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偶像直播主在香港:谁在做?谁在看?谁在赚钱?

观众知道这些人设只是虚构,虚构人设与真实操纵者之间,“人格崩坏”的VTuber反倒营造了一种反差感,打破偶像刻板印象。
互联网政治 媒体 文化现象 科技公司 风物

“大家好,我是Rumii如月瑠美。”萤幕前的她以一把犹如娃娃的甜美声音向观众介绍自己,直播时总是轻言细语,声线尖细,夹杂一两句流利日文。我带着好奇心问:“你用了变声器吗?”她笑说:“没有,我平时的声音就是这样。”

聊天室中,观众和她讨论的不是样子或声线,也不是直播内容,他们的对话里充斥着大量问号。Rumii劝说不要只用“?”留言,但众多观众仍淘气地继续发送。“第一次直播的时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多人(在聊天室)发送问号⋯⋯”而后来直播时,“?”也会不出现,慢慢竟成为粉丝为rumii 打气的符号。

她漂白的头发与身后粉红背景相搭配,微笑时双眼瞇成直线,说话时身体轻轻晃动,但口型似乎跟不上说话的速度,因而不太协调——这一切都因为,她并非一个触得到、摸得清的实体,而是背后有真人控制的“虚拟YouTuber”。

虚拟YouTuber(Virtual YouTuber,以下简称“VTuber”)是指在YouTube进行直播和发布影片的虚拟人物。此外,亦有其他虚拟直播主会把Bilibili、Twitch等网站作为分享平台。透过电脑的动态捕捉软件,真人的动作、表情可以呈现在虚拟人物身上。VTuber的外表以动漫、插画风格为主,而在背后操控的真人则被称为“中之人”。

这个概念最早可追溯至2016年,一名叫绊爱(Kizuna AI)的虚拟人物在YouTube创立频道,并自称为虚拟YouTuber,因其直播时表现傻气逗趣,后来被粉丝戏称“人工智障”。她曾在影片开玩笑说自己的衣服仅是投影,因此基本上是全裸状态,结果被YouTube以涉及不良内容为由封锁帐号,但其后获解封并重新上载影片,频道订阅数亦迅速增长。

“VTuber其实是一个spectrum(光谱),他们占据了不同位置。”VTuber的本质难以定义,各人对此均有不同认知,既可以是平易近人的朋友、搞笑艺人,也可以是偶像。

绊爱(Kizuna AI)的虚拟人物在YouTube创立频道。
绊爱(Kizuna AI)的虚拟人物在YouTube创立频道。

VTuber的收入主要来自粉丝在直播时的赞助(Super Chat),让粉丝表达对自己的支持和关注。部份VTuber亦会售卖周边商品、接洽广告,经纪公司甚至会替他们举办网上演唱会。根据统计网站Playboard数据,2020年全球前十名获最多赞助额的YouTuber中,有七名都是VTuber,其中知名VTuber“桐生可可”更以超过1.5亿日圆的赞助额位居榜首。

这个文化浪潮从2017年开始直卷日本全国,虚拟直播主经纪公司相继成立,投入大量资金推动产业发展,例如虚拟偶像事务所Nijisanji(俗称彩虹社)的母公司ANYCOLOR在2020年4月获得19亿日元融资,当中投资者包括Legand Capital、索尼音乐等。而日本科技公司COVER亦在2020年5月筹集 7 亿日圆,旗下VTuber经纪公司Hololive有20多名直播主,已成为“百万Vtuber”。

为了打进国际市场,Hololive把VTuber打造成偶像,并设立服务不同国家的部门,引入能操各种语言的VTuber,例如分别针对欧美和印尼市场的“Hololive EN”和“Hololive Indonesia”。噶呜・古拉(Gawr Gura)为现时全球最高订阅数的VTuber,已多达逾300万人订阅,亦是Hololive EN旗下的虚拟偶像。此外,Netflix于2021年4月正式推出第一位VTuber“N-ko”,是一个人和羊混合的生物(sheep-human lifeform)。

“所以,大家喜欢看真实有趣的,也喜欢看能激奋人心、带来心灵安慰的存在。所以我会说Vtuber是盛载了这两种(功用)的存在。”

