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西安的年轻人不约而同收到一条当地卫健委与计划生育协会的“催生”短信:“七夕佳节来临之际,愿您爱情甜蜜、适龄婚育、优生优育,共创生育友好,赓续中华血脉,共担复兴重任!”
“在发钱和发券之间,西安卫健委选择了发短信,”有网友调侃,“能不能把我妈当年生我弟弟交的罚款退了啊!”
近年来,伴随着三孩政策放开、中国人口录得逾60年来首次负增长,提振生育成为中国“计划生育”新的政策方向(延伸阅读:互动页面《老去的中国:30年后会变成什么样?》)。
新闻头条上不时可见地方政府“发钱发券”鼓励生育:“浙江上虞三孩家庭购房可获30万元房票”,“杭州生育三孩最高补助2万”,“最高6万!湖北一地发布『史上最强』三孩补贴政策”……以综艺节目见长的湖南卫视,也在7月推出“中国首档三孩家庭观察类综艺”——《三孩来了》。
据端传媒不完全统计,目前中国已有至少25个地区发布了育儿补贴(或生育补贴)的具体措施。
不过,“真金白银”的补贴和铺天盖地的宣传并未换来生育率的提升,中国总和生育率从2019年的1.57下降至2022年的1.07,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及东北三省低至0.7-0.9,一孩生育率更从0.7跌落至0.5,与生育率相关的结婚人数也连续9年下降,创下1986年以来新低。
“干预人的生育从来就没对过。”一位网友在新浪新闻“发放补贴鼓励生育有效吗?”贴文下的评论,被点赞至最高位。
生育补贴政策为何无法挽救下跌的生育率?在各地方政府忙不迭地鼓励年轻人“赓续中华血脉”之前,还有一些基本问题需要厘清,比如,生育是权利还是义务?谁是生育的主体?生育是谁的意愿?
“兰博基尼的50元优惠券”
三孩政策放开后,中央政府相继颁布《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关于进一步完善和落实积极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导意见》,敦促地方政府出台进一步措施,以挽救生育率。
这些措施主要有法定产假和陪产假、生育津贴、孕产检查补助、育儿/生育补贴、购房折扣或消费券、以及部分面向托育机构的补助等。
育儿补贴,也就是民间说的“生孩子发钱”,均来自地方政府的财政拨款。其发放地区以浙江温州这样的地级市或区县为主,仅云南和宁夏两省为省内通用(浙江杭州、广东深圳等地政策只是出台或征求意见阶段,尚未运行)。
“育儿补贴政策应该由中央层面出台更合适,”梁建章等人口经济学者认为,生育成本过高是生育率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而育儿补贴是降低成本的重要措施。他们在《中国育儿补贴报告2023版》中写道,多数地方政府没有足够财力补贴生育,且在人口流动下,中央政府才是出生率提高的受益者,而非地方。
育儿补贴额度也被各地网友诟病。“兰博基尼50元优惠券”、“杯水车薪”,人们在相关新闻下评论。言外之意是,这些补贴远不能缓解在中国养育一个孩子的经济压力。
据《育娲人口》估算,中国家庭0至17岁孩子的平均养育成本为48.5万,养至大学本科毕业的平均成本为62.7万。城乡及地域差距非常大:养育一个城镇的孩子,平均要花费63万,在农村则折半至30万;同时,上海(102.6万)、北京(96.9万)的育儿花费最贵,西藏(29.3万)、贵州(33.3万)的育儿平均成本最低。
此外,尽管在衣物、玩具等资源共用的情况下,二孩、三孩的平均扶养成本相应降低,现行的育儿补贴也远远无法覆盖一个普通地级市的养育开销。
育儿补贴政策更出现民间不买账、官方不满意的尴尬。
例如,补贴大多指向二孩、三孩的生育,领取以家庭为单位申请,往往要求申请人户籍在当地。卫健委的智库专家贺丹就发文批评地方政策忽视一孩生育“基本盘”,无助于跌至0.5的一孩生育率,“凸显地方对中央政策的理解偏差。”
事实上,生育补贴是全球最常见的家庭福利政策之一。例如,日本为应对生育率不断落低(1989年总和生育率为1.57,为当时史上最低点,甚至被称为“1.57 冲击”),相继出台“天使计划”、“新天使计划”,提高每月的育儿补贴额度,并增加一次性生育补贴,增加大量儿童医疗、儿童教育、儿童谘询等公共设施。
又如,全球出生率最低的南韩,自2022年以来给每位分娩的母亲200万韩元(约1.1万人民币、1.2万港币、4.8万新台币)的津贴。
然而,高额津贴在日韩也并未带来生育率的显著回温。日本虽随着津贴和家庭支持政策加码,生育率有小幅上扬,但也未超过1.45,2022年更落回1.26。南韩更一路跌至目前的0.78。
“把人们想像成了经济动物,”加州大学尔湾校区社会学系教授、人口学者王丰用“片面”、“显性”形容这样的生育鼓励政策,“生育不是简单的经济计算。”
“没有人会为了数字去生育。”王丰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说到。
采访中他又重申:“人口替代率(平均每位女性生育2个孩子以上才能维持世代更替)只是人口学上的一个概念,我们好像总觉得人口不能减少,或全球人口一定要固定在60亿,但这是没什么道理的。生育率为什么这样低?经济只是一个片面的原因。”
生育,是谁的意愿?
