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黎典朋在推特上贴上接种第3剂新冠疫苗的照片,并配上了 #hktwittergetsboosted 的标签。下一个晚上,他更新贴文:“快速测试阳性。”并附上一个哭笑表情符号。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也显示了他的心跳过速。
住在天水围的黎典朋,2月13日因为发烧和心悸到区内医院求医,未久新冠病毒快速测试结果呈阳性,于晚上6时被移送到室外帐篷接受核酸测试覆检。
原定要等候核酸测试覆检结果的5个小时过去,但覆检结果还未出炉。至翌日凌晨3时,覆检结果阳性,医护人员于是安排黎典朋入院。
只是3小时后,医生却又提出他可以在“不遵从医生劝告自行出院”的前提下,自行签纸回家。他只觉气馁和恐惧,生怕连累家中60多岁的父母,但持续在院外寒风下等候亦不是办法。
香港第五波疫情大爆发,单日确诊数字直线上升,急症室、隔离病房、内科病房需求爆煲,政府终于宣布入院分流政策,让重症、老人、儿童优先入院。可是,有些等候入院的确诊者,却夹在不同防疫政策中的缝隙,信息和政策混乱让他们进退失据、陷入无助。
心跳过快,应否“自愿出院”?
黎典朋记得等待入院当晚,气温只有摄氏13度。他身上只有一件外套和医院的毛毡,在等候覆检结果期间,他血压上压曾高达165,心跳更达一分钟141下。“整个晚上我只是觉得好冷,也只吃了一颗必理痛。”
当晚他在社交媒体上记录等候情况 —— 在14日凌晨,他觉得“又冷又累”,寒冷令他开始咳嗽。由于心跳过快,他连站起来踱步也困难。
只是医院没病床了。他只得签下那张“不遵从医生劝告自行出院”的声明书。“我几乎觉得这是一个自私的决定,但我必须下一个决定,而寒冷已经令我感到神志不清。”
“医生说,这是一个两难局面,我(医生)不想你回家,但反之你可能要在外面(露天地方)等上两天”。24岁的黎典朋本想入院接受治疗,以免传染同往父母,但想到继续要长时间在寒冷的户外轮候,只好打消念头。
在“清零”前题下,港府一直以安排所有新冠病毒确诊者入院为准则,但自今年1月爆发第五波疫情后,疫情严重失控,但政府早期依然否定在家康复的选择,只着确诊者在家等候送院。在黎典朋在签署离院声明的同日下午,政府宣布公营医院隔离病床已达接收病人上限,并实施入院分流政策。
可是,分流指引还是不够清晰,不少人像黎典朋一样,夹在政策和现实中间,不得安置。他们想尽公民责任,接受治疗和隔离,以减低病毒传染风险,换来的却是互相矛盾的指示和无了期的等待。
夹缝中亦有来自安老院舍的长者。直到2月18日前,有病人于深水埗明爱医院和北大屿山医院户外等候覆检结果和床位,到18日晚上才被移到室内。医院管理局又请求院舍接回症状轻微的院友,以疏导人满为患的病房,但业界代表指院舍没法妥善隔离确诊者,担心造成院内传染。
回家后,黎典朋说卫生署一直没有联络他,也从没有收到隔离令,“就算我外出也没有人会知道”。他自律留在房间,至今还有头痛等病征。最初,同住父母得知确诊的儿子回家,显得不太高兴,但在没其他选择下只好不时用测试套装监察自身情况。黎典朋亦不敢怠慢,一直用电子血压计观察身体状况。
到底一个普通市民,如何衡量得到自己究竟是否需要入院求医?在明爱医院担任护士的医管局员工阵线主席陈国诚说,政府宣传不足,的确令部分病人难以作出判断。“如何定义轻症呢?(宣传品中)没有准确描述”。所以病人只能采取他们认为最安全的措施,例如到医院求诊,也是无可厚非。反之,也可能出现有人误判病情,错失诊治时机。
“我为所有要去医院的人感到悲哀,因为他们不会得到及时治疗。”黎典朋说。他质疑香港政府没有为早在多地流行的变种病毒Omicron来临作充足准备。翻查资料,香港距离上一波疫情已足足有八个月,而Omicron首先于2021年11月已在南非出现,香港在同月又成全球首个在非洲以外录得确诊Omicron的地方。
“政府定下了动态清零的目标,却没有投放资源(实现它)。”
被提早结束“隔离令”
对政府检疫政策不满的,还有居港外籍商人Peter。他2月1日起在指定酒店进行入境隔离,5日后收到通知初步确诊,但一直没有被移送到医疗设施或被安排覆检。期间酒店以他染疫为由,不再清理房间,亦要求所有垃圾放在房内,结果慢慢就传出臭味。到2月13日,Peter感到胸口疼痛,由救护车送到伊利沙伯医院急症室,一待就是40小时。
