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岸边,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山间,总能看到许多戴着各色头巾、身着各式长袍的中老年女性。她们的皮肤虽因风吹日晒而变得褶皱,但在她们裸露的面部与手部,常有些青色的纹身清晰可见。不同的纹样已融入她们的身体,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些纹身如同日记,从她们的身体里发散出快乐、希望、痛苦或恐惧。
纹身的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四千多年。在美索不达米亚,纹身也被认为起源于伊斯兰教出现之前。传统上,通过混合女婴母亲的乳汁(现也用羊乳替代)、烟灰、甚至动物胆汁,纹身得以着色,因为人们相信母乳可以使纹身永久化。通常,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妇人先在皮肤上画出图案,再用缝衣针打上一些小孔,而后涂抹混合物,使之渗入皮肤。绘制纹身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而这种印记将持续一生。
除了起到装饰作用,不同纹身式样往往反映了不同的族群身份,人们能够通过辨认传统纹身图样来确认拥有者归属的部落、家族或民族。虽然伊斯兰教禁止偶像崇拜,纹身也成为被禁止的对象,但其仍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库尔德、贝都因等族群里作为身份的符号得以延续。
然而,并不是每一种在这片土地上绽放出的纹身都象征着自己族群的骄傲。对于从亚美尼亚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女性而言,铭刻在她们身上的纹身是野蛮的标志,是过去被囚禁或同化的记录与再现。
亚美尼亚女性纹身:抹不去的创伤记忆
上世纪的那场大屠杀始终是亚美尼亚人挥之不去的噩梦。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担心领土内的亚美尼亚人寻求独立,奥斯曼帝国对其辖区内亚美尼亚人进行屠杀与驱逐,而库尔德人在这场屠杀中也成为了土耳其人的帮凶。一战后,土耳其独立战争期间,幸存的亚美尼亚人再度在土耳其国民运动中遭到种族清洗。根据不同资料统计,屠杀约造成60-180万亚美尼亚人死亡。
而亚美尼亚女性在这场种族灭绝中遭受的系统性暴力是杀戮的延续。当亚美尼亚人被驱逐至叙利亚的沙漠中,成年女性、女孩与男童遭到土耳其士兵的强奸、肢解与酷刑。罗杰·史密斯在他的《种族灭绝与强奸政治》中引用了这样的证言:“村里所有十二岁以上的女孩,以及一些更小的女孩,都被强奸了”;“他们在我们面前强奸我们的女孩,这在强迫流放的过程中是很常见的。他们经常侵犯八岁或十岁的女孩,导致许多人无法行走,并被枪杀。”亚美尼亚女作家爱丽丝·塞默吉安(Elyse Semerdjian)认为,种族灭绝是一个女权主义问题,尤其是当这些女性身体被另一个社区占用以诞生一个不同的民族或国家时。
在漫长的驱逐中,等待亚美尼亚女性的不只有土耳其士兵的强奸与镇压。一些瘫倒在沙漠中奄奄一息的女孩被生活在当地的阿拉伯等游牧部落(贝都因人)救起,但这却成为了另一场噩梦的开始。女孩们被迫成为妻子或奴隶,甚至在各部落之间被贩卖。为了不让土耳其士兵发现这些混在贝都因人之中、不会说阿拉伯语的亚美尼亚面孔,保护自己的“财产安全”,游牧部落与奴隶主们在女孩的脸上与身上刺上属于这些部族的纹身,使她们从外表开始融入当地族群。
在其作品《遗迹:亚美尼亚种族灭绝的具体档案》(Remnants: Embodied Archives of the Armenian Genocide),塞默吉安记录了许多亚美尼亚大屠杀女性幸存者的流亡经历。其中,一位名为阿加芙妮(Aghavni)的女性在流亡途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而昏厥的她被当地纳瓦尔(Nawar)部落的一位男性掳走。在男子的家中,她和他的家人们生活在一起,却常被他们指派苦役劳动,或遭受他们的打骂虐待。没过多久,她突然被邻居家的女性带走,进行纹身。因为那时的她不会说阿拉伯语,她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发生的。在回忆这段经历时,阿加芙妮痛苦地表示:“女邻居把我的手脚绑起来,并开始用大针刺在我的脸上。我因这种从未感受过的痛苦和恐惧而尖叫,而家里的孩子们则用棍棒殴打我的身体,让我安静下来。”
