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尊重受访者的性别认同,文中部分第三人称循简体中文习惯、以中立的ta作为指代)
12月10日是国际人权日,傍晚,韩澄与朋友们在伦敦发起“酷儿&女性不该被忘记”的主题集会,声援封控抗议潮中仍未被释放的示威者,同时为酷儿与女性议题在中国的困境发声。
参与者们举著“放人”、“父权不死、极权不止”等标语,与写满唐山、Metoo、弃婴、丰县铁链女等性别暴力事件关键词的字板,站在中国驻英大使馆门前。有人用喇叭向人群叙述广州示威者杨紫荆(点心)被暴力带走扣留的经过,有人读起点心的诗篇,有人带头唱起《女权之歌》:“我有闪光的梦想,我也有丰富的欲望......”
事实上,当日稍早,伦敦还有另一场由中国大陆留学生、海外民运人士等发起的抗议集会,韩澄特意做了沟通,跟这场错开时间:“不是要大家做选择或割席,反而是想多创造一个给女性和性少数的安全空间⋯⋯,进出和麦克风使用都是自由的,现场也有男性到场。”
但即使是在这样有明确性别主题的集会中,现场仍出现了令韩澄无奈的厌女情形:众人喊“发声不要停”的口号时,几位男性接话喊“不要停、不要停”,喊著喊著便开始笑。好在当场有人指出这样的行为不合适,对方才也意识到,安静下来。
11月的反封控抗议潮以来,越来越多的女性、非二元性别及性少数参与在海内外抗争里,同时,现场与集会后出现的厌女现象也引起了讨论和关注。脏话用语的厌女、性别议题与民主运动的关系,涌现于社交媒体中,一些行动者创立的社交媒体账号如“chinesequeerwillnotbecensored”等,发布《如何共建女权和“不厌女”的集会公共空间》、《在民主运动和抗议活动中,男性能为支持女权主义和性/别多元群体做些什么》等帖文,回应公共讨论中的声音。
“女性一直在中国的社会进步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近代以来尤其如此;从五四时代,到共和革命,再到1989年天安门民主运动,盖莫例外,”政治学家、历史学家吴国光在近日发布的运动观察中写到,“‘2022白纸革命’的出现,正在成为一个新的起点,把这一本来被遮蔽的事实凸显在人们面前。”
我想要我的嘴巴不被摀住
人在东京的野马是在去参加新宿集会的路上,才在电车上用十多分钟匆匆写完了讲稿。
野马演讲中的一段后来在网络上广泛传播:“我想要我的嘴巴能说出我想说的话而不被捂住,我想要我的脑子能够保存记忆,我想要我的身体呆在我想要呆的地方⋯⋯”ta像连珠炮一样追问,“小花梅在哪里,乌衣在哪里,彭载舟在哪里,常玮平律师在哪里。我想说我们中国,有女权主义者,有酷儿,我们要我们的身体自主权。”语毕,现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普通话的“好!”和掌声。
2月起,野马开始以艺术抗议的方式行动,曾用不同方法在东京街头为丰县八孩母亲小花梅、乌克兰、伊朗女性等发声。但这次声援中国国内抗议的活动,并不是ta的主场。写了一段讲稿后ta还犹豫地给朋友发信息,得到斩钉截铁的“去啊去啊去啊!”,才最终决定走上演讲台。
演讲让ta站在高处,ta的眼睛抓到人群中支持女性的标语,感到一些宽慰。ta有点恐高,最后四十多秒腿肚子发抖,讲完就紧张地快速爬下来。却有两个人也几乎同一时间穿过人群追上去,想要认识ta。
“在日本的中国人都乖乖的,很害羞地来说很棒,然后就走了”,这和今年来ta在街头做活动的经验一模一样,“能来这样的活动,酷儿群体大概占百分之二三十吧”,ta想,大家给予支持,是因为终于听到“内部”的人发声了。
