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註】端傳媒「女人沒有國家?」專欄,名字源於伍爾芙的一句話「As a woman I have no country」,但我們保留了一個問號,希望能從問號出發,與你探討女性和國家的關係,聆聽離散中的女性故事和女性經驗。我是這個欄目的編輯符雨欣。本期文章,從黑人女性飾演經典莎士比亞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角色而引起仇恨言論的事情說起,談談對這個角色的爭議,為何甚至算不上左右之爭?中文場域的「爭議」,又暴露了什麼荒誕?
(楊不歡,文化評論人)
舞台劇導演 Jamie Lloyd 編排的舞台劇作品《羅密歐與茱麗葉》,5月起至8月在倫敦西區上演。當中羅密歐一角由荷里活知名影星湯賀蘭出演,而茱麗葉則由黑人舞台劇新星弗朗西斯卡(Francesca Amewudah-Rivers)擔任。自選角公佈以來,該角色選擇迎來了全球範圍的風波:世界各地的網民質疑茱麗葉作爲貴族不應當由黑人出演,更攻擊弗朗西斯卡長相不符合審美,一度衝擊其社交平台,劇方甚至要發佈聲明反對針對女主角的網絡暴力。
在中文社區,這一事件也引來了網民熱議,大量網民代白人不滿黑人演員「鳩佔鵲巢」,哀嘆世風日下,政治正確之風即將將西方毀滅,更批評女主角長相難看,甚至以「猩猩」一類在西方歷史上充滿種族羞辱意味的詞形容。比起英文世界的有來有往,這種論調在中文平台幾乎一面倒形成共識,成爲了網民的狂歡,期間鮮見左翼人士的反駁或瞭解舞台劇者的解析,哪怕出現,也會被群起遭遇嘲諷攻擊。
這一事件於中文場域的討論熱度的輿論方向,已經不僅在右翼左翼之爭,更使得大量劇場界從業者和舞台劇愛好都感到錯愕:一件在劇場界存在多年,稀鬆平常的事,爲什麼會引起這樣的軒然大波?
非傳統選角
若談這一事件的背景,不得不提到於劇場文化中存在多年的「非傳統選角」( Non-Traditional Casting)概念。非傳統選角,指的是在選角的時候將演員的種族、外型、性取向乃至性別等因素徹底排除在外,僅基於演員對該角色的理解和表現力來選角的選角方式。而無膚色選角或曰色盲選角(color blind casting),正是非傳統選角的其中一種重要選角方式。
大概對於生活概念中認爲自己處在單一種族社群的大多華人們來說,這很難想像,但必須指出的是,無論是非傳統選角還是無膚色選角,都已經存在多年,歷史比加入討論的大多數人年齡都要長,而絕非近年來「政治正確」的產物。非傳統選角,與其說是令人大跌眼鏡的挑戰創新,倒不如說早就成爲了一種新的傳統,而這種傳統,恰恰是從舞台劇界開始的。
早在五六十年代,這種選角意識就不時出現在西方的文化作品中。1955年,美國劇作導演 Joseph Papp 就爲他於紐約莎劇節的作品中安排黑人演員。1961年,美國黑人歌劇演員Grace Bumbry 被選中於那一年的德國拜魯特音樂節中出演格華納經典歌劇《唐懷瑟》的女一號,貴族維納斯,收到了大量的投訴信。這種嘗試也在不久後出現於熒幕上:1967年的《蝙蝠俠》電視劇中,漫畫裏面是一名白人的貓女第一次由黑人演員出演;次年的經典恐怖電影《活死人之夜》,一直以來屬於白人的足智多謀英雄式男主角,首次由黑人演員扮演。
當然,在過去的時代,這種選角方式並非沒有爭議,卻也無礙創作者們一次又一次地挑戰。1986年,面對劇場、電影和電視界的種族歧視,演員權益協會(Actors' Equity Association)正式成立了非傳統選角企劃。自90年代以來,這種嘗試變得更加普遍,特別是在劇場界,已逐漸成爲常態。無論西區、百老匯抑或其他劇場,膚色的流轉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2022年的東尼獎得主音樂劇《六個皇后(six)》,講述英國國王亨利八世六任妻子,歷史上自然全是白人,但例如在百老匯的第一版卡司,六名演員中有三名是黑人,而第二任妻子安博林則是由亞裔演員出演。當這些演員演出期滿結束,下一任的演員也可能是任意膚色。目前《six》除了西區和百老匯,也正在或即將在愛爾蘭、加拿大、荷蘭、菲律賓、日本等地上映,各個版本的卡司選角自由,同一個皇后你可以同時看見黑人、白人、亞裔等等。不僅如此,她們的身型也各異,有的算得上嬌小,有的大概符合人們對古代「皇后」的想像,也有典型的大碼身型,只要能夠演繹出那名皇后的風采,她就有可能獲得這份工作。
90年代就改編過電影的經典音樂劇《芝加哥》,是百老匯的長青上映劇,在多年的演出中,其主演的膚色千變萬化,什麼膚色的演員都曾出演過。倘若看了全白人主演電影的觀衆們看到現場由黑人演員演繹,是否又會大感不滿?