纹身的经历成为阿加芙妮生命里又一个创伤,而她的流亡之路并未因此结束。在被纹身之后,她被转卖给一位阿勒坡的阿拉伯贵族。出于恐惧,她和另外两名与这位贵族同住的亚美尼亚人整整三年都不敢踏出家门一步,因为她们觉得所有亚美尼亚人都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直到第四年,曾经短暂统治过叙利亚地区的费萨尔一世(Faisal I)下令营救亚美尼亚人,使他们与原来的社区团聚,阿加芙妮才被一名神父与两名来自阿勒颇亚美尼亚主教团代表带回了亚美尼亚人收容康复中心。
该中心是从阿勒颇附近所有库尔德与阿拉伯部落救回的亚美尼亚女性的聚集地。从女童到年长的妇女,这里遍布着各个年龄段的亚美尼亚女性。阿加芙妮表示:“许多人的脸上都有像我一样的纹身,她们表情冷漠,似乎早已接受了她们的厄运。”根据统计,约有10-20万亚美尼亚女性与孩童被强制皈依伊斯兰教,融入了穆斯林家庭,而超过10%的亚美尼亚女性在大屠杀中获救后,她们的身上会留下属于土耳其、阿拉伯或库尔德部落的纹身。
在获救之后,女性们尝试努力恢复亚美尼亚认同。然而,这些纹身使得她们被外界视为穆斯林,纹身被认为是奴隶主或皮条客的烙印、“土耳其符号”或“恶魔标志”,所有这些都让亚美尼亚女性受到玷污。屠杀与侮辱记忆的唤醒因纹身的存在而具有持续性,并且隐藏在细碎的生活瞬间。“每天早晨,当我看到青色的纹身将永远损害我美丽的容貌时,我都带着某种恐惧感走到镜子前整理头发。就像不可磨灭的烙印一样,每一天、每一刻,或许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它们都会让我想起我过去的经历,”阿加芙妮表示。
更严重的是,纹身不仅是濒临死亡的见证,还是再度经历社会性死亡的引线。女性的额头上刻下了整个民族的悲剧,这种隐藏的耻辱使纹身以及幸存者身体成为种族灭绝经历的历史记录,并成为幸存者社区中的创伤记忆。阿加芙妮重返正常生活后开始上学,她顺利地获得奖学金,进入护理学校上学。然而,在学校里,她总被奇怪的目光注视,甚至遭到了同学的孤立与霸凌。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亚美尼亚社区的冷落,几乎无法进行日常的社交生活。她引用了亚美尼亚复合词“jagadakir”描述自己的处境——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写在额头上”,即将“额头”的名词与“书写”的名词结合起来,而复合词的含义则是“命运” ”、“宿命”、甚至“厄运”。
研究“记忆”的女权主义历史学家胡里格·阿塔里安(Hourig Attarian)认为,通过在亚美尼亚女性的脸上,通常是额头上的两眼之间,刻上其他民族部落的纹身,这些女性的身体被“地域化”,使她们成为“俘虏”与“所有物”。身体上的记号形成虚拟的“监狱”,使幸存的女性感到羞耻,从而不断进行自我否定,不敢言说自己的遭遇。同时,这种记号象征性地铭刻了更广泛的亚美尼亚社区所遭受的可怕命运。纹身使女性身体与创伤记忆直接相连,成为视觉上无法逃避的记号,使想要忘掉伤痕的社区不得不回避她们的存在。虽然也有一部分人理解他们的女性同胞,并表示这些纹身是代表“生存与勇气的美丽标志”,但亚美尼亚社区与纹身女性的紧张关系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
二次创伤记忆并非仅植根于个人经历,而是通过图像、叙述和讲故事传播,形成一系列共同记忆。当后代努力应对碎片化的后记忆时,纹身作为“残留物”也成为民族精神代际创伤的非物质痕迹。苏珊·卡达利安(Suzanne Khardalian)的纪录片《奶奶的纹身》讲述了自己奶奶作为亚美尼亚幸存者的故事。由于“奶奶”的无法言说的创伤经历,她总让晚辈们觉得陌生而可怕,她脸上的痕迹甚至被描述为“幽灵般的纹身”。苏珊坦诚:“那时候,我一直不喜欢我的奶奶……当她每天早上走下那二十级台阶、在角落里坐上好几个小时的时候,我们都因为她令人窒息的存在而感到恶心。”
整整一个世纪以来,有纹身的亚美尼亚妇女一直生活在阴影中,无法与她们受伤的皮肤上属于外来文化的符号和解。她们用化妆品遮盖纹身,或者希望通过手术彻底去除皮肤上的纹身,试图清除那些她们皮肤和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创伤,掩盖一个民族曾被摧毁的耻辱。直到彻底去除了脸上的纹身,阿加芙妮才停止了自我否定,真正感觉到自己被亚美尼亚社区重新接纳。