从虚拟YouTuber到虚拟偶像

但说到底,VTuber终究只是穿了皮套的YouTuber?“​​VTuber其实是一个spectrum(光谱),他们占据了不同位置。”中文大学的赵伟强以VTuber为论文研究对象,亦就此访问过不少VTuber爱好者。他认为VTuber的本质难以定义,各人对此均有不同认知,既可以是平易近人的朋友、搞笑艺人,也可以是偶像。

他认为虚拟偶像作为VTuber的其中一种展现方式,亦即是在VTuber身上添加偶像的属性,例如身穿华丽服饰以划分粉丝和偶像的阶级关系,或者是以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营造出时刻环绕粉丝的感觉,“他们(VTuber经纪公司)会塑造一种这个VTuber无时无刻也会包围你,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他继称一般YouTuber不会运用这种策略,而只不过是众多娱乐选项的其中一种。

大部份VTuber均有人物设定,描述关于该名VTuber的特质,例如年龄、身高、种族等,令观众更沉浸于虚拟世界。Aiden认为VTuber的人设具有两个向度,第一个就是他们能够忠于人设,言行一致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另一个方面,这种言行一致会产生一种魅力,它让观众看见自我不是现实生活中那么不堪的“真我”,它是一个精神上可以鼓动、带来动力的存在。“所以,大家喜欢看真实有趣的,也喜欢看能激奋人心、带来心灵安慰的存在。所以我会说Vtuber是盛载了这两种(功用)的存在。”

而另一个面向则是VTuber颠倒原本人物设定,展露出他们最真实的一面。Aiden坦言,观众知道这些人设只是虚构,所以与其看虚假的东西,倒不如发掘VTuber的真实个性,“如果贯彻不到的话,观众也会觉得对于这个Vtuber的理解还有很多需要发掘的地方,他总是能为我带来新鲜和惊喜。”这些“人格崩坏”的VTuber反倒营造了一种反差感,打破偶像刻板印象。

在一个“娱乐至死”的世代中,我们活于虚幻却渴望寻求真实。眼看到的不等于真相,看不见亦非一定是假象。Aiden说: “我们看见Mirror这么多帅哥,常也会想:这是否真实的他?他们是否真的这么kind、sporty和阳光?经常也会有这种焦虑,但如果看回所谓虚假一点的VTuber,这种焦虑反而会降低。”

虚拟直播主Rumii:我想成为大家的偶像

相较日本和欧美等地,香港的虚拟直播文化仍在起步阶段,VTuber普遍缺乏经纪公司支援,大多自资经营和独立策划影片内容,这种情况被称之为“个人势”,即相较于以团队经营的“社团势”和有公司支持的“企业势”。

Rumii是香港其中一名VTuber,频道订阅人数已达2.3万多人,是同类型频道之中最高,其后分别为“米亚MYA”和“MK妹”,订阅人数为1.6万多人和1万多人。Rumii平时直播除了玩游戏、与粉丝闲谈之外,亦会举办不同活动,例如教授日文、翻唱歌曲等。她亦尝试邀请其他VTuber合作,一起进行直播,汇聚来自不同频道的粉丝。

Rumii是香港其中一名VTuber,其频道订阅人数已达2.3万多人,是同类型频道之中最高。
Rumii是香港其中一名VTuber,其频道订阅人数已达2.3万多人,是同类型频道之中最高。

“其实,我有一刻会想如果我是普通人类(形象)的V-tuber,又会变了一个怎样的结果呢?不过我也会想做大家的恶魔idol,到现在还是这样想。”

不过,她并非一开始就如此热爱这种文化。“她们这把声音可以维持多久?”、“有什么好看?”两年前第一次看VTuber直播时,她还是充满疑惑。“可能我一开始觉得太新奇,对于比较新的事物,有少少抗拒,觉得好奇怪。”Rumii及后发现Vtuber真的是全情投入饰演自己的角色,慢慢懂得欣赏他们。