越瞭解這種行業運作的普遍和日常,就會對輿論的反應越感到意外。與其說憤怒,我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種過時、一種彷彿穿越時空的語境落差。原來劇場觀衆習以爲常的做法,在大衆領域竟然引起這麼大的反彈,大概是因爲湯賀蘭的知名度太高,從而引來了各種各樣的評論。
一如2016年哈利波特系列推出舞台劇《哈利波特與被詛咒的孩子》,當中妙麗由黑人演員出演引發的全球爭議,在於劇場界看來原本是很平常一次選角,但哈利波特的知名度實在太高了。當然,這一切爭議都無阻無論是《哈利波特》抑或這一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的一票難求。
業內人士,英國奧利弗獎的評審、台灣劇評人「Angela的劇場評論」,日前就在自己專頁對此事表達了錯愕:「朋友第一次跟版主說小紅書上有這些聲音的時候,我只覺得荒謬,英國劇場這些年早就 colour blind,誰在那邊少見多怪,遠的不說,Ian Mackellen 演 King Lear 的時候 Cordelia 就是黑人;同為吉米執導由 James McAvoy 主演的 Cyrano 也是白黑配對……直到版主看到連台灣的電影KOL都在嘴.....如果你是熟悉英國劇場的人,不會不知道這根本就是常態,不只是黑人,現在的 colour blind 同樣適用於亞裔演員,絕大多數的劇組早就不再侷限於任何角色背景設定,大部分的標配就是黑白黃都有,亞裔臉孔只能演 The King and I 和 Miss Saigon 的年代早就過去了。」
文藝創作本身就具有多面性
當然,無膚色選角這一概念本身儘管一直在推行,但同樣也一直在辯論,討論中其優缺點常常被一一羅列,支持者和反對者也分庭抗禮。反對者除了「反政治正確」右翼之外,也有出身少數族裔的業內人士認爲這種做法是迴避了業內真正的種族問題。而在無膚色選角之外,面對業內的種族問題,也有另外一種處理方式:「膚色意識選角(colour- conscious casting)」。
以說唱等形式講述美國獨立戰爭開國元勳故事的音樂劇《咸美頓(Hamilton)》,自面世起就一鳴驚人,橫掃那年東尼獎,至今是世界上門票最貴的音樂劇之一。它就被認爲是膚色意識選角的代表:恰恰是因爲歷史上美國開國元勳們都是白人,該劇在選角時有意主要選擇少數族裔。大部分角色由黑人演員出演,與此同時也有一定比例的亞裔演員;而幾乎只有一兩個演員是無論在哪個版本都一定由白人出演的:那便是代表英方的英國國王喬治三世。這種意識強烈的選角,從根基上就傳達了創作者明確的立場和信息。
當事舞台劇是一部文本、情節知名的莎劇這一事實,也大概使得其更受關注。《羅密歐與茱麗葉》這一發生在貴族世家、俊男美女之間的愛情故事,一旦從畫面上挑戰大衆的預設,便收到了更多反彈。但事實上,作爲現代戲劇的基石之一,莎劇的包羅萬象和千變萬化早就是不同創作者們發揮創造力的基礎,莎士比亞的劇本,是世界上被演化最多、解構最多、二次創作最多的劇本。無論從戲劇情節上、形式上、表達方式上,莎劇早就被再次演繹了無數次,否則,難道大衆以爲,每一屆世界各地的莎士比亞戲劇節,難道都只是把經典的古老樣板再演繹一遍?
