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Rumii如月瑠美。」螢幕前的她以一把猶如娃娃的甜美聲音向觀眾介紹自己,直播時總是輕言細語,聲線尖細,夾雜一兩句流利日文。我帶着好奇心問:「你用了變聲器嗎?」她笑說:「沒有,我平時的聲音就是這樣。」
聊天室中,觀眾和她討論的不是樣子或聲線,也不是直播內容,他們的對話裡充斥着大量問號。Rumii勸說不要只用「?」留言,但眾多觀眾仍淘氣地繼續發送。「第一次直播的時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多人(在聊天室)發送問號⋯⋯」而後來直播時,「?」也會不出現,慢慢竟成為粉絲為rumii 打氣的符號。
她漂白的頭髮與身後粉紅背景相搭配,微笑時雙眼瞇成直線,說話時身體輕輕晃動,但口型似乎跟不上說話的速度,因而不太協調——這一切都因為,她並非一個觸得到、摸得清的實體,而是背後有真人控制的「虛擬YouTuber」。
虛擬YouTuber(Virtual YouTuber,以下簡稱「VTuber」)是指在YouTube進行直播和發布影片的虛擬人物。此外,亦有其他虛擬直播主會把Bilibili、Twitch等網站作為分享平台。透過電腦的動態捕捉軟件,真人的動作、表情可以呈現在虛擬人物身上。VTuber的外表以動漫、插畫風格為主,而在背後操控的真人則被稱為「中之人」。
這個概念最早可追溯至2016年,一名叫絆愛(Kizuna AI)的虛擬人物在YouTube創立頻道,並自稱為虛擬YouTuber,因其直播時表現傻氣逗趣,後來被粉絲戲稱「人工智障」。她曾在影片開玩笑說自己的衣服僅是投影,因此基本上是全裸狀態,結果被YouTube以涉及不良內容為由封鎖帳號,但其後獲解封並重新上載影片,頻道訂閱數亦迅速增長。
「VTuber其實是一個spectrum(光譜),他們佔據了不同位置。」VTuber的本質難以定義,各人對此均有不同認知,既可以是平易近人的朋友、搞笑藝人,也可以是偶像。
VTuber的收入主要來自粉絲在直播時的贊助(Super Chat),讓粉絲表達對自己的支持和關注。部份VTuber亦會售賣周邊商品、接洽廣告,經紀公司甚至會替他們舉辦網上演唱會。根據統計網站Playboard數據,2020年全球前十名獲最多贊助額的YouTuber中,有七名都是VTuber,其中知名VTuber「桐生可可」更以超過1.5億日圓的贊助額位居榜首。
這個文化浪潮從2017年開始直捲日本全國,虛擬直播主經紀公司相繼成立,投入大量資金推動產業發展,例如虛擬偶像事務所Nijisanji(俗稱彩虹社)的母公司ANYCOLOR在2020年4月獲得19億日元融資,當中投資者包括Legand Capital、索尼音樂等。而日本科技公司COVER亦在2020年5月籌集 7 億日圓,旗下VTuber經紀公司Hololive有20多名直播主,已成為「百萬Vtuber」。
為了打進國際市場,Hololive把VTuber打造成偶像,並設立服務不同國家的部門,引入能操各種語言的VTuber,例如分別針對歐美和印尼市場的「Hololive EN」和「Hololive Indonesia」。噶嗚・古拉(Gawr Gura)為現時全球最高訂閱數的VTuber,已多達逾300萬人訂閱,亦是Hololive EN旗下的虛擬偶像。此外,Netflix於2021年4月正式推出第一位VTuber「N-ko」,是一個人和羊混合的生物(sheep-human lifeform)。
「所以,大家喜歡看真實有趣的,也喜歡看能激奮人心、帶來心靈安慰的存在。所以我會說Vtuber是盛載了這兩種(功用)的存在。」
從虛擬YouTuber到虛擬偶像
