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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十論:誰的靈,誰的魂

「讀者十論」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組精彩讀者留言刊出。

圖:端傳媒設計組

端傳媒社群組

刊登於 2020-09-04

#讀者十論

【編者按】「讀者評論精選」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條精彩讀者留言刊出。部分留言可能會因應長度及語意清晰作節錄或編輯。

1. Dandirion,回應《郭志:取消文化,是衝擊言論自由,還是無權力者的權力?

張拓木博士的那篇文章梳理得較為詳盡,呈現了較為整體全面的景象。其文末援引奧巴馬在一次演講中的話,大意是「如果你處在僅僅批評的階段,最好趕緊脱離出來。因為批評不會讓你走得太遠,因為批評對變化的推動力有限。」接着,文章援引了一條反對意見「我尊敬你奧巴馬,但我不需要你在這事上教育我」。

對這樣的呼籲與反饋我感覺既荒唐又無奈。荒唐是因為從措辭上來看,這些話語能否被吸收接受,似乎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彼此已有的關係,這並不理性。「我跟你說你最好別這麼做,這麼做沒什麼好處」,這話確實一股爹媽、師長的口吻,而在這高速變化的幾十年中,來自師長的教誨往往頗為局限,因此喪失了許多權威與說服力。至少就我個人經歷而言是如此。

然而,反觀另一方,「雖然我尊敬你(師長)但別在某件事上教育我」也同樣不理性。這種反對形式推向極端會是怎樣?我想到「你在教我做事?」這種反問,言下之意是對方沒有資格評論、干涉我,也即我想幹嘛就能幹嘛。如此推演恐有滑坡之嫌,我們應該極力避免,不過我發現網絡爭論打得火熱的也多是極端化的觀點。這也不是什麼傳播學的新議題了,但僅僅是發現某一極端觀點的不足,並不意味着證明與之對立的觀點的完美。如何能在與陌生人對話的公共討論中建立這種?有可能建立嗎?對此我感到無奈。

我想,言論自由四個字恐怕太過簡單,簡單到我們都有意無意忘了實踐它是需要許多其他共識的,但那些共識似乎並沒有被廣泛傳播開去,以致於我們許多人言必說自由、權利、民主,但在面對具體問題時卻自身都散沙一盤。自由、權利、民主這六個字,遠不足以解決實際問題。這算是自我反思。

從另一角度看,非過正不足以矯枉。過正固然有失當之過,但往往天下苦秦久矣,不過正不得正,不殺生不成佛。學術上,Judith N. Shklar 的 Faces of Injustice(《不正義的多重面孔》)提供了較多探討。

2. INT,回應《郭志:取消文化,是衝擊言論自由,還是無權力者的權力?

作者強調了這一點,無論取消的發行者是誰,最終取消是否取決於具有經濟資本的僱主或者社會資本的的名人,才能最終對當事人造成解僱等直接的經濟上的危害。然而,這究竟是取消文化之過錯,還是無限制的僱主權力之過錯?

在美國的語境下,僱主和僱員簽署的一般是自由僱傭合同,僱主可以無理由地解僱僱員。這才是造成取消文化所謂的「嚴重後果」的根本原因。遵循作者的路徑,我們可以將取消文化造成後果的路徑分為兩步,第一步是大量「匿名」群眾對某一事件進行道德批判並引發爭議,第二步是僱主由於爭議對當事員工進行解僱懲罰。第二步是否會得到踐行,其實是完全脱離了「匿名」群眾的掌控的,這些群眾從根本上就不掌握對於當事人解僱的權力關係。為何當取消文化有弊端之時,又將這些鍋甩到群眾頭上呢?

我們可以參考一個反例,來證實取消文化到底是否具有將一個人「封殺」的權力。JK羅琳因為恐跨言論,激起了一部分粉絲的不滿。他/她們宣稱他/她們不再承認JK羅琳是哈利波特系列書籍的作者,並成立了自己的同人網站表達自己的觀點。然後呢?然後JK羅琳受到什麼的「封殺」了麼?並沒有。

保護弱者,我們應該關注的是權力的擁有者,對現實中不平等的權力結構進行批判,而不是簡單地在權力擁有者推出一個替罪羊之後就大加鞭撻。

3. Draconis,回應《蒙語教學風波:模範自治區不再,北京不要朋友,寧要敵人?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一宏大史詩的構造下,少數民族和地方文化絕無分毫的安身立命之所。