以亞洲人熟悉的形式爲例,京劇版本的《麥克白》《李爾王》《凱撒》早就出現,日本近年也有能劇版的《麥克白》,性別調轉乃至全女班的莎劇也存在多年,西班牙近年也有劇團創作了建基在現代背景、利用舞臺裝置藝術的再創作《羅密歐與茱麗葉》;更有捨棄莎劇最主要的台詞這一表達形式,另闢蹊徑,使用音樂劇、舞劇、默劇等形式,嘗試用音樂和形體重新演繹這個故事的創作,紐約開創性的六層樓高沉浸式劇場《不眠之夜(sleep no more)》,也改編自莎士比亞的經典名篇……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改變一個原著角色設定的膚色,實在是其中太微不足道的改編了。在推動無膚色選角的歷史中,莎劇恰恰是最早進入這一行列的:如上文所述,上世紀50年代,就已經有黑人演員參演到莎劇中了。早在2007年,美國就已出版了名爲《colorblind shakespare》的專著書籍,當中收錄十餘篇論文,討論莎劇中無膚色選角的歷史。在《羅密歐與茱麗葉》這樣經典的莎劇中,採用了目前普遍的無膚色選角,大概是發生在劇場界最稀鬆平常的一件事了。
近年來,無膚色選角也不僅活躍在劇場界,同時在電影電視界也引起了不少討論。從漫威電影到歷史故事,換掉白人這件事常常引起觀衆,特別是華語世界觀衆的不滿。有一些觀點頗俱代表性:有人認爲使用不同膚色的演員出演歷史人物不符合史實,例如由黑人出演貴族,會使得觀衆難以進入劇情。對於這種觀點,有創作者的一個回答方式是:或許是人們瞭解的不夠多。
黑人演員 David Oyelowo 於2018年出演電視劇版《孤星淚(悲慘世界)》中的反派警長沙威,面對外界的疑問,他對傳媒說,恰恰是因爲他做了足夠多的閱讀和資料蒐集,他才敢有信心說,像他這樣形象的警長,在當時是可能存在的。電視劇中的夏洛特皇后由黑人出演引發詬病,但事實上在夏洛特時代就真實存在著一名有記錄的黑人貴族女性 Dido,她由貴族父親和奴隸生下,但作爲貴族培養。甚至有假說認為,或許連古代中國都有黑人皇后:晉朝晉簡文帝的妻子,皇后李陵容,皮膚黝黑,他人以「崑崙」相稱,有一些說法認為她或許是一名崑崙奴,即可能黑人奴隸出身,而這也說明了她的兒子晉孝武帝有可能是一名有黑人血統的混血兒。
這些人物,在歷史中並不普遍,但並非不存在,而我們對此的一無所知或視而不見,乃至因此帶來的不適應,或許也是多年來影視傳媒篩選影響之下的結果。我們作爲接收西方文化的他者,一方面並不真正瞭解種族流動的歷史(例如用「丹麥以前沒有黑人」來反對黑人演員出演小美人魚),一方面對西方藝術或影視文化的歷史洗白甘之如飴。一個例子是希臘神話中英雄帕爾修斯的故事裏,他打敗海怪,救下埃塞俄比亞公主。但無論是在歷代繪畫名師大家的筆下,抑或在1984和2010年的電影《諸神之戰》中,這名公主無一例外被刻劃成了白人。
而其實面對這種「難以帶入」的質疑,現實中更經常發生的是,無論演員是怎樣的膚色外型,只要其對於角色有足夠的理解和表現力,那麼比起其外型、膚色等要素,其表現更容易將不帶成見的觀衆帶入故事的情緒當中。
比白人更著急的華人
