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2月1日,緬甸軍方宣布進入為期一年的緊急狀態,表示國家權力移交給緬甸國防總司令,結束了全國民主聯盟(NLD民盟)五年的統治。軍事政變後,緬甸的互聯網與電話通訊遭到中斷,包括Facebook在內的很多即時通訊軟件也被中斷服務。了解更多政變背景,歡迎閱讀關於此次政變的評論文章。
軍政府的殘酷歷史猶在目,網絡的中斷沒有阻止緬甸人們的——尤其是年輕世代——反抗軍變的動員。一週內,緬甸各地發生了一系列線上、線下的「公民不合作」罷工和抗議運動。從仰光的普通商人到率先罷工的醫生,從不同少數民族的學生領袖到街頭抗議的現場⋯⋯緬甸現在怎樣了?公民不合作運動是如何開啟的?不同群體的訴求是否不同?本文是端傳媒從緬甸現場發回的報道。
從悲傷、無望到抵制
「無望。」Thaw Gyi,一個善於言辭的年輕企業家說,這是他在2月1日早上8點左右被大量未接電話和短信—— 「發生政變了」、「昂山素姬被拘留」、「總統被拘留了」——驚醒時的感覺。
在仰光市中心的公寓中,他自己一直沈浸在悲傷情緒中,反覆問,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Gyi 隨即在 Facebook 上,與很多朋友一起,發洩憤怒:「這些混蛋又來了。」
很快,軍方關閉了整個國家的移動網絡,等到晚些時候網絡恢復的時候,稍稍緩和了一些的 Gyi 收到消息,政變領導人計畫起訴昂山素姬和溫敏總統,隨即,Facebook被封鎖。此時,Gyi 意識到,「(軍方)計畫的是控制,不只是政權更迭,而是強加獨裁。」
出生成長在仰光的 Gyi 從悲傷到絕望和洩氣,在接受端傳媒採訪時,他說:「我當時就在找辦法能不能討老婆換護照……我甚至沒開玩笑,認真的,我想要離開這個國家。」
「已經60年了。」他指的是緬甸從英國殖民統治中獨立以來的專制統治,這在2011年國家政權轉移到登盛(Thein Sein)半軍事政府結束。「難道要再等60年嗎?誰願意這樣去等(民主生根)?你願意嗎?」
要是再有一個60年,「我就90歲了」,他嘆息道。
很快,識別和譴責與軍方實體有關聯的企業的帖子開始迅速傳播。Gyi 說,緬甸和越南軍方合資的電信運營商 Mytel 以及日本麒麟與緬甸軍方控制企業合資的緬甸啤酒(Myanmar Beer)很快就感受到了抵制的壓力。但是,Gyi 也知道,這些抵制的影響力有限,因為這些品牌只是軍方收入的極小一部分,軍方最主要的利益來自寶石和其他非法貿易。
對像 Gyi 這樣的緬甸企業主而言,最大的擔心是緬甸政治的持續不穩定,「當社會和政治穩定的風險可能會導致項目延期,你還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投資房地產項目?當人們可能不願意(害怕晚上遇到鎮壓)出門時,你還會不會去開一家餐廳?」
伴隨政變的網絡暫停,打亂了一位年輕女商人 Myint(化名)的所有業務:她的服務透過網絡進行。
緬甸自2013年以來向外國投資者開放了電信市場,如今智能手機的普及率已經達到80%。即便如此,在疫情前,緬甸的經濟交易仍以現金為主;但隨著疫情,大量企業、交易甚至政府服務已經轉移到網上。強行封鎖網絡帶來的後果,讓 Myint 擔憂公司的前景:「軍政府控制互聯網的傾向會嚴重影響商業信心。」
從網上支付的不可靠,到小企業融資的困難,Myint 和身邊許多年輕的企業主擔心未來的不確定。與2015年、2016年的樂觀相比,尤其從2017年的羅興亞危機以來,政治問題已經讓投資者對緬甸的信心大打折扣。
這應該在軍方的意料中。政變後,軍方的第一項舉措就是清除昂山素姬的部長和主要官員,在取代內閣和包括緬甸中央銀行在內的其他重要政府機構的一連串任命中,包含了許多熟悉的面孔,許多來自登盛總統政府,包括財政部長 Win Shein 和外交部長 Wunna Maung。