奭麥郎不需要朋友,也不會當敵人。他需要的是定於一尊的千古一帝之大位,開創中華復興大業的成就。草民今日就來斗膽妄測上意,直抒愚見好了。

先想想聖上的理由。為了加強以黨為統治核心的合法性,一個「黨的領導下的蓬勃中華民族大復興」的偉大史詩需要被建構。在這幅精細精甚細膩的工筆畫裏,只有一個統一純正的個體可以昂首挺立,那就是「中華民族」,而中國共產黨將成為中華民族的領路牧人,從此對「中華民族居住的中國」擁有絕對的統治合法性。

因此,所有有差異的文化/思想都必須被扼殺,被同化吸收,因為這代表着潛在的離心力和對偉大領導人和黨的權力的不服從。「power is not a mean; it is an end.」如果這些容許有差異者按照他們想要的生活方式生活下去,無疑是對黨無上權力的赤裸藐視,因而極端想要權力的黨自然不能聽之任之,讓自身的權力受到挑戰,所以一定要揮舞手中的權杖來扼殺這一苗頭。除此之外,因文化/思想/生活方式差異而形成的離心力可能對定於一尊的絕對威權造成衝擊,這種可能性更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

至少依我愚見,這其中根本沒有「少數民族」或者「多元文化」的寸分的立身之處,只有接受黨領導的,以中華民族為主體,或者唯一組成元素的中國人。各位端友們認為呢?

因此,無論是順民還是逆黨都沒有差別,因為他們都存在着差異,是潛在的顛覆温床;恐怕唯一的差異,只是被鐵拳搓圓挪扁的先後次序。雖然說很多,但是愚見以為要麼是走新疆道路(嚴格管控),要麼是香港道路(地方精英代理),要麼是吳粵道路(滲透)。我對對抗中共利維坦,至少在這個關口,是抱持着悲觀態度的。

4. Fai、雨月,回應《蒙語教學風波:模範自治區不再,北京不要朋友,寧要敵人?

Fai:根據文章的梳理,當初中共是以蒙漢二者的並列關係把蒙古族包納進中國人這個身份裏的,那麼二者的文化應是並列關係,更合理的民族融合政策就不是非此即彼(你的長治久安不必牽涉我的利益),而是二者並列:不僅站在實利的角度蒙族要學習普通話和漢語,入蒙的漢族也需學習蒙語,在區內政府機關任職者需通過蒙語測試。他不跟你爭你要偷笑,他若跟你爭你也要過得了人家過得了自己。如果這個alternative讓你吃驚或覺得突兀,那麼恭喜,你已是潛移默化的大漢中心主義者。

蒙族加入中國是基於特定的前提,現在這做法是在根本上改變這個前提。正如香港回歸的前提被人起意取消一樣。蒙古族與中國的關係不是美國與其國內族群的關係,後者是主動選擇/投靠,前者則多少是被動選擇,不說成殖民正正基於文中提到的中國政府對蒙古的歷史敍述。

這,同時也印證身份建構之可方可圓。

雨月:@Fai:把美國的民族情況太理想化了。當初美國西進運動途中如果沒有大肆迫害印第安人,今天印第安部落很可能還是一支強大的地方力量,維持很多自己的原生文化和傳統,而不是今天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只不過迫害在歷史上已經完成了所以今天就一勞永逸了。當時美國南方州為了分化印第安部落也許諾了很多「平等地位」、「和平共存」以團結其中一部分人,但是當棉花種植園需要進一步擴張後就開始翻臉,從「以劣地換良地」開始,被部落告到最高法院,直至最後撕下面具直接出動軍隊進行驅逐。

固然美國今天是價值觀立國,不用像中國這樣強塑一個「中華民族」,但是今天美國的民族關係絕對不容樂觀,「熔爐」也沒做成,變成了「馬賽克」。BLM運動以來黑人抗議者屢屢焚燒美國國旗充分顯示出他們並沒有感受到作為「美利堅民族」一部分的主體感。不同種族之間互相攻訐、爭利,極大地透支了公共議題和政治精力。白人中的很大一部分想的也不是提高少數族裔地位,而是讓他們閉嘴或者滾蛋。

Fai:@雨月:謝謝雨月的補充。

我也不勞為美國辯護,但正因為考慮到美國印弟安人的遭遇,我沒把今天中國政府對蒙古的統治說成是殖民統治,因為蒙古人的意願在過程中還是具關鍵意義的,當然不是說中央政權對他們有尊重的倫理考慮,而只是恰巧兩廂合拍(根據本文提供的脈絡)。

但權力機構(三權分立)對白人至上的傾向是鼓勵、培育還是牽制或更複雜的運動關係?中國權力機構(一黨專政)對漢本位的傾向是鼓勵、培育還是牽制或更複雜的運動關係?