“很多事情是自然而然来到你身边的”,ta形容自己的表达欲很本能,没有目标,更像饿了就要吃饭,“今天吃印度菜,明天吃东南亚菜,吃完才发现还挺好”。来东京后,她身边又有了一个友好的艺术和酷儿环境——义大利厨师下班了也搞艺术,普通职员周末会做快闪,艺术表达“像喝水一样”,这慢慢培养了ta的胆子和能动性。“中国人没有太多政治参与的经验,以前觉得要别人领著做,但每次都比上一次担忧更少。”ta喜欢和人交互,朋友们支持ta,不认识的人也在ig上给ta积极的反馈。
经验更丰富的卷卷,在温哥华集会上自告奋勇成了活动主持人,想要创造和维护一个性别友好的公共空间。
温哥华有不少抗议活动,但以华人为主体的不多,在卷卷印象中,香港人发起反修例运动声援时,中国留学生甚至参与了反对声援的抗议。女权主义者在海外也经常遭受小粉红污名和攻击,因此如何尽可能地减少针对这场声援乃至女性的暴力,成为她主要的思考点。
活动在一个艺术馆外举行,正面有阶梯,她为此留了心:发言必须在阶梯上,台阶上还放了蜡烛,中间有投影,它们都在物理上形成不那么容易让人突破的“障碍”。活动有自由发言环节,除了维护秩序,卷卷还观察不同人的政治诉求,遇到现场都有共鸣的话题,她会提炼重点,并带领著重喊一边口号。有一句现场都有感触的是“我不是境外势力,我是中国公民”,卷卷进一步拓展到,“女权主义者也不是境外势力,性少数也不是,我们都是中国公民。”
对她来说,在这场人人自动贡献力量、去中心化的活动中,女性的主动参与在筹备阶段就出现了。
负责这场温哥华开场演讲的女生起初和谁都不认识,在沟通过程中卷卷了解到她是新疆人,因而成为首发。加上卷卷,活动最终由两名女性做开场。卷卷希望营造的空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在抗争中不同身分都是平等的,“女权主义者、性少数群体,存在就是抗争本身。希望能破除一些具有性别刻板印象的抗争方式。”
其实同场还有另一场悼念活动在进行,比卷卷这场早半个小时。两场人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现场水泄不通。卷卷的一个跨性别朋友记错了时间,先加入了隔壁的悼念,后来被这场的口号和氛围吸引回来。人们觉得这边性别意识比较好,也有酷儿气质,更被鼓励发言,也感到更舒服。
互助、拥抱、与子宫徽章
虽然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陈晓和方晴却都是受女性同伴鼓舞、和女性朋友一同到现场的。
“去之前我也很害怕,主要是考虑到很多风险,尤其担心被捕之后家里生病的猫。”陈晓回忆,和朋友互相打气抵达现场后,看到大量和自己一样的女性,她才舒了一口气,感到莫名的安全。
刚到北京亮马桥,陈晓就不可避免地关注到了人群中不同样貌的女性:有人拿著喇叭站在人群中央大声带头喊口号,河边有人手捧点燃的蜡烛默默放到水傍,有人骑著电动自行车一路跟随游行队伍,一颗背包上别著子宫徽章⋯⋯有穿深色羽绒服的女孩将白纸贴在身上,白纸愈发显眼,有人从包里拿出更多的白纸分发给同路人。
人群中有一位女示威者没戴口罩,她的同伴则蒙著头巾,陈晓猜测可能是为了致敬伊朗女性。没戴口罩的女示威者很快引起了警方注意,隔著重重人群,陈晓看到她与警察对峙,但警察拗不过她的坚持,很快败下阵来,只能放她离开。
陈晓与同伴很快加入带领口号的声音,她们喊著“释放上海群众”。一位云白色羽绒服的女孩也一起大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流泪。陈晓看到,上前拥抱了她。后来,这位不知姓名的女生又去拥抱了现场的其他女性,陈晓看到了。那一刻,她有一种身在历史的感觉,仿佛通过拥抱,素不相识的女性间共享了冬日里的这团温暖和勇气。
