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龄海啸来袭香港,“虐老院”就是我们的未来居所吗?

香港2030年将迎来高龄海啸,未来30年,要新增458间公营安老院舍才能满足需求。而受制于找地难题,目前每年最多新增3间,鸿沟已然难填。过去没有规划,如今缺地缺规管缺人手,“寿则多辱”的命运,香港人还能逃离吗?
2018年,香港已经变成高龄化社会,65岁以上的人口占⅙,高达122万。图为香港一栋商业大楼中的一家安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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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沮丧的安老院服务质量,在香港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从1988年的铁链锁老人,到2015年剑桥护老院被曝光将数十个老人集体脱光光、在露天处洗澡,再到最近一段时间,春晖护老院被法院裁定疏忽照顾,导致瘫痪的58岁妇女感染败血病而死亡——20多年来,黑暗安老院不时登上港媒头条,也让许多家庭陷入逃不开的难题:“要送老人去安老院吗?那是安老院还是虐老院?”

假若研究得更细,更准确的描述其实是良莠不齐。这个城市依然提供着光亮宽敞、服务温暖的安老院,然而,许多老人不是等不到,就是住不起。

香港目前有安老院700多家,提供七万四千多个床位,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运营体系:一边是政府提供土地、基建和全额资助的“福利”,需排队等候;另一边,是商家自负盈亏的“生意”,野蛮生长,参差不齐,全港私营安老院目前有546间,占所有院舍72%。多年以来,伴随着稳步上升的老龄化,来不及等候资助安老院的老人大量涌向私人市场,但他们钱包干瘪,许多依靠政府救济金生活,不少私人院舍则“看菜做饭”

在香港安老服务协会主席李辉看来,“把最需要照顾的对象从政府推给私人市场”,这本身就是畸形局面,而这背后,其实是香港政府停滞了整整20年的安老服务规划。迈入2018年,香港已经变成高龄化社会,65岁以上的人口占⅙,高达122万,政府预测,老人长期护理的需求从此将大幅上升,直到2050年,老年人口回落,需求才会开始下降。

这意味着,未来32年,高龄海啸来袭,而香港没有来得及准备。

靠尿片盈利?安老院是一门怎样的生意

今年60岁的李辉也是私人安老院的老板。她经营了7家安老院,其中一家坐落在元朗一栋商业大楼:占地三万二千平方呎,里头住着228位老人,每人收费九千至一万二元,在同区属中档水平。这家安老院在1997年落成,已经营了20年。每月租金连差饷、管理费,大约有90万,占整体运营成本35%,而另外40%用于聘请人手。

不久前,业主突然说要加租超过16%,到105万,几经游说,才同意暂时维持原价。但这正是李辉最担心的事:加租。“我们最失败就是所有院舍都不是自己的物业,一旦被逼迁就麻烦。”

香港安老服务协会主席李辉也是私人安老院的老板,涉足安老院行业已有30年,目前运营7间院舍,由于自己没有物业,只靠租赁,她最担心的就是加租。
香港安老服务协会主席李辉也是私人安老院的老板,涉足安老院行业已有30年,目前运营7间院舍,由于自己没有物业,只靠租赁,她最担心的就是加租。

李辉说,元朗安老院的业主是一家财务公司。“他(把地方租给我们之后)嗅到商机,能够稳定收租,因为老人家很难搬迁。”从此,这家公司的老板四处物色大面积的商业用地,至今已囤积了不少地方,专门出租给老人院——一个需求极为稳定的市场。

若论单个“客源”,香港老人的支付能力并不高。根据安老事务委员会发布的《安老服务计划方案》,住在私营安老院中的老人,缴纳院费的钱八成来自综援——约为每月7765港元的政府救济金。尤其吊诡的是,老人一旦确认以综援缴纳院舍,就不可以获得家人额外资助,不然资助会被政府算做老人的收入,相应减少综援金。

换句话说,目前香港有大量的私人院舍按每人每月收费七千多元的水平,为老人提供住宿和24小时护理服务。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生意?李辉介绍说,由于目前租金水平高企,根据她自己和行家的经验,一个老人,平均床位加公共空间的租金需要3500-4000元,人均使用的劳工费最低需要3000元,再加上伙食、清洁用品等,似乎只能勉强收支平衡,她自己没有经营此类收费的院舍。

对其他大量的经营者而言,利润从何而来?赚钱的一大秘密武器,是老人每日必用的尿片。“一片纸尿片来货价4元多,但可以向社署报销8元,多出来就可以补贴,不然这个行业做不到。例如医生批8条片,乘30日,(补贴)可以拿到差不多一千元(编注:实际应为960元)。”李辉说,“集腋成裘而已,如果1500个宿位,一个月保守估计有120万,一年也有1000多万。”