“每个孩子补贴5万,你愿意生吗?”每日经济新闻在微博中发起这样的投票,2445位参与者中,2103位投给了“不愿意”。由于评论区被关闭,只能从转发里找到一些投票的理由:“这补贴,今后你会从各个方面把它赚回去,孩子长大了还得被剥削,还是算了吧。”
“自身不保的情况下,生个孩子就多一个绑架我的东西,”李莉是陕西西安的自由工作者,原本对生育并不排斥的她在经历疫情、看到西安孕妇封城期间因无法就医而流产后,陷入深深的犹豫。
“养育孩子的每一样,都有高昂的代价,”李莉说,“我已经有很多绑架我的东西:房贷、物业费、车位等等,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中会不会随时再来一次疫情,我不想把孩子带到这种不确定的世界上。”
同样因经济和社会环境“不确定”而选择不生育的还有Vickey,她在广东担任总裁助理。“很多人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顾家庭、顾孩子。毕竟生育小孩是一辈子的责任和经济负担。”Vickey说。
相关机构的群访调查展示了类似结果。2022年底,北京为平妇女权益机构的志愿者访问了53位来自北京、河南、湖南、广东等地进入家庭的女性,及12位男性作为参照。。
绝大多数受访者在听到三胎政策时的反应是:“跟我没关系”,部分受访者甚至认为“瞎扯淡”。不会生育三胎的主要原因是“没钱、没精力、没人手”和“教育、医疗等基本民生资源不够”。
多数受访者的理想生育是两个,但受制于现实条件,只生了一个。此外,处于管理层、收入稳定、个人发展较好的女性受访者多数只生了一胎,而生育多孩的家庭则源自农村的男性生子偏好、农村社区压力或意外怀孕。
人口学家王丰解释,生育意愿受经济、教育、生活方式与生活观念、性别平等状况、女性意识、社会发展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在中国,还有生育政策的影响——独生子女政策强化了“三口之家”的家庭想像。
王丰举例,50年前,中国8成以上的人生活在农村,当时人们主要有体力劳动力和“养儿防老”两种生育驱动,家庭是主要的生产单位和消费单位,生育意愿反映的是家庭意愿,甚至是集体的意愿。而如今,随着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社会中个人意识与个体自由的甦醒,生育意愿逐渐从家庭转向个人。
北京大学社会学学者盛禾、李建新也发现了类似的转变:“80后”、“90后”等年轻一代的生育更趋向个体主义,他们的父母辈则倾向“家庭主义”。同时,男性的生育动机更偏向家庭主义、更传统,相对而言,女性则有更多比例偏向个体主义,甚至低生育意愿。
李莉就在跟丈夫谈到不想生小孩时,收到对方“会不会想太多、太忧虑”、“是不是被网上宣传吓到”等回应。丈夫期待某天李莉能改变想法,因此每每提及,便会采用拖延战术:“咱不说了,以后再说。”
“不同性别的生育成本是不一样的,”王丰说,从上世纪70年代的“晚、稀、少”,到80年代的独生子女,中国过去的人口政策都建立在对家庭和个人利益的忽略、对女性的伤害上,到了现在,应当重新审视生育和生育的代价,“女性所付出的时间和生育痛苦和男性都是不对等的,在这方面,东亚国家的社会支持都很差。”
“这些有非常浓厚父权传统的社会,也是全球生育水平最低的国家。”王丰补充。
“我们的社会制度和文化,把生育的责任主体认定为女性个体,但却把生育的功利性结果——劳动力再生产——的享有者,认定为全社会,”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社会学系助理教授董一格进一步解释,“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让女人生『韭菜』,然后全社会割韭菜。这样的一个机制,是现下围绕生育产生的很多性别不平等的根源。”
生育的“计算”:孕产痛苦与母职惩罚
马凡前后经历了两次剖宫产,第一次很顺利,第二次由于盆腔粘连严重,用了整整3个小时。手术中,撕扯的痛感令她无法控制地泪流。术后马凡才知道,这次剖宫相当于进行了三个手术——剖宫产、盆腔粘连剥离、巧克力囊肿切除。
缝完针,马凡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熬完了!”
