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是专题“星港竞争”的第三篇。我们在第一篇通过数据对比新加坡和香港的实力,第二篇追问香港金融人为何转战新加坡。第三篇我们回到香港主场,关注港府今年10月公布的人才新政如何吸引到渴望“润”出来的大陆精英,并尝试追问:这场“你情我愿”的结合中有哪些未解的问题。
11月,经历上海封城的黄璐申请了香港优秀人才入境计划(下称“优才”)。她今年30多岁,毕业于复旦大学,在金融业工作逾十年,帮创科企业做融资。2020年末,蚂蚁集团的上市被紧急叫停,随后反垄断风暴席卷中国互联网。“买方不投了,很多生意做不了”,黄璐说。清零政策令情况雪上加霜,她一年损失两百多万人民币,“没办法到处跑,不知什么时候住的楼就封了,干不了事。”
黄璐感到抑郁,她想找个防疫政策比较自由的地方,一个几年前移居香港的朋友介绍说可以来这边,黄璐想到自己工作常常要去深圳、广州,香港比较近,倒也适合跑动。
严厉的防疫政策催化了中国大陆“润”的潮流,香港人才新政则向渴望“润”的人抛出橄榄枝。今年10月,香港新任特首李家超在首份施政报告中披露,过去两年,香港流失约14万劳动人口。报告释出多项有利于中国大陆及海外人才赴港的政策,包括取消“优才”配额,放宽“非本地毕业生留港╱回港就业安排”,将逗留期限由一年延长至两年,更将这一计划扩展至香港大学大湾区校园的毕业生。
“施政报告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咨询优才的人一下子激增。”许芒是一位境外资产配置专家和移民专家。她说今年经手的案子至少是往年的两倍,客户们“像团购一样”,抱团来申请香港身分,他们把优才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说“这挺好的,你也弄一个吧”。
大陆不少移民仲介借机在各大社交平台宣传优才:“一站式香港身分规划 开启新中产的美好生活”、“申请简单条件宽松 简单快速定居香港”。一篇名为《香港优才审批时间缩短!申请黄金期只有这2年》的文章写道,“政府摆明要疯狂吸纳人才,全面给优才计划开绿灯。”文章总结道,“没有任何一种移民项目,可以如此高效完成身分转换。”
“香港优才,现在是门槛最低的一个移民项目。”深圳前海布科咨询的总经理翟翀对端传媒表示。据他介绍,目前业界协助申请优才的仲介费在3万至6万人民币之间,如果申请不成功,会扣1万左右服务费,这对申请者来说成本不高,很多仲介会为了赚取服务费大量收客户。翟翀指出,“取消配额不代表标准降低,(因为申请的人变多)所以难度反而增大了。”
据香港入境处回复端传媒查询,2022年1-9月,申请优才的人数为9252,共1853人获批,其中95%的申请者来自中国大陆。而去年全年申请总数为5365,获批2004人。
对亟需获得第二身分的中国大陆精英来说,香港是最容易的路径,个中考量不乏成本低、离家近、照顾老人方便、文化饮食好适应等因素。
但,谈到赴港工作甚至举家迁到香港,不少人陷入了踌躇。
这14万人离开,未必能找到同样的人来填补
当大陆人才纷纷涌入申请优才的同时,受政治环境紧缩和疫情夹击的香港,正在经历大量专业人才的流失。
香港劳工及福利局局长孙玉菡引用统计处数据指,过去两年流失的14万名劳动人口中,25至39岁的群组流失量最高,涉及约7.8万人,而流失人口中又以“辅助专业人员”的职业组别流失量最多,有大约7.1万人。(注:香港政府统计处对“辅助专业人员”的定义囊括了相当多职业,包括但不限于科学技术员、护士及助产士,建筑、测量及工程技术员,小学及幼稚园校长及教师,法律文员,公共关系主任等。)
“现在每个行业都面临同一个困难,就是我有空缺,但我不容易请到人。”香港人才管理协会副会长李浩华对端传媒表示,他在人力资源领域工作逾30年,“人才荒至少五年前就开始了,近来变严重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移民潮,一个是疫情影响。”
