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6日晚上近9时,西环中联办对开的德辅道西,所有行车线已被示威者全数“占领”。反对人大释法的示威者,数度冲击警方防线,有蒙面示威者更撬出行人路上的砖块及企图拆毁路牌,警方则出动胡椒喷雾驱赶,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在冲突现场,钟智豪正聚精汇神地观察马路上的示威者:他们坐着,躺在地上或依靠栏杆稍作歇息,人人都刚刚经历了几次激烈的警民冲突。他立即从背包中拿出画簿及笔,描绘眼前的情景。十分钟后,他收起画簿,走向警方的封锁线,接着描画眼前戴上头盔的警员。过了几分钟,他又转换位置,在小巷中描画坐在地上、神情忧虑地讲电话的男生。
集会现场的五个多小时里,钟智豪一共画了九幅画,用画笔记录这场示威。
我想把事情记录下来,与人分享,引起更多人关注事件。
钟智豪今年22岁,是设计和绘图行业的自由工作者。过去两年多,他在一场又一场的示威冲突中穿梭,用纸和笔,记录当时的实况。过去几年,香港发生了多场大大小小的社会运动,年轻人的参与已成常态,而钟智豪亦选择了以他独特的方式参与。
在社运冲突现场,他就如战地记者用相机镜头般记录实况,不同的是,他选用了画簿和笔。
“我想把事情记录下来,与人分享,引起更多人关注事件。”钟智豪如是说。
“比起与警察冲突,我更倾向以画画参与社运”
钟智豪自2014年的雨伞运动开始,投入参与社运,此前,他直言并不热衷于政治。在他中学时期引发社会热议的“反高铁”事件,亦没驱使他参与其中,他忆述︰“当时的同学间都是听听便算,没打算去的,大家对政治没太大热情。”
直至大专时期,他才受同学的影响首次接触社运。2014年9月26日晚上,钟智豪接到同学来电,指时任学民思潮召集人黄之锋为争取“真普选”,冲入“公民广场”示威而被拘捕,着他前往支援。他也认同“我要真普选”的想法,认为没有公民提名,根本不是真普选,于是前往声援,参与了人生首场社会运动。
自小喜欢画画的他,身边总会带备一本簿,随时作画。9月26日当天,他带着一本手掌般大小的红色小簿,一同集会的同学跟他说︰“你懂得画画,不如尝试记录这件事情。”
由那时起,钟智豪便开始记录社运现场,过程中,他发现了社运参与者的转变。“雨伞(运动)时是慢慢演变成冲突,但今次我一到场,各人已戴好装备,甚至已有物资站、急救站,好像是早已预计会有冲突。相比以往,多了偏向武力争斗的示威者。”
钟智豪参加“反释法”集会,因为他认为人大释法扭曲香港法律条文,对香港司法制度有破坏性的影响。在他的“反释法”集会画作中,有一幅细致描绘蒙面示威者的衣着和表情,又有两幅是描画警察的布防与神情。
画画过程中,他发现很多示威者都配戴面具、头盔、背着背包,“仿佛人人都是有预备而来”,那些人当中,有人会主动在街头拿垃圾、杂物布防,甚至突然向警察抛掷物件﹔而警方的反应亦十分迅速,封锁集会范围、要求港铁关闭西营盘站所有车站所出入口,都在短时间内完成。在钟智豪看来,示威者是“有备而来”,而警方亦是“有部署去应对”。
“如今的集会与以往截然不同。”钟智豪说,回想起以往参加社会运动的情景,示威者大多只带上一个斜揹袋,拿个水樽便去游行示威。
我希望为将来的人留下这件事的记录,希望将来的人能从中学习成功与失败的原因,学到教训。
钟智豪也感觉,现在的社运气氛,比以往愈发紧张。绘画的时候,他看到相对和平静坐的示威者,与黑衣蒙面拉垃圾桶布防的示威者,因互不认同而爆发骂战。而黑衣蒙面的示威者,亦常在离警察较远的位置交头接耳,或不断用手机互通消息,仿佛在部署什么。
示威和冲突不断升级,但钟智豪在现场做的,始终一样:用画笔纪录当下。“比起与警察正面冲突,我更倾向以画画记录的方法去参与社运。”钟智豪说。
他形容自己是示威的参与者,倾向用贴近的身分去观察示威者,用画作记录社会运动。在社运气氛愈趋剑拔弩张之时,钟智豪仍选择走进现场继续记录。
“我希望为将来的人留下这件事的记录,希望将来的人能从中学习成功与失败的原因,学到教训。”他这样说。
“大格局是由一个一个人的细节拼凑出来”
钟智豪还记得,在雨伞运动中,他印象最深的是一名神情倦极女孩,那一刻,女孩正挨着绑满黄丝带的栏杆休息。
在钟智豪看来,在大型的社会运动中,人们往往忽略了解每个个体的想法。因此,每当进入一个集会现场,钟智豪总习惯走到每一个角落,逐个人观察,一步一步摸索出事情的全貌。