Rumii深受Hololive影响,因而决定朝着虚拟偶像之路进发,成为一位带给人希望的偶像。“看着她们闪闪发亮,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带给人正面的感觉。”2020年3月,她曾经应征为Hololive的Vtuber,把自我介绍影片投稿至该公司作面试,虽然最终未能入落选,却坚定了她做虚拟偶像的决心。“我会想死定了,究竟要做什么好呢?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想成为VTuber。”

凭着这股决心,她在2020年8月开始筹备做VTuber的事宜:学习电脑软件、委托友人绘画角色草图、构思直播内容,并在2021年1月发布第一条影片。不过,在过程中所花费的资金对Rumii造成一定经济压力。“一开始没有出道,委托的时候真的会好心痛,觉得用这么多金钱,所以那时都会问自己是不是为了兴趣?真的是我想做这件事,就给钱。”

对虚拟直播单纯的热爱,使她享受其中,即使未知付出的能否有回报,仍然坚持为兴趣而拼博。“其实,我有一刻会想如果我是普通人类(形象)的V-tuber,又会变了一个怎样的结果呢?不过我也会想做大家的恶魔idol,到现在还是这样想。”

除日常直播赞助外,Rumii在YouTube都设有不同月费的会员制,还把它们分类为“如月病”、“如月重症”和“如月末期”,不同等级的会员有各自专属优惠,也反映了粉丝“中毒”有多深。她更推出了周边产品,例如徽章、零钱包和毛公仔。但她来说,分享总比赚钱来得重要,“比起说我要赚回本,我会觉得有这个产品让大家去买,这个感觉好好。”

Rumii因缺乏做虚拟直播主的经验,令她不知道怎样定位自己,加上在香港没有前人借鉴,因此需要经常摸索直播的节奏、气氛和风格,在她频道成立初期,已有很多网友留意,影片观看人数亦比其他Vtuber多,无形中给予不少压力。“譬如说看见有200多人看,我就觉得要表现得有趣一点,让别人不会觉得太闷。”

她坦言自己抗压能力较低,感觉到压力就什么也做不了,“脑便会一片空白,好多东西都会被压力影响到表演不好。”她希望自己有最好的表现,不想令观众失望,所以避免在直播时留意观看人数,影响自己的心情。

打破人物设定 颠覆偶像定义

Rumii的人物设定是大魔王的女儿。魔界因被人类多次侵略,以致需要大量金钱支付士兵薪水,她逼不得已去人类世界卖艺帮补家计。看似虚幻的故事,却是自我实现的目标。“我一开始也是想做理想中的自己。”她着迷于魔幻之事,渴望成为漫画故事中的恶魔,灵感一来,只用了五分钟便写下了这个设定。

她与传统印象中的恶魔截然不同。没有锋利的撩牙、凶狠的眼神、狰狞可怕的面容。相反,她穿的是黑色蕾丝的女仆套装,粉白头发上有两只黑色小角,身上长了一条用蝴蝶结装饰的尾巴,说话时不时露出小虎牙,洁白的脸上沾了一丝丝腮红。

Rumii的人物设定是大魔王的女儿。魔界因被人类多次侵略,以致需要大量金钱支付士兵薪水,她逼不得已去人类世界卖艺帮补家计。
Rumii的人物设定是大魔王的女儿。魔界因被人类多次侵略,以致需要大量金钱支付士兵薪水,她逼不得已去人类世界卖艺帮补家计。

“但因为我也会想行偶像路线,另一个人格有时候才会出来。”在两个人格的拉扯底下,她不免感到迷惘,还未肯定转变路线是好是坏。“如果真实的我应该是在两者中间。”

Aiden认为人物设定对VTuber十分重要,因为这能让观众在最短时间掌握关于VTuber的信息,然后再决定是否花费更多时间在他们身上,“只要观众在好短时间grab到这些信息,然后他就能够自动筛选喜不喜欢这样的人设。”他认为这个筛选过程是每个粉丝也会经历的心路历程。

“但是做久了以后,本身的性格就会慢慢显现出来,现在有些放飞自我的感觉。”在一次直播中,有粉丝在聊天室写上性器官谐音的留言,Rumii不以为意地说出,顿时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即放声大叫,气到喘气,不再理会观众。她形容这是自己的“第二个人格”,比较贴地和让人容易亲近,本来不是她粉丝的观众倒喜欢她这一面,“我觉得这样关系也挺好、蛮有趣的,好像朋友一样。”

