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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十论:顺民逆民

“读者十论”栏目每周择选报导及圆桌话题中十组精彩读者留言刊出。

图:端传媒设计部

端传媒社群组

刊登于 2019-08-29

#读者十论

【编者按】“读者评论精选”栏目每周择选报导及圆桌话题中十条精彩读者留言刊出。部分留言可能会因应长度及语意清晰作节录或编辑。

1. 小东,回应《何为国,何为民?反修例运动外,大陆网民的政治参与》

读完作者这篇文章,还是想写点什么。

我一直想写点什么,但是在里面写总是被删,久而久之,也变得有点沉默了。

我是一名在大陆一所普通本科大学读大四的学生,大学期间旅游了差不多十几个省份。也胡乱读过一些书,想说说自己的看法。我曾经因为声援佳士工人那件事被公安约谈过。表明这一点,是想说并非一个威权的支持者。

我觉得作者这篇文章可以说是准确的,但我想针对其中的“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个说法提出一些异议。

我今年21岁,是一个普通的北方家庭,以我的家庭来看,可以看见建国之后很多政治运动的缩影。

我姥姥,也就是妈妈的妈妈经历过文革和饥荒,我姥姥有三个孩子,他们都饿过肚子,第一个孩子是我大舅,在江泽民时期去当的兵,当兵回来之后南下广东历练,回到我家这个北方小城市开了我们这的第一家超市。我姥姥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我妈,和我爸爸结婚之后两人经商,不说富足,也可衣食无忧。我姥姥的第三个孩子念到了大学,最后当了一位老师。

这一代人才刚刚吃饱啊。

有人不解为什么五星级酒店可以用抹布刷杯子。那其实不是偶然,是常态。那些做保洁的人可能一个月的收入都没有三千,她可能不认识字,可能要供家里的孩子读书。

你去批评他宁做太平犬是不是太苛刻了呢?

文章一直在说微博,而我想说说微博之外的世界。微博之外的世界政治参与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一年前,北京大学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位阿姨在学校里举牌子,牌子上写的文字大概意思是为北大服务多年,却遭到了学校的不公平对待。我当时加了一位北大同学的微信和他交流,他说他相信这件事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比如劳动仲裁,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有钱,不认识字,会去走劳动仲裁吗?

人设计制度,制度为人设计。可有些人只是看上去像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任何一个看到这段文字的人,中国大陆还有很多没有成为人的“人”,而在现有的制度下,他们可以更快的成为人。

我并非否认民主的价值,我同样认为民主制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可在中国当前的语境之下,我认为比让人成为公民更重要的是先让所有的人都成为人。

难道公民的价值就不重要了吗?重要,十分重要,我也抱有着期待,期待着未来的一天中国大陆可以进行民主转型,不过我知道这需要很久的时间。

上面是其一,下面说说其二:

你看到的能在微博上说话的人基本都是这个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中国大多数人目前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一个安定的生活,寻求安定生活的人自然会有意无意的偏向“稳定大于一切”这样的政治概念。他们是顺民嘛?可以说是,但他们也是十分聪明的顺民,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且与之站队。

2. YesJV,回应《“扫黑除恶”在扫除什么?法官、扫黑办主任和政法教师这样说》

如火如荼的“扫黑除恶”,全国上下都在一致行动,这是习时代为了确立个人威望,自上而下开展的对于政法体系改造的一个延续,基层政法体系的大扫除、大重建与其说是 法治的重新构建,不如说是效忠的投名纳状。

老家偏安一隅,但也未能在此次整肃中掉队落伍,上半年甚至还出现全省警察系统被清洗得近至全面沦陷的境地,以至于每次和在老家任职警察的老同学聊起此 轮运动之时,他们都只提“扫黑”,却绝口不提“打伞”,顶多挤出一句“没人想背锅”。 颇有一种风声鹤唳,时刻提防的架势。

也是老家,因为县里打掉一个“黑社会组织”的事迹,成了CCTV的新闻报导素材,这样的典型让全县人民皆大欢喜,不过颇具黑色幽默的是老乡们欢喜的原因并非黑恶势力的铲除 ,而是“我们县上央视啦,上了半小时呢”,我怀著好奇心把新闻素材看了一遍,却只能用“大砲打蚊子、拼凑剧情,前后矛盾,凭果寻因”来 总结,带著所有的质疑与漏洞悄悄询问任职警察的老同学,得到的回复是“别问了,我们知道”。

