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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十論:傲慢的障眼法

「讀者十論」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條精彩讀者留言刊出。

圖:端傳媒設計部

端傳媒社群組

刊登於 2018-09-10

#讀者十論

【編者按】「讀者評論精選」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條精彩讀者留言刊出。部分留言可能會因應長度及語意清晰作節錄或編輯。

1. shawnduan,回應《中國式軍訓:迷彩崇拜與威權國家的上行下效》

只要我們打算批判來自中國體制裏從上到下無差異的暴力政策,不管是軍訓,還是微小到前幾天開學強制學生和家長觀看中央電視台「開學第一課」的事情,我們本質上都是在批判共產黨統治下滲透在社會各個層面發生的權力壟斷和濫用。

集中且不可違抗的權力才是貫穿所有荒謬的主要線索,也是一些決策產生的動機。

有人說教育是計劃經濟的活化石,上世紀共產主義的強盜邏輯仍然廣泛存在於教育體制中,軍訓是其中最古老的標本。就軍訓本身而言,不管是作為其它國家普遍服兵役的代替品,還是為了強身健體、增加集體榮譽感和認同感,從這些實際的作用出發為它辯護或反對都沒有意義,問題在於軍訓的內部邏輯:作為暴力化身的軍隊恐嚇與羞辱,學生對權力無條件服從,是課堂外閹割學生思考權力真正從屬的實地操作——權力屬於人民,不屬於任何別的一方;以及軍訓的外部邏輯:軍訓作為上世紀毛時代共產黨的頂層決策,從來沒有,也不打算適應時代的變化、理性的反思、以及來自社會各方面的聲音。

軍訓和計劃生育政策一樣,只不過沒有後果和危害,共產黨掌握着不可一世的權力,也就沒有任何動機去改良它,只會用各種言辭去合理化它。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一個去打破這些邏輯結下的野蠻果實,直到整體開始發生變化。

2. fanfanrat,回應《中國式軍訓:迷彩崇拜與威權國家的上行下效》

對一個學生而言,從軍訓得到的意識形態方面的修正恐怕並沒有作者想像的那麼多。經歷了軍訓,,在「彙報操演」的時候,校領導帶着全體同學宣誓「忠於祖國和人民」的時候,氣勢排山倒海;宣誓到了「忠於中國共產黨」的時候,竟然明顯的沉默者眾,聲音鋭減。真不知道主席台前的領導們心裏會不會些許尷尬。

3. lisaW,回應圓桌話題《少年娘則國家娘?中國央視「開學第一課」引發眾怒,你怎麼看?》

把像「像女性」當作是對男性的否定,本身就又暗含對女性的否定,full of bias and discrimination…

以及如何定義「娘化」?男生精緻打扮,穿中性服裝,或陰柔的行為姿態?這種否定與焦慮實際上來自於性別政治的逐漸失控,商品社會帶來個性自由解放,已經與革命式的無論男女都「陽剛」背道而馳,也與用「裝飾品」來定義裝扮的女性的傳統道德分裂。

說到底,氣質從來不僅僅是審美,而是性別的意識形態…所以戰狼被拉來救國家的場,「乖男孩」的鮮肉偶像形象被拔高當作青少年榜樣,網紅女被炒作以至於更好用商品控制女性……

實際上,不需要對「娘化」產生焦慮,而是應該對呈現的形象「只有」娘化男生產生焦慮,審美形象單一化背後是無所不在的管控,畢竟劍眉星目、桀驁不馴的男性形象早已與「反叛」相聯繫,想要市場自發生產出既不違背上面,又能討好觀眾的新男性形象實在是太難了,所以大家都又走起了輕鬆的捷徑……

4. 孫嘻嘻、lumio,回應圓桌話題《少年娘則國家娘?中國央視「開學第一課」引發眾怒,你怎麼看?》

孫嘻嘻:成年人在網絡上對「娘炮」的肆意批判,是否會影響孩子們,進而推動校園暴力?把自己對男性的審美價值強加給他人,說到底這還是一場自我意識的傲慢。

lumio:@孫嘻嘻: 您所說網絡上對「娘炮」文化的批判是一種價值觀的輸送和主體意識的膨脹,這一點我不太贊同。

個體在社會化學習中所接受的所有概念是相互關聯的,概念的捆綁有助於強化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就像說到「巴西」人們會聯想到巴西文化的熱情、活潑和外向。雖然並非所有巴西人都是這樣)。