曾在安老院工作13年的护士陈淑芳说,也有院舍透过压缩伙食、减少人手来降低经营成本。她曾经在一家私人安老院做护士,老板一共租用四层楼,下面三层做院舍,第四层做卡拉OK,院舍长期人手不足,“每次社会福利署来查,就紧急叫人从卡拉OK拉人下来,很多人我都不知道名字,就已经变成我下属了”。

还有接下安老客户的“下游”生意多赚一笔的,陈淑芳记得,她以前的老板同时也做殡仪和骨灰龛生意,对那些没有家人料理后事的老人,老板也包揽操持后事的生意。

80年代,香港仍处在经济腾飞的亢奋中,人口开始出现老龄化的征兆,但中英谈判与97回归的约定令城市的未来陷入不确定,人心惶惶之下,没有人关心养老,安老院保持以过去政府资助的模式为主,但供应量却增长有限。对于私人安老院,法例当时没有任何规定。

在需求的刺激下,私人安老院雨后春笋般出现。一直到1996年,政府才正式推出《安老院条例》,对院舍空间、人手比例等进行规管。20多年后的今天,香港长者人口比97年增长约94%,接近一倍,但是安老院条例、安老规划却再无更新。现在,私营安老院有546间,占全港安老院72%,照顾长者的责任,彻底从政府转移到私人市场。

20多年后的今天,香港长者人口比97年增长约94%,接近一倍,但是安老院条例、安老规划却再无更新,照顾长者的责任,彻底从政府转移到私人市场。
20多年后的今天,香港长者人口比97年增长约94%,接近一倍,但是安老院条例、安老规划却再无更新,照顾长者的责任,彻底从政府转移到私人市场。

若照顾只是一门生意:效率与人性之战

2017年2月,松龄护老集团(01989)成功在主板上市,成为香港第一只护老股,不久之后,同样经营安老院的恒智控股(08405)也在创业板挂牌。李辉不讳言,在一些财团看来,老人院非常适合做“资本运营”。

“这是概念股,股民觉得有潜力就会购入,只要盈利一年有2000万就可以上市创业板,他们成功上市之后,单单壳都价值4亿,因而出现收购潮,新世界也是其中一员,”李辉告诉端传媒,据她了解,目前新世界已在香港收购1500个安老宿位。

当护理老人变成一门生意,前线工作人员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矛盾:生意讲求效率和规模,但照顾却追求细致、谨慎和人性化,许多时候并不高效。陈淑芳表示,在她工作过的私人院舍,由于人手不足,一个照顾员要应对数十个老人,许多工序和做法都是为了让“打工的更方便”,例如对于比较躁动的老人,会尽量穿上约束衣,让他不能动弹。

尽管穿约束衣需要征求家属和医生的同意,但许多时候,家属和医生都是听从院舍的建议。“医生不可能经常来,一些医生会给老人院开订一些『白单』,签了名,但没内容,比方说今天突然有很躁动的老人入院,要用约束衣,但不可能马上找医生,”陈淑芳说,她不同意经常给老人穿约束衣,“你绑着他,他原来会走,也变成不会走了,而且绑久了,有时候老人的手都肿了”,尽管她经常建议少用约束,但院舍的老板和工作人员都不太理会,“他们反而觉得我麻烦,经常说『要做你自己做』。”

陈淑芳表示,在她工作过的私人院舍,由于人手不足,一个照顾员要应对数十个老人,许多工序和做法都是为了让“打工的更方便”。
陈淑芳表示,在她工作过的私人院舍,由于人手不足,一个照顾员要应对数十个老人,许多工序和做法都是为了让“打工的更方便”。

对于私人安老院,目前社会福利署根据《安老院条例》和《安老院实务守则》监管,并不时派督察去院舍查看运营情况,俗称“查牌”,对于不合规格的安老院,可以吊销经营牌照。但端传媒采访了多个前线照顾人员,均表示“查牌”作用不大,因为对于空间、硬件设施等,许多院舍都符合资格,但对于是否有根据程序,仔细地护理老人,督察的方法有限,只是查看院舍有无根据不同工序进行纪录、签名。

“我有时候都觉得督察多余的,他们(院舍)都是等你来之前才签名的。”陈淑芳表示。在最近曝光的春晖护老院中年妇女死于败血症一案中,法官就指出,院舍对于定时给老人翻身的纪录,都来自同一个工作人员签名,而且持续一年,法院最终表示不采信,最终裁定院舍疏忽照顾,赔偿家属53万元。