作为还在哺乳期的单身妈妈,方晴离开家时的感受很复杂,一面是潜意识里知道不去抗议会后悔,另一方面好像又对深夜离开小孩充满愧疚,同时,她明白如果她离开,照料的责任也只会转嫁给同为女性的母亲和看护阿姨。
也因此,方晴并没有在上海乌中路待太久,她停留的时间段里气氛也相对平静。由于布满酒吧的安福路就在隔壁街,方晴甚至有种夜场刚刚结束,大家都在街上喝啤酒、唱歌的放松感。有人点起了烟,朋友递给方晴一根,那是她自怀孕强制戒烟后,到如今哺乳期的第一根烟。
“历史的一刻,应该值得抽一根烟吧,需要一种仪式感,”方晴说,以前在海外留学,也曾参加过一些游行,但那些行动都是在他国政治制度之内可以做的,而上海的现场却面对著不可知的压力和恐惧,“即使是这样,大家还是呈现出了享受当下的氛围,我觉得很珍贵,政治抑郁里也要允许自己快乐。”虽然到家后,她里里外外都彻底冲洗了一遍,才到孩子的床边。
在乌中路的现场,除了带著喊口号、献花点蜡烛的女性,方晴还看到一位配戴著彩虹饰品的示威者,看到一位与警察理论的孕妇,还有一位女性在现场读起了诗。此外,她还与Drag Queen擦肩而过,起初她猜测ta们是晚上演出刚结束,到现场观望,然而回到家后,她在朋友圈看到ta们在路上唱著《Rain on Me》,并且忽然被捕。
方晴很担心Drag Queen们会在公安局里遭遇更多不理解和非议,“他们在自己的Club可能真的是Queen,但出来后反而可能会变成‘异类’和‘变态’,警察也可能因此施加更严重的暴力。”事实上,1969年美国知名的石墙运动中,就有变装皇后因拒绝警方到卫生间搜身的要求,而被殴打。
厌女:粗口、性别暴力、与低次序的性别议题
女性和酷儿对性别友好的空间营造有强烈的意识。野马发言之后,有讲者用厌女的话骂习近平,事后就有声音在telegram群组表示抗议。不过,活动中的男性常常评价这些行为是“女生矫情”。在“公民日报”的ig帐号上,野马甚至看到,有其他地方的女性提出类似的问题后,被踢出群。ta感觉性别分化体现在演讲者的身分单一和对宏大叙事的偏好上,“如果讲到性别,就觉得不是大事是小事,好像不值得讲。”
方晴在上海的现场也有听到类似的粗口——“健康宝肏你妈”。当时,现场的女性抗争者一度想带头喊作“肏你爹”,但可惜应声寥寥,习惯性的脏话用语似乎很难改口。方晴也有留意到后续在社交媒体中关于厌女粗口的讨论,她为女性同伴们提出厌女批评感到开心,“这说明我们都在带著女性意识参与抗争。”
“粗话是有意义的,无论表达愤怒还是动员情绪,”方晴补充到,“但很多粗话都与女性身体、女性器官有关,这是根植在文化里的厌女,我们有权力表达自己被冒犯的感受。”
粗口外,现场还有更直接的性别暴力。例如,在成都,有女性示威者被警方暴力拖拽,甚至衣服被撕破;在北京,有便衣警察骚扰现场女性示威者,遭当事人喝斥:“你凭什么摸我,恶心”;在清华大学,有反对的男生冲入现场,暴力争夺示威女生手上的白纸,并用红色记号笔试图在女学生脸上画画。
“当女性抗争者站出来的时候,首先被攻击的是她们的性别,”清华大学学生廖明说,“比如在女性手举的白纸上,P图‘五百一晚’。”
自清华大学女生示威在社交媒体中被广传后,廖明就常常关注著网络舆论中关于清华示威的消息。示威当天曾有女生大喊:“不为公权力口交!”在廖明看来,这句话一方面是指被迫做核酸,另一方面也是对公权力暴力侵入个体生活的形象描述。而在Twitter中,反对的声音首先指向口号的性与性别:“喊出这样的口号是不是做‘鸡’的。”
此外,陈晓提到,她在北京亮马桥现场曾试图带头喊起“释放小花梅”、“释放丰县铁链女”等口号,但令她失望的是,“下台”这类相对激进的口号有人应和,但“小花梅”却少了声音。
遥远的温哥华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温哥华的抗议主要沿用四通桥彭载舟反对封控的口号,卷卷按照句式,有意在前后各加了几句:不要围观要参与;不要父权要多元,不要极权要民主。她记得,喊别的口号时大家很大声,甚至隔壁活动的人也跟著一起喊,但到了“不要父权要多元”,声音就明显小了很多。