“婚姻里我们女性牺牲最大了,既要怀孕经历各种冒险,又要生娃闯鬼门关,还要操心娃的各种。”马凡曾在湖南永州做教师,因不堪毕业班升学压力,辞职做了英语教育的自由职业者。
尽管孕产令无数女性心有戚戚焉,孕产补贴却是各省市生育鼓励政策中较少提及和照顾到的部分。以马凡为例,她的孕期检查花费近4000元,剖宫手术逾7000元,减去医保报销的3000元与二孩孕期检查补助600元,在不计入产后修复的情况下,仍要自费超过7000人民币——这只是湖南永州,一个五线城市的花费。
“与其补贴二孩,不如免去孕检费用。”一位云南的孕期女性在社交媒体中评论到。云南是中国唯二全省实施生育补贴的地区,二孩、三孩分别可获2000元、5000元的一次性生育补贴,及每年800元、发放至3岁的育儿补助。
无创助产、无痛分娩也均无法在中国现有的医保系统内报销。2022年,中国无痛分娩普及率仅30%,远低于发达国家的80%-90%,7成女性仍在忍受分娩的创痛。
更难计算和补贴的,是女性产后回到职场时所面对的歧视和降薪。
李璐在产后3个月便迫不及待地回到职场。但此时,名校毕业、曾就职业内龙头、在江西南昌年薪12万的她,却只能勉强谈到8万,这甚至是将小孩年龄夸大到1岁、不断忍受“生了孩子为什么不留在家”等面试提问才换来的结果。
有着类似经历的网友在李璐的贴文下评论到:“兼顾家庭,相夫教子,经济独立…这个年头,为什么对女性如此苛刻?”
母职惩罚是用来描述因生育、育儿照料带来的降薪、职业中断或停滞,它是女性劳动参与率不断提升的现代社会中新的性别困境——职场中生育的女性既要实现自我价值,又被要求完成育儿照料。
“如果为了照料小孩一直没有工作,我就会离社会和行业越来越远,企业对我的包容度也越来越低,”李璐用一个简化的假设解释到,“假设我以前在劳动市场值10万,现在因为照顾小孩只值1万,那你就算补贴我2万又有什么用?”
“在现有的婚姻、性别制度下,生育意味着女性在事业、学业和个人生活方面巨大的牺牲——因为社会和家庭内部的期许,都是母亲在照料和教育孩子上投入更多,”学者董一格将生育形容为需要照料者投入巨大时间精力的“漫长的工程”,“很多有学龄儿童的母亲不得不回到家里当全职家长。”
李璐身边就有很多受过高等教育、但为照料孩子选择做全职主妇的女性朋友。在她看来,这些朋友在家庭照料上付出很多,但家人却往往看不到这些无法转化为实际财富的付出,甚至她们的父母会在夫妻吵架时劝导说:“你老公赚那么多,你要靠人家生活,何必生这气呢,人家不就是出去打个牌嘛!”
