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澳洲又回流香港:他為何一直要拍三級片

在澳洲學校幻想自己是陳浩南;拒絕香港導演圈由低做起的規矩;想給九龍皇帝拍部科幻片⋯
異鄉人 風物

21歲之前要拍第一部片

在澳洲閉門觀影的成長期,他開始羨慕導演的力量:「這力量是從無到有的,所有的東西都從腦海裏構思出來,沒有其他任何一個工作有這樣的力量。」知道自己想做導演,他在澳洲期間就開始看書學習,想進入電影世界。

無奈家庭保守,父母和妹妹都以教書或學術維生。家人不想讓他學電影,他讀了市場推廣。想不到,學院旁邊恰好是電影系。那時候互聯網還未普及,電影系的資料館裏卻滿是電影史料和導演書,陳翊恆心嚮往之,開始找同學借學生證,由此認識了一班電影系的同學。這一班朋友,後來變成他第一部獨立拍攝作品的班底。

澳洲的電影工業彼時仍不發達,本地的幾家電視台重心也不在戲劇節目,偏重體育。多數讀電影專業的年輕人畢業之後並不能如願地拍電影。「2001年,我祖父說住不慣澳洲,我就趁機說陪他一起回香港。」陳翊恆想回香港入行。

「我當時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Steven Spielberg 在21歲拍第一部電影,另外一位他喜歡的導演 Robert Rodriguez, 也是21歲拍了處女作。閱讀 Rodriguez 的著作,其中提到五位導演都是21歲這一年拍首作。陳翊恆就對自己講,要在21歲之前拍完第一部電影,「電影像是一個大的遊樂場,導演就是進去在裏面操作一個機動遊戲。」

回港後的第一年,他在城市大學做研究助理。一年期滿時,離他的21歲還有三個月時間。「我沒想過會失敗,也不知道真的失敗了會怎樣。」陳翊恆儲了五六萬港幣,回澳洲找到自己借學生證那一批電影系同學幫忙,用 DV 拍了自己的第一部導演作。

 陳翊恆。
陳翊恆翻看好友 Sean Tierney 的影片收藏,他們都酷愛 Cult 片。

破格的職業路

這班電影系同學之前不少已經拍過短片,陳翊恆自己卻毫無經驗上陣。「雖然那部電影現在看來很難看,但那時給了自己信心,原來我也可以做得到。」故事講的是兩兄弟打劫一個老年伯伯,但進屋之後發現阿伯是當時被通緝了很多年的連環殺手。他燒錄了80隻碟寄給不同的電影公司,後來有兩間回覆了他,一間是曾志偉的公司,一間是王晶的公司。

在香港拍電影,做導演,很多人都要從低做起,從場記做到副導演,再等機會擔正。陳翊恆去王晶公司要從場記起頭,連續兩個項目都未能成功開拍,他開始思考自己的導演事業到底要不要從場記出發。

為了學寫故事,寫劇本,他買了很多影碟,逐條聽花絮中的評論音軌。陳翊恆發現很多歐美年輕導演自己撰寫劇本,也要自己去聯絡投資人,只要劇本打動了對方,很快可以獲得機會做導演。

「如果要我花十年時間先跟一個導演,那我就沒有時間做自己的創作了。我對電影的興趣是源自於港產片,可是我的風格還是應該像美國英國的獨立電影那樣,用文字講故事,去引起監製的注意。」 曾志偉的「故事會」訓練了他。曾志偉常常叫來一群電影人聊天講故事,陳翊恆負責將故事大綱寫出來,第二天講給其他監製導演聽。四五十次之後,他學到很多寫劇本的技巧,也明白怎樣轉述和講故事,明白故事引人的要素在何處。

很多電影劇本計劃也需要向評審講故事。陳翊恆英文程度好,也熟知劇本的寫作方法。他懂得一個故事怎樣可以打動評審。「演示和呈現的手法很重要。」突出劇本中的劇情轉折位,可以讓評委對劇本有進一步的興趣。在自己的第一部電影投拍之前好幾年,他都去亞洲電影投資會,幫本地監製和導演向國外投資者和評審推介劇本。

