匆匆地进来,用中文直接揭开谜底:“欣洁,你昨天跟我说约到的受访者是不是姓陈?他开着一艘小船来找你了!现在在我们船旁边!”

我冲到两层楼高的船舷边往下望,有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雇用当地小木舟,急切对我招手:“何记者吗?我姓陈。”惊讶之间,我赶忙跟他解释:“是你!抱歉,我们船没靠岸,我又没有电话,我正在借电话要告诉你……”

“知道,我跟人家打听了绿色和平的船,人家说停在外面,知道你没有电话,所以我要拿给你。”陈总拿着一张当地sim卡挥舞:“我帮你充值了,放在这儿,你拿去。”他将黄色sim卡夹在缆绳缝隙之间,让水手拉上来,“回头打电话再约!”

各种关于震惊、感动与不解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我当下的感受。装上电话卡,我第一时间便是传讯息谢谢他:“谢谢你!陈总,我没想到你会特地到我们船边来。”

“没事,都是中国人。在海外互相帮助,应该的。”他如是回道。

不,我不是。怎么会是呢?最简单地说,在他国海关之前,你的护照免签,我的护照要申请正式签证;曾经让我畅行无阻的国家,与你建交后,便对“我们”的签证设下高门槛、百般刁难。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身为台湾80后,对于“大家都是中国人”,不至愤怒反感已算是温和派,我至多只能做到笑着婉拒。不,我不是。怎么会是呢?最简单地说,在他国海关之前,你的护照免签,我的护照要申请正式签证;曾经让我畅行无阻的国家,与你建交后,便对“我们”的签证设下高门槛、百般刁难。

但在希望号的船舱里,捏着这张电话卡,一句“都是中国人”却让我咀嚼许久。我开玩笑地对友人说,“如果做到这样,让我做一天中国人,我OK!”

“其实,中国大使馆早知道绿色和平要来,也知道你要来,说船上有个台湾来的记者对吧?他们都劝我们别跟你见面,说别惹麻烦。”见面后,陈总告诉我,“但我想,都是中国人,在海外一定要互相帮忙。而且,你肯定不是来做报导的吧?”

“啊?”

“怎么可能有人跑这样远来做报导呢?我们的故事没什么好写的,从来没人特别来访问我们什么。没什么意思呀!谁想看呢?”陈总一口咬定,“啊呀做人要老实点!你肯定不是来做报导的吧!你想做什么生意呢?要做要趁早呀!这里没几年好光景了,或许鱼也快没了。”

“那没了怎么办呢?”

“没怎么办,就完蛋了,没有下一个地方可去了呗!”

农民工上船:我所看见的中国渔船

几内亚比索首都的渔市场,当地渔民捕捞的渔获。
几内亚比索首都的渔市场,当地渔民捕捞的渔获。

西非是地球上最后一块不受管制、物产丰饶的净土,一旦捞完,或许再也没有下一个更好的渔场可去,是许多中国渔民的共识。1980年后新兴的中国远洋渔企追逐鱼踪而来,渔民则为了生活上船。中国渔船如是在30年内暴增了35倍,大量来到欧洲的后花园、却还是维持亚洲的作业习惯,会被封为“西非海洋杀手”一点也不意外。

然而,我看到的是中国船长、渔民普遍未接收到当代公海作业的知识,既然未能理解规范边界,自然也无从完整理解“犯规”的意义。于是他们将责任外推,混合著对西方世界的敌意与抗拒,形成恶性循环,让他们以最没有建设性的方式理解自己所收到的罚单:

“非洲人来只是要钱,给钱没事,不给钱有事。”“他们只抓中国人、不抓欧洲人,他们被殖民过,怕死欧洲人了!”“海洋保育,那是欧洲用来刁难我们中国的玩意,我不相信。”

对于规范认知不足,不仅仅会带来“只是被找麻烦”的负面感受,同时也让中国渔船相对无法保护自己。

我相信,中国渔船确实对西非海洋环境造成破坏。但在船上彻夜捕捞的渔民,并非贪得无厌的巨贾,而是一个个农民工。那一张张酷似王宝强、说着自己上一份工在深圳工厂、家里田地抛荒的渔民,多数人没有机会理解如何自己该做个世界海洋公民。