一位男士在听到这句口号后站上台阶,问到,“你们说的不要父权是什么意思?我们就应该要父权呀,应该像男人一样去抗争、战斗。”这是卷卷没有预料到的,“我知道民运中有很多性别暴力,也有想过可能会有人骂习近平操你妈”,但她没想到,有人直接定义了“抗争就该像男人一样”。
不过,还没等到她以主持人的身分维护秩序,现场的女性和酷儿就主动走上台反驳——首先极权的本质跟父权息息相关,其次性少数和女权主义者每天都在跟极权做反抗;ta们还说,抗争不一定是充满男性想像的暴力、武力,站在此地,记忆也可以是抗争。
另外一位男士帮腔,“他可能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他可能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做⋯⋯”台下马上有人回应,“不要帮他辩解”。
“现在想来那是个契机”,卷卷感慨,人们似乎超越了在封闭房间里批判彼此,而进行了一场公开对话。后来发言的一位新疆朋友也隔空回应:“no one will be free until women are free”,只有当父权思想不再去操控女性的时候,大家才都自由了。卷卷认为,这些观点讲出来,“不仅是为别人发声,也是通过自己的经历去思考别人受到怎样的压迫”;“我意识到女性和酷儿的主动性越来越强,不管是站上来还是作为参与者,ta们是在影响这个活动的。”
或许是这些真诚的分享起了作用,卷卷观察到更多人在集会过程中慢慢接受了这句口号:“多了人喊‘不要父权要多元’,包括一些占用了很多空间和时间发言的男性”,她有一个精辟的总结,“口号不是强制性的,别人认同就会跟著你去喊”。到头来,这场温哥华集会似乎在人们彼此的互动中,长出了共识。
当然,并非所有场域都能展开这样的对话和理解。针对抗争场合中出现的厌女话语和现象,“confusingchina”等ig帐号上披露了许多通讯群对话,让人看到,想要借“干革命”找对象和约砲的男性、认为女权和抗议活动零关系的男性,都不在少数。为“如何建立不厌女的集会公共空间”发布说明的帐号甚至对这些现象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歧视性意识和话语可能是习得而非故意的”。
中国海内外的女性和酷儿社群,正在从日常抗争处,掀起纠正和改变。
对抗宏大,找到“具体”的个人经验
女权、酷儿到底和民主运动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两个群体的人来说,这是个不陌生的、甚至还需要反复“交代”、一直“交代”的问题。
惯有的一种反驳是,父权就是极权。但野马不太用“父权”,ta觉得这是个大词,人们使用“父权”时好像也把它当成了一座不可动摇的大山。野马喜欢更具体的词,比如性暴力事件、司法不公正事件、酷儿LGBTQ+权利、电影审查问题等。
对于封控和女权酷儿之间的连结,ta也巧妙地找到了一个具体的结合点:身体自主权。这点实际上才是ta完整演讲的核心。“这些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是身体自主权不被允许才发生的”,“其实社会上一直都在创造不被允许、不能发声的身体:乌鲁木齐不能逃出家门的被烧死的人,残疾人、双性人、娘炮同性恋,被拐卖的女人、被家暴的妻子⋯⋯”野马一口气数出来。
被封控的身体,在空间和时间上都受到限制,这和一直以来被禁止发声甚至被禁止在场的女性、酷儿身体,有极相似的体感。即便在这一轮的抗议活动中,这点也应该能让人共情,卷卷就听说,隔壁抗议活动有一些争议,比如发言并不是人人有份,以男性发言和政治口号为主,有女生想上去讲封控,被几名男性拉著不让上去说。