雅兹迪女性纹身:最小的抵抗
在叙利亚北部的雅兹迪村庄,库尔德女孩萨勒娃(Salwa)展示了她手腕处的太阳与月亮纹身:“现在,雅兹迪女孩的手上或脚上都会有类似的纹身,经历了‘伊斯兰国’的种族清洗,父母们总希望我们能带着这些印记,能够得到神圣力量的保护,防止因悲剧再次发生而走散。”萨勒娃的话勾起了九年多前针对雅兹迪人的种族清洗的回忆。但与亚美尼亚女性截然相反,对于库尔德雅兹迪女性来说,纹身则是“勇气与反抗”的象征。
在雅兹迪社区,传统纹身被称为“teq”,并被人们赋予了积极的意涵。例如,雅兹迪教认为“太阳”与“月亮”是“高贵与神圣力量”的标志,因此,“太阳”纹身代表着“力量、勇气、聪慧”,有着这种纹身的女性,被认为将不会在转世之时遭到烈焰的焚烧;“太阳”与“月亮”纹身还意味着“健康与永生”。“眼睛”与“十字型”纹身被认为可以抵御他人的嫉妒。“生命之树”的纹身从脚裸延伸至唇侧,意味着生命的开始与结束。而纹在孩子身上的青色小圆点,寄予了“健康长大”的希望——因为在古代,早夭的孩子数量众多。同时,女性的“deq”纹身很早便有着抵抗与革命的意味:由于男人不喜欢亲吻嘴唇有纹身的女性,女性特意绘制图案,将黑色的图样纹在她们的唇上,以反抗男性的亲吻。
雅兹德教出现于12世纪,受到伊斯兰教尤其是苏菲派影响,同时在更大程度上保留了前伊斯兰时期,尤其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神话、象征、仪式、节日与传统。因此,被伊斯兰教禁止的偶像崇拜,广泛地出现在雅兹迪文化之中,也通过纹身将这些象征保留在信徒的身上。传承纹身文化,也是一种对于盛行的伊斯兰主流文化的反抗。
作为一种少数教派,雅兹迪人长期受到主流族群的排斥与迫害,甚至在库尔德民族内部也被边缘化。从 16 世纪末和 17 世纪初开始,雅兹迪人开始面临穆斯林对他们“魔鬼崇拜”的指控。雅兹迪人信仰 “孔雀天使”(Tawûsî Melek),但因其形象很像《古兰经》中对“撒旦”(魔鬼)的描述,雅兹迪人遭受了强迫改宗、镇压、屠杀等暴力。为坚持自己的信仰,雅兹迪人一直以来生活在地理位置偏僻的山区,极少与外族通婚,不接受宗教皈依者,形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文化。
然而,雅兹迪人的避世并没有阻止他们后来的悲剧。2014 年8月,“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占领了伊拉克北部辛贾尔及其周边地区,开始了针对雅兹迪人的屠杀。据联合国统计,“伊斯兰国”屠杀了5000名雅兹迪男性,绑架了约7000名雅兹迪女性。
这些妇女与女孩被迫沦为恐怖分子的性奴,在“伊斯兰国”的奴隶市场上被贩卖,遭到虐待。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的哈勒·埃斯凡迪亚里(Haleh Esfandiari)描述“伊斯兰国”武装分子针对女性的虐待行为时表示: “他们通常将年长的妇女带到临时奴隶市场并试图出售她们,年轻的女孩(甚至9、10岁的女童)被强奸或嫁给武装分子。但这只是临时婚姻,一旦这些武装分子与这些年轻女孩发生性关系,他们就会将她们转给其他战士。”被俘虏的雅兹迪妇女与儿童经常被多名男子强奸,他们相信,如果一名非穆斯林女性被十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强奸,她就会成为穆斯林。
与此同时,“伊斯兰国”还会针对“未皈依”的雅兹迪女性实施各种形式的生殖暴力,以阻止生育,因为他们只允许生育穆斯林婴儿。雅兹迪女性被迫服用或注射避孕药,而被发现怀孕的女性则会遭受手段残忍的强制堕胎。此外,在与恐怖分子生活时,拳打脚踢对于雅兹迪女性只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在与库尔德人的交战中,这些女性会被恐怖分子用来充当“人盾”。由于不堪忍受折磨,数百名雅兹迪女性曾在被囚期间自杀。
然而,面对恐怖分子的暴行,雅兹迪女性并不只有被动地接受。来自叙利亚北部的女性库尔卡(Khulka)回忆起在被“伊斯兰国”监禁期间,她曾试图用最朴素的方式记录信息、进行抵抗。她采取传统纹身的制作方法,将刚刚生产完的妇女的乳汁与灰烬混合,用偷来的针在自己身上纹下了丈夫与父亲的名字——为了在她被杀后,尸体能够被识别并归还给家人。她使用同一根针和一些可用的线,将手机里的姓名与号码绣到内衣上,以便能够找机会与家人取得联系。同时,她还帮助其他女性在衣服上缝上或在身体上纹上她们所爱之人的姓名与号码,用身体传递信息,使她们获救后能及时与家人取得联系。