但說到底,VTuber終究只是穿了皮套的YouTuber?「VTuber其實是一個spectrum(光譜),他們佔據了不同位置。」中文大學的趙偉強以VTuber為論文研究對象,亦就此訪問過不少VTuber愛好者。他認為VTuber的本質難以定義,各人對此均有不同認知,既可以是平易近人的朋友、搞笑藝人,也可以是偶像。
他認為虛擬偶像作為VTuber的其中一種展現方式,亦即是在VTuber身上添加偶像的屬性,例如身穿華麗服飾以劃分粉絲和偶像的階級關係,或者是以鋪天蓋地的宣傳攻勢,營造出時刻環繞粉絲的感覺,「他們(VTuber經紀公司)會塑造一種這個VTuber無時無刻也會包圍你,一種熟悉和親切的感覺。」他繼稱一般YouTuber不會運用這種策略,而只不過是眾多娛樂選項的其中一種。
大部份VTuber均有人物設定,描述關於該名VTuber的特質,例如年齡、身高、種族等,令觀眾更沉浸於虛擬世界。Aiden認為VTuber的人設具有兩個向度,第一個就是他們能夠忠於人設,言行一致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另一個方面,這種言行一致會產生一種魅力,它讓觀眾看見自我不是現實生活中那麼不堪的「真我」,它是一個精神上可以鼓動、帶來動力的存在。「所以,大家喜歡看真實有趣的,也喜歡看能激奮人心、帶來心靈安慰的存在。所以我會說Vtuber是盛載了這兩種(功用)的存在。」
而另一個面向則是VTuber顛倒原本人物設定,展露出他們最真實的一面。Aiden坦言,觀眾知道這些人設只是虛構,所以與其看虛假的東西,倒不如發掘VTuber的真實個性,「如果貫徹不到的話,觀眾也會覺得對於這個Vtuber的理解還有很多需要發掘的地方,他總是能為我帶來新鮮和驚喜。」這些「人格崩壞」的VTuber反倒營造了一種反差感,打破偶像刻板印象。
在一個「娛樂至死」的世代中,我們活於虛幻卻渴望尋求真實。眼看到的不等於真相,看不見亦非一定是假象。Aiden說: 「我們看見Mirror這麼多帥哥,常也會想:這是否真實的他?他們是否真的這麼kind、sporty和陽光?經常也會有這種焦慮,但如果看回所謂虛假一點的VTuber,這種焦慮反而會降低。」
虛擬直播主Rumii:我想成為大家的偶像
相較日本和歐美等地,香港的虛擬直播文化仍在起步階段,VTuber普遍缺乏經紀公司支援,大多自資經營和獨立策劃影片內容,這種情況被稱之為「個人勢」,即相較於以團隊經營的「社團勢」和有公司支持的「企業勢」。
Rumii是香港其中一名VTuber,頻道訂閱人數已達2.3萬多人,是同類型頻道之中最高,其後分別為「米亞MYA」和「MK妹」,訂閱人數為1.6萬多人和1萬多人。Rumii平時直播除了玩遊戲、與粉絲閒談之外,亦會舉辦不同活動,例如教授日文、翻唱歌曲等。她亦嘗試邀請其他VTuber合作,一起進行直播,匯聚來自不同頻道的粉絲。
「其實,我有一刻會想如果我是普通人類(形象)的V-tuber,又會變了一個怎樣的結果呢?不過我也會想做大家的惡魔idol,到現在還是這樣想。」
不過,她並非一開始就如此熱愛這種文化。「她們這把聲音可以維持多久?」、「有什麼好看?」兩年前第一次看VTuber直播時,她還是充滿疑惑。「可能我一開始覺得太新奇,對於比較新的事物,有少少抗拒,覺得好奇怪。」Rumii及後發現Vtuber真的是全情投入飾演自己的角色,慢慢懂得欣賞他們。
Rumii深受Hololive影響,因而決定朝着虛擬偶像之路進發,成為一位帶給人希望的偶像。「看着她們閃閃發亮,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帶給人正面的感覺。」2020年3月,她曾經應徵為Hololive的Vtuber,把自我介紹影片投稿至該公司作面試,雖然最終未能入落選,卻堅定了她做虛擬偶像的決心。「我會想死定了,究竟要做什麼好呢?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想成為VTuber。」