其次,批判和歧視這兩種行為並不一樣,文化本身就是對價值觀的規訓,我反對歧視所有的亞文化和少數群體,但這並不給他們不被批判的豁免權,畢竟公共說理能有效促進社會理性和開化民智。最後,社會對於性別認同的建構是文化層面上發展出來的共同概念,如果每個人都不受文化影響我行我素的狂野生長,原子化社會下的中國文化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孫嘻嘻:@lumio: 對性別的認知建構是一種生理建構,進而發展成為一種文化,但是能夠成為一種主流價值觀念或者說成為從過去到現在的「共識」並不意味着不傲慢。之所以說他傲慢,是因為人們在批判的過程中完全忽視了真實的受害群體,尤其是小學階段性徵未發育成熟的學生群體中,那些女性化行為的男生往往會成為校園暴力的受害者,而這種批判無意中助推着這類暴力行為。

文明的標準是由時代演進而改變的,所有的標準是由權力而定的。對待「娘炮」的價值判斷標準也在變化。有誰能給「娘炮」作出詳細準確的定義?批判本身不是膨脹,但是把批判「娘炮」文化作為主流價值強加給群體卻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lumio:@孫嘻嘻: 您認為對「娘炮」的批判會助推校園暴力,但我認為校園暴力與性別認同和社會對於「性別角色」的認知只有部分相關性而非因果。

包容性別認同多樣性的美國校園依舊蟄伏着校園暴力,另一方面,互聯網上大量曝光的校園霸凌視頻中的受害者特徵是沉默寡言,與「娘炮」關係不大。更何況,邏輯上來說批判非主流文化現象並不是強加一種價值觀,而是又一次形成社會共識的途徑。

一個觀點的誕生後(例如「娘炮」不好),反對者也會論述異見以形成意見的自由市場。您要知道任何價值觀的輸出(不僅僅是批判),如果沒有充分論據就不會被受眾認可。我認為此次批判反而有利於社會對於性別認同問題的聚焦,促進個體的反思,在觀點的交鋒中去尋找真諦,所以算不上單方面的價值觀暴力輸出。

孫嘻嘻:@lumio: 首先,助推作用並不是肯定直接因果關係,部分相關性也能起到助推作用,比如家庭教育不完全是孩子個性養成的全部因素,但是同樣起到助推作用;

其次,美國同樣蟄伏校園暴力,這是一種邏輯混亂,屬於比差思維,而非針對問題本身;

另外校園暴力當然有很多種,你看到的「沉默者」非娘炮,當然存在,但是不能因此而否定其他被欺者的存在,一個因針對一個果,若這種價值取向成為校園主流當然會助推對「娘炮」學生的暴力,而不是對其他人造成暴力。

最後,一種價值能成為主流是因為有支持他的足夠論據和信服的人,而引起輿論的理性討論能更清楚地辨真謬,這點我完全贊同,但是我們要了解一個事實,「娘炮文化」是否是主流價值?「批判娘炮」是否是主流價值?主流價值就一定正確嗎?這才是應該辯駁的地方。

而且我認為你一直在偏離我最初評論的方向,我不是要阻止反對意見的產生,這不是一個自由主義支持者的行為,我反對的是,成人把這種價值觀強加給孩子,比如校園暴力中認為某個學生或許陰柔而對他實施語言甚至肢體暴力,這已經不是一種合理的批判行為,包括微博上各路人馬的「冷嘲熱諷」,這已經不是批判,而是群體性的侮辱和冒犯。

lumio:@孫嘻嘻: 一個簡單的問題:社會化過程中所有的概念和價值觀,有哪一個不是成年人所授予的?批判不等於強加價值觀,這一論點我之前就論述過了,批判和隨後的公共說理是為他者提供意見參考。