连智领域(Links International)总监Keith Wong表示,今年对人才缺口的感受最强烈。“我们问客户,你为什么要找人?公司说那个职位移民走了。”连智领域是总部位于香港的人力资源外包服务提供商。
“医疗领域、白领专业人士、IT专家,这三个领域流失最严重。”Keith指出。香港立法会议员洪雯也有同样观察,她同时也是新世界发展有限公司研究主管,“护士是极缺,新世界有养老院、医院,我们医院的capacity是用不足的,因为没有足够的护士。”
不少公司透过加薪留人,Keith指出,金融行业更出现涨薪30%来挖人的现象。但并非所有职位都能靠加钱填补,特别是高度专业化、涉及本地公共服务的行业。
“比如走了100个心脏科医生,香港是不是可以有100个心脏科医生补齐呢?这14万人离开,未必能找到同一样的人才来填补。”Keith说。对一些跨国企业来说,“香港的人走了,填补的人不一定要坐香港办公室,可以坐新加坡、上海或亚太区的其他办公室。”
一些快速增长的领域也因招不到人而“人财两失”,甚至离开香港。据资讯科技及数码人才猎头公司Venturenix估算,香港未来5年更需要额外约10万名IT人才填补缺口。
“疫情是催化剂,导致很多传统企业开始做digitalization”,香港IT人协会理事长李广宇对端传媒表示,有的金融企业招聘三年资历的IT人,月薪4、5万都请不到,令不少公司把IT部门搬去东南亚。“将整个部门移走,就等于把工作机会都拉走,而且带动中高层去外国。”
尽管港府一直拒谈“移民潮”,但人才焦虑仍然不断蔓延,最新的施政报告终于推出一系列“抢人”计划,包括设立“人才服务窗口”统筹招揽内地及海外人才来港,撤销科技公司在“科技人才入境计划”下输入外来人才时必须增聘本地雇员的规定;更推出“高端人才通行证计划”,吸引年薪超过250万港币或毕业于全球百强大学的人才。
香港劳工及福利局局长孙玉菡指,要在2023至2025年,每年吸纳至少3万5千名预计留港至少12个月的人才。
从哪里吸呢?李浩华认为,“最简单最快的,我相信很多企业都想吸引国内和海外人才来,例如,国内IT行业虽然很发达,工资不一定会多过香港,香港的税率又比国内低很多。唯一住房是贵的,所以公司可以有些补贴。”
那么,这些优势足够有吸引力吗?
移民仲介:许多大陆精英想要的是一条后路
2021年拿到优才签证至今,85后的张越胜至今仍未在香港找到合适的工作。
他拥有中国大陆知名大学的新闻和法律双学位,在新闻行业一路做到知名媒体的编委,后转型进入互联网大厂(注:通常指知名度高、规模大、待遇好的互联网企业)做产品经理,目前和妻子、两个小孩定居大陆。
历经媒体内容被审查、互联网行业被监管,张越胜很早就做了移民的打算。“最重要的托底的东西不在了,一切行业只能有某个阶段的辉煌。”他说。那个“底”就是稳定的法治社会、公民社会。
几年前,张越胜偶然得知同事申请到香港优才签证,研究后觉得自己符合申请条件,他在2020年初提交申请,一年半后获批。张越胜说,今年他身边关注、讨论优才的人突然变多了,不少下属来找他做申请优才的推荐人。
许芒指出,申请优才的大陆精英不仅在数量上有显著增长,更大的变化是“池子里的人的类型变多了”。目前她经手的申请者有很多是大厂中层,还有建筑师、律师等专业人才,不过相比赴港就业,这些客户更想要的是多一个身份。
“很多人要香港的身份,是想要进可攻退可守。”她表示,这些申请者中至少四成人在申请阶段就表达了对赴港的迟疑。不少人规划的未来是:可以陆港两边跑,或身在香港远程经营大陆的生意。
“他为什么选香港?就是觉得两边都可以keep住。”透过申请者的提问,许芒总结到:“大家感兴趣的是买房有没有优惠、税怎么扣、小孩怎么上学,好像没有人关心职场是怎么样的。”
“这些人办优才主要目的是子女教育,第二就是如果国内出现什么情况,香港可以作为一个跳板,这个身分相当于多了一条路。”布科咨询的翟翀表示,他们经手的申请者,主要是个体老板、大公司高管。