憑着這股決心,她在2020年8月開始籌備做VTuber的事宜:學習電腦軟件、委托友人繪畫角色草圖、構思直播內容,並在2021年1月發佈第一條影片。不過,在過程中所花費的資金對Rumii造成一定經濟壓力。「一開始沒有出道,委托的時候真的會好心痛,覺得用這麼多金錢,所以那時都會問自己是不是為了興趣?真的是我想做這件事,就給錢。」
對虛擬直播單純的熱愛,使她享受其中,即使未知付出的能否有回報,仍然堅持為興趣而拼博。「其實,我有一刻會想如果我是普通人類(形象)的V-tuber,又會變了一個怎樣的結果呢?不過我也會想做大家的惡魔idol,到現在還是這樣想。」
除日常直播贊助外,Rumii在YouTube都設有不同月費的會員制,還把它們分類為「如月病」、「如月重症」和「如月末期」,不同等級的會員有各自專屬優惠,也反映了粉絲「中毒」有多深。她更推出了周邊產品,例如徽章、零錢包和毛公仔。但她來說,分享總比賺錢來得重要,「比起說我要賺回本,我會覺得有這個產品讓大家去買,這個感覺好好。」
Rumii因缺乏做虛擬直播主的經驗,令她不知道怎樣定位自己,加上在香港沒有前人借鑑,因此需要經常摸索直播的節奏、氣氛和風格,在她頻道成立初期,已有很多網友留意,影片觀看人數亦比其他Vtuber多,無形中給予不少壓力。「譬如說看見有200多人看,我就覺得要表現得有趣一點,讓別人不會覺得太悶。」
她坦言自己抗壓能力較低,感覺到壓力就什麼也做不了,「腦便會一片空白,好多東西都會被壓力影響到表演不好。」她希望自己有最好的表現,不想令觀眾失望,所以避免在直播時留意觀看人數,影響自己的心情。
打破人物設定 顛覆偶像定義
Rumii的人物設定是大魔王的女兒。魔界因被人類多次侵略,以致需要大量金錢支付士兵薪水,她逼不得已去人類世界賣藝幫補家計。看似虛幻的故事,卻是自我實現的目標。「我一開始也是想做理想中的自己。」她着迷於魔幻之事,渴望成為漫畫故事中的惡魔,靈感一來,只用了五分鐘便寫下了這個設定。
她與傳統印象中的惡魔截然不同。沒有鋒利的撩牙、凶狠的眼神、猙獰可怕的面容。相反,她穿的是黑色蕾絲的女僕套裝,粉白頭髮上有兩隻黑色小角,身上長了一條用蝴蝶結裝飾的尾巴,說話時不時露出小虎牙,潔白的臉上沾了一絲絲腮紅。
「但因為我也會想行偶像路線,另一個人格有時候才會出來。」在兩個人格的拉扯底下,她不免感到迷惘,還未肯定轉變路線是好是壞。「如果真實的我應該是在兩者中間。」
Aiden認為人物設定對VTuber十分重要,因為這能讓觀眾在最短時間掌握關於VTuber的資訊,然後再決定是否花費更多時間在他們身上,「只要觀眾在好短時間grab到這些資訊,然後他就能夠自動篩選喜不喜歡這樣的人設。」他認為這個篩選過程是每個粉絲也會經歷的心路歷程。
「但是做久了以後,本身的性格就會慢慢顯現出來,現在有些放飛自我的感覺。」在一次直播中,有粉絲在聊天室寫上性器官諧音的留言,Rumii不以為意地說出,頓時意識到說錯了話,立即放聲大叫,氣到喘氣,不再理會觀眾。她形容這是自己的「第二個人格」,比較貼地和讓人容易親近,本來不是她粉絲的觀眾倒喜歡她這一面,「我覺得這樣關係也挺好、蠻有趣的,好像朋友一樣。」
「但因為我也會想行偶像路線,另一個人格有時候才會出來。」在兩個人格的拉扯底下,她不免感到迷惘,還未肯定轉變路線是好是壞,「因為也不是好清楚香港觀眾會喜歡哪一類直播主,我會覺得無論我如何去想大家喜不喜歡現在的我,也沒有辦法選擇,因為我也沒有可能迫使自己回到以前。」
Aiden表示VTuber的人物設定是一種交織敘事,「我有自己的一套,但粉絲有自己的一套,Vtuber接受了之後又會有新的敘事出來,這個就是Vtuber和觀眾之間的互動。」這就如所謂的「偶像育成」,讓粉絲見證自己偶像的成長。
而遊走在真實與虛幻,穿插於現實與網絡,那個才是真實的Rumii?「如果真實的我應該是在兩者中間。」她說道。