對於商界來說,還有兩個名字很突出:投資部長昂 Aung Naing Oo 和社會福利、救濟和遣返部長 Thet Thet Khine。
Aung Naing Oo 是一名前軍方公務員,領導政府投資部門:投資和公司管理局。他被認為是強大而不透明的官僚體系中的主要改革者,推動開放、協商和企業透明度。由於他的經濟改革,他在本地和外國商界都很受重視。
Thet Thet Khine 則是前民盟議員,一位著名寶石商人。她離開民盟黨,以新成立的人民先鋒黨(People’s Pioneer Party)參加了去年的選舉。在競選過程中,她對民盟經濟管理的尖鋭批評引起了商界的共鳴,但她的政黨未能贏得任何席位。
有本土及外國的商界人士認為,這些任命反映了軍政府希望維持商業信心,塑造能力形象。
但是,Gyi 並不認為這能彌補過去幾天軍政府政權的政治污點和對商業運作的干擾。不止是軍政府制度是否會開放協商和反饋,這本身懸而未決。Gyi 說:「這是一個獨裁的制度……與被任命者無關。」
由於軍政府缺乏合法性,許多當地商人會與 Aung Naing Oo 保持距離。如 Gyi 所說:「當軍政府把權力傳給另一個政府後會發生什麼?它的聲譽會是什麼?」
制裁風險將破壞外國直接投資的情緒,尤其是來自西方民主國家的投資者。Gyi 說,緬甸企業也擔心來自國際社會的制裁,認為這將迫使該國進一步進入北京的軌道。「人們擔心制裁,沒有人想對中國欠下更多債務,」他說,但他仍主張對軍方將領進行有針對性的制裁。
線上的各種抵制運動,以及線下逐漸開始的抗議,讓仰光一家私立醫院的年輕醫生 Derek 不那麼絕望。軍變當天在醫院當值,他所有的病人都一樣的憤怒和沮喪。曾在童年時期受到過軍政府統治創傷的他,擔心軍政府捲土重來,他對端傳媒說:「再持續幾十年的話,實在太可怕。」
但他也對各種抗議活動感到擔憂:如果歷史是一個指南,暴力鎮壓便是結局,這是1988年學生抗議和2007年藏紅花革命的結果;如果以過去的運動為參考,緬甸可能又要經歷一段漫長的黑暗和獨裁時期。
Derek 的很多在政府醫院工作的醫生朋友都參加了「公民不合作運動」(civil disobedient movement),他為朋友們擔心——「聽說可能被解僱甚至吊銷醫療執照」,但更為未來擔心——「可能又要生活在軍政府之下,這意味著我們到目前所走過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由醫護率先發起的「公民不合作運動」
2月1日上午,緬甸政變的消息傳遍全球,當天上午,大量旅居日本的緬甸人就彙集在東京街頭進行了抗議活動。可這時候,在緬甸本國的大多數人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許多人直到中午手機信號恢復之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在各社交平台上,緬甸用戶開始將自己的頭像換為紅色或黑色,並發帖宣稱,不同意軍方的政變行為,附以「拯救緬甸」、「駁斥軍方」、「我們需要民主」等關鍵詞。很快,社交平台上有大量緬甸醫護工作者開始發帖,聲稱將「拒絕在軍方政權下工作」,發起了「公民不合作運動」。
Noh Noh 是一位來自曼德勒的醫生,今年26歲。2月1日早晨,發現手機信號無法使用時,她以為只是電信基站出了問題。直到她戴上口罩,像往常一樣抵達所工作的醫院時,才聽說了軍方政變的消息。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的國家再次被軍方佔據,我感到很悲傷也很恐懼。」她在接受端傳媒採訪時說。此前,她曾在2015年和2020年的兩次緬甸大選中為民盟投票,認為民盟可以領導緬甸實現真正的民主。
