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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公关化”:经营困境下十年转型,政府成最大买单者

仅仅三年,这位新闻学院出来的年轻记者就走完了自己的周期。

2022年10月20日,中共二十大新闻中心举行视讯连线新闻发布会,记者手持一本以封面为国家主席习近平的杂志。摄: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2022年10月20日,中共二十大新闻中心举行视讯连线新闻发布会,记者手持一本以封面为国家主席习近平的杂志。摄: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特约撰稿人 秋 发自新加坡

刊登于 2024-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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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南方周末(以下简称“南周”)创下了广告收入1.4亿的最高历史纪录,但仅仅一年后,报纸发行量就出现20%的超常规下滑,多项千万级合作项目被终止,成为当年南方报业所有媒体中利润下滑最严重的单位之一。

危机还在加剧。

广告商在抛弃南周,也在抛弃纸媒。2015年,为了填补外部广告的空缺,南周的品牌形象广告史无前例地占据了报纸广告总份额的43.85%。一名经营人员称,这一年,报社的账面营收跌至创报以来的谷底,最后从集团借经费才渡过难关。

更多人相信“不是哪份报纸的黄金期过去了,而是报纸的黄金期过去了”。

这是整个报业的危机——确切地说是整个市场化媒体的危机——2015年中国大陆有七成报业集团出现亏损。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里,全国有129家报纸被关闭,仅2014、2015年两年,停刊或休刊的报纸达40家左右。《经济学人》的一位作者说,“经济困境正在重创中国媒体,其对中国记者的伤害不亚于审查制度。”

从2013到2018的五年里,南周作出了力所能及的努力,但在种种因素包括上世纪推行的“事业单位企业管理”体制下,经营收入仍然跌至谷底。

新闻业好像崩塌了。长达30余年的良好行业发展态势已告终结,而且立即进入加速衰退期,逼近生死关头。

然而,从2018年开始,南周的经营收入却拉开了一条快速增长的陡峭曲线。那一年,收入较上年大涨33.5%。这不是偶然,而是一场每年上涨两位数的长跑——除疫情开始的2020年外,其余年份的增长均超10%。到2023年,南周的总收入超2.2亿,利润超1100万元,创近10年来新高。

如果说报业坍塌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那《南方周末》又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答案并不显而易见,但已然发生——放下所有的底线。

2018年开始,报社经营将精力放在创办企业社会责任论坛中,以整个报社的品牌为企业冠名,包揽从专题采访到论坛颁奖全流程,同时深度参与政府宣传部门的活动,以新闻的名义刊发宣传稿,从中获益。

这也不是《南方周末》一家媒体的孤例,而是所有市场化媒体转型的必由之路,他们在新媒体改革上耗尽心血,却最终发现,政府才是传统媒体转型的最大买单者。 在宣传主义和商业主义的双向压迫下,新闻的新主流消逝,宣传的旧主流回归。南周的底线从“可以有不说的真话,但不说假话”妥协成“如果一定要说假话,绝不创造性说假话”。

过去一年中,我找到了这十年间在南周工作过的十余位记者、编辑、编委和经营人员,试图从更全面的视角还原这十年间,以南周为代表的市场化媒体,因为经济危机向政治权力靠拢,从权力的挑战者变成拥戴者的全过程。审查只是硬币的一面——这不是一曲报纸挽歌,不是在写审查如何摧毁民主与光芒,只是现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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