虛擬直播:娛人娛己
Rumii打從一開始就想成為虛擬偶像,然而這個情況在香港實屬少數,更多的是希望用另一種方式分享自己的生活。香港VTuber子瑩沒有詳盡計劃、人物設定,或是明確目標。就算直播時沒有觀眾,她也能對着螢幕大說一番,理由簡單不過:娛人也自娛,不想有太多負擔,單純為了興趣。「之前我會覺得死定了,沒有人我說不說話好呢?去到後期便不理會,一邊玩遊戲一邊說話。」
子瑩的頻道訂閱數為5千多人,她本身是一個自由工作者,試過從事日文翻譯、動漫配音等工作。在做VTuber之前,她已經在YouTube分享翻唱作品,一直以來也想透過直播和粉絲互動,但礙於不想露面,還沒下定決心進行直播。直至VTuber概念的出現,讓她把所想的付諸實行。「大概是因為我自己有開頻道,本身就想用另一個形式與觀眾溝通,其實好多人也不想出真樣,所以便會用這個形式。」
「我和你這樣溝通,我們都知道大家會有一些身份、所屬,我們會有各自負擔,說話不能超過一定界線」Aiden對我說,「如果你是一個Vtuber,我們中間隔了一層,你不知我是誰的話,我可以做的東西就可以超越了人與人之間的一個界限。」Aiden表示,VTuber能予人一個安全保障,同時帶來滿足感,去說大家怯於表達的話,做大家覺得尷尬的事。
而這延伸至創作來說,是一種創意上的突破,可以做到一般Youtuber無法給予的創作內容。他舉出彩虹社的企劃為例,當中邀請了一些男性VTuber把自己當作冰壺,在一個滿布潤滑液的地面滑行,「如果你一伙真人玩,是會被人投訴有傷風化,但大家其實喜歡看,是一些好out of the box的idea,就是因為有皮套保護着他們真實身份,才有這種額外的創作空間出來。」
若是以立體方式呈現,方法其實大同小異,惟對電腦軟硬件的要求更高,例如以立體方式呈現的子瑩是用「VRoid Studio」,建構角色模組的過程更為複雜。為了更精準呈現人物的反應,真人可能需要佩帶頭盔等儀器。
子瑩亦不像時下VTuber會設計各種活動,大多數也只是遊戲直播,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知是否網絡延誤的關係,她在直播中經常有不同的笑料。「你在A關卡應該這樣打的。」觀眾在聊天室上發送了遊戲通關的提示。而現實上子瑩已經玩到B關卡。「因為我屏幕畫面和直播畫面延遲了一分鐘。所以經常出現觀眾仍然討論上一個畫面的話題。」
子瑩的人物形象沒有Rumii的來得如此魔幻,只是一個帶着淺藍色眼鏡,染了粉紅色頭髮的女子,與現實世界的人沒有兩樣。但要製作出一個VTuber的模型其實毫不簡單,首先,創作者要決定VTuber是以2D還是3D方式呈現。若是前者,創作者需要設計出VTuber的草圖,並用電腦軟件「綑綁」該人物的骨架,簡單來說就是令人物懂得郁動。
Rumii所使用的軟件程式是「Live 2D」,也是目前大多數VTuber所使用的。最後以鏡頭追蹤真人的動作和表情,透過「facerig」、「VseeFace」等臉部追蹤軟件令VTuber按真人指示做出相應動作。若是以立體方式呈現,方法其實大同小異,惟對電腦軟硬件的要求更高,例如以立體方式呈現的子瑩是用「VRoid Studio」,建構角色模組的過程更為複雜。為了更精準呈現人物的反應,真人可能需要佩帶頭盔等儀器。
從現實走到虛擬 把殘酷化為美好
「虛擬偶像可以有不同的種族,即是你可以有不同的幻想,有好多吸引的人設,這些都是好有趣。」Rumii本身作為虛擬偶像的粉絲,認為虛擬偶像比真實偶像更有詮釋空間,可以看到不同人用各自的方式表達角色,帶來更多不同可能性,「我會覺得原來這個世界會有這樣的人。」
以Aiden最喜愛的VTuber「小鳥遊琪亞拉」(Takanashi Kiara)為例,她本身是一名奧地利裔人,卻懂得說德文、英語、日語。Aiden表示,Kiara能讓自己見識到不同文化,「我也想成為一個這麼multicultural、globalised的人。」這也間接驅使他學習德文。