“但因为我也会想行偶像路线,另一个人格有时候才会出来。”在两个人格的拉扯底下,她不免感到迷惘,还未肯定转变路线是好是坏,“因为也不是好清楚香港观众会喜欢哪一类直播主,我会觉得无论我如何去想大家喜不喜欢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选择,因为我也没有可能迫使自己回到以前。”

Aiden表示VTuber的人物设定是一种交织叙事,“我有自己的一套,但粉丝有自己的一套,Vtuber接受了之后又会有新的叙事出来,这个就是Vtuber和观众之间的互动。”这就如所谓的“偶像育成”,让粉丝见证自己偶像的成长。

而游走在真实与虚幻,穿插于现实与网络,那个才是真实的Rumii?“如果真实的我应该是在两者中间。”她说道。

虚拟直播:娱人娱己

Rumii打从一开始就想成为虚拟偶像,然而这个情况在香港实属少数,更多的是希望用另一种方式分享自己的生活。香港VTuber子莹没有详尽计划、人物设定,或是明确目标。就算直播时没有观众,她也能对着萤幕大说一番,理由简单不过:娱人也自娱,不想有太多负担,单纯为了兴趣。“之前我会觉得死定了,没有人我说不说话好呢?去到后期便不理会,一边玩游戏一边说话。”

子莹的频道订阅数为5千多人,她本身是一个自由工作者,试过从事日文翻译、动漫配音等工作。在做VTuber之前,她已经在YouTube分享翻唱作品,一直以来也想透过直播和粉丝互动,但碍于不想露面,还没下定决心进行直播。直至VTuber概念的出现,让她把所想的付诸实行。“大概是因为我自己有开频道,本身就想用另一个形式与观众沟通,其实好多人也不想出真样,所以便会用这个形式。”

“我和你这样沟通,我们都知道大家会有一些身份、所属,我们会有各自负担,说话不能超过一定界线”Aiden对我说,“如果你是一个Vtuber,我们中间隔了一层,你不知我是谁的话,我可以做的东西就可以超越了人与人之间的一个界限。”Aiden表示,VTuber能予人一个安全保障,同时带来满足感,去说大家怯于表达的话,做大家觉得尴尬的事。

而这延伸至创作来说,是一种创意上的突破,可以做到一般Youtuber无法给予的创作内容。他举出彩虹社的企划为例,当中邀请了一些男性VTuber把自己当作冰壶,在一个满布润滑液的地面滑行,“如果你一伙真人玩,是会被人投诉有伤风化,但大家其实喜欢看,是一些好out of the box的idea,就是因为有皮套保护着他们真实身份,才有这种额外的创作空间出来。”

子莹的频道订阅数为5千多人,她本身是一个自由工作者,试过从事日文翻译、动漫配音等工作。
子莹的频道订阅数为5千多人,她本身是一个自由工作者,试过从事日文翻译、动漫配音等工作。

若是以立体方式呈现,方法其实大同小异,惟对电脑软硬件的要求更高,例如以立体方式呈现的子莹是用“VRoid Studio”,建构角色模组的过程更为复杂。为了更精准呈现人物的反应,真人可能需要佩带头盔等仪器。

子莹亦不像时下VTuber会设计各种活动,大多数也只是游戏直播,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知是否网络延误的关系,她在直播中经常有不同的笑料。“你在A关卡应该这样打的。”观众在聊天室上发送了游戏通关的提示。而现实上子莹已经玩到B关卡。“因为我屏幕画面和直播画面延迟了一分钟。所以经常出现观众仍然讨论上一个画面的话题。”

子莹的人物形象没有Rumii的来得如此魔幻,只是一个带着浅蓝色眼镜,染了粉红色头发的女子,与现实世界的人没有两样。但要制作出一个VTuber的模型其实毫不简单,首先,创作者要决定VTuber是以2D还是3D方式呈现。若是前者,创作者需要设计出VTuber的草图,并用电脑软件“捆绑”该人物的骨架,简单来说就是令人物懂得郁动。