如果今天的美國是端賴當初的鎮壓剝削達致「一勞永逸」,鎮壓剝削是達至一勞永逸的必要路徑?保護族群文化就不能長治久安?還是一勞永逸根本就是個都市傳說?作為一種人類文明的標尺,以犧牲一個族群存在權利達致的「一勞永逸」終是不可接受的,之所以美國政府不大可能用他們的前人對付印弟安人的方法來對付黑人。制度保障終不能達到黑人主觀感受的要求是另一回事。

我想,今日的美國政府和當日的美國政府是需要區別對待的,因為處境不同,應對方式也不會一樣。當我們要用美國作為比較對象來決定自我取向時,就不得不對美國是什麼有更精細的審視。我只反對從美國處擷取利於合理化自身的東西,這對美國沒影響,對中國有影響,對還在中國政治版圖裏的人有影響。

美國黑人的感受是個有意思的話題,蒙人的感受又是什麼?我見有讀者問蒙人被歧視的具體意思,我也有興趣知道。

5. 一位路過的劉先生、披星戴月人、Hawk_L,回應圓桌話題《外語是工具,母語是靈魂:內蒙古中小學被要求以漢語取代蒙語教學,你如何看?

一位路過的劉先生:語言的消亡在民族融合的過程中,是很常見的。

離我們比較近的例子就是滿語。滿語雖然是清朝的官方語言,但到了清末民初的時候,由於滿漢通婚很普遍,所以已經有大量滿族人不會說滿語了。而到了今天,全世界掌握滿語的人數,可能不超過100人。另一個例子就是在如今的台灣,小孩子和很多年輕人,由於受到陸綜陸劇的影響,在日常用語中使用了很多大陸用語而不自知。

私以為,語言的統一是利大於弊的一件事情。我相信將來宇宙時代到來的時候,地球上也會出現統一的官方語言。屆時,如今的大部分語系將會慢慢消亡。

以上只是本人對一些文化現象的客觀認知,請各位覺青或戰狼不要把你們的政治立場強加給我,謝謝。

披星戴月人:@一位路過的劉先生:閣下乃從語言工具論的觀點,去分析單一強勢語言的優點及好處,這固然無錯,惟似流於片面。語言除了充當溝通的工具,它同時也是文化的載體。請設想:同樣是中國傳統戲曲,但只有京劇流傳,而散失了崑曲粵劇等等的話,那是多麽的單調失色。在溝通便利與多元文化兩者中,我寧取後者。

而且現今科技進步,已有大量軟件可以解決語言不通的問題,試看 Google Translate 就是。現在不少年青人,對其他國家的語言一竅不通,就夠膽到當地旅遊,令人羨慕。而這些科技只會越來越進步而已。在文化競爭的過程中必會出現失敗者,就如閣下所提出的滿語。然這亦只能認命,認清歷史的事實,知道自身語言的確比不上其他。然而,利用政權的行政手段粗暴地廢棄某種語言,縱然可能成功,但也絕不能逃過損害文化的惡名。

Hawk_L:@一位路過的劉先生:滿語的衰落是整個滿族的自然選擇,不見得民初政府在此有很大的角色。另外,請你看一下臺灣的綜藝節目,很多詞語也出自台語,像「白目」、「機車」、「龜毛」極常用。

大陸的語言變化,很多時候是政府主導,由上而下,要求大眾執行,残体字如是,普通話如是(差點連一字多音都容不下),字典詞典也是官方修訂的為權威。看看英國,則是學術機構收編民間詞彙成典,常常就有新聞說某大學出版的字典收錄了甚麼新詞語(例如Brexit),政府反倒會跟着用這些新詞語,比較由下而上的互動。

我個人認為,以整個社會的潮流選擇語言或詞語的存亡,會比政府大大力地插手干預,較少出錯。

6. 雨田,回應《尹月:安倍長期政權戛然而止,「後安倍時代」何去何從?