在醫院裏,Noh Noh 和她的同事們決定力所能及地做點什麼,以抗議軍方的行為。「我們當時不想走上街頭,所以只是在網絡上拒絕服從。並計劃接下來不去工作。網絡恢復之後,我們很快將這個消息發送給每個同事,以及在其它醫院其它城市工作的朋友。大家很快就響應了這個運動。我們將之稱為『公民不合作』。我們相信如果醫生可以進行這個運動,其它行業也可以。」
在社交平台上,有人對醫生的罷工提出質疑,認為將嚴重影響緬甸抗疫工作。對此,Noh Noh 回應道:「2019冠狀病毒不是我國最大的問題,軍方的獨裁才是。」
運動很快在社交平台上得到了廣泛聲援,許多人發帖稱將拒絕工作:「人民投票支持的政府是唯一現存政府,不接受軍政府指派的新成員。支持醫務工作者、辭職公務員等人的罷工。」
發帖的人來自律師、記者、學生、教師、導遊、電影人、無業者等群體,每個人都在帖子上方註明自己的職業或身份。一天之內,曼德勒醫生的「公民不合作」運動蔓延至仰光、內比都等地醫院,醫務人員在胸口別上紅色絲帶,拒絕工作。同時,諸如石油工人、紡織工人、大學教師等行業的從業人員也加入了該運動,陸續在社交網絡發布佩戴紅絲帶進行罷工的合影。同時,曾在泰國的抗議運動中被廣泛使用的「三指」手勢也開始出現在罷工者的合影中,以及緬甸人的社交平台上。
一位在 Facebook 上發帖的緬甸青年說道:「我們知道軍方的醫院可以繼續運轉,他們也可以用軍人代替文官,可以有人代替工程師,但他們沒法代替工人和教師。所以『公民不合作運動』非常關鍵。」同時,許多緬甸用戶在 Facebook、推特等平台上聲明:「只有我一人對我所發布的一切言論負責,與我的任何家人及親戚無關。」
起初,「公民不合作運動」從線上延伸至線下的唯一跡象是製造噪音。2月2日,下午2點左右,社交平台上有人呼籲晚上一齊「驅邪」。當晚8點,緬甸多地民眾於家中點亮蠟燭,並敲打金屬質地的器皿以製造「噪音」。在緬甸傳統中,這可用以驅除邪靈。而今,這一做法則是為了抗議軍方的政變和獨裁,以及讓「被扣押者和全世界聽到,我們緬甸公民沒有屈服。」
緬甸言論自由監測組織「Athan(聲音)」創始人之一 Ye Wai 於政變當天即離家躲避軍方抓捕,他這樣描述2月2日晚上仰光街道的情況:「當時街上人還很少,人們在家裏開始敲打,表示反抗。這是一個自發的活動,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參與。但至少在我周圍,幾乎所有人都參與了,街道非常喧囂。即使那些還在車裏的人,手邊沒有器皿,就一直鳴笛。」
至本文截稿,「噪音運動」依然在每晚8點準時進行。與第一天不同的是,隨後的幾天,人們開始走出家門,在街道兩邊敲擊器皿。時而唱起自1988年民主運動以來曾在每一個抗議活動中唱起的歌:《絕不原諒》。
直到2月6日早上9點,「公民不合作運動」才真正走上了街頭。以全緬學生聯合會前主席等青年活動家為首的近百名學生,在仰光市因勝路聚集,開始遊行示威活動。隨後,不斷有人加入到遊行隊伍中,其中一些女性帶着餐盒,一些男性戴着安全帽,彷彿他們正要去工廠工作。在隊伍前沿,可以看見全緬學生聯合會的旗幟,以及克倫族旗幟。
這是自軍方政變以來,緬甸人第一次大規模遊行抗議。「公民不合作運動」的內容也至此具備了兩個因素:罷工和街頭抗議,並以「保護民主」、「反對軍方」、「軍事獨裁政權下台」等作為運動口號。
當該遊行隊伍抵達仰光市繁華區域的萊丹路時,人數已從起初的近百人壯大到了5000多人。警方在萊丹路設立了封鎖線,人群除了高喊抗議口號,還為警察分發了瓶裝飲料,飲料上方一張A4紙手書質問警察:「你站在哪一邊?壓迫者/被壓迫者」。
正在雙方對峙時,緬甸全境的網絡再次中斷。只有一些當地媒體使用境外手機卡繼續更新對運動等報導。
斷網一直持續到2月7日下午兩點。GuGu,一位正在克耶邦組織「公民不合作運動」的克倫尼青年認為:「斷網可能是因為未被扣押的民盟議員們正在網絡上重組議會,另一方面,切斷網絡,軍方就可以更好地散播謠言。」