Rumii所使用的软件程序是“Live 2D”,也是目前大多数VTuber所使用的。最后以镜头追踪真人的动作和表情,透过“facerig”、“VseeFace”等脸部追踪软件令VTuber按真人指示做出相应动作。若是以立体方式呈现,方法其实大同小异,惟对电脑软硬件的要求更高,例如以立体方式呈现的子莹是用“VRoid Studio”,建构角色模组的过程更为复杂。为了更精准呈现人物的反应,真人可能需要佩带头盔等仪器。

从现实走到虚拟 把残酷化为美好

“虚拟偶像可以有不同的种族,即是你可以有不同的幻想,有好多吸引的人设,这些都是好有趣。”Rumii本身作为虚拟偶像的粉丝,认为虚拟偶像比真实偶像更有诠释空间,可以看到不同人用各自的方式表达角色,带来更多不同可能性,“我会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会有这样的人。”

以Aiden最喜爱的VTuber“小鸟游琪亚拉”(Takanashi Kiara)为例,她本身是一名奥地利裔人,却懂得说德文、英语、日语。Aiden表示,Kiara能让自己见识到不同文化,“我也想成为一个这么multicultural、globalised的人。”这也间接驱使他学习德文。

真人偶像总有一天随年月老去,但虚拟偶像的外表却可以保持不变,仿佛永远陪伴着粉丝一样,温柔的声线抚慰人们内心,其独有的视觉语言也让观众从现实走进一个虚幻世界。

“看Vtuber的时侯你已经进入了另一个dimension(维度)的东西,你就不会看到现实世界。”Aiden表示,VTuber或可以帮助我们从一连串意识形态、政治制度、社会氛围中抽离,尤其是这几年如此动荡不堪,人们便会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寻找所谓的“精神避难所”。

桐生可可曾在直播中展示 YouTube 后台数据的截图,读出订阅观众的国籍比占,其中显示了4.7%的观众来自“台湾”,事件触发中国网民声讨。她其后宣布在2021年6月9日毕业(表示隐退),其最后一次的直播吸引接近50万人同时观看,是目前为止VTuber中最多的在线观众人数。一班香港粉丝组成“桐生可可粉丝会”,在她毕业前一天在巴士站灯箱登广告。

被问及为什么不观看香港本土Vtuber的直播,粉丝会成员Frankie认为,香港虚拟直播主需要具有本土特色,内容要迎合香港人的喜好才能吸引观众,而不是单纯挪用日本那一套文化。“为什么不看正统的日本人做日本的Vtuber?要看一个不是日本人模仿日本人?”Aiden表示,香港部份VTuber尝试模仿日本现行的那一套,例如起名会用日文片假名、影片的封面设计等,失去自己独有的特色,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虚拟直播文化由日本兴起,然而香港有了本地VTuber,观众就真的会去看吗?桐生可可粉丝会成员陈先生说:“我的母语是广东话,听一个香港VTuber用广东话,但是说一些偶像的说话,我个人觉得有羞耻感,我自己看都会尴尬,想回避这种尴尬。”另一位成员EC表示,不会看香港本地的虚拟直播主,因为VTuber的圈子很大,有很多选择,自己虽然听得懂广东话,但不会选择说母语的VTuber。

William一直有关注虚拟YouTuber的信息,也是Rumii的粉丝。他认为Rumii与日本虚拟直播主虽然相似,会说日语、唱日文歌,但同时具有香港本土特色,是“日本包装,香港味道”。另外,他觉得Rumii很有做直播主的天份,能随时引人发笑,“她有时会做一些好搞笑的事情,不经不意地做了出来。”对他而言,观看Rumii的直播就如与亲密朋友聊天,“过程中我找到共鸣,好像朋友之间的关系,即是你找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Hololive旗下的虚拟偶像也会为她们的粉丝起名,就如姜涛的粉丝称“姜糖”,Anson Lo的粉丝则称“神徒”一样。Aiden指出,VTuber经纪公司有其独特的营运策略,帮助VTuber和观众建立某种特殊关系,“但这种关系的本质是什么呢?还是好暧昧,而我觉得这种是一种战略上的暧昧。”