在医院,Peter说他从医护人员接收的信息极不清晰,一开始他要求做核酸测试被拒,中途医生又告知他可以自行离开,请他回到酒店,但因Peter初步确诊,酒店不愿再次接收他。医生又再提出Peter可以回到在港居所,尽管当时他并不知道他的CT值是否高于出院要求。(Cycle Threshold、“循环数阀值”,值愈高代表病毒含量愈低。)
“我还未完成(原定21日的)检疫令,也未做完所有检测”。他认为离开医院而返家居住会有法律风险,亦不想传染同住者,就请医护人员向卫生署请示,并再次要求在医院接受检测。“这些医生只是想将责任推到另一个人身上。”他指控。
根据《外国地区到港人士强制检疫规例》,在检疫令完成前离开检疫地点,一经定罪,可罚款港币25000元及监禁6个月,而没有完成指定检测数量,亦可罚款港币5000元。
呆坐在急症室快两天,Peter看到有病人不愿吃药,但医护捏着她的鼻,强行把药塞到她口中;也看到有老人被捆绑在床上;还有抱着幼儿、误被放到确诊病人轮候区而失声大哭的女人。他觉得这些乱况一直存在于公营医疗中,只是在疫情下尤其明显。
40小时后,卫生防护中心传来新的检疫令,将Peter的隔离时间改为2月14日晚上11时59分结束,变相提早7日立刻终结他的入境隔离;医院为Peter做的检测也评定他的CT值合乎出院条件,可以自行离开。
但这些都没有将他从卡夫卡式官僚主义中解放出来。由于手上没有一份阴性检测结果,为确保同住者安全,Peter只好重新订酒店,再到社区检测中心接受取样,等候回家的日子。
“这全都是一个笑话,这个制度根本行不通,大家应该留在家中。”
只得3天病假纸,该如何向雇主解释缺勤?
为应对病床供不应求,医管局于2月16日启动7间指定诊所,要求症状轻微、又未能送院的确诊病人先透过电话热线预约,以安排诊症及治疗服务,减轻公立医院负担。但由于查询人数众多,不少市民向媒体反映一直未能成功接通热线。
确诊后应如何自理?卫生防护中心同日指出,如情况许可,病人应留在自己的房间内,避免面对面接触同住人士。若出现严重征状,如持续高烧达摄氏38度或以上,或有气促、心悸及心胸痛,则应报警求助。
有人在社交媒体留言批评,指这些简单的指引,不能解决轻症病人需要病假纸向老板交待缺工的问题,也没有照顾到没法分房生活的家庭实际需要。亦有人询问,若确诊又没被送院,应如何证明自己已康复,得以复工?若指引要求病人在家等候送院,又如何取得快测套件,或是出门接受测试?确诊病人应由取样当日起算14天,还是由数天后收到检测结果当天作起点?
李小姐一家六口2月11日起先后确诊,唯独5岁幼子快测对新冠病毒呈阴性反应。确诊的那一个星期,她数次陪家人前住医院,都只是做检测、取药、写病假纸,然后回家等候卫生署通知。
“去(医院)也没意思,只是吹风,他们也只给你退烧药。”她说。6日后,李小姐终于收到卫生署电话,说可以安排她入院,但她拒绝,因为自己病症都消失了,倒不如留在家中照顾孩子。
只是,为期3天的病假纸早已过期,她问卫生署职员,应如何向雇主证明自己已经痊愈,对方只道可以在收到确诊通知14天后,用政府认可的途径进行检测,检测结果呈阴性的话可以出门。
这个说法跟卫生防护中心传染病处主任张竹君在记者会的回应一致,只是当局没有回应到确诊者现实上面对的处境。
李小姐在2月14日收到确诊通知,她估计前后接近一个月不能如常上班,只是她较幸运,雇主容许她在家工作,但丈夫工作的业务性质不容许弹性上班,只能继续缺勤。
在家自行隔离期间,李小姐一家幸得邻舍自发协助,为他们购买日用品,以及索取唾液样本收集包。虽然一家困在葵青区的家里,幼子2月22日6岁生日,还有邻居为他订蛋糕庆生。
“很感动,没想到他们(邻居)会这样做,”李小姐说由确诊到现在,政府没能提供任何实质协助,倒是邻舍挺身而出,只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深水埗区区议会前主席杨彧,最近收到很多类似个案 —— 有人等不到政府检测结果;有人自行快速测试呈阳性反应;三子之母来电指家中有老人确诊,生怕孩子也染疫;长期病患者确诊,怕在药耗尽之前,未能到医院补充等。杨彧就帮他们致电承办商追检测结果,或是把快速测试套装送到家门,并每天通电话保持联络。
“他们徬徨无助,热线又打不进去。”他说。
杨彧指自身病情往往不是求助者的着眼点,而是自己会否传染同住家人。“如果全家都受到感染,最多也是一起在家隔离,只怕传染给老人和小孩”。有确诊者只求一个隔离床位,但城内累积过万确诊,他只能劝退:“有排都未到你。”