也许我了解到的只是基层“扫黑除恶”现状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内幕并没有被揭开,可能也没人敢去揭开。 普通人都怀著一种“圣上英明”的心态,期待传说中公平公正的法治社会降临,但正如文中那位政法教师所言“2012年以后,对政法系统的反腐,到今天的扫黑除 恶,其实是从最高层、到中层、下层对政法口的一次重新整合,是一次大换血”,这种集合了“运动式、指标性、政绩工程”于一体的所谓扫黑除恶,之后 的结果也只是所有制度因子的一轮重生,而成型后的制度之恶最后也还将以狰狞的面目示人。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随便拉一个路人谈及此事,得到的结果还是那句——“中央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地方没执行好”

3. KMnese,回应圆桌话题《《纽约客》指北美留学生日报编造故事,传统新闻伦理是否适用于中国自媒体?》

我认为要讨论日报与传统新闻伦理的关系前,必须认清当前在有公信力的新闻机构,新闻伦理的问题亦已在五里云雾,处处漏失。(所以,NYer报导中He-he对传统新闻的蔑视其实是有道理的)。因此,日报这样名为新闻的媒体其实问题不大,最大的问题在于传统媒体机构无法与之区隔,甚至赋予它权威。

首先,单论日报“伪装”成新闻的种种“创作”(所谓post-truth),应以包容的思维去看待,毕竟阅听人也没把这些内容太当真(倘若发生地震或灾害,大概没人会去日报的公众号去了解死伤人数)。它是一种仿/类新闻的内容,而新闻媒介革新时总有这样的“公害”被当标靶:英国小报、日本八卦周刊、膻色腥问题...每个时代永远不缺“新闻伦理危机”。

另一方面,在相同框架下,北美留学生日报的问题的不在自身,而在于官媒引用了他们的“类新闻”,中国官媒在新闻伦理纵有争议,但仍是被多数阅听人更加视为“新闻”的机构,而它引用缺乏事实查核的自媒体实则“钦点”了日报的权威性,也自损自身的权威性。关于传统新闻伦理问题其实仍该算在传统新闻机构头上。

另外,借此题目延伸的是,谈到信息乱象自媒体总是被当那个“坏孩子”和“乱源”,但这是传统机构堕落的推托之词,台湾从689号释宪确立了公民记者的存在,也就等于开启公民监督的合法性,日本周刊或英国小报固然多数时候总被蔑视,但周刊文春与太阳报对媒体监督的贡献可没有少过。

对自媒体若妄加规范绝对是弊大于利,更不应是传统媒体失能的借口,当年壹周刊登台,台湾媒体界无一不斥之以鼻,但君不见一年多后,每家新闻台周四的头条竟然都在等壹周刊当天的封面是什么。而一年多前他们还振振有词痛心疾首的挞伐著壹周刊将是新闻堕落的元凶...

4. 鸣蜩,回应圆桌话题《《纽约客》指北美留学生日报编造故事,传统新闻伦理是否适用于中国自媒体?》

这不只是获取世界信息的途径问题。北留、微信乃至微博等等SNS,是扭曲并强化传统的人地关系,塑造中国人的恋地情结(topophilia)的工具。独立思考很难战胜这种情绪,因为它与个人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我们都很清楚人地关系是由每个个体来选择和塑造的,国家和民族这种想像的共同体没有能力引导我们选择生活的场所,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一点,特别是海外的技术类留学生。很多人并不会尝试培养对当地环境的依赖感。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永远怀揣着故土,那么在外生活的每一刻都是炼狱。

5. 王立早,回应圆桌话题《林郑月娥要建构对话平台化解分歧,香港能因此走出困局吗?》

从8月24日警方的行为,看不出政府有任何自我反省和自我调整,在这个情况下,不说五大诉求涉及北京的议题,就连最基础的筹码——约束(甚至还不到整顿)警队行为对不愿意摆上谈判桌,那这个所谓的平台,除了最后再带来一条港府自说自话的欲加之罪,还能指望什么?