桐生可可粉丝会成员陈先生说:“我的母语是广东话,听一个香港VTuber用广东话,但是说一些偶像的说话,我个人觉得有羞耻感,我自己看都会尴尬,想回避这种尴尬。”

Rumii 。
Rumii 。

不能被复制的VTuber

人们对虚拟直播主印象总离不开那娇滴滴的声音,但子莹仍然保持自己原有较低沉厚实的声音。“我挣扎了一段时间,如何算好呢?但我又不想迁就我的声音做一个形象出来,后期我放弃了。做自己喜欢的形象,说自己习惯的声音。”子莹在决定做VTuber的时候,曾介怀低沉声线会否有影响表现。“我有试过调高一点,即是很可爱的那种。”访问期间她尝试调高声调,听起来自然而然,“我觉得别人做没有问题,我做的话有少少想打自己,最后还是放弃了。”

虚拟VTuber同样具有创作者的身份,其直播和作品内容才是最重要,和现实一样不能只行偶像派路线。即使人物外表、设定怎样吸引也好,没有人格魅力和特色,也终归也只是一个披着美丽外壳的普通人。虚拟偶像背后真人的性格才是吸引人看下去的原因。Aiden则表示,才艺和性格这两方面在每个VTuber身上的比例也不一样,“就好像try and error一样,今次人格魅力占两成,才艺占八成,但订阅数可能还是好少,便再tune一tune。”

VTuber界中有“转生”一词,其中一个意思是指VTuber皮套的改变。Aiden认为VTuber为了带动人气而转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对粉丝而言未必能够接受,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中之人”和皮套那种外表和内在的配合,两者缺一不可。例如绊爱曾在 2019 年设立了额外3个分身,除了声音外表没有任何改变,但事件仍然引起部份粉丝的不满。

Vtuber模糊了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线,Frankie表示即使虚拟偶像在现实多么不堪,都可以接受他们的性格和设定,当中的矛盾、冲突反而令他们变得更为有趣。“就算一开始的设定是可爱、乖巧,观众发现他真实的一面,原来很巴辣、野蛮,观众都会喜欢。”他认为VTuber最重要是与观众联系,维系直播气氛,令观众觉得这个人是独特,不可以随便被取替。

“我是一个和观众距离感比较大的人,就是因为这样,留下来的都是好喜欢我的粉丝,真是被我的直播吸引。”Rumii虽然不擅长与粉丝维系关系,不会逐一回应他们的留言,但直播期间还是坚持与粉丝互动。“有些人觉得留言你也不回复我,就去找其他人看”。从一开始不懂与人相处,到能与观众自然地说话,Rumi表示做虚拟直播主帮助到自己与人沟通。“就算我不用翻看(以前的影片),也会感觉到和一开始的自己在说话方面是真的有成长,无论是在声音、内容、感觉方面。”

人们对虚拟直播主印象总离不开那娇滴滴的声音,但子莹仍然保持自己原有较低沉厚实的声音。“我挣扎了一段时间,如何算好呢?但我又不想迁就我的声音做一个形象出来,后期我放弃了。做自己喜欢的形象,说自己习惯的声音。”

虚拟VTuber作为一种文化产业

VTuber的收入来源主要来自观众在直播时的Super Chat,亦有来自影片的广告分红及广告收益。Rumii表示一开始没有想过要全职做直播主,只是想可以赚一些零用钱。但随着她的知名度提高,收入渐趋稳定,“现在做下去叫我做全职也是可以”。

她每个星期大约会开4-5次直播,而每一次的赞助由数百元至千元不等。在2021年4月1日,粉丝曾为她举办愚人节活动,Rumii在短短两小时就获得逾一万港元的赞助。

子莹指出,VTuber因为语言关系受地区性局限,而广东话族群本来就比较少,香港VTuber难以吸纳新的观众,商家看不到商机自然不会投资,因此她现时做虚拟直播主也为兴趣为主,未有转做全职工作。