一些学者也尝试用量化的方式让“母职惩罚”更具象。
例如,学者申超发现,1989年至2015年的26年间,“生育始终对母亲的收入呈现『惩罚』”,工资降低幅度更随时间推移而不断扩大——1989年每多生一个孩子,女性单位时间工资就会降低9.41%,到了2015年,这一数值扩大到17.47%。
杨凡、何雨辰计算得出,女性在生育一孩当年劳动参与率下降16.8%,生育后一年,劳动参与率仍比生育前下降13.5%,这甚至已是排除休产假的影响,而男性的劳动参与率并未因生育受到显著影响。
这些研究均指出,母职惩罚在生育初期、尤其是孩子0-3岁的幼儿期更明显。同时,教育程度越低,母职惩罚越大。
关注制造业农民工群体的董一格也提到,受制于经济压力和时间贫困,农村生育率其实也很低。2020 年中国总和生育率约为1.3,而同年乡村总和生育率为1.54——仅略高于全国水平。
“一方面农村女性承受着更大的经济负担(她们大多生了孩子以后就要出来继续打工,以维持家庭生计),另一方面,她们也有很大的育儿焦虑,担心孩子的健康、学业,也不放心老人带孩子,而她们又不像城市人可以雇人来照顾孩子——所以一边打工、劳作,一边要操心孩子,两头奔波。”董一格说。
整个社会也没有提供有效的支援系统。据中国社会科学院2019年底的调查数据,中国0-3岁婴幼儿的托育比例仅4.29%,远低于其他发达国家。OECD(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国家的平均入托率为35%,瑞典、挪威、丹麦等北欧国家更高达50%以上。
以瑞典为例,该国超过3%的GDP支出用于家庭福利政策,生育率较高(1.92),有孩子的女性就业比例高达83.5%,且儿童贫困率在欧盟中最低。在瑞典,除育儿津贴外,财政支出的较大比例用于托育、课后照顾等“去家庭化”的公共照料服务。瑞典也是第一个将产假延伸至男性的国家,目前是父母平分育儿假的奖励制度——双方休假时间越接近,得到的奖励金越多。
先于母职的惩罚
为数众多的未育女性,也因生育问题在职场中被刁难歧视。例如,一位上海女性在社交平台分享,在签约的前一步被问及婚育状况,她如实表示自己已婚未育、暂无生育计划,却被对方直接以“好的,抱歉”拒绝。
为了应付面试的婚育问题,社交媒体中涌现出一批编造已婚已育故事的分享。一位27岁、人生规划是不婚不育的女性,回应婚育问题时,将一岁的侄女谎称为自己所生。她还在分享中继续铺垫着:“一年后我计划跟同事们说我离婚了,孩子判给男方,这样我就能以遭遇了挫败的婚姻生活、不再相信婚姻的人设,维持单身了。”
这样做并非没有风险。一位谎称已婚已育的女性在社交平台说道,自己的谎言在背景调查中被揭穿,她没有收到offer。
“中国没有专门的反性别歧视条例去界定和规范雇主行为,因此招聘时询问生育状态非常普遍,”香港中文大学教授蔡玉萍对端传媒解释,“譬如香港有《家庭岗位歧视条例》,雇主不可以在招聘时询问婚育情况,这是不合法的。”
董一格结合中国生育保险和生育津贴的法律规定指出,生育津贴是在女职工生育享受产假时,获得的工资性补偿,也就是说,生育津贴的责任主体是用人单位——这也就导致了生育津贴越高,女性在就业方面可能遇到的歧视就越大。
“生育补贴政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加剧性别固化。”董一格说。
目前,32个省市自治区的生育鼓励政策中,普遍增长了女性产假,从《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的98天法定产假,增至158天到一年不等。北京为平的一位志愿者也对端传媒指出,延长产假(工资照发)的政策看似提高女性福利,实则有机会加剧职场性别歧视,迫使更多女性退回家庭。
早在二孩政策放开时,因生育政策放松出现的职场性别歧视就已真实地反应在了数据上。
在《生育政策放松对中国城镇女性收入的影响》一文中,学者黄干、晋晓飞发现,二孩等生育政策放松,导致25岁以下的年轻女性及未育女性收入明显下降,强化了劳动市场的男性偏好和性别歧视。
复旦社会学系的研究员杜世超也在模型中演算出类似的结果,他还发现,私营部门中,有生育可能的职场女性每年较没有生育可能的职场女性少赚5000元左右,公有部门这样的现象则不太明显。
“家庭”的想像
一众发钱发券的生育鼓励政策中,四川省放开非婚生子女生育登记的松动,显得尤为特别。事实上,除四川外,广东、陕西、安徽等地在修订生育登记制度时,也都取消了结婚证的限制。
不过在董一格看来,这个举措是出于“纯功利的、促进人口增长的目的”,若此前提及的系统性性别歧视不解决,此政策也很难达到制定者设想的目标。她补充:“尤其讽刺的是,不久之前,各地还要向非婚生育者征收高昂的社会抚养费。”
同样讽刺的是,就在非婚生育看似松动的同时,北京的非婚妈妈Sophia因无法申领生育津贴和进行生育登记,而在8月3日起诉北京市卫健委。Sophia在一篇访谈中问到:“孩子是女人生的,不是结婚证生的,津贴是给妈妈的还是给老公的?为什么我的工资一定得我有个男人才能给我?”
