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政治检控,直接说政治逼害好了。望著警署的程序已经麻木,慢性折磨。”刚过去的周六(4月18日),前立法会议员区诺轩离开警署后,就在社交媒体上感叹。短短8个月,他经历了三次被捕,其中两次被起诉,大声公袭警一案被判罪名成立,将于4月24日判刑。这次被捕前夕,他正在和记者透过电邮解释为何即将到来的立法会选举非常关键。
从政整整十年,大学毕业两年后就当选区议员,至前年透过补选进驻立法会,区诺轩的从政之路,与议会密不可分。在撰写的文章和访问中,他总强调参与选举、研究选举、透过选举反制建制派的重要。18日被捕时,他带了《选举制度的政治效果》这本书入警署看。“当然觉得荒谬,已经连续第三次了。但他们不会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的,香港的民主运动已进化,不是你拉(抓)一两个人就可以化解。”
他生于80年代,今年32岁,看上去历尽沧桑,慨叹如今做议员的代价已不是当年可以想像。去年,区诺轩放弃竞逐连任区议会,年底他被法庭判定为“非妥为当选”,失去立法会议员资格。对于即将到来的立法会选举,他明言不会参选,计划远赴东京大学公共政策大学修读博士课程,潜心研究。在离开香港之前,他一边应对被捕和检控,一边为民主派的选举策略和协调出谋献策,与香港法律学者、占中发起人戴耀廷牵头协调民主派的参选名单,目标是在今年9月,让民主派在立法会取得过半议席。
成败难料,风声不断。近日港澳办、中联办直接发声指出个别立法会议员“公职人员行为失当”;而另一边,去年七一打破玻璃、占领立法会的记忆仍在,议会无用的情绪从未远离。议会到底还是否有用?议席又到底为了什么?一年前,当民主派在碎片化的漩涡之中,区诺轩已撰文回答这些问题,“除非你觉得政治体制已经没有参与反制的价值,否则无论你是本土自决派还是传统泛民,若连行权之位都不能夺过来,更不消说实践主张,又如何能在各级议会中和中共代理人斗下去呢。”被捕前,他对《端传媒》这样表示:“香港一日有选举,我们一日都要顶住个位。”
说到底是如何让更多人和你一起走
13年前,还是大学生的区诺轩目睹民主派如何在区议会选举中溃败。
民主派虽受挫,但仍未转变。区诺轩记得,有个民主派的前辈跟他说,“又不是你选,你懂什么?”
他当时在香港中文大学政治及行政学系读书,因对选举感兴趣,参与了公民党的暑期实习。在2003年的区选中,民主派在沙士疫情、反对23条的呼声下,斩获大胜,民建联失利,党主席曾钰成引咎辞职。建制派开始大举改革,投放大量地区资源,改善地区工作,4年之后,2007年,民主派的议席一下子被建制重夺,由174席跌至109席。
当时,《明报》刊登一篇题为〈什么人访问什么人:区选无间道〉的文章,拆解建制派如何进行细密的地区工作,引起区诺轩的注意。
“没人在社区耕耘,是找不到出路的,”他开始意识到要在香港争取民主,地区工作才是根基,“民主派的立足点、与建制派的分别,是它本应能代表民众声音,但你不接触街坊、不与选民建立关系,怎知道他们想什么、怎代表他们? 没错你站在台上很亮眼、演说很动听,以为光是立场坚定就有六成人支持吗?”
当时的民主派虽受挫,但仍未转变。区诺轩记得,有个民主派的前辈跟他说,“又不是你选,你懂什么?”