“有时我觉得冲击性的画面不是太重要,反而是他们当时的神态、举动、心情更重要,可能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致电家人,这些才是细节。”钟智豪说:“我希望一边画,一边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对我来说,人与人的关系才是所有事情的重心,我希望多理解他们。”
在混乱的冲突现场,钟智豪几乎不可能和示威者或警察沟通,但他自言喜欢透过单纯观察,去记录示威者真实的一面。
“我留意的是人的神态,希望由一块块碎片去理解,拼凑成一张大图,大格局是由一个一个人的细节拼凑出来。”钟智豪指出,这是他惯常理解复杂政治事件的方式。而他认为,敌对的双方并不能简单地看成两个群体,应该由个体出发,才能多角度了解事情的全貌。因此,他更进一步去记录每个示威者的独特性。
在改变一件事上,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角色,有人担当领导,有人在前线冲,有人负责医疗。我认为每个人都应思考自己可担当什么角色。
身于中联办集会现场,钟智豪发现,政党在社会运动的参与减低了,即使是这次宣誓事件的主角、青年新政的梁颂恒及游蕙祯,在该次集会中亦非主导角色,“整晚我只见到游蕙祯一次”。与此同时,他亦观察到较多示威者是自发到场,不因任何政治组织而来。
“在改变一件事上,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角色,有人担当领导,有人在前线冲,有人负责医疗。我认为每个人都应思考自己可担当什么角色。”正是这些小角色,造就了当晚的大格局。
钟智豪强调现场感,喜欢用黑色针笔或蓝色原子笔速写,单一颜色的画作,予人清晰、强烈的感觉。在记录实况时,他有一道原则︰“不可以想像,因想像会误导别人对事情的理解。”
“从生活出发去改变,或许更有效益”
钟智豪对描绘细节的热爱,源于中学时期读过的历史游记《一七九三乾隆英使觐见记》。
该书讲述1792年英国政府任命乔治·马戛尔尼为使节,以祝贺乾隆皇帝八十大寿为名出使中国的所见所闻,书中附有随行画家威廉·亚历山大对当时中国人的细致描绘,刻划出当时农民、工人、富人、学者的衣着、动作、神态。
“这些画作对我有很大影响,令我日后多留意人的五官如何反映表情,动作如何看到神态,与环境的关系。”钟智豪说。
在这些西方画作中,他感受到“每一个人物都是一个主角”。
相比起来,他看过的中国卷轴画《康熙南巡图》,在对人的描画方面,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可能《康熙南巡图》想呈现一个城市有多伟大,所以当中的人都很小,皇帝大一点,但都是几条线便画完。”
从中西画作对人的描绘中,钟智豪构建出一个想法,他认为同是记录历史、游记的画作,西方的相对重视对人的描绘,但中国的却更重视呈现城市的整体伟大,反而忽略了人。
因此,在记录社会运动参与者的画作中,不少是细致地描绘人的举止神态,而他亦从记录过程中,更贴身地认识身处的社会。
社会运动只是其中一个抗争方法,未必能立时作出改变,反而从生活出发去改变,或许更有效益。
曾有中学同学对钟智豪说︰“就算参与社会运动,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则这样和对方解释︰“重要的事情,不是看结果去决定是否参与。参与,是显示你用力量去争取改变。”
纵然雨伞运动最后没带来实质的改变,但却令钟智豪开始思考,应如何在生活上作出改变,关注身边的事情。
2016年9月,钟智豪于完成建筑系学士课程,正式投身社会。他没有如主流般进入建筑公司做正职,反而以自由工作者身份,靠接设计及绘图的零散工作维生,为的是把他认为有价值的香港小店,以画记录,并放在网上发布,希望能令更多人关注小店生存,减少光顾连锁店,打破垄断。
“社会运动只是其中一个抗争方法,未必能立时作出改变,反而从生活出发去改变,或许更有效益。”钟智豪说。
社会依靠人来运转
人则依靠社会存活
过不好坏别人
是懦夫的体现
期望一步登天
是贪婪者和蠢才的代名词
講得幾好
應該說:情緒發洩,格硬黎救不了香港。
先至啱。
香港年輕人好樣的,不卑不亢,争取權利,祈雲開日見,凶去瑞來。
画画救不了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