野马关于身体自主权的思考并非一时兴起,而是ta自接触性别研究理论以来的思考。学者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的性别理论,是野马的精神养料,而这套理论给普通人带来的深远的思考,就围绕在性别气质的展演和解构上。野马做学术研究,对恐怖和怪兽电影中如何利用女性身体、如何透露“排除女性”的社会思想感兴趣,同时ta的艺术抗争也是以身体为基点,ta最常用的表达方式,就是以身体为布,在上面作画或写字。
Ta强调疫情对普通人的影响不是“一天发生的”,“核酸不是一日开发出来的,方舱不是一日建成的”,这三年发生的事情,是一直以来的霸权、审查制度、司法精神丧失的后果。疫情让很多问题加快暴露,人们因此连结,但之前的河南事件、女性事件、性暴力,一直都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ta形容在一场大的潮水中,有些东西凸显出来了,但人们更应该看到退潮之后,还有些问题是一直存在的。
“你可以不关心,我们也不求你关心,但想提醒大家的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野马又引用了福柯的权力观点,“权力没有那么多理性和理智可言的,权力是贪婪的。你以为把女性和酷儿舍弃之后就会好吗?不会的,小心吧。”
无独有偶,温哥华聚会给卷卷的另一个感动,恰恰也在于人们真实的讲述。她理想的目标就是让大家多元、平等发言,“让大家去讲述‘我’看到听到的事情,‘我的朋友们’在经历什么”。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这场活动能自由发言,“大家真的是在那个情况下被感染到,被别人的发言empower(赋权)到,然后他们也想去讲”。
最终,上台发言的有香港人、台湾人、跨性别、酷儿、留学生、来自新疆的人,“比如来自新疆的朋友说为什么ta出国后从来不回去,因为要被查身分证,ta的朋友被关在集中营等等;还有的留学生可能刚从国内出来,就会讲他们封控期间遇到的事情——在上海吃不上饭——他们基于这些经历是怎么开始反思的。”
“大家不一定准备好了,但哪怕语无伦次也要讲出来⋯⋯有些人结巴,还有人读了自己写的诗⋯⋯”讲者紧张的时候,下面的人就会说没关系,“你在这里是自由的、安全的,没关系,加油。”卷卷深深记得这些互动。
她敏锐捕捉到现场流动的情感,“很多人是害怕恐惧的,甚至激动愤怒的⋯⋯”温哥华民众不像纽约、伦敦的人,没有丰富的抗争经验,发言或许需要克服更多情绪。这反而使得表达更真诚,“都不需要一个很大、很精致、很强的政治诉求,但你从ta的分享中看到ta在渴望自由、渴望民主、反对压迫,那真的很打动人。”
公共参与的意识,首先就在表达和理解。她想,作为中国国内可见的公民运动中剩下的最后那一股力量,女权运动在前几年真的是影响了很多人。去中心化的运动方式并非没有需要反思和批判的地方,但至少在这场集会里,女权运动的积累有了一次小型爆发。有经验的、没经验的、来自五湖四海、在社会上有不同身分的人,互相碰撞和激发。
持续表达
林晓留意到,大陆内的一些女性因现场及场外出现的一系列厌女现象而觉得丧气,不再愿意参与这样的抗争。她能理解,但认为这是一种消极做法:“不经历如何积累经验呢?积极地指出厌女行为、防抗厌女行为也是抗争的一部分。”
野马在成为行动者之前,被微博审查搞得怀疑人生,找到艺术抗议后,ta开始把散的自己聚拢起来了,ta想用艺术传达情感,疗愈别人也疗愈自己。在女性和酷儿之间,后者是ta有更多困惑、也更能致力的地方,“有疑问就是酷儿”、“抗争就是自由”。