“好,我去选,如果你眼中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都能赢,你就别再说我无资格。”初生牛犊,他大学毕业后加入民主党,在南区做地区工作,2011年随即参选,一试即胜。
当时的主要对手是时任区议员是渔民代表张少强,拥有不少街坊支持,“他是个阿叔,但我有学历、也年轻,”区诺轩评估自己有胜算。另外,他又分析,当区主要由公屋和居屋组成, 家庭组成是父母50多岁、子女20几30岁的核心家庭,“这种阶层构成正是我的故事,我能讲得到这种居民面对的处境、想讲的说话。”
居民在你上任一刻已开始评估你,一年后他若对你失望的话,你想挽回也太迟了。
到了2015年,民建联决定让24岁的李嘉盈出选,对决区诺轩。“建制派有一招好犀利,叫做‘针对性部署’,如果你是中年大叔,他就找个后生女来与你对撼,如果你是青年才俊,他就找个更年轻更才俊的,这是在形象上的‘格食格’。”但凭借地区工作和街坊支持,他再次胜选,成为南区的票王。
不过,每次夺得议席都只是第一步,在他看来,虽说议员刚上任处于蜜月期,但巿民其实每天都在评估议员,议员必须努力做事,并把工作和成绩透明化地呈现。
“很多人以为做了成绩,储储埋埋(积累下来)最后居民就会知道,但事实总不是这样的。居民在你上任一刻已开始评估你,一年后他若对你失望的话,你想挽回也太迟了。”
我们今天谈这些所谓选举策略,说到最后其实都是群众组织的手法、如何令区内有更多人与你走在一起。
如何实践地区民主也是另一课题。街坊关注民生,少不免觉得民主、选举离自己很远。区的做法是,从细节做起,给市民参与的机会,从而充权。他曾经在一个论坛中分享,作为区议员不是要全面包办街坊的工作,反而要与他们商讨可行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寻求社区共识。例如,组织居民参选法团、召开业主大会时,过往法团开会没有居民的发问时间,区诺轩一改作风,任由居民发问,无法即时回答的,也让他们留下纸条,日后逐一回复。
去年11月24日,经历反送中运动近5个月,香港的政治版图翻天覆地,民主派在区议会选举中首次与建制派全面对撼,全港452个议席,每区都有人积极参选,结果历史性地抢夺八成半的议席。
“今次拿了388席,根本是‘打爆机’了,”面对选举结果,长期参与和研究基层政治的他感到振奋,但很快又回复自省,提醒民主派不能太得意忘形。大胜后两日,区诺轩已经撰文,寄语要时刻警惕2007年的惨痛教训,文章未计媒体转载,已有逾3600个分享,有人说要给候任区议员看文章,有人说民众也要监察议员表现。
他随即落区,到不同的民主派区议员办事处,协助他们建立良好的当值时间,如何寻找不同法律和福利资源去服务市民等等。“很多新任的区议员都是无党派,不像政党般有一套已成形的运作系统,工作要从何开始,他们未必有概念,如果我可以帮到他们快一点上手,对居民也是好事。”
说到底,区议员做地区工作,就是学习服务和组织群众,他认为,无论有无议会,这样的经验都非常重要。“若真如有些人说,将来香港不会再有议会,我们今天谈这些所谓选举策略,说到最后其实都是群众组织的手法、如何令区内有更多人与你走在一起。有群众,才有支持;有支持,才有民主运动。”
为被DQ的而战,再被DQ
时光回到四年前,2016年的香港,民主派及其支持者,仍有不少人相信议会改良之路。在这届后雨伞时代的立法会选举,人们试图挣脱无力感,涌现不少对于香港前途的想像,本土派、民主自决派、传统泛民提出不同的路径。