有18年私营安老院运营经验的陈志育告诉端传媒,很多私营安老院服务不好,跟消费者的弱势地位有很大关系。“需求永远在增加的,不需要改善素质、竞争抢客。既然香港老龄化人口不断增加,不担心客源,那商家有什么理由去改善服务?”陈志育说,面对失衡的供求关系,政府长期没有制定全面的规划和政策,去“刺激它,滋润它”。

有18年私营安老院运营经验的陈志育告诉端传媒,很多私营安老院服务不好,跟消费者的弱势地位有很大关系。
有18年私营安老院运营经验的陈志育告诉端传媒,很多私营安老院服务不好,跟消费者的弱势地位有很大关系。

陈志育原本从事地产行业,母亲亦曾是安老院的护理人员。他说,2000年,30岁的他一次去上海出差时,参观了一些服务良好的安老院,反观香港院舍的素质,决心尝试自己创业。他的第一家安老院,是开在九龙塘的中档院舍,也同时接收一些领取综援金的老人。2003年,他参加了当时老年学会举办的安老院评审机制,大力培训照顾员,完善工作标准,没想到,安老院通过评审之后,前线照顾员纷纷辞职。

“同事说在我这里工作很辛苦,其他的院舍,基本照顾老人家洗澡、吃饭,就可以坐着休息了,”陈志育说,尽管他开出的薪酬比市场平均价格高15%,但老员工还是走了,他被迫要重新请人,重新培训。受了打击之后,陈志育希望谋求其他经营模式,2007年,透过投标,他承接了政府的合约院舍来经营:土地租金只需象征性的一元,基建和装修由政府提供,院舍部分客人获得政府全额资助,其他可自行收客。

这让陈志育摆脱租金的压力,并有部分床位获政府资助,当时每张床政府资助一万元左右,今天则是一万七千多元,远远超过私营市场上大量院舍的运营成本。“我可以再支付高的人工,找回好的人手。做了第一间合约院舍后,我再没开过一间私人的院舍。”陈志育说。

然而,合约院舍的模式,从2001年推出至今,一直没有大规模扩张,直到2014-15年度,也仅仅提供1811个床位,占市场总额约2.5%。

对于大量私营院舍,香港政府目前的政策导向是:如果你达到一定服务标准,政府就出资购买服务,让排队轮候资助院舍的老人入住,以经济诱因,促使私营院舍改善服务,政策简称“买位”。1989年,港英政府第一次推行“自愿买位计划”,1998年,特区政府又进行“改善买位计划”,两次计划推行,李辉都参加了。对她来说,这一来可以保证客源,二来可以得到更充足的资金,改善服务。对政府来说,这则是用最少资源和最快捷的方式,提供供应。“但它导致政府承担责任减少,政策上就为人诟病,”李辉说。

截至2017年12月底,政府买位的私营安老院床位占总体床位约11%,仍然有56%的安老院宿位没有任何政府资助。

安老服务最大掣肘,仍然是土地

为什么政府对于素质低劣的安老院态度容忍,而又不改善整体条例?

香港大学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副教授徐永德长期关注老人政策,他认为政府是“投鼠忌器”:“若加强法例的要求,便对那些低质素的私营安老院造成压力,甚至令他们倒闭。”徐永德表示,而安老院一旦倒闭,可能导致数十甚至上百名老人无处安置。

过去16年来,政府只增加了3780个资助安老院宿位,但排队轮候的老人,长期有上万人,到了今天,有31673名老人正在等待,平均等候政府宿位的时间为39个月。政府在兴建资助安老院方面又为何如此保守?

徐永德认为,财政负担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是土地。

长久以来,香港并没有系统地根据每区的长者人口,规划安老设施用地,大部分安老院用地,是透过社会福利署和房屋署协调,在公共屋邨里设置。2003年,政府曾经尝试提供经济诱因,鼓励私人发展商在物业内兴建安老院,该安老院用地无须发展商缴付地价,但这一计划既不受发展商欢迎,也不受居民欢迎,成效甚微,15年来只有数个项目落成。

“地产发展商对这种优惠不感兴趣,他们若将有关面积建设成可售卖的单位,获得的利润 或许比政府减免地价的优惠更高。”徐永德表示,“况且许多居民反对在自己屋苑设有 老人院舍,因为担心救护车出入影响自己的楼宇价格。”

最终,“找地”的责任转移至私人商家身上。

李辉表示,运营一家安老院,最难的仍是找地。特别是若想开办一家服务良好的中高档院舍,必须投入大笔投资做装修,然而许多商业租约往往只有三至五年。几年前她幸运地投得了属于房屋署物业的一块用地,租约是十年,目前正在经营一家中高档院舍,但她说,之后就很难找到同类用地。“如果有一个地方让我租10年,我回本期是5年,我还有5年甚至7年营运产生利润,但没有。”