真人偶像總有一天隨年月老去,但虛擬偶像的外表卻可以保持不變,彷彿永遠陪伴着粉絲一樣,溫柔的聲線撫慰人們內心,其獨有的視覺語言也讓觀眾從現實走進一個虛幻世界。
「看Vtuber的時侯你已經進入了另一個dimension(維度)的東西,你就不會看到現實世界。」Aiden表示,VTuber或可以幫助我們從一連串意識形態、政治制度、社會氛圍中抽離,尤其是這幾年如此動盪不堪,人們便會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尋找所謂的「精神避難所」。
桐生可可曾在直播中展示 YouTube 後台數據的截圖,讀出訂閱觀眾的國籍比佔,其中顯示了4.7%的觀眾來自「台灣」,事件觸發中國網民聲討。她其後宣佈在2021年6月9日畢業(表示隱退),其最後一次的直播吸引接近50萬人同時觀看,是目前為止VTuber中最多的在線觀眾人數。一班香港粉絲組成「桐生可可粉絲會」,在她畢業前一天在巴士站燈箱登廣告。
被問及為什麼不觀看香港本土Vtuber的直播,粉絲會成員Frankie認為,香港虛擬直播主需要具有本土特色,內容要迎合香港人的喜好才能吸引觀眾,而不是單純挪用日本那一套文化。「為什麼不看正統的日本人做日本的Vtuber?要看一個不是日本人模仿日本人?」Aiden表示,香港部份VTuber嘗試模仿日本現行的那一套,例如起名會用日文片假名、影片的封面設計等,失去自己獨有的特色,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虛擬直播文化由日本興起,然而香港有了本地VTuber,觀眾就真的會去看嗎?桐生可可粉絲會成員陳先生說:「我的母語是廣東話,聽一個香港VTuber用廣東話,但是說一些偶像的說話,我個人覺得有羞恥感,我自己看都會尷尬,想迴避這種尷尬。」另一位成員EC表示,不會看香港本地的虛擬直播主,因為VTuber的圈子很大,有很多選擇,自己雖然聽得懂廣東話,但不會選擇說母語的VTuber。
William一直有關注虛擬YouTuber的資訊,也是Rumii的粉絲。他認為Rumii與日本虛擬直播主雖然相似,會說日語、唱日文歌,但同時具有香港本土特色,是「日本包裝,香港味道」。另外,他覺得Rumii很有做直播主的天份,能隨時引人發笑,「她有時會做一些好搞笑的事情,不經不意地做了出來。」對他而言,觀看Rumii的直播就如與親密朋友聊天,「過程中我找到共鳴,好像朋友之間的關係,即是你找到一個談得來的朋友。」
Hololive旗下的虛擬偶像也會為她們的粉絲起名,就如姜濤的粉絲稱「姜糖」,Anson Lo的粉絲則稱「神徒」一樣。Aiden指出,VTuber經紀公司有其獨特的營運策略,幫助VTuber和觀眾建立某種特殊關係,「但這種關係的本質是什麼呢?還是好曖昧,而我覺得這種是一種戰略上的曖昧。」
桐生可可粉絲會成員陳先生說:「我的母語是廣東話,聽一個香港VTuber用廣東話,但是說一些偶像的說話,我個人覺得有羞恥感,我自己看都會尷尬,想迴避這種尷尬。」
不能被複製的VTuber
人們對虛擬直播主印象總離不開那嬌滴滴的聲音,但子瑩仍然保持自己原有較低沉厚實的聲音。「我掙扎了一段時間,如何算好呢?但我又不想遷就我的聲音做一個形象出來,後期我放棄了。做自己喜歡的形象,說自己習慣的聲音。」子瑩在決定做VTuber的時候,曾介懷低沉聲線會否有影響表現。「我有試過調高一點,即是很可愛的那種。」訪問期間她嘗試調高聲調,聽起來自然而然,「我覺得別人做沒有問題,我做的話有少少想打自己,最後還是放棄了。」