GuGu 說:「在斷網當天,人們就有收到謠言說昂山素姬已經被釋放了,開始歡呼,後來才發現那只是謠言。第二天(2月7日),即使人們只能靠打電話、發短信聯絡,反而有更多人走上了街頭。」
2月7日,當緬甸人再次連上網路時發現,大規模街頭抗議活動早已超出仰光範圍,擴散到了馬圭省、德林達依省、克倫邦等地。而且,所有活動都是和平進行的。
拯救民盟高層、推翻軍事獨裁
「如果沉默,蜘蛛網也會變成監獄。」一名仰光達貢大學20歲的學生在他的 Facebook 轉發了這樣一條帖子。自2月5日開始,他白天一直在仰光街頭參加抗議活動,夜晚則在朋友家躲避軍方潛在的抓捕。
他對端傳媒說道:「政變發生時沒有人走上街頭是因為過去對軍方的恐怖記憶。這造成了暫時的延誤。但是,人們一直在以可能的方式表達自己對獨裁者的抗議。沒有人領導,是信念領導人民。」作為達貢大學學生會的一員,他認為「公民不合作運動」在沒有昂山素姬和民盟的領導下也可以成功,「緬甸歷史悠久的學生聯合會將是運動的領導者。」
在街頭抗議現場,他常常與同學們舉着全面學生聯合會的紅色旗幟:一隻金色孔雀以及一個圓圈。「我覺得這面旗幟上,紅色代表一代又一代的學生勇氣,金色意味着偉大,而圓圈意味着陷阱,是用來給獨裁者施壓的。」這位學生解釋道。
在克耶邦壘固市,2月7日晚上8點,GuGu 和他的夥伴們組織了上百人的摩托車隊穿行了整個城區,期間汽笛長鳴不止。
GuGu 認為,在緬甸全境開展的「公民不合作運動」內部實際上存在着不同的訴求。「對一些人來說,他們的訴求只是要求軍方釋放昂山素姬及民盟高層。這些人往往是在民盟成員的領導下參加運動。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尤其是少數民族,我們不止是希望軍方釋放被拘者,我們還希望推翻軍方的獨裁,修改2018年憲法,建立真正的聯邦制。」2019年2月,他曾在自己的家鄉壘固市組織反昂山將軍塑像運動,與同事和朋友們在克耶邦民盟辦公室門口紮營靜坐數月,直到入獄。
仰光有更好的教育機會和工作機會,因此,近年有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年輕人搬到這裏。他們大多都積極參與到了此次的「公民不合作運動」中。但是,在遠離政治或經濟中心的少數民族聯邦本土,這樣的積極性要顯得冷淡許多。
2月8日被認為是緬甸「公民不合作運動」的關鍵時刻——口號是「發起總抗議」。但在前一天,克欽邦某少數民族政黨的一位成員、前克欽邦學生會領袖之一告訴端傳媒:「我認為目前克欽人對政變不太感興趣。對明天全國規模的『公民不合作運動』也不感興趣。因為大家認為這是民盟領導的運動。」
她認為,少數民族比緬族人更痛恨緬甸軍方,因為「緬族人在軍方獨裁下所受的苦並未像少數民族那樣多。」過去幾十年中,在她所生長的克欽邦,曾不斷發生緬甸軍方與克欽獨立軍之間的軍事衝突,並導致了數十萬人流離失所。「但大多數緬族人都沒有為我們發聲。民盟和軍方一樣,將所有的民地武視為叛亂者。」
另一方面,她認為即便克欽人對拯救民盟高層不感興趣,但能夠與「公民不合作運動」另一個目標達成一致,即推翻緬甸的軍事獨裁。因此,她與克欽社會活動家正在籌備一場名為「Movement for 2021」的抗議運動,該運動將採用黑色作為象徵色。
「這是為了和民盟的紅色區分開來。我們並不支持民盟。這也會是一個長期運動,直到我們獲得自由。」
在克耶邦組織「公民不合作運動」的克倫尼青年 GuGu 則認為,就當下的情況,無論抗議者身着哪種顏色的服裝都可以,「重要的不是顏色,而是抗議軍事政變。最重要的是展示出你的不屈服。如果只是呆在家裏發發Facebook,你不能改變這個國家。」
如同2月8日另一個少數民族背景的社會組織——克倫和平支持網絡(KPSN)發布的一則聲明所言:「少數民族武裝組織必須認識到,目前的和平進程已經死了……不能讓軍方對我們的戰術分裂和統治取得成功。必須在各民族、進步的民間社會組織和國際社會之間建立一個新的、有效的聯盟,建立對抗新獨裁政權的統一戰線。」