据翟翀观察,过往获得优才签证的人里,“真正搬到香港去住的可能不到10%。”翟翀说,这种情况已持续多年,他们公司早期为很多客户办理投资移民,“只有不到5%的人搬到香港来住了。”翟翀认为原因是“香港没有这种就业环境,他(客户)的业务没有办法平移到香港”。(注:香港已于2015年暂停实行了11年的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
黄璐也曾考虑过搬去新加坡,但始终觉做金融香港更有优势,而且新加坡近两年把门槛提得太高、生活成本也大幅提高。此前她来过香港几次,主要是购物、观光和吃东西,“没有深刻印象,就觉得是个很干净的城市”。她想要尝试“数字游民”的生活,“我英文不好,先拿香港试试。”
张越胜有类似的考量。他已获得欧盟永居权,“随时能跑的”。他选择香港“是一个过渡”,一方面可以实现“蚂蚁搬家”,把大陆的房子卖掉、处理好财产转移、安顿好妻儿,“一边工作一边挪腾”。另一方面,在香港可以保持自己的工作能力。
张越胜正值事业黄金期,不想过早去欧洲养老,不过真正要在香港找工作,他觉得摸不到门路。
大陆精英:专业不匹配,信息不对称,赴港工作多有疑虑
“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投简历。香港天天说什么年薪百万,真正的工作信息却是一个黑壳。”张越胜说。他对初创企业感兴趣,也曾有大陆猎头替香港的初创公司联络他,但他打听了一下,觉得凭借现有的信息量很难做出决定。作为对比,新加坡的猎头每天都发布大量工作岗位的讯息给他,“疯狂在挖人”。
谈到在香港找工作,张越胜多次提到“没有信息”。他承认自己对香港创科不够熟悉,觉得港府想要招徕IT人才,就得首先解决信息不对称的问题。
对不少申请优才的大陆精英来说,他们接收到香港“缺人才”的讯号,也看到了利好的签证政策,但哪些岗位缺人、选人标准是什么、待遇会不会比北京上海好、利好政策具体有哪些、何时落实⋯⋯都未有进一步更新。讯号一经发布,人才便动起来了,宣传和具体政策却未跟上脚步。
顾天宇是一家虚拟货币交易所的技术总监,目前在上海工作。他留意到,经历此前几年不断收紧的管控之后,港府今年对虚拟资产领域释出利好信息。2022年10月底,香港财政司发布《有关香港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称,在加紧筹备全新的虚拟资产服务提供者发牌制度,考虑允许散户直接进行投资,并邀请有关交易所在香港开拓商机。
顾天宇旋即去了解香港相关人才政策,并决定透过仲介申请优才。他是84年生人,硕士毕业于复旦大学,曾在香港金融领域工作三年。
“国内监管越来越严,从业人员有压力,像我们做交易所,直接和数字货币打交道,是最明显的监管目标。”顾天宇说,中国是区块链大玩家,很多企业的路径都是在国内做起来、再搬去海外。
顾天宇选择香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们公司在探索去中心化金融,而香港是金融中心;另一个是香港离家近,他对香港相对熟悉,朋友也多。
但他心里依然有不少问号,比如,发牌制度的申请条件和筛选标准具体是什么?可以服务的客户限定在哪些人?顾天宇在观望已获得港府发牌的交易平台,看它们有没有进一步发展。“如果没铺开来做,(政策)随时可以收回。”
此前,顾天宇所在公司希望在香港的银行开设帐户,“几乎所有银行都不欢迎crypto的公司开帐户,我听说有同行开户后被发现,还会劝你销户。”他们跑了很多间银行,最后在星展银行(DBS Bank)成功开户。
许芒也指出,优才综合计分制对一些行业的人才并不友好,包括区块链从业者。她举例说,在计分制中,担任“高级职位”可以得分,但区块链是个架构非常扁平的领域,申请者并没有所谓的高级职位或管理经验。“这张打分表,满足的都是金融从业者、律师等,香港原来产业结构里的人。”
李浩华认为,尽可能地把关于香港的信息传递出去非常重要。“把资讯给到年轻人、企业和决策者,大家都要多做一步。”他说,“大家现在说讲好香港故事,我觉得不是讲故事,是给到实际的信心给人家,‘我’有信心你的故事才成立。”
先有产业还是先有人才?