虛擬VTuber同樣具有創作者的身份,其直播和作品內容才是最重要,和現實一樣不能只行偶像派路線。即使人物外表、設定怎樣吸引也好,沒有人格魅力和特色,也終歸也只是一個披着美麗外殼的普通人。虛擬偶像背後真人的性格才是吸引人看下去的原因。Aiden則表示,才藝和性格這兩方面在每個VTuber身上的比例也不一樣,「就好像try and error一樣,今次人格魅力佔兩成,才藝佔八成,但訂閱數可能還是好少,便再tune一tune。」
VTuber界中有「轉生」一詞,其中一個意思是指VTuber皮套的改變。Aiden認為VTuber為了帶動人氣而轉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對粉絲而言未必能夠接受,因為他們追求的是「中之人」和皮套那種外表和內在的配合,兩者缺一不可。例如絆愛曾在 2019 年設立了額外3個分身,除了聲音外表沒有任何改變,但事件仍然引起部份粉絲的不滿。
Vtuber模糊了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界線,Frankie表示即使虛擬偶像在現實多麼不堪,都可以接受他們的性格和設定,當中的矛盾、衝突反而令他們變得更為有趣。「就算一開始的設定是可愛、乖巧,觀眾發現他真實的一面,原來很巴辣、野蠻,觀眾都會喜歡。」他認為VTuber最重要是與觀眾聯繫,維繫直播氣氛,令觀眾覺得這個人是獨特,不可以隨便被取替。
「我是一個和觀眾距離感比較大的人,就是因為這樣,留下來的都是好喜歡我的粉絲,真是被我的直播吸引。」Rumii雖然不擅長與粉絲維繫關係,不會逐一回應他們的留言,但直播期間還是堅持與粉絲互動。「有些人覺得留言你也不回覆我,就去找其他人看」。從一開始不懂與人相處,到能與觀眾自然地說話,Rumi表示做虛擬直播主幫助到自己與人溝通。「就算我不用翻看(以前的影片),也會感覺到和一開始的自己在說話方面是真的有成長,無論是在聲音、內容、感覺方面。」
人們對虛擬直播主印象總離不開那嬌滴滴的聲音,但子瑩仍然保持自己原有較低沉厚實的聲音。「我掙扎了一段時間,如何算好呢?但我又不想遷就我的聲音做一個形象出來,後期我放棄了。做自己喜歡的形象,說自己習慣的聲音。」
虛擬VTuber作為一種文化產業
VTuber的收入來源主要來自觀眾在直播時的Super Chat,亦有來自影片的廣告分紅及廣告收益。Rumii表示一開始沒有想過要全職做直播主,只是想可以賺一些零用錢。但隨着她的知名度提高,收入漸趨穩定,「現在做下去叫我做全職也是可以」。
她每個星期大約會開4-5次直播,而每一次的贊助由數百元至千元不等。在2021年4月1日,粉絲曾為她舉辦愚人節活動,Rumii在短短兩小時就獲得逾一萬港元的贊助。
子瑩指出,VTuber因為語言關係受地區性局限,而廣東話族群本來就比較少,香港VTuber難以吸納新的觀眾,商家看不到商機自然不會投資,因此她現時做虛擬直播主也為興趣為主,未有轉做全職工作。
ACG文化(動漫、漫畫、遊戲)在香港仍屬少眾,喜愛這種文化的人或被認定為「宅」和「毒」,被貼上不善交際、玩物喪志等標籤。作為ACG衍生出的VTuber的前景看來更為惡劣。Frankie認為VTuber在香港是有機會發展,只是需要粉絲以行動支持偶像,「Vtuber是沒有影響力的,有影響力的是那群支持者。如果沒有Superchat,很多人也沒有用。如果要培養一個習慣,首先要給錢,我相信香港很多人都肯給錢支持。」
「因為我覺得目前問題是觀眾好少,如果要支撐這麼多個全職VTuber,以現在的觀眾數量,其實是不足夠。」Rumii說。「我會希望有一日可以多些人看VTuber,不過,我們也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才會來,只可以默默地努力,因為其實大家也不知道將來會是怎樣。」
"在一個「娛樂至死」的世代中,我們活於虛幻卻渴望尋求真實"
文中"娛樂至死"疑似被曲解,不是只指世人愛追尋娛樂又對真實有興趣。