2月8日早上8點,在 GuGu 和當地運動人士組織下,數千名壘固市民舉着橫幅和緬甸國旗,走過剛下過雨的街道,匯聚到壘固市中心的鐘塔下進行抗議。他用VPN登陸已被封锁的Facebook,寫道:「我知道我們目前的策略還很弱,人們一邊走一邊談論着之後的抗議策略……我們的目標:打擊軍事獨裁;廢除2008年憲法;建立民主聯邦;釋放非法被捕者。」
當天,緬甸全境所有主要城市都發生了大規模的抗議活動。其中,在有着大量軍備力量的首都內比都,數千人以步行抗議、摩托車隊等方式匯聚到昂山將軍塑像所在的環島位置,抗議軍方政變。在抗議人群與軍警對峙期間,警方使用高壓水炮驅散了抗議人群。根據當地媒體報導,現場尚未出現傷亡。
在曼德勒、仰光等地,身着黑色職業裝的律師們佩戴紅色帶,手持印有「抗議軍事獨裁」等字樣的A4紙,從法院走出來。等在道路兩旁的示威群眾頓時鼓掌歡呼起來,經過的摩托車和汽車鳴笛不斷。截至目前,緬甸全境的醫院、律師事務所、大學、銀行、電力部、消防隊等部門都出現了大範圍罷工的情況,不同職業背景的人都加入了抗議隊伍。
同時,在仰光,數千人的抗議隊伍匯聚在萊丹路立交橋下——平時,這裏是年輕人們練街舞的地方,也是失學兒童向來往車輛兜售茉莉花的地方。來自全緬學生聯合會等激進組織的幾位青年領袖站在橋下的一處高台上,提出了「總抗議」的 五大目標:實現民主;對抗獨裁;廢除憲法;釋放政治犯;建立聯邦制民主。
一位當時在萊丹立交橋下參與抗議活動的克欽青年稱:「雖然我們都很害怕,但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們的下一代,還是要繼續勇敢地站出來。我不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但這是最後一場戰爭,沒有平手。如果我們輸了,就會是奴隸,所以一定要贏。」
抗議運動在仰光的另一個聚集點是市政廳附近的廣場。在抗議的人群中,近年曾多次以行為藝術探討言論自由、女性生存狀況的緬甸行為藝術家Hnin Ei懷着身孕,高舉的紙牌上寫着「毀掉我孩子未來的獨裁者滾出去。」在街頭轉角,挑擔賣魚粉的小販在攤位前亦擺出一個紙板,寫着「反抗軍方的人餓了,免費吃。」
同時,在克欽邦首府密支那,也首次出現了抗議軍事政變的大型抗議遊行。一位28歲的英語教師,若開人和克欽人的混血兒,與其他青年教師結伴走在人群中,靠擴音器喊出「抗議獨裁者」的口號。他解釋道,他的高聲吶喊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所有的世代。
在這場抗議活動中,一個新的名詞不脛而走:「Z世代」。意指1988年或1990年以後出生的緬甸人。Facebook 上,有人將這場由線上的「公民不合作」發展至線下的全國抗議遊行稱為「Z世代的戰役」。
Z世代的共同特徵是,在過去十年中,經歷了數字技術的爆發,比上一代人更懂得如何迅速地傳播信息;此外,不同於上一代人生活中只有軍方的媒體,Z世代能夠接觸到國際媒體的信息,並正試圖摒棄謠言、追問真相。
2月8日晚,軍方宣布仰光了從晚上8點到凌晨4點的宵禁,在仰光和曼德勒,超過五人以上的聚會視為非法。諷刺的是,也在8日當天,由緬甸軍方控制的電視台妙瓦底頻道正在播放着與現實迥異的畫面:平靜而明亮的街道上,人們安居樂業。
看了這麼多場社運,也經歷了兩次。
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獨裁者永遠不會自己主動退場,它永遠都是兩個結局:1、等待被自己的國民拋棄,推翻,這條路非常難走。
2、在內鬥中被掀翻,被另一個獨裁者替代。
中国智库学者的史学和社会学水平,真是不出意外的低
Re jack
很有意思的昰你對軍方角度的大量報道完全看不到,不論是從端還是其他媒體,由軍方説法,分析軍方行動以至對上年的大選由票數分析以至政黨及民族角力都有,要不要給你做個懶人包?