卷卷非常想要跟所有人说的是,海外的悼念活动是和中国国内的压迫息息相关的,不能成为自我感动、浪漫化的运动。她从一开始就给维吾尔社群发了活动邀请,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和别人,要从事件本身出发。
从头到尾,她所要击碎的,都是宏大与自以为是;所要营造的,都是回到具体的人身上去。“哀悼不仅仅可以是沉默的样子,也可以是我们表达愤怒、表达我们的声音。”
謝謝作者和接受訪問的朋友們,為你們感到驕傲,希望大家有一天都不需要再「為公權力口交」。
我對於這種不看重性別差異只想要性別替換的粗暴女權真的很無奈。舉個例子,男性和女性的洗手間如果要達至相對平權,應該是以1:3的比例安裝,或者甚至引入無性別洗手間,而不是女廁也應該有尿兜這麼荒唐的話。
一方面男性罵了幹你娘感覺被性別羞辱,幹你娘變成幹你爹有差別嗎?羞辱了男性嗎?吃虧指的是,幹你娘的潛藏意思是「你應該喊我爹」的父權話術,你直接換成「幹你爹」在這個語境只會成為別人後媽,你想引起什麼人共鳴呢?難道性別平權者只追求自己的自娛和滿足自己的自憐嗎?除了幹別人的爹,就想不出其他可以同樣達到羞辱及發洩情緒,也能夠引起泛性別群體共鳴的髒話了嗎?
好棒的记录文章,评论的讨论也非常好,把我想回击的点给说出来了。就像文章中的温哥华抗议一样,能交锋性别观念的机会很重要。
同感,希望报道一些缅甸的新闻,前几天了解了邓家希的事触动很大!
希望端傳媒繼續報導緬甸及泰國的反極權政府運動。
贊成。情形就像緬甸反政府軍,裏頭不少是青年女性。
補充資料:BBC中文
https://m.youtube.com/watch?v=UUvmefjQUPI
发完才发现人称代词用的是「她」忽略了非二元性别者的自我认知诉求,在此修正上一楼留言中的人称代词为「ta」。
to雨田,请悉知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对于从小接受男尊女卑教育的东亚女性来说,骂脏话本身就是一件违反教养,让周围人咋舌的事情,骂出来也不见得能获得情绪释放的快感。本人的经验是,更多的是会给话者带来强烈的自我羞愧和耻辱感。这个社会给女性的愤怒上了一层枷锁。
那既然有这么大的成本和风险,为什么还是有女性在抗议现场会骂出声呢?个人的思考是,愤怒也是一种普遍人类共有的情绪,女性当然也有资格在公共集会时发出任何她们愿意发出的声音。
只会judge而提不出自己的论据的蝻蝻自语,真的适可而止吧。走好不送。
如果我刚才的解释无法让你理解甚至是难以产生一丝波澜的话,那么我是gay,我来说“肏你爹”会让你觉得这句脏话有用了吗?
可惜的是,能说出“不知道是谁更吃亏”这种话本身就显示了自己强烈的性别意识:认为女性在性交过程中处于“弱势”“下位”“接受”一方,认为女性需要谨慎挑选对象否则就是“吃亏”甚至“荡妇”“妓女”。
更好笑的是,说出这句变换了宾语的国骂并不会付诸行动,就像大多数人说国骂也不会真的会去x你妈一样,但是你仍然会默认女性“吃亏了”,那你会觉得说国骂的男人“赚到了”吗?
我是劝再说一些自认为很明智的俏皮话之前多多想一想,否则只能暴露自己的狭隘与无知。
主要是你操人家的爹,不知道是誰比較吃虧啊⋯⋯
这些插图画得很棒!
也不知道操你妈是怎么成为国骂的,操你爹既可以达成原本操你妈语境下的情绪发泄,也具有侮辱性和攻击性,还反抗父权且不厌女,不知道有什么不好。从小到大“操你妈”“你奶奶的”听得也不少,对应的似乎就是“你大爷”,很少骂到爹头上去
看來作者或者女權主義者對於髒話不太擅長,不然怎麼會想出幹別人父親這麼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