谁人能参选,参选后议席可以维持多久,在近年的政治气候中愈发变幻莫测。
这一届选举中,民主派一举大胜,夺得29议席,多名打著“本土”或“自决”旗号的新人首次参选就获胜,舆论一度认为民主之路将迎来新气象。而区诺轩就曾尝试进军功能组别,参选批发及零售界,但铩羽而归。不久,游蕙祯、梁颂恒、罗冠聪、刘小丽、梁国雄及姚松炎6名议员先后均因宣誓就任时的言行惹起政治风波,全国人大常委会释法,这些议员全数被法庭取消议员资格,香港再度陷入无力局面。
2018年,在原本属于罗冠聪的立法会港岛区议席的补选中,香港众志决定派周庭出选,不料周庭因被指认同众志“民主自决”的主张,违反《基本法》和一国两制,遭取消参选资格。面对愈发狭窄的选举空间,已经退出民主党的区诺轩决定代替周庭,披甲迎战补选。
他形容,那是一场硬仗,一起步就输在起跑线。难题有二,一是因为补选以单议席单票选出,而议席只得一个,他代表民主派出选,要尽揽民主派不同光谱的支持才有胜算; 二是他在周庭被取消资格才报名顶上,那时候建制派的新民党陈家珮已在港岛贴满海报,而他却一张都未贴,要反败为胜,他只有与对手斗勤力,争分夺秒。
“白天与夜晚,活跃的是完全不同的社群,要接触不同选民就要两样都做好——白天你要接触主妇、老人家,所以你要跟民主党到酒楼拜票;入夜就去铜锣湾,接触的是上班下班的人,要做网上直播也是晚上做。”
2018年3月11日,区诺轩最终以137,181票当选,比陈家珮高出近一万票。不过,进入立法会短短一年零九个月后,区诺轩就失去了这个议席。
因周庭提出选举呈请,法庭判断当时她未获合理机会去解释立场,选举主任取消其参选资格的过程不公,而胜出的区诺轩因此被裁定“非妥为当选”。消息一出,区诺轩会见传媒时一度哽咽,又指“我们仍然不得不捉紧法律途径挑战不义”,惟终审法院亦拒绝其上诉申请。
谁人能参选,参选后议席可以维持多久,在近年的政治气候中愈发变幻莫测,而另一边,在一直未真正实现普选、甚至公平选举的立法会内部,议政问政也陷入诸多困境。
“主要来说,那段日子就是不停被赶出议事厅,不停想反对议案但又被建制派强行通过,”区诺轩回忆。
“外国的议员,回顾议员生涯时总会自豪地说自己曾经立过什么法,但我们是以如何用三分钟闹爆官员、然后片段可以在网上疯传为傲,香港的议员是不是都把精力放错了位?”
这某程度上是源于立法会制度的缺失,按现行规定,议案主要由政府提出,议员提出私人法案,需要获行政长官批准。“在制度之中,立法会是很不被尊重的,”区诺轩说,议员某程度只能追问,不论政府最终有没有跟进、跟进有没有结果,议员也只有在此止步,没有权力再逼迫更多。
空间狭窄,但区诺轩还是认为,议员需要认真把政策带到议事厅讨论。
区诺轩也是埋手工作才发现“立法学”的重要,他记得,曾任中大地理与资源管理学系副教授的姚松炎,不时在议员办公室内教授房地产经济,拆解工务工程,还为自己上了一门“拉格朗日乘数”的课。姚松炎未被取消议员资格前,亦曾多次在议会内以专业知识质疑政府文件数据失实。
“问题是,议会内其实没有太多人有知识基础做政策。”
早年已有升学打算,看见立法会的缺失,区诺轩今年将起行到东京读政策求知识,公布消息时,他写道,“没有静下来、谦卑、有系统的潜修,是不可能学好整套思维,也就不能‘用数折服班官’。”
“我觉得香港这些空白要有人填补,不论我是再做议员抑或其他位置,也需要有人可以参与政策讨论”。
群众支持,就是最大的力量
在离开香港潜心研究之前,区诺轩仍然很紧张即将到来的立法会选举——民主派如何协调参选名单?经历反修例运动和区议会选举之后,大量涌现的政治素人和传统民主派如何协调?