目前,即使找到了土地,任何一个模式的安老院要聘请足够的合资格人手也非常困难。由于没有晋升阶梯,这样的职业对年轻人毫无吸引力。根据社会福利署调查,目前在资助院舍中,工作人员的空缺达到15.8%,但陈志育认为,从整体行业来看,特别是加上目前仍在岗位上、但不合资格的人手,空缺率高达30%。

“很多院舍的问题、意外疏忽,都是这些人引起的,譬如雇主请到这样的员工,人手刚刚好,但假若你把他解雇,明天便不够人了。”

信义会服务总监卢素心管理三间院舍,模式不一,有政府资助的,也有合约院舍,但家家院舍都缺人,最缺人的一家,空缺率高达30%。
信义会服务总监卢素心管理三间院舍,模式不一,有政府资助的,也有合约院舍,但家家院舍都缺人,最缺人的一家,空缺率高达30%。

信义会是香港规模较大的社会服务组织,服务总监卢素心管理三间院舍,模式不一,有政府资助的,也有合约院舍,但家家院舍都缺人,最缺人的一家,空缺率高达30%,目前只能依靠中介公司提供的兼职照顾员,来填补人手。

“这个行业,政府没有给一个晋升阶梯。你做护理员,十年是护理员,二十年是,到现在退休了还是护理员。现在唯有机构自己想办法让他们晋升,但晋升的钱从哪里来?自己想办法去补贴。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卢素心表示,尽管他们开出比市面薪酬高20%的工资,还是请不到人。

12年后高龄海啸,一切还来得及吗?

背着土地、人手、资金三座大山,香港安老院步履疲乏地迈入2018年,准备迎接更多体弱长者。

根据2017公布的、由徐永德和港大团队所做的《安老服务计划方案》,香港将在2030年迎来真正的高龄海啸:届时属于战后婴儿潮一代的人将步入高龄,80岁以上的高龄长者大幅增加。去年,劳工及福利局局长罗致光表示,在2037-2047年的十年间,香港需不断落成458间资助院舍才能满足需求。而目前,香港每年落成的资助院舍,只有2-3间;而每建成一间资助院舍,从找地到投入应用,前后需要10年。因此,这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但无论如何,在2030年到来之前的12年里,香港必须在安老规划上奋起直追。各方似乎都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安老服务计划方案》根据大数据,提出多项建议,对于“三座大山”之一的土地问题,则建议在《香港规划标准与准则》中加入不同安老设施的规划比率,详细规定各区每一千名长者中,提供21.4个床位、14.8个社区照顾名额等。目前这一建议已交由规划署跟进,徐永德预计,修订过程需要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与此同时,社会福利署也成立了工作小组,准备检讨22年没有更新过的《安老院条例》,工党立法会议员张超雄正联同其他民间团体,倡议大幅增加条例中规定的人均居住面积。

2018年2月25日,一众关注院舍质素的民间团体将会于铜锣湾东角道行人专用区设立共居示范单位,控诉目前不少安老院居住环境差劣,倡议修订《安老院条例》。
2018年2月25日,一众关注院舍质素的民间团体将会于铜锣湾东角道行人专用区设立共居示范单位,控诉目前不少安老院居住环境差劣,倡议修订《安老院条例》。

而2017年开始,政府也尝试推出“长者院舍住宿照顾服务券试验计划”,评估长者收入之后,直接把津贴给付长者,让他们去市场购买更好的院舍服务。在这个计划之下,原本拿着综援金的老人可获得一万二千多的津贴。政府表示,希望透过这个“钱跟人走”的制度,去逼迫市场自我改善。

一切还来得及吗?

陈志育不乐观。在他看来,规划停滞多年,各种问题盘根错节,已经形成许多结构性问题。“你要再去把它理顺、处理好,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他认为,政府责无旁贷,因为多年以来,公营由政府出钱,私营的收入其实也来自政府综援,“如果所有安老服务资源是80%由政府控制的话,他要去改变市场的状况,怎会改变不了?”

坐落在元朗一栋商业大楼中的安老院,占地三万二千平方呎,里头住着228位老人。
坐落在元朗一栋商业大楼中的安老院,占地三万二千平方呎,里头住着228位老人。

(尊重受访者意愿,文中陈淑芳为化名。实习记者卢凡、李钰洁、黄绮婧、刘家睿对本文亦有贡献。)

读者评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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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marvynthewall
    台灣可以參考近期報導者釋出的長照專題

  2. 請問是否有台灣或是中國方面關於安老的文章呢?或是香港與其他地區的安老環境的比較呢?

  3. 謝謝端如此詳細的報導,深感震撼與無力

  4. 感謝這篇詳實報導,真希望大家都能看到,感謝端

  5. 錯字:只考租賃,應該是只「靠」租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