他补充,因为香港住屋环境狭窄,不少家庭是多人同住一个房间,“若有一家庭成员要在家隔离,其他人就要瑟缩在客厅。”又因为距离和通风问题,“就算做了很多防御措施,病菌也容易传染家人,尤其是厕所和厨房共用,就更难避免。”
去年辞任区议员后,杨彧再无公职在身,他认为居民需要找前议员求助,说明了政府没有及时推出清晰指引,告诉确诊者应如何自处。
翻查资料,卫生署于第五波爆发超过一个月后,终在2月18日公布一张名为《出院条件》的流程图。
中大呼吸系统科讲座教授、同时出任政府专家顾问许树昌指出,目前公众接收的信息“也颇混乱”,“过去数个星期,医管局也是请人到医院求医,结果就是急症室全都爆满,”
为了让不想传染家人的病人得以隔离,他认为政府应尽快采用现成的大型设施,如香港会议展览厅,收容确诊病人,这相对将酒店改为隔离设施、或兴建新的临时医院会更快;而与其要求在家康复的人到社区检测中心接受取样,倒不如由政府他们派发自行检测的套件,以免加重政府化验所负荷。
陈国诚则观察到,过去几波疫情的政府宣传,都集中于新冠病毒的高传播率和致病性,令部分公众往往急着求医。在病毒变种后,他认为政府应给予社会一个机会,重新建立如何应对疫情的共识,所以政府应开放更多数据让人了解Omicron的特性。
出院后6天,黎典朋又在推特上载一支快速测试套件的照片:“首次快测阴性。”又加上几个花炮表情符号。
但他的母亲亦于同日快测结果呈阳性,一切还没有结束。
(尊重受访者意愿,Peter 为化名。)
港共政府對於清零或共存的取態搖擺不定,導致政策釐定沒有一致性及全面,連最簡單的指示或是實行細節也沒有任何準備,形成今天的悲劇。
垃圾政府可憐的醫療人員
「期间酒店以他染疫为由,不再清埋房间,亦要求所有垃圾放在房内,结果慢慢就传出臭味。」
這段中的「清埋」一詞我想應為清理。
謝謝指正!
唉,我查過資料,大約有一半的疫苗接種中心是打科興疫苗,而科興疫苗根本對Omicron無效,而香港大約有四成人口打科興。
簡單來說,就算100%全民打針,仍有40%人口對Omicron無防禦力。
資料來源:香港大學
https://sph.hku.hk/zh-HK/News-And-Events/Press-Releases/2021/Joint-CUHK-HKU-study-discovered-efficacy-of-COVID-19-vaccines
未利用之前疫情本地0傳播的一百多日做好準備,實在不該。希望這次用好内地支持,一鼓作氣將各類政策和行動做好。
不論共存或是清零,抗疫政策必須: 1.不可拖垮醫療體制; 2. 盡量避免死亡個案。
經驗在外國一早預言,香港賺了幾個月仍然處理得一敗塗地,眼見檢測中心爆煲,市民群聚排隊4-5小時增加感染風險;急症室爆煲病人戶外捲縮呻吟。
檢測中心不勝負荷為何不改成快速測試?
醫院淪陷為何不改為居家隔離?一向顧慮周全,以效率稱著香港政府為何毫無應對,後知後覺?
因為如果政府一早制定應對措施預計大量病人感染,就會扣上與病毒共存帽子,違反國家清零政策,政治上不正確,甚至如立法會議員何君堯所講:鼓吹與病毒共存就是違反國安法。當抗疫上升至意識型態問題,政府官僚自然少做少錯,引發香港今日悲劇。
香港政府上任以來,推行的措施越來越失去市民信任,市民一旦不信任政府,政府做什麼都必然事倍功半,陷入惡性循環困局。
開放共存會有代價,問題是到最後,共存不是人類的選擇,而是病毒的選擇。我們選擇和金黃葡萄菌共存了嗎?没有,但它就是會和我共享生存空間,我們得接受。政府的問題就是不敢承認現在得共存,配套都是奔著清零去的,但又不敢封城,然而不能承認共存所以又不敢寫明指引給在家隔離的人,反正兩頭不到岸。
不論是共存還是清零,防疫計程車這種台灣去年已經採取的措施到了香港本地大爆發才臨急臨忙開始準備就能反映港府在這件事情上缺乏準備。重點不在於共存還是清零,而是港府對於共存與清零都沒有做好準備。
共存不是一個選擇,而是一個遲早必然會發生的狀態。所有限制措施只能推遲大規模感染的時間,爭取時間為高危群組接種疫苗。
但即使全面接種疫苗,由於Omicron傳染力太強,重症和死亡的絕對數字仍然會為醫療體系帶來很大壓力。可以看出香港兩年來並沒有為大型爆發準備好預案,一切都是見步行步,現在所有事都緩不濟急了。
前段时间我还看到有评论说o病株会是一个开放共存的好机会,当时香港疫情尚未爆发。事实证明,开放共存的代价可能并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