對於自民黨裡細田和二階等大派閥來說上策就是菅氏當選,延續安倍政權的方針;然後趁這兩三年培育自己派閥內合適的接班人。菅氏應該也是明白自己這個有點像管家的定位的,畢竟年齡跟出身背景擺在那裡。「後安倍時代」,或許要等菅氏退下來後才算正式揭幕。

至於在野黨這幾年分裂的亂局還未收拾,選舉結果能夠動搖自民黨執政的機會微,因此自民黨應該不至於為選舉而有什麼積極改變自身的舉措。最後影響選舉的,還是經濟。這幾年裡面能夠在經濟政策上有出色建樹的,成為菅氏的接班人機會率就更大了。

像日本這麼「悶」的政局,很難有什麼意外。倒是細田派下頗多女性議員,身為黨幹事長代行的稻田朋美甚至已出聲有意競選。日本十年內會否迎來第一位女首相?日本國民準備好了沒?這也是有趣的一個看點。

7. rhrm,回應《爛尾六年後,他們搬進了沒有門窗的「家」

別樣幸福城的業主其實是非常幸運的,他們的遭遇得到了足夠的曝光和關注。中國有太多蒙受不公與不幸的人們,而足夠悲慘,足夠有故事性,同時也足夠安全,能夠在一片歌功頌德形勢大好的新聞報導的縫隙中,登上頭條得到全國性關注的案例,大概一個星期能有一條吧。

這樣的案例,政府一般會給予妥善解決——這是一種中國特色的治理術,藉此展示政府的仁慈和公正,也給其他不幸者一種虛無縹緲的希望,希望自己的問題也能得到報導和解決。然而大多數人終究是要絕望的,政府關注的是維穩而非救濟,幸運的概率不比抽中大獎高多少,即使同在昆明的另外幾十座爛尾樓的業主,也沒有看到復工的曙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復工的資金從何而來?基本就是政府兜底了。把公共資金投入這樣一個失敗的私人項目的依據何在?經過了怎樣的決策過程?這樣的問題,大概都是不能說太細的。

8. estonbiss,回應《公共知識的生態:面對大眾,精英要學會說對方的語言

作為節目聽眾,覺得節目做得蠻好的。打破壁壘不代表沒有門檻,不代表就要降尊臨卑,在平民時代,「優越感」不是貶義詞,是值得珍惜的;反倒是怕知識分子失去了這樣的優越感,那就是一個會讀書的人而已。

文革改造知識分子,打到臭老九,消磨知識分子的尊嚴,變得現在如此犬儒,不就是靠樓上的此類話術麼,假裝很親民其實是反智。

9. Wessy,回應《愛用國豬最光榮?台灣豬的蹄爪,陷於三個迷思中

在台灣採買及掌控廚房者,多數為台灣最強生物——歐巴桑們,所以已經習慣吃溫體豬的我們,與其說溫體豬比較好吃是迷思,不如說它已經成為近乎習慣法效力的採購習慣,非常難以打破,加上台灣閹豬腥味低,又大於沒有閹割的冷凍美豬的餐桌採購競爭力,實在跟愛國情懷無關。

最後回到文末對自由貿易浪潮的未來餐桌風景回應,建立肉品來源強制公開,由消費者決定是否購買,並對虛假標示建立查核流程及罰款,遠比愛用國貨呼籲來的實際。

10. EricChan,回應圓桌話題《上海成人展現房思琪卡牌:從輿論到公司回應,社會對性侵受害者的尊重足夠嗎?

其實女性的性用品市場理論上應該與男性性用品市場是等同甚至更高的。

在充滿男性凝視的成人展,建基於女權主義理論從市場角度倒逼社會改變,可能會是改變男性主義社會正面女性、或者是女權主義對於性與愛的看法的一個可能方向。鼓勵女性購買女性導向的性玩具,消費女性向的色情產品,繞過現有的男性主導以及男性為目標客戶的市場,從線上市場出發達到這目標。因為性用品跟其他日用品不同,幾乎社會上對性的避諱,線上銷售市場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這也意味著性用品或者是性文化產品的市場其實受到的束縛、背負的包袱會更少,能根據市場的變化快速反應。在政府的保守的立場之下,用市場和資本的力量去倒逼社會文化的改變會是一個更現實以及可行的方法。正如過去20年之間,中國大陸對於電子遊戲觀感的改變,就是資本與玩家協力佔領社會話語權的結果。網易春風系列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把互聯網以及資本的力量引入性用品市場,希望資本,互聯網結合女權理論能產生新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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