正因為娘炮現象不符合主流文化的認同,所以才會被批判,一個是流行文化,一個是主流文化,兩者有區別。主流價值觀它不一定完全正確(在此您也需要對正確下一個定義,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就是正確嗎?還是符合您認為的西方「普世價值觀」就是正確?)的,但它是整個民族在千百年實踐中所廣泛接受和認可的,是形成公序良俗和社會道德乃至法律的基礎。沒有主流價值觀會造成一系列問題,個體的身份認同危機,缺乏歸屬感,利益群體矛盾激化等etc。

您反對來自主流文化的批判這是您的觀點,但您認為家長反對「娘炮」現象就是對這一群體的侮辱和冒犯是不是有點鑽牛角尖了?整個事件沒有任何報導說家長教育孩子要欺負「陰柔」的同學吧?其次,說批判「娘炮」就會暗示小孩欺負娘炮同學的邏輯和說宣傳同性戀平權就會把小孩變成同性戀一樣,為什麼您一定認為小孩就完全被動地模仿成年人的行為和言說內容,難道同性戀家庭教育出的孩子就一定是同性戀嗎?這裏面的邏輯你也可以想一想。批判娘炮是合理的,您可以不喜歡,這就和會有人批判穆斯林和同性戀一樣,這是他們的觀點,只要他們沒有攻擊和鄙視亞文化群體,我都充分的尊重。

5. wei_shan,回應圓桌話題《少年娘則國家娘?中國央視「開學第一課」引發眾怒,你怎麼看?》

支持國家運行的根基是來自於父權,陽剛陰柔二分法其實是父權的障眼法,我們真正的戰場在於父權為了鞏固權力、控制他人而無所不用其極地從文化、性別、法律、教育、媒體去進行洗腦,排除一切不利於它繼續運行的一切。女性主義所談的「個人即政治」,如何從個人去思考性別流動的意義,性別流動絕非是在陽剛-陰柔如此僵化的體系中運行。

你可以走父權的捷徑,選擇做一隻被馴服的狼,只是一旦被馴養後,你是狼或是什麼,或許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6. 大閘蟹,回應《被性侵的女孩起訴了警察:維權的傷害遠比性侵大》

維穩體制「成功」地將矛盾不斷升級,將一起性侵案變成一出荒誕、嚴肅而讓人心痛的《我不是潘金蓮》。時至今日,參與維穩的校領導、導師、警察、領導們也被裹挾其中,側面反映了中國的維穩經費為何一直高居不下,乃至節節攀升——缺乏最基本的是非判斷,盲目壓制事件的發展,關閉所有制度性的溝通渠道,最終讓細小的火苗燒得不可收拾。

7. Dandirion,回應《被性侵的女孩起訴了警察:維權的傷害遠比性侵大》

作爲成長於父權環境而又關注性別議題的男性,時常會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某一天自己親愛的女性遭遇這樣的傷害,自己應該怎麼做。

最開始篤信「爭取公道」才是唯一的「正確」,而後不時因爲諸如本文所述的事件所展現出來的阻礙而退縮猶豫,懷疑往先未仔細審視過的「爭取公道」是否只是盲信,也開始斟酌如何才能「爭取到」公道。在思考 how to 一段時間後,很自然地就開始思考何爲「公道」、自己想要的「公道」爲何,以及爲什麼「公道」是這個樣子而不是另一個樣子?

私以爲這個思考重心的轉移頗爲關鍵,我開始意識到諸多纏繞在現實生活當中的預設:對男女的期待、對何爲對錯的定義等。這些預設大都封裝度極高——對其成立的理由我無法一目瞭然,或是不能理解、接受那些理由。舉個極端的例子,作爲一個業已成年、相對獨立的男性,如果有女性在違背我意願的前提下與我發生關係,我覺得自己並不會產生很大的心理陰影——那爲何女性則並非如此呢(如果我想象是女性遭遇此事,也會深感苦痛)?

