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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掼蛋”的纸牌游戏在风靡中国公务员、国营企业和金融圈一段时间后,日前遭到官媒密集抨击。
《北京青年报》于8月5到7日连续发文批判掼蛋。首篇《警惕掼蛋沉迷助长消颓之气》评论称,近两年掼蛋游戏迅速传播,“领导干部,企业家和年轻人都沉迷其中”,掼蛋已然成了“躺平文化的新变种”,“腐蚀干部作风的毒弹”,造成了两点危害:一是令人不思进取,二是形成拉帮结派的“社交壁垒”。
后两篇《“全民掼蛋”的躺平之风该管管了》与《亟须破除掼蛋编结的“圈子文化” 》分别就这两点危害再行论述,尤其后一篇大力批判掼蛋带起的“圈子文化”,警惕游戏“成为一些人企图搞政治攀附、谋利益寻租的敲门砖”。评论还称这“不仅影响正常的人际交往,更会侵害社会风气,助长金钱至上、关系为王的不良倾向,使正常的社会关系异化为金钱关系、利益关系、裙带关系”。(延伸阅读:《解读二十届三中全会决定:中共高层有哪些烦恼?要啃哪些“硬骨头”?》)
《北京青年报》现属《北京日报》集团,主编毛晓刚原为《北京日报》副主编,于7月底刚刚就任。因此,舆论猜测,新官上任发出的这三篇评论传达了中央更高层的风向。
无独有偶,网络上流传出的一些截图称习近平亲自批示督促“国资央企警惕掼蛋游戏异化走偏”。同时,网络也流传出一份《党员领导干部个人自查事项报告表》,要求领导干部如实汇报因打掼蛋而形成的作风问题。
“习亲自要求整治掼蛋”的真实性无法验证。但据传闻,自7月份起,党政机关似已在内部下达“禁蛋令”。(延伸阅读:《如何为人民服务?中国700万公务员的升迁法则》)
针对《北青报》的评论,“掼蛋”发源地的媒体一开始还尝试反击:中共江苏省委机关报《新华日报》旗下的微信公众号“江东观潮”于8月8日发表题为《掼蛋的‘打’与‘被打’”》的文章。文章认为,如今的时代是个多元的时代,掼蛋不过是“不同人选择的不同休闲方式”;“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关乎底线的,不需要谁来判定对与错”。虽然这篇文章很快在公共号上遭到删除,但《南方周末》、《红网》、《红星新闻》等媒体也相继发声,为掼蛋辩护。
掼蛋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的江苏淮安,“掼”在淮安话中表示“摔”、“砸”,“蛋”即为“炸弹”,“掼蛋”就是将炸弹砸向桌面的动作。掼蛋融合了“争上游”、“八十分”等传统牌类游戏:两副扑克,四名玩家两两组队,相互配合,将手中的牌最先出尽便算获胜一局,一局获胜便可升级,从2打到 A 便算最终的胜利。其规则相较“八十分”等游戏而言更简单、更适合新手入门,在相对简单的规则之上又有丰富的牌型和玩法,加上需要组队配合和谋略,时常会造成“峰回路转”的戏剧性体验。
早在十多年前,掼蛋便在长江三角洲区域流行开来。2011年2月,南京《现代快报》曾发表报道,指“春节上班第一天,市长季建业就对部分机关干部、公务员在工作时间打掼蛋成风、工作散漫轻浮现象给予了严厉批评”。(延伸阅读:《“官僚特色的市场经济” ——从经济官僚视角重新审视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
随后的十多年里,掼蛋渐渐传向全中国。2017年,国家体育总局棋牌运动管理中心颁布了统一的淮安掼蛋竞技规则。2021年,根据淮安掼蛋文化协会公布的数据,“全国已有超过1.4亿名掼蛋玩家,覆盖了全国70%以上的一级行政区,每年各地掼蛋比赛也突破了10万次,参赛人数超过1000万人次,俱乐部数量过万家”。2023年,掼蛋在“中国年度新锐榜”获封“年度游戏”。2024年1月27日,“上海市掼蛋运动协会”第一届会员大会第一次会议在上海市棋牌运动管理中心召开,“身家400亿富豪任上海掼蛋协会会长”的话题冲上热搜。
掼蛋的红火带动了一条庞大的产业链的形成。据《凤凰网》报道,中国现存751家掼蛋相关企业。2024年上半年已累计注册321家掼蛋相关企业,同比增长744.7%,是2023年全年的2倍。
不少上市公司——如中国扑克纸牌行业的龙头“姚记”,已经加快参投掼蛋游戏项目,开发线上掼蛋平台和游戏 APP,自动发牌机、掼蛋礼盒等周边产品销售火爆,如《新华日报》所言,“掼蛋也能掼出新花样、新经济”,具有巨大的市场潜力和商业价值。
2023年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小品节目里,沈腾饰演的“躺平干部”有一句台词:“赶紧把借我那几件实事儿整理一下,发咱们掼蛋群里”,侧面反映出了掼蛋在中国官场内的流行程度。
掼蛋如何在中国体制内兴起?一种解释是习近平时代江苏、浙江干部进入北京任职,带动了“掼蛋”在官场中的流行。在2012年十八大后,习推出“八项规定”、“六项禁令”,各地官员对待高消费的社交场合愈发谨慎,掼蛋因为成本低廉、无需事前准备,成为他们更为保险安全的社交活动。(延伸阅读:《盘点二十大后中共官场:哪些人帮习近平治国?新派系现身了吗?》)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中美关系恶化后,外资投资前景黯淡,中国股权投资愈发集中在长三角。因此越来越多的投资圈人士学起掼蛋,以此与掌握当地项目资金的官员建立关系。一局纸牌无需太久时间,甚至在上菜间隔都可以进行,游戏又讲究配合,是让本来彼此陌生的人相互熟悉的理想方式。(延伸阅读:《“金融精英”的失落:中国金融业限薪,百万年薪时代落幕》)
掼蛋的红火自然会招来争议。比如,2019年,苏州大学党委常委周高出席淮安举办的第二届国际掼蛋文化节,并作了题为《核心价值观与掼蛋文化》的主题演讲,被网友质疑“不务正业”;2020年,中纪委官网发文批评,在疫情肆虐之时,时任江苏省响水县副县长的沈爱东邀请17人到单位食堂包间内聚餐、打掼蛋。
公开批判掼蛋的声音随着掼蛋产业爆发式增长,在2024年增多。6月,上海复旦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陆雄文在毕业致辞中痛斥“掼蛋之风”是“社会失去动力、失去企业家精神的表现,是逃避之风、颓废之风”;8月2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通报证监会深圳监管局原党委书记、局长陈小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根据财新网报道,陈小澎也是一名掼蛋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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