看了一圈在香港的工作机会,张越胜发现,微软、google这样的大公司职位空缺很少,更多机会是在金融公司里从事IT相关工作,职业发展空间很小。
一方面是金融企业高薪招不到人,一方面是本地初创企业只能给较低的人工,李广宇指,这两个局面同时存在。
张越胜并不认为香港的薪水有吸引力。像他这样的大厂中层,年薪超过100万人民币,还有股票收入(虽然这两年不太好),香港可以给多少呢?“这也是新加坡为什么吸引人。”他说,新加坡的政府补贴可以让企业给出非常优渥的待遇,据他了解,BAT(注:中国三大互联网公司百度Baidu、阿里巴巴Alibaba、腾讯Tencent首字母的缩写)出身的IT从业者,可以在新加坡拿到远比原来薪水好的报酬。而对中国大陆二三线城市的IT从业者来说,香港的薪水虽然高,但生活成本同样惊人。
数据亦部分折射出香港IT业的“魅力”有限:港府大力推广的“科技人才入境计划”于2018年推出,每年预留1,000个入境名额,但至今逾四年,获批总人数仍未超过1000。
“如果你去追求事业的高升或成就感,香港就只有1.5个行业,第一个是金融,半个行业就是地产。”香港大学亚洲环球研究所总监、经济学教授邓希炜说。
香港创科业起步并不晚,但发展缓慢。港府早在1999年就成立创新科技署,至2020年,香港创新及科技创新产业增加值243.83亿港元,仅占GDP的0.91%。相较之下,金融和保险的占比则超过20%。
在香港设立地区总部和办事处的海外企业中,只有5.4%的企业的主要业务范围是资讯科技服务业。翟翀用港版支付宝举例,“在香港设立这种分支的成本非常高,它的就业人数可能只有一两百人。”
“在香港如果你做科技,你有什么选择?IBM, EMC, Microsoft 全部都有人占了位置,那你做研发团队有几多间呢?”香港立法会议员邱达根说。
因为信息封闭和就业机会的集中,在香港的大陆IT人才甚至形成了某种“闭环”。张越胜说,“香港的IT人才梯队还没有形成一个模型,很容易变成中资圈里的企业互相挖人。”
这或许是香港人才新政面临的困境之一:大陆人才在申请赴港的海外人才中占据压倒性优势,他们中的不少人把香港签证当作“备胎”;而另一部分希望赴港工作的人发现,在香港找一份有前景的工作依旧艰难——这源自香港畸形的产业结构,并衍生了一个关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提问。
邱达根认为,香港创科一直以来的问题是,“外面有些什么新(产品),我们就拿过来用或者做本地化的产品,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没有去‘做’我们自己的产品。”他提出,“一定要在上游研发方面做多点,我们要拥有自己的产品,或者叫做enterprise solution。”
洪雯认为,未来需要两条腿走路。除了培育本地的内在生长力,还要招商引资。“企业跟企业的竞争,早就演变成供应链跟供应链的竞争了,要找到这个供应链的anchor,就是龙头企业,它会带动上下游发展,形成一个cluster,这对人才有极大的吸引力。”
翟翀也指出龙头企业的重要性:“字节跳动带动了很多第三方广告公司,腾讯带动了一批游戏公司,微信带动了一批小程序公司。”
邱达根指出,香港需要在全球范围吸纳“冠军企业”落户香港,从而增长优质工作机会。“硅谷和深圳都是这样,深圳有几间大公司,全中国的人才被吸过来,之后全中国的资金被吸过去。”邱达根说,要令来香港的人才和在香港读书的人觉得,未来有很好的前景,“我可以同tiktok做数据分析师,我可以同百度做search engine,也可以同amazon做它的系统security等等。”
不过他承认,人才缺乏和产业转型互为限制,“鸡”和“蛋”都缺的情况下,香港政府现在要什么都要同时做,既吸人才又吸企业,同时为企业解决土地问题。
“未来做产业开发的话,一定要有特殊的土地政策。”洪雯以上海招徕Tesla建厂举例,上海市政府在贷款、用地上给予Tesla极大优惠,作为条件,Tesla所有零部件都必须在中国生产,未来5年还要在上海工厂投入140亿人民币的资本支出。“马斯克在上海建了一个超级工厂,给当地带来的东西是很多的。”
在10月的施政报告中,港府承诺将制订具针对性及吸引力的特别配套措施,包括土地、税务和财政等方面,并提供度身订造的企业落户计划。报告指,落马洲河套区港深创新及科技园将由2024年起提供的创科土地和空间,同时加快“北部都会区”新田科技城发展。