有了這段經歷,他成功將自己的故事介紹出去,先後拍出了兩部電影。一部是血腥的變態殺手故事《第六誡》,另一部是古惑仔江湖電影《紮職》。前者幾易其手,波折重重,好不容易才面世。「再也沒有人比任達華更適合演這個變態殺手了。」任達華曾在很多 b 級片中表現突出,變態殺手是他的經典形象之一。陳翊恆覺得故事設定原本不錯,但製作方太多變數,自己不太滿意,認為那是一次很差的經驗,「其實後來我等於被炒了」。《紮職》雖然拍攝環境不舒適,預算極少,他抱着拍學生習作的心態,覺得整個劇組都很進取。

《紮職》

導演:陳翊恆

發行:英皇電影

上映:2012年11月

陳翊恆不是學院派,也沒有香港電影工業一貫從低做起的傳承。在這個行業,他是一個外來者。「當時我從澳洲回來,身型比較大,200多磅。」大家當他是一個「鬼仔」。「有的副導演會覺得你沒有辛苦過,沒有從場記開始做。」陳翊恆需要說服他們,自己有做導演的本事。「我一定會在現場積極參與,不是只坐在那裏喊。」他要讓工作人員看看自己值不值得整個團隊為他工作,「當我講現場需要的時候,也會引用很多港產片的拍法,讓他們知道我對港產片也非常了解。」一連幾部戲,他都在不斷向現場的團隊證明自己是一名有心有力的導演。

他的故事,全都發生在香港

既然如此,為什麼一定要回來香港?

「我想寫的故事都關於香港。」陳翊恆一直在寫故事,在澳洲時,他的故事總是從亞洲人的視角出發,但那個市場不會接受這些故事。「我始終在澳洲是一個離開家鄉的香港人,這個市場不會喜歡這種異鄉人的經歷。」他對澳洲沒有感情,寫的大多都是華人在異鄉的經歷。回流於情於理,當時都是更好的選擇。他無意間也成為人潮中的一員。

「當時我沒什麼人生經驗,可如果寫一個華人在澳洲被白人欺負的故事,也許對我自己很有意義,可是旁邊的人未必能體會到其中的身份議題。」他想要更多人在銀幕上看到自己的故事。

剛剛回到香港不久,他寫了一個未來九龍和港島打仗的科幻故事,九龍皇帝曾灶財帶着軍隊,跨過維多利亞港,攻打港島的一個將軍。故事在影視展上引起不少反響,不過「沒有人願意投資一億去拍這樣的科幻故事」。陳翊恆看到香港觀眾還可以接受一些小成本的電影,他曾經的 cult 片與黑幫片養份正好得以發揮。儘管也開始和中國內地的投資方合作,他發現那裏做電影的關鍵常常是用什麼卡司,拿下某個檔期,故事變成了其次。香港市場到底多了幾分親切,港產片世界怎麼都還會需要古惑仔那樣題材的電影。「也許移民的經歷讓我離開了香港幾年,但我還是更容易在這裏找到聯繫。」

「再說,當初一直留在香港的話,我也未必會真的做電影。」相對於香港的保守和現實,澳洲的家庭文化總鼓勵小孩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陳翊恆有想做什麼就去做的衝動,在那邊吸收的東西,如今在香港都翻了出來。「如果在香港長大,可能身邊的人都會勸我別做電影,去做商業。」

儘管香港電影業近年多了很多機會給新人,環境並不是一帆風順。陳翊恆近來監製的《同囚》細水長流,觀眾反應不錯,他依然有生活的壓力,「有時候一整年也沒法開拍一部電影。」

《同囚》

導演:黃國權

發行:巴斯福影業

上映:2017年5月

他很羨慕邱禮濤導演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也想每年都有精力嘗試不同的題材。「最好是每年可以拍一部符合市場需要的電影,再去拍自己想要的題材。」有了低成本拍《紮職》的經驗,他開始做監製,希望自己可以幫到一些新導演。除了《同囚》,另一部講女子 MMA 綜合格鬥的電影也在籌備中。

現實好好壞壞,電影終究還是要拍下去:「到現在我也會熬夜趕劇本,但我真的很享受這種拍電影的辛苦。」或許因為過去的經歷,他這樣描述理想中的電影型態:「如果電影台正好播,你又正好換到這個台,我想拍那種你會看下去的電影,看過都能再享受一次的戲。」

(資料整理:涂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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