再说,以林郑拙劣的政治智慧(更恰当说法应是毫无政治智慧),在中央放言绝不答应香港民间五大诉求的情况下,要居中周旋,给双方都有一个都能下得来的台阶(从政治现实看,五大诉求不可能得到全部满足,所以我同意李立峰的观点,如此,不管再不愿意,都必须一定程度上正视警队问题,但目前情况如我上面所说),同时大家都还愿意卖个账去走,林郑有这个心都未必有这个能力,更何况无心。

最怕的还是,事到如今,不只是北京和示威者林郑控制不了,连手头上的警队都濒临失控。

不管做样子也好怎么都好,提出对话平台后常理来说应该想办法让紧张的态势放缓,但警队竟然马上又出现如此表现。是林郑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刚愎自用,毫无解决问题的诚意甚至还不屑掩饰,还是警队在这两个月的紧张状态中真的是“杀红眼”按不住了。

公平来说,这两个月前线的警务人员,不管他是黑是白,精神压力我相信都早已超过常人能承受的了。

回到我的基本判断——运动不会取得实质可见的胜利(当然我相信播下的种子),甚至后续必然会有北京对香港明的暗的打压,所以我最关心的,还是运动后的警民关系,希望这些勇敢的香港人至少最后的最后能恢复一个最基本的日常能否恢复。从这个所谓的政府来看,抱歉我连这个都无法乐观。因为从最后不要说警队的制度,很可连警员的心理问题它都完全不会去直视。

如果再看这些思绪杂乱的文字的你是香港人,我很抱歉对于你们的勇敢,我只能回以这样的悲观。不论如何,愿平安!

6. shellysu,回应《张伦:为权利而战——香港的“死”与“生”》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的确彰显的是先进的文明会反噬野蛮的文明。一切的一切只能由历史来证明。香港社会已经撕裂,大陆的知识分子的内心已经撕裂了很久。大陆一套体系不符合普世价值观,似乎在被中国大陆以外的所有人抵制,但是人民安居乐业,绝大部分的贫困地区都富裕了起来;再反观全球其他自由民主的国家,人民生活几十年没有改善,某些国家出兵发动对外战争无数,哪个民主国家的治理和发展可以作为中国大陆的范本?

到底是发达的生产力带来民主,还是民主带来发达的生产力?到底是要自由的穷苦还是要限制的富有?如果大多数人的利益与少数族群的利益发生碰撞,如何调和?如果实在无法调和牺牲谁的利益?

7. KMnese,回应《张伦:为权利而战——香港的“死”与“生”》

框架恰当的论述。

如今香港民众透过他们的诉求,正在形塑的是中共承诺过、也曾说服世界他们将往之迈进的那个未来--遵守法治、政治问责并合于国际规范的“一国”。关于一国的样貌:曾经香港是一则寓言,由于中共制度仍太稚嫩,但“一国”会慢慢懂得寓言的道理; 如今,中共成长为强国后表明香港仅仅是则童话,其中没有中共想实践的道理,甚至跋扈的嘲笑香港人所企望的一国里是孩童才信的世界秩序。

8. Fai,回应《从改良与革命之争,旁观香港这场“时代革命”》

“时代革命”原本革的是香港世代的命。现在喊出这口号的人其实是在利用它的妾身未明,既有挑战禁忌的快感,挑动专制者神经的愉悦,又有随时退居安全地带的余裕和解释空间。但不可否认,它随时可能溢出并对接作者提到的那个话语传统中的“革命”,这不见得是此刻香港人想要的。如果示威者在有意无意利用了这种灰色地带,对当权者来说,也能透过政策、姿态调整让它回归原有的修辞范围(世代)。但当权者似乎反其道而行,“革命党对“家族相似”的敏感,甚至达到风声鹤唳的地步。”

未即系断错证之余,仲要落错药,最后只会大家揽炒啰!

9. Spher,回应《从改良与革命之争,旁观香港这场“时代革命”》

本来历史上各国的自由主义就经常和民族主义结合,并非如现在很多人想的一样是对立的,在东亚更是如此。在中国历史的语境下,民族主义首先是本,然后自由主义是用来救国的才有意义。甚至在当今香港和台湾的民主运动语境下,民族主义始终和自由主义是一体两面。结果就是在追求自由的同时,不知不觉地也加强了自己和中国大陆社群的区隔。是双方民族主义的共同上升造成了现今的区隔和分歧以及互不理解,从来不只是中国大陆单方面构成的。

10. 当冬夜渐暖,回应《何为国,何为民?反修例运动外,大陆网民的政治参与》

很全面。上面有人说这并不是所有大陆人的看法。诚然,但这里只讨论群体性。作为大陆人,这两个月来,特别是机场事件后的舆论,已经让人没办法看了。有支持香港人的大陆人吗?有,但是绝大多数噤若寒蝉,已经成为沉默的群体,尤其是在微信这样的熟人社交圈子里。周保松老师说,香港人争自由,其实也是在帮大陆人争自由。说得太好了。我很羞愧,我只能在墙内沉默,而你们冒着经济下滑,还有生命危险,从小孩到老人,无一不在争取普世价值,人类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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