我们登上的第一艘中国渔船,因为未在船身漆上英文船名而受罚,必须立即被扣押回港、漆上英文船名才能出海作业。

“我有写名字的啊!写了好几个!到处都有!”船长看来紧张、慌乱而无法理解,与当地人也语言不通,“你替我翻译一下,我有写名字。”他拜托我。

“那是中文!要漆英文!必须要写英文!”我们与翻译七嘴八舌地对他解释,他才苦恼地接受事实,“好的,要有英文。我不知道。”转身交出所有船员护照,乖乖回港接受调查。

然而,同样的临检场景,发生在俄籍渔船、西班牙籍船长的身上,却是全然不同光景。因涉嫌“非法转运渔获”而同样被扣押护照、回港调查的船长,从容地在空白纸上手写了数行字,以法文向当地临检官员要求:“这里,请你签名,证明你真的是几内亚比索政府官员,合法扣押我的护照。”

几内亚比索的官员闻言,很不高兴,“是你要来签我的文件!不是我要签你的!你要跟我回去调查!”

“但你要拿走我船员的全部护照,我是船长,我必须保护他们,请你签名。”船长面不改色。争执数轮后,当地官员悻悻然地在那张临时的“文件”上签名,船长优雅地收起纸张,转头看到我,仍不改绅士风度,露出体面的笑容,要与我握手话别。

我相信,中国渔船确实对西非海洋环境造成破坏。但在船上彻夜捕捞的渔民,并非贪得无厌的巨贾,而是一个个农民工。那一张张酷似王宝强、说着自己上一份工在深圳工厂、家里田地抛荒的渔民,多数人没有机会理解如何自己该做个世界海洋公民。若不能找到一个方式,让这十万大军相信“海洋保育不只是欧洲人找中国人麻烦”、“非洲政府不会只欺负亚洲人、纵放欧洲人”,要在广阔的大海上执行保育政策,实难如登天。

而在《战狼2》热映潮方歇的此刻,我们刊出了这篇西非报导,果然不意外地出现了两种相反留言。一种认为我们帮着欧洲打击中国:

“这论调,符合一贯欧洲人在非洲宣传的“中国掠夺非洲”,“中国殖民非洲”的模板。商业竞争玩不过就开始诋毁对手。现代欧洲人把祖上当海盗时的强势败得一点都不剩了。”

同时,也有人认为我们将各国都打五十大板,替中国开脱责任:

“端传媒……中国人差,外国人也差呢……完全逃避问题,so Chinese.”

但若要说说西非航程给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该将西非渔业问题还原为国际地缘政治下的复杂议题,将问题归咎于单一国家,既不属实,亦于解决问题无益。如果欧盟与中国都承认,按照现在趋势,西非渔业枯竭是迟早之事,那么,停止辩论“是谁了殖民非洲”,促进西非区域各国联合执法,或许才是听来天真、却不得不行的路径。

尾声:又做了一回“中国”人

离开非洲的前一刻,我抓紧护照,又做了一天“这个中国”人。

结束两周的采访,我与“希望号”告别,即将踏上归途。想从几内亚比索直接离开非洲、不再往衣索比亚或摩洛哥转机,买一张从首都比绍飞往前殖民母国葡萄牙的机票,是唯一选择。

在机场,当地海关人员盘问:“你要去葡萄牙?”

“是的。”

“你的葡萄牙签证呢?”

“我的护照到葡萄牙免签,而且我只是转机。”

“不,你们中国护照要签证。”年轻的海关人员指着我护照上的Republic of China,自信满满地说,“你没有签证,会被拒绝入境,有好几个乘客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让你上飞机。”

“不!那是PRC护照才需要签证!我们ROC不用!不一样!这个China不是那个China!”听到他不让我上飞机,我气急败坏,“你给我一台电脑,我找给你看。”

他耸耸肩,领着我进办公室找另一个海关人员查询。

“是的,ROC护照可以进入葡萄牙,你可以登机了。”操作电脑的官员替我解除滞留机场的大危机,看来特别和蔼可亲,“我知道,你们这个中国护照去欧洲方便,他们(那个中国)护照来非洲方便。”

“谢谢。”无论如何,我感激涕零。

离开非洲的前一刻,我抓紧护照,又做了一天“这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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