ACG文化(动漫、漫画、游戏)在香港仍属少众,喜爱这种文化的人或被认定为“宅”和“毒”,被贴上不善交际、玩物丧志等标签。作为ACG衍生出的VTuber的前景看来更为恶劣。Frankie认为VTuber在香港是有机会发展,只是需要粉丝以行动支持偶像,“Vtuber是没有影响力的,有影响力的是那群支持者。如果没有Superchat,很多人也没有用。如果要培养一个习惯,首先要给钱,我相信香港很多人都肯给钱支持。”

“因为我觉得目前问题是观众好少,如果要支撑这么多个全职VTuber,以现在的观众数量,其实是不足够。”Rumii说。“我会希望有一日可以多些人看VTuber,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这一天何时才会来,只可以默默地努力,因为其实大家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

读者评论 8

会员专属评论功能升级中,稍后上线。加入会员可阅读全站内容,享受更多会员福利。
  1. “在一個「娛樂至死」的世代中,我們活於虛幻卻渴望尋求真實”
    文中”娛樂至死”疑似被曲解,不是只指世人愛追尋娛樂又對真實有興趣。
    跟據波茲曼的“娛樂至死”大約指一般人不再探求“真實”, 只愛上碎片化,不嚴謹,去脈絡化的娛樂 (e.g. 電視節目)。 如果一般人有追求真實之意,重拾書本般的嚴謹推論,那麼此書便不會面世

  2. 没想到居然在端也能看到楼下这种阴阳怪气的评论了……

  3. 笑嘻了,这都能在评论区看到脆鲨,那我只能说一句“上B站,关注嘉然顿顿解馋”了🥰

  4. 看到绊爱中之人春日望最后的黯然离场,让我感觉到从事这个行业的人(独立运营自己账号的除外)其实说到底命运还是掌握在公司的手上,只是目前她们个人与公司并没有利益冲突。但是如果将来她们真的与公司出现了很大的分歧,那么这些vtuber最后会不会被扫地出门也很难说。像春日望至少还有个声优的身份可以让她继续从事类似的工作,让原本的粉丝们转移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这里来;而其他人在中之人没有公开地暴露过的情况下,没有了皮套,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也还是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谋生。当然也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
    另外这种给一个3D的皮套然后让中之人自由发挥的做法可能最早是从「摸索吧!部活剧」开始的,这部动画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知道绊爱的企划最初有没有受到过它的启发。

  5. 「Hololive旗下的虛擬偶像也會為她們的粉絲起名……」這段後面講的都不是Hololive的VTuber,想問是不是行文上有誤植?

  6. 我一直觉得互联网生态变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现实社会的生态变化。作为一个从18年开始看V的大陆人,我经历了bilibili从日V爆红到现如今国V独霸一方在盈利额上可以和YouTube相对比的时代。这其中发生的在市场层面的变化,还有观众看V的目的与选择看那种类型的V的变化是很值得探究的(举个例子,bilibili有一位虚拟up主七海娜娜米,她最开始出道的时候是作为一个类似于彩虹社本间向日葵那样的虚拟偶像类主播的,但是在出道的19年一直不温不火,最高热度也只有一万多(因为bilibili没有人数显示只有热度排面且排面机制不公开所以无法确定有多少人在看,但一万热度在bilibili直播区并不算是高流量)但20年底因为“ybb”事件而爆红,从20年的底边vup变成了如今bilibili虚拟主播区第一人(ybb事件大体就是因为有粉丝拔出了七海娜娜米中之人的恋爱事件和中之人真实身份而导致七海娜娜米中之人本人下场和粉丝对骂)
    很希望端能写篇文章也探讨下大陆的虚拟主播发展,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大陆的虚拟主播因为特殊的社会环境可以说是全世界所有虚拟主播中政治成分最多的。

  7. 「Aiden表示,VTuber或可以幫助我們從一連串意識形態、政治制度、社會氛圍中抽離,尤其是這幾年如此動盪不堪,人們便會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尋找所謂的『精神避難所』。」确实是这样,我甚至也考虑过要不要搞套模型,平时直播一些游戏、杂谈之类的内容来缓解压力,最后因为网络环境太差而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