經過上述思考實驗我個人得出的解決方案是:幫助我親愛的女性變得像我(男性)一樣,方能最小化性侵可能造成的種種影響,將更多決定事情發展的要素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交由「公」道。因爲在我看來,性侵造成的最嚴重的傷害,是對當事人內在自我的傷害。

更進一步,將這一概念的適用範圍擴大,不僅限於「性」的範疇,而是主動地去瞭解去熟悉去掌握更多能決定自我、決定生活與生命的要素,應當會讓女性——乃至是任何一個人——更堅韌、自信。

如果還能再進一步,那麼上述答案將不僅限於提示「個人」可以如何「自強」,還要影響「個人」如何應對外界、應對「他人」。就像是《戰爭與和平》中那句話所說的:「如果壞人能聚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勢力,那麼好人也應該這麼做。」

8. 塔森,回應《王曉東:颳起外交風波的沙特女性,與黑紗下的緩慢變革》

有女性自願戴面紗和穿黑袍,和呼籲廢除強制穿黑袍的法律並不相違。有人自願,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須要做。

另外,近十年西方女權主義者在學術討論中,對面紗代表壓制或賦權女性仍多有爭執,只是在反移民的政治氛圍下,認為面紗可以賦權女性的聲音較少被聽見。

無論是討論西方或東方國家的議題,將「西方女權主義者」視為一個意見統一的群體,去和「東方女人/文化」做對立,都有簡化問題、陷入東方主義僵局之嫌,也容易加大東西方之間的隔閡。

9. 塔森、荷蘭城記,回應圓桌話題《Facebook員工指其內部立場不容右翼,「政治正確」是否壓倒「言論自由」?》

塔森:言論自由必須以不侵犯他人人權為前提,因此仇恨言論自然不在言論自由的保護範圍之內。所謂右派應該思考的是,除了反射性的排外、仇恨,還有沒有更有建設性的論點來反對多元文化主義和移民政策。

同樣地,左派對於右派的論點也不能一味用鄙視的方式駁斥,如此只會讓雙方的隔閡更深,言論更走向極端或非理性。比如在收容難民政策上,某些右派的論點對於打擊人蛇集團是有其意義的,只是大多時候被仇恨言論掩蓋了,失去討論的機會。

荷蘭城記:美國的憲法修正案對仇恨言論的允許又恰恰是支持言論自由的精神在指導。但是在歐洲比如荷蘭、德國等國公開地對某一個群體的仇恨言論是觸犯法律的。仇恨言論並不必然以侵犯人權為前提。

10. 阿拉比、JoeHK,回應《專訪潘毅談佳士工運:以「社會主義」摸索如何跨越「資本主義」》

阿拉比:我實在無法想像如何能有一種超越資本主義的生活模式?事實正好相反,以超越資本主義的名義,佳士科技事件相關的工人、學生都已經被打為敵對勢力。我很好奇,這些學者對「社會主義」的信心從何而來。

JoeHK:回應阿拉比,「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聖經希伯來書11章1節

人類社會之所以不斷推陳出新,就是有理想的人都不願固步自封,寧願在跌跌撞撞中向著難測的未來一步步邁進。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信仰比相信資本主義更加著迷。但這個信仰旨在告訴我們一路要相信叢林法則,人要與禽獸無異,弱肉強食。但明明人與禽獸是有很大區別的。人懂分別善惡,而且創造力非常高超。

雖然我不知道社會主義是否資本主義的另一條出路,但我肯定社會主義也好,資本主義也好,都不是只可以二擇一的選項。我更期待有另一個選擇,不只著眼於眼前的限制而一定要二擇其一。就算不是二擇其一,但如果只可以在一箱爛蘋果中選一個不太爛的,那對我們人類(而非禽獸)是非常可悲的!

阿拉比:樓上諸位,有理想當然是好的,但是我覺得在中文語境中,不是特別適宜把這種美好理想叫社會主義,並和資本主義對立。一是蘇式共產主義的理想已經被證明破產,社會主義在中國造成了20世紀最可怕的人間災難。二是當今社會主義的定義被中共所壟斷,堅持社會主義不免變成堅持當今的權貴資本主義,並打壓如佳士科技的真左派。三是100年來各國發展的歷史已經說明,只有在有法治和憲政,有權利和私有財產保障的國家,才有自由和財富,才有美好的生活。所以,空談一個社會主義名詞沒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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