与此同时,许多没有被掳走的雅兹迪女孩们开始接受军事训练,加入辛贾尔抵抗组织(Yekîneyên Berxwedana Şengalê,YBŞ)的雅兹迪汗妇女部队(Yekinêyen Jinên Êzîdxan,YJÊ),在战场上抗击“伊斯兰国”。女兵们将“شەنگال”(南库尔德语:辛贾尔)纹在自己的手上,以警醒自己是为故土与同胞而战。在2015 年11月的辛贾尔攻势中,雅兹迪人联合其他库尔德武装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将“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赶出辛贾尔,切断其在叙利亚与伊拉克之间的补给路线。
然而,根据国际移民组织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Migration,IOM)的数据,虽然约有3500名雅兹迪女性逃脱或获救,但仍有2700名雅兹迪女性与儿童失踪。“伊斯兰国”被击败后,武装分子及其家人逃往不同地区,这些人四散在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等地的难民营中,有的甚至逃亡欧洲。其中,位于叙利亚北部的Al-Hol难民营是恐怖分子及其亲属的主要收容地。目前,该难民营由库尔德人控制的叙利亚民主力量(Syrian Democratic Forces,SDF)管理。随着“伊斯兰国”的瓦解,该难民营的规模急剧扩大。截至2021年2月,该营地人口已超过60000人。在该营地内部,人们仍恪守极端主义的思想,受“伊斯兰国”秩序控制,暴力冲突事件频发。
而被俘虏的雅兹迪女性也在这里被陆续发现。致力于营救雅兹迪女性的巴扎德·法赫兰(Bahzad Fahran)表示,“伊斯兰国”残余分子仍在通过网络,尤其是Telegram,展示照片与信息,贩卖被俘虏的女性。在群组里,雅兹迪式的“deq”纹身与亲人名字的纹身成为辨别她们的标志之一。“我们会使用假名或借用‘伊斯兰国’武装分子的名字进入这些售卖女孩的群组,”法赫兰表示,“聊天记录会提供被绑架的雅兹迪人所在位置的详细信息,我们会联系住在附近的人帮忙寻找。”
然而,雅兹迪女性俘虏往往被雪藏在房屋或帐篷内,不被允许外出,营救者很难获得她们的准确位置。营救女孩的人们往往通过走私者、花费上万美元买回这些女孩——他们常被威胁如果不支付相应价格,女孩便会被卖给营地里其他的“伊斯兰国”残余分子。对于雅兹迪人来说,进入营地是危险的,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残余恐怖分子的生命威胁。然而,为了营救出更多姐妹,许多重返“正常生活”的雅兹迪女孩自愿乔装回到营地打探情况,只因她们对那里的情况更为熟悉——尽管那里曾给她们带来无数的创伤,而她们也会面临新的风险。
如今,纹身在雅兹迪社区仍然具有丰富的意涵。对于雅兹迪大屠杀幸存者以及那些仍然处在流离失所状态或生活在难民营中的雅兹迪人来说,传统的“deq”纹身是雅兹迪文化身份的象征,并与他们在种族灭绝之前的生活紧密相连。对于曾经遭到“伊斯兰国”监禁的雅兹迪女性来说,她们身上的纹身是罪行的见证与控诉。除了像库尔卡一样在身上刺上亲人的名字,女性们还用各种形式进行诠释。例如,来自伊拉克北部的莱拉·沙莫 (Laila Shammo) 在手臂上纹上了伊斯兰国进入辛贾尔的日期,提醒自己不要遗忘这段屈辱的历史。
同时,许多逃出魔窟的女孩还将纹身视为“自由”、“和平”的标志,通过主动绘制新的纹身纪念她们的重获新生。“2014年8月的那个夏夜永远改变了我的生活,也永远改变了我的故土与这片土地上孩子们的生活。‘伊斯兰国’袭击了我们,我是他们手中的数千名雅兹迪妇女与女孩之一。我在叙利亚被囚禁了五年,当我看到一只蝴蝶飞舞时,我看到了希望,”来自伊拉克北部的萨拉布(Sarab)说:“当命运让我能够重返家人身边以后,我决定在手上纹一只蝴蝶。我喜欢那只自由的蝴蝶,它不伤害任何生物。”
而营救被拐雅兹迪女性的工作仍在继续。正如纪录片《Sabaya》中由雅兹迪人穆罕默德领导的营救团队所说:“虽然这很危险,但我们会继续下去,因为每逃离一个女孩对他们来说都是打击。”
出色的報道。謝謝。
为她们祈祷,为她们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