邱达根、李广宇、洪雯都表示,最近有内地、海外的公司透过他们了解来香港开公司的事宜。不过,今年10月高调宣布即将成立的“人才服务窗口”和“引进重点企业办公室”,至今没有出台落实的细节。
人才荒的真实困境是人才错配
但无论是吸引人才还是企业,都需要时间。受访的学者和业内人士都向端传媒指出,在“输血”的同时,应该考虑如何用好本地人。
“不能说我们缺人了就去外面抢,你先检讨为什么缺人?本地能够用哪些办法去改善?用足了这些资源,你才去外面抢,要不然你会带来一系列后遗症。”洪雯说,“我认为抢人才这种说法,会给社会带来了一些不理解的地方,其实香港本地是存在一个人才错配的问题,很多年轻人没有找到他满意的工作和发展空间。”
香港旅游业和贸易及物流业雇员人数自2011年以来持续下跌,更受到疫情的严重打击。香港统计处数据显示,旅游行业的从业人数从2010年的21.5万跌指2020年的4.86万。“大量的旅游业从业者,今天是靠很多临时工作把他们吸纳了。”
“任何地方的人才政策,第一步应该是本地着眼的,帮本地人找到最合适的发展机遇。”洪雯建议要首先培育本地人:“比如全球排名前100大学的毕业生有资格来香港,那可不可以我同时有一条政策,送香港本地学生去这些学校读书呢?比如说政府提供奖学金,你读完后必须回来工作。”
邱达根也认为,输血和造血要同步进行。“第一是进口(人才),第二是再培训,第三是从小培训,这三件事我想我们都要做。”
“比如我们缺乏写coding(编程)的人,那我就提供coding course的各种补贴,让成年人去修读这些课程,帮助他们就是从错配变成适配。”洪雯建议。
李浩华在本港多间大学参与导师计划,他观察到一些年轻人进入大学选科时,并不清楚专业对应的是什么工作,毕业后合适做什么工作。“在他们选科之前,是不是政府、学会等可以提供系统化的资讯,让他们了解不同行业大概是做些什么、通常需求是什么?企业也可以去学校做一些career talk?”
年轻人对专业的不了解在IT领域也很突出。李广宇指,香港IT人才协会近年到大专院校、中学去做推广,发现很多中学校长、学生对创科知之甚少。“他们的mindset还停留在医生、律师、工程师,对IT是没concept。”
香港会变成另一个上海吗?
12月,中国发布防疫政策“新十条”:倡导有条件者居家隔离,除养老院、医疗机构等特殊场所外,不要求提供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不查验健康码。港府也在一周后宣布取消使用安心出行,更有媒体释出消息指,陆港将在2023年1月9日通关。
张越胜说,中国大陆放松防疫政策,并不会改变自己移民的决定。这三年运动式清零对中国中产带来的创伤是难以修复的,他说,今天是防疫,明天可以是其他领域。
张越胜向公司申请内部relocate到香港,同时继续“蚂蚁搬家”。去年,他们一家来香港待了两三个月,妻子在此诞下第二个孩子。张越胜也在公立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只花了一两百块。“还没开始纳税就享受福利。”张越胜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医患交流很好,感受到平等,没有一种专业上的不对等所产生的被忽悠感。”
张越胜的大孩子在大陆就读国际学校,“所以我不担心洗脑什么的,”他说。倒是看到一些香港公立学校开展爱国教育的新闻,让他有点沮丧。张越胜的妻子在教育领域工作,很难在香港找到对应的职位,夫妻俩正在讨论下一步怎样让妻子在香港找到合适的工作。
顾天宇还在准备申请优才的材料,同时等待港府对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的政策明细。他们公司的外国同事依然对香港有一些疑虑——港府会不会受到大陆政策的影响,也突然禁止加密货币。
顾天宇觉得,他离开的这些年,香港的政治环境变化很大。2019年反修例运动时,他看到一些香港朋友“是支持暴动的”,“我觉得去抗议、有自己的诉求是ok的,但暴力就有些过了。”顾天宇说,就像和台湾同事沟通时要尽量不谈政治,之后如果去香港,他也觉得和当地人沟通要注意一些。
许芒有时会感到,客户们对香港政治环境的认知有些矛盾。“他们一方面觉得北京不会不管香港,香港现在很安全,我其实想问,你觉得北京这么管着,香港还会带给你多大好处呢?按照这个思路,香港会变成另一个上海吗?”