“非婚生育在东亚都很少,”人口学家王丰说,“西方很多国家实际上的婚姻变化(结婚率降低、离婚率升高)并没有直接影响到生育,但东亚却普遍认为,必须要有完整的家庭才能把孩子带大。”
事实上,生育政策变动的同时,中国官方关于生育和家庭的宣传也在悄悄发生着改变,但这些改变仍在“一夫一妻异性恋婚姻”的框架下,只增加了生育的孩子数量。
例如,小学课本封面的“三口之家”变成了“一家四口”,乡镇街道上的宣传标语也从“只生一个好,政府帮养老”变成了“三个孩子就是好,不用国家来养老”。而官办非政府组织中国计划生育协会,也在二孩、三孩政策后,减少了有关避孕的推送与宣传,“青年联谊交友”、“新型婚育文化”成为各地方计生协新的宣传主题。
在生育鼓励政策与新的家庭想像宣传如火如荼的另一边,中国大陆开始愈发严苛地压制女性不婚不育及LGBTQ的声音。2023年七夕,北京拉拉沙龙、豌豆黄艺术小组、出色伙伴、兄弟盟、船思、无性恋之声等6个性少数议题的微信公众号被永久封禁。
受访的学者们都表示,无法直接将有关部门对女权、酷儿群体的打压与人口焦虑关联起来,其中也涉及维稳等复杂因素。但学者董一格观察到,互联网上部分经济学家、人口学家、或普通网友,对人口减少的讨论的确会指向女权意识和性少数群体。
端传媒也留意到,人民智库、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中国青年研究等官方智库有关“青年生育观”或“三孩舆情”的研究中,均提及“应注意近年来极端女权主义思潮在网络平台混淆女性视听”,并特别点名“不婚不育”的婚育观念。
“功利地把女性和生育绑定在一起,是弥漫在我们社会中的系统性问题。”董一格总结到。
生育一胎后不久,李璐在家人的反对声中坚持上了节育环。
不久前,她跳槽去了外企,面试官很满意她的经验和能力,唯一的担心是“生二胎”。李璐便将上节育环的医院报告摊在桌子上,保证至少两年内不会生育。
她很快顺利入职,待遇是此前的3倍。
应受访者要求,李莉、马凡、李璐为化名。
“我们的社会制度和文化,把生育的责任主体认定为女性个体,但却把生育的功利性结果——劳动力再生产——的享有者,认定为全社会,
作为女韭菜,你生的不是孩子,是下一茬的韭菜。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愿意负担生育成本。这是这段话真诚的部分。
另一部分,我很熟悉笼络庸众的话术。政府或个人想骗人免谈。
为什么不投入资金研发男性生育的生物技术,恐怕技术上不是难题,生物科技早已破译了生育的底层逻辑了,人体也已经变得非常可操纵,早已可与各种机械共生。既然女性那么没大局观,那么追求个人主义,那就寄希望于聪明情绪稳定心怀家国的男性吧,他们才是社会的希望,一旦功成,男性再不必被女性的生育筹码掣肘,顿时解放另一半人口的生育能力,经济发展或许可能呈现爆炸式增长。这样一来,各种问题就都解决了,这样的荣光,非男性不能当。
中國人對這世界的唯一貢獻,就是不要再生育再作孽,讓世界可以安寧一些。
有理有据👍
“从而避免新一代出现个人主义的年轻人,特别是女性”
见证物种多样性
只要生育成本大多由女人負擔,有自主權的女人選擇不生或少生就是理性抉擇
对共产党来说,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放弃80后和09后仍然具有生育能力的群体,转而通过教育00后和10后来保证未来的人口数量。习应该会把江胡20年间的文化环境和经济环境与青年成长中逐渐形成的生育观念联系起来,从而避免中国重新出现一代追求个人主义的年轻人,特别是女性。
最後一段非常地諷刺,又讓人無奈。
共產黨會找到辦法讓女人生小孩的。
从管理型政府到服务型政府,讲了很多年了。结果,越管越多,越管越严。
八成中外合资不是纯外企,纯外企出这种事情写信反馈给外国总部绝对有效
外企怎麼也這樣
快進到機器人+人類工廠。
然后另一边的男权人士认为,结婚需要付出的硬性经济成本(房车彩礼等)太过于高昂,留着作为自身资产收益大于和女性结婚带来的收益,还有“女性将怀孕作为要挟榨取男性经济价值的筹码”等比较极端的言论,总的来说男权论坛也普遍有不愿结婚的风潮……
难得在某一个问题上男权和女权能达成共识,也是一大奇观
削减本已不足的社会保障经费,强化传统家庭观念,这是现在执政者的基本路线,即使有调整,也是小修小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