跟據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大約指一般人不再探求“真實”, 只愛上碎片化,不嚴謹,去脈絡化的娛樂 (e.g. 電視節目)。 如果一般人有追求真實之意,重拾書本般的嚴謹推論,那麼此書便不會面世
没想到居然在端也能看到楼下这种阴阳怪气的评论了……
笑嘻了,这都能在评论区看到脆鲨,那我只能说一句“上B站,关注嘉然顿顿解馋”了🥰
藝人的一種。
看到绊爱中之人春日望最后的黯然离场,让我感觉到从事这个行业的人(独立运营自己账号的除外)其实说到底命运还是掌握在公司的手上,只是目前她们个人与公司并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如果将来她们真的与公司出现了很大的分歧,那么这些vtuber最后会不会被扫地出门也很难说。像春日望至少还有个声优的身份可以让她继续从事类似的工作,让原本的粉丝们转移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这里来;而其他人在中之人没有公开地暴露过的情况下,没有了皮套,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也还是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谋生。当然也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
另外这种给一个3D的皮套然后让中之人自由发挥的做法可能最早是从「摸索吧!部活剧」开始的,这部动画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知道绊爱的企划最初有没有受到过它的启发。
「Hololive旗下的虛擬偶像也會為她們的粉絲起名......」這段後面講的都不是Hololive的VTuber,想問是不是行文上有誤植?
我一直觉得互联网生态变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现实社会的生态变化。作为一个从18年开始看V的大陆人,我经历了bilibili从日V爆红到现如今国V独霸一方在盈利额上可以和YouTube相对比的时代。这其中发生的在市场层面的变化,还有观众看V的目的与选择看那种类型的V的变化是很值得探究的(举个例子,bilibili有一位虚拟up主七海娜娜米,她最开始出道的时候是作为一个类似于彩虹社本间向日葵那样的虚拟偶像类主播的,但是在出道的19年一直不温不火,最高热度也只有一万多(因为bilibili没有人数显示只有热度排面且排面机制不公开所以无法确定有多少人在看,但一万热度在bilibili直播区并不算是高流量)但20年底因为“ybb”事件而爆红,从20年的底边vup变成了如今bilibili虚拟主播区第一人(ybb事件大体就是因为有粉丝拔出了七海娜娜米中之人的恋爱事件和中之人真实身份而导致七海娜娜米中之人本人下场和粉丝对骂)
很希望端能写篇文章也探讨下大陆的虚拟主播发展,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大陆的虚拟主播因为特殊的社会环境可以说是全世界所有虚拟主播中政治成分最多的。
「Aiden表示,VTuber或可以幫助我們從一連串意識形態、政治制度、社會氛圍中抽離,尤其是這幾年如此動盪不堪,人們便會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尋找所謂的『精神避難所』。」确实是这样,我甚至也考虑过要不要搞套模型,平时直播一些游戏、杂谈之类的内容来缓解压力,最后因为网络环境太差而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