今年年初,区诺轩与戴耀廷一同开始为民主派立法会选举进行协调工作。区诺轩每星期到各区开会,讨论该区是否进行选前民调、选举前会不会有弃选机制、如何确保初选结果具有约束力等。在他看来,协调工作既考验民主派如何回应时代的诉求,又涉及种种繁复的技术问题,例如如何涉及避免网络攻击的初选投票系统。
“现在我们的倾向,是拜托区议员、政党、公民团体用几天时间举办实体投票,(不过)参与数字会有局限。2018年补选为例,九龙西、新界东初选不过是(约)26,000人投票,这次能否更多人参与,让数字更具公信力,是一个挑战。”
如果你(建制派)用尽一切方法操控,民意也攻破立法会,就是你箝制香港人的手段已经完全破产。”
区议会的新气象未成形,即将又要迎来九月举行的立法会选举,可以预期,即使民主派可以承接区议会的胜利在立会取得过半议席,上任的议员遭受打压的情况只会愈来愈严重。
至4月中,立法会内务委员会自去年10月召开14次会议,仍未能选出主席。港澳办、中联办发稿,谴责主持会议的公民党立法会议员郭荣铿“滥权”。港澳办斥“主持内会选举的议员”和部分反对派议员或涉违宣誓誓言、构成公职人员行为失当,无异于“政治揽炒”;中联办点名斥郭荣铿拖延程序,蓄意造成内会停摆。事件似是中央为下届立法会进一步踢走民主派议员埋下的伏笔。
“最差的局面就是僭建新规则,你不听话就是公职人员行为失当、控告你,施压法院,取消民主派议员资格,”区诺轩预料,下一届民主派立法会议员,可能面临如此局面。“他们会拿尽每一条条例的空隙,把民主阵营的领袖入罪。”
纵然现实如此,区诺轩仍会继续协调工作,研究策略、开会、写文解画,为求民主派可以在即将在9月举行的立法会选举中再下一城。
“我不会说乐观,只是想民主派终归和香港同被歼灭也好,我们也要好好地奋斗到底,不负时代、不负无数牺牲,不也负时代所托。对我来说,争取过半议席的意义就是:如果你(建制派)用尽一切方法操控,民意也攻破立法会,就是你箝制香港人的手段已经完全破产。”
获得广泛选民以及民主派光谱上不少派别的认同,区诺轩一度被看成是民主派明日之星,在立法会换届前夕决定出国做学术,区诺轩强调,早在2015年区议会选举寻求连任时,已有做完两届便继续升学的计划。“有人担心选民会忘记了我,但我认为一个有能力的政治人,不是要选民如何不忘记你,而是如何让选民一直记得你。”
袭警的案件未等到判刑,区诺轩再一次突然被上门拘捕,涉嫌在去年反修例运动中组织及参与未经批准集结。被捕前一小时,我再次问他:今时今日,竞选议员究竟有什么意义?电邮之中,他写下这句:
“民主运动走和理非的路,群众支持就是最大的力量。我们可以宣称,执政阵营在香港已经失去群众基础,388个区议会议席就是最好证明。政府要维持合法性,要不就歼灭我们,要不就应该顺从民意,落实真普选。我没法阻止政府选择前者,只能以秦历史说服自己:背叛群众的政权不可能长存。”
成龍,鄧炳強之流當然不想“同被殲滅”
不是每個香港人都想“同被殲滅”
台灣一直有看著… 香港人加油!
戰線不在香港,應放眼中國及其周邊國家。
連結台灣,新疆,蒙古,越南,西藏,日本。。。
連區諾軒這種白面書生都容不下,中央及港共,你們女眼中還容得下什麼?你們還容得下香港,容得下香港人嗎?
沒有任何樂觀的理由
請台灣人看住記住,香港人我年紀大了,沒辦法移民亦沒辦法過來參軍保護你們,你們只有自己保護自己。
有點迂腐的執著
玉碎,守住最后的尊嚴,羅湖那一边不會理解。
很悲观,我们可能正在见证着香港人民主梦的最后挣扎与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