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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学”只有粤语吗?香港作家们为何对一本粤语文学期刊持有异议

“要把政治情意结和学术分开。政治情结值得尊重,但我担心混淆它和学术,会扭曲了文化的问题。” ——陈智德

《回响──粤语文学期刊》。

《回响──粤语文学期刊》。摄:林振东/端传媒

特约撰稿人 陈子谦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0-09-05

#普教中#文学与语言#母语#香港文学#粤语

以母语书写文学,在不同的华文地区都有人实践、探索,比如台湾有台语、客语、原住民语的文学创作。这类创作的萌生和兴衰、提倡和争议,每每和语言政策、身分认同等因素有关。在香港,粤语是主要人口的母语(根据2015年香港统计处发表的报告书,6至65岁的本地居民中,88.1%以广州话为母语),而粤语入文就是由来以久的香港书写传统。其中香港作家董启章的《时间繁史‧哑瓷之光》、黄碧云的《烈佬传》在香港和海外文学界都广受肯定,它们都采用了大量粤语;另一边,网络上则不乏贴近大众的粤语创作,如“纸言:香港小说文章网”、“连登讨论区”的“讲故台”,都颇受欢迎。近日又有《回响──粤语文学期刊》出版,其自我介绍中写:“《回响》系一本属于香港人嘅粤语文学期刊,有一半嘅内容系粤语小说,另一半嘅内容系其他类型嘅粤语文章。”这更令粤语与文学的关系成为一时热话。

文学社群对粤语文学期刊的反弹

“不必预设标准,说写多少粤语才是香港文学。有人可能不自觉地受粤语影响,有人自觉地用多用少,都应该是自由地去做。”

今年5月,《回响》在香港众筹出版,筹得金额超出了目标五倍以上;7月初出版创刊号,3500册大约在两周后售罄。《回响》支持者众,的确不负命名者的寄愿。而杂志的诞生,或许源于对教育语言政策的反应。例如编辑阿择质疑香港的普教中(用普通话而非粤语在学校教中文)政策,担心粤语的地位受到怀疑,并主张问题源于大家不能写自己的语言。而网民和读者的支持,显然与近年捍卫粤语的风潮和应。2014年,以捍卫粤语为宗旨的非政府组织“港语学”创办广东话征文比赛;2016年,书籍《香港语文──听陈蕾士嘅秘密》出版,尝试用粤语改写香港中学中文科范文;2017年,香港大学生会刊物《学苑》以“香港新文学运动”为题,提倡“以香港话写作”;今年,“粤字改革学会”在 Facebook 提倡为粤语创立自己的文字体系。这些热情的探索,似乎与香港自2014年以来的政治环境、社会运动等息息相关。

另一方面,《回响》面世前,它的 Facebook 专页帖文以至媒体访问,早就在文学社群引来异议。其中有香港作家、评论人的网络回应,也有香港文学刊物《字花》的网上刊物《别字》以〈同声唔同气〉为题,重提香港文学的粤语书写传统;而以文学为中心的网上发表平台《虚词》则就《回响》引发的多方讨论筹组了小辑。例如作家黎国威质疑“书面语”和“口语”是否可以如《回响》主编所言可以二分;作家沐羽也撰文指出杂志漠视前人耕耘,“举著立意良善的旗帜先踩别人几脚,再吹奏自己踩的角度多么精准”,结果“一开口就得罪大半个文学场域的人”。文学社群的反弹显然跟《回响》团队创刊时提出的文学观点有关。粤语入文是香港文学的既有传统,惟《回响》提倡“纯广东话”书写之余,揄揶历来粤语入文只是“加插几句广东俗语,就算系香港特色”。此说未有考虑粤语与书面语融合、撞击的意义,且隐隐把前人耕耘描述成有待拯救的荒地。此外,尽管杂志副题包含“文学期刊”四字,但总编辑山城猪伯曾对“文学性”颇有微言。他接受立场新闻的专访时批评:“香港文坛偏重文学性,故事性强的作品受到贬抑”,而他以“赚到钱”为《回响》日后成功的指标,相信做旺“巿场或者产业”就能“推广文学”。以上观点显然带有雅俗之争的味道,惟他对粤语的文学效果终究著墨不多。

《回响》才出版了两期,其观点尚待在实践过程中调整,粹炼,例如“纯广东话”书写的主张,近日已调整为“本体系粤文”,并容纳普通话和外文。本文无意急著和应或反驳,但愿藉著访问几位学者和作家,深化粤语文学的思考。究竟粤语文学是什么?有什么不同的效果?粤语书写与香港文学以至香港本身的关系是什么?相对于纯粹的粤语书写,港式中文的传统有什么特色和意义?文学书写中混用粤语与书面语,甚至英文,在美学和文化上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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