當然要找司令的説詞可能和找閻羅王的説詞一樣容易
@user1010011 大家似乎觉得理解独裁者的思想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思想行为模式就应该与我们有差异才是。但这其实只是人内心的自我保护机制而已,不愿意将自己与恶联系起来。
这本身没啥问题,但从呈现一个冲突事件的角度,回避一方价值观肯定无法完整呈现的。
@user1010011 我不太同意你说的对“人民的细致描写不多”这点,我的感觉是“绝大多文章都以人民角度出发”。
文章出发点并不只是“描述对象”,而包括“描述角度”。军队并不将自己的行动理解作政变,以政变解读事件是民众一方的描述。因此以“这就是军事政变”解读事件都是以人民一方角度出发出发的描写,即使描写对象是军队。
在军队司令看来,这是一个什么事件?每个人做的事情在自己看来都是有充足理据的,司令心中的充足理据是什么?军队一方内心的理据是什么?我没看见任何一篇文章有进行描述,大多归因于“他们就是想独裁”。但是实际上现实中,你能找到一个人以“我就想独裁”作为人生目标的人吗?即使希特勒自己也不是这样的想的吧。。。
好文,支持!军方的口径请还不知道的自己去google一下,我们需要更多镜头对准民众的报道
Re jack
要看對政府一方的陳述,不論端還是其他傳媒都有很多,但對人民的細緻描述卻並不多
而要求對司令的訪問來「平衡報道」,要不是緣木求魚,就是只求洗白,以追求不可能的「證據」來證明報道偏頗
下一次端有鬼節的專題,又是否要找閻羅王來「平衡報道」一下,畢竟只有凡間的聲音對閻羅王也是不公平的
很快,識別和譴責與軍方實體有關聯的企業的帖子開始迅速傳播。Gyi 說,緬甸和越南軍方合資的電信運營商 Mytel 以及日本麒麟與緬甸軍方控制企業合資的緬甸啤酒(Myanmar Beer)很快就感受到了抵制的壓力。
之前很少有文章提及緬甸軍方的商業活動。同在東南亞,我知道越南軍隊經商收入頗豐。中亞則有伊朗的革命衛隊。關於軍隊進行商業活動對威權獨裁制度的影響端可以嘗試找專家撰文分析。或者能從另一個角度去分析緬甸乃至有相似情況的國家未來政局走向。
@user1010011 又看见你了( ̄▽ ̄)”
勤力的帶風者又來了
刚才不小心发多了一句。。。
这种叙事模式也许符合记者价值观,而且广为流传,这么写大家容易理解。但是全世界的局势都套这一个叙事模式也太简单粗暴了。。。
@ketleman 这是明显是外界对司令的猜测,而不是司令的想法。其实上篇文章也有对他们的目标进行一些陈述,比如选举不公等。
但是似乎记者认为军队一方的说法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因此这篇文章就开始进入只阐述民众一方的政见。
我们都能知道这会引发美国制裁,他们能不知道?还能做这个选择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仅仅出于对权力的贪婪吗?以及对选举不公的申诉,如果军队在全民盟外得到其他政党的支持,支持的有多少政党,他们支持军方的逻辑又是什么?
而且现在全民盟取得80%以上席位的话,选票比例上又是多少(这个好像真的没有新闻说)?我觉得很难也是80%吧,这样悬殊的比例如果军队又是靠什么维持其生存的?军队的诉求似乎不是重新夺权,其重新点票诉求想要达到的结果(他们认为应有的结果)是什么?
我认为一国的政治纠纷,以一个”全民反对“的邪恶独裁军队,用一个”脑残“政变行动,推翻了得来不易的”民主制度“的描述是过于“幼稚”化了,虽然能理解端不是做缅甸新闻的专家,全面阐述可能比较难。但我觉得还是有些方向可以做的。
比如军队内部和军队行动支持者对这场政变的理解,因为是广为传播的,比较有可能了解到。
更深入的是军队司令这行动的策略解读,这涉及非外宣部分,可能需要采访到核心人员才知道了。
政变可能引来外部制裁应该是即使远在香港的人都知道,司令不
人民万岁!
團結大多數。
回楼上,上一篇文章写过了,政变的那个司令年龄到了,但又不想交权
我们都知道这么军事政变不对,但是有没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军方为什么这么选择?毕竟同样的选举结果数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军方接受过了。这次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区别在哪里?虽然有些读者对“他们就是想独裁”这种解释觉得够了,但这明显解释不了为啥他们会出此下策。。。
聚焦“政变后群众情绪”也许挺热闹的,但是只做围观群众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