黄璐打算,如果获批就在两年内到香港,尝试数字游民的梦想。此前,她和少数朋友谈到过来香港的打算,一些人觉得“香港很乱,会不会不安全”,也有人觉得她的决定“挺好的,那你是不是就不用戴口罩了?”(注:香港防疫政策要求,在公众地方须佩戴口罩。)
黄璐觉得最好的情况,就是找到本地的工作来做,这样可以了解当地的人。她谈到一个朋友说的话:“全世界有很多地方都是默默过自己的日子,我们完全不了解,但地方很不错。”她说,“得多走,才能了解真相。”
谈到对香港的期待,黄璐说:“我们希望一个非常自由市场的地方,包括资本、生意,都可以自由流动的地方,只要达到这一点就好了。”
应受访者要求,黄璐、许芒、张越胜、顾天宇为化名。
实习记者于霁、记者何恩林对本文亦有贡献。
“星港竞争”系列报导由刺猬工作室(陈倩儿&吴婧)策划。刺猬工作室 策划深度报导、书写时代故事。
你遲早都要潤的
何不現在就潤
劣幣驅逐良幣,來香港的專才並不多,大多數都是以「親屬團聚」(不知真假)為由而來的新移民,只有低技術勞動力,令香港房屋和福利資源更為緊拙。
中國新移民99%都是殖民者先鋒,他們是半潤心態,不想學習和融入,甚至不想長期居住在港。這種新移民要來何用?港府接納中國新移民就是自殺式毀滅。
邱達根指出,香港需要在全球範圍吸納「冠軍企業」落戶香港
廢話 ,之前谷歌想在香港開數據中心也是被政府逼走
還有香港的所謂創科局,支援企業永遠只會變成私私相受、貪污的溫床
某些中囯人真的只能呵呵
想要歲靜的話回你囯啊
來淪陷區看跳大神嗎?
// 顧天宇覺得,他離開的這些年,香港的政治環境變化很大。2019年反修例運動時,他看到一些香港朋友「是支持暴動的」,「我覺得去抗議、有自己的訴求是ok的,但暴力就有些過了。」顧天宇說,就像和台灣同事溝通時要盡量不談政治,之後如果去香港,他也覺得和當地人溝通要注意一些。//
美國只有一個硅谷,中國也只有一個深圳,科創豈是說建就能有的?以前施政報告整天所講的香港本身所謂四大支柱,除了金融還勉強拿得上檯面,其他三樣有過什麼進展嗎?香港政府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現在還多一個科創,本身自己的優勢都發展不好了.說專制不如內地,說民主不如歐美,進退兩難,前後不是,這種體制下連自己想要的”創科”產業是怎麼樣的都說不清楚,被動在那裡盲目追趕,長期以往,除了找那些說普通話的局長來”策應”深圳裝下門面,以及什麼政策都硬要往憑空想象”大灣區”這個碗公裡裝的導向之下,連自己的法治支柱都能拋棄的香港,還能發展什麼?
還想兩頭討好,少數中間夾層的半潤遊戲罷了,精英?比起當年的大逃港,這都算不上是開了一個口子。
新加坡不需要做得多麼好,只需要做得比香港需要做得好過中國,自然可以吸引到人過來。同樣,香港只需要好過中國,自然可以吸引到這些人過來。不過香港正處於往中國靠攏融合的趨勢之中,為了躲中國而來到香港,到時又會再逃難一次。
另外,藍絲時常講移民走得好,給留下的人空出上位機會。此類講法迴避了一個問題,為何要等人走先可以上位,而非自己靠能力就可升職?好比band 1學校的學生移民,原本band 2水平學生順勢補位,此類音樂椅遊戲對學校質素一定有影響。
所以引進一批無恆心的替補人才,雖可以解決一時問題,但香港必然不再是過去的香港。
很不錯的文章,道出了進退維谷的局面。我比較驚訝的是,居然有受訪者覺得香港是個「很乾淨的城市」,還有「醫患關係良好」。嗯,香港有很多優點沒錯,但我想在台灣人眼裡,前者是絕對不會用來形容香港的詞XD,後者也跟我聽到身邊人的體驗大不相同……
大流士也說,民主和寡頭政體,到最後都要走向專制君主制的,所以何不一開始就專制君主制。
即便逃到香港,也遲早要潤到海外的,那何不一開始就潤到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