另一個常常被提出的問題是,爲什麼少數族裔不創作、改編屬於自己文化的文本,講自己的神話故事,總是要「搶」白人的故事?對此我的回答是,首先,這些故事屬於白人,也可能是你被影視植入的結果。灰姑娘的故事在歷史上有來自非洲、歐洲、美洲、亞洲等多個同類型文本,非洲故事的誕生遠早於歐洲,但如今大部分童話公主形象都由迪士尼左右,均以白人爲主,但社會有多麼難接受一個黑人公主,我們都已經看見了。
其次,強勢文化多年以來對於世界的影響就在那裏,由歷史鑄就而根深蒂固,格林童話的流傳度在孩童之間就是比非洲童話要廣,這並不是因爲非洲童話不如格林童話動聽。故事的流傳度、影響力和殖民史密不可分,這是由槍炮和血淚堆積起來的高牆,最終幻化作流行文化的投影,映射在普通人心中。這一切不是因爲弱勢文明沒有誕生偉大的故事和文學家。他們的故事在哪裏?在當地,在民間,在流行文化巨大機器的輻射之外,在影視商業化版圖的興趣之外。
要求弱勢文化去「建立和傳播自己的故事」,然後達到影響力和已存在的強勢白人文化分庭抗禮,這種要求不公平。《黑豹》《尚氣》取得了再大的商業成功,它目前的全球知名度和它對烏干達或中國文化的普及程度也不會能和《蝙蝠俠》《蜘蛛俠》相提並論。所以蜘蛛俠當然可以是黑人,美人魚當然可以是黑人,妙麗當然可以是黑人,茱麗葉也當然可以是黑人,他們也可以是黃種人、中東人——詮釋故事的權利、被看見的權利——屬於所有群體。在美國的劇場中,我酣暢淋漓地看完《Hamilton》,當中的美國國父華盛頓由亞裔面孔出演,翻查演員表看到了一個香港拼音姓氏,那一刻我倍感認同與自豪,會有誰擔心哪個孩童因而從此歷史知識體系被誤導,認爲解放美國的是一個香港人嗎?
華人社群對於影視角色膚色的執着,有時給我一種甚至比白人更甚的感覺。自八、九十年代登錄百老匯的音樂劇《魔法壞女巫(wicked)》的電影版即將於今年年底上映,主角 Elphaba 由黑人演員出演,有香港網民評價曰「膚色正確」。事實上,早在2018年,音樂劇中的另一主角 Glinda,這一校園金髮受歡迎啦啦隊長類型的角色,就已經有第一位出演的黑人演員。這都能有什麼正確錯誤呢?Elphaba 這個角色,在全劇中皮膚都是染了綠色的。中文觀衆們,連這一點都不行。
中文世界的觀衆,面對西方黑人「搶」了白人角色表現出最爲憤怒的情緒,另一方面卻對白人做類似的事件毫無反應:《奇異博士》用白人演員出演漫畫中的西藏人角色古一,華語觀衆毫無反應,「你知道 Tilda 演得多好嗎!」他們當時辯解。《攻殼機動隊》以 Scarlett Johansson 出演日本角色,主角甚至有一個日語名字,華語世界對此討論寥寥。同類事情比比皆是,甚至侵犯的是亞洲人的領地,但華語觀衆們毫不在乎,這種崇拜白人的雙重標準,他們是不願意面對的。
女性可以「不美」
對弗朗西斯卡出演茱麗葉另一款批評,就是皇恩浩蕩地宣佈「黑人並不是不行,問題是不漂亮」。對於這種類型的觀衆,我大概可以宣佈一個壞消息,就是接下來影視行業的發展趨勢,演員「好看」的因素就是會沒有以前重要。比起只有外型靚麗才能出現在熒幕或舞台之上的傳統需求,現在的影視行業也在往更多元的方向發展,很多作品開始更看重演員能否傳遞作品,讓觀衆帶入,而多於貪圖視覺的享受。也有很多觀衆願意看普通人長相的演員,發生一些更真實、貼近自己的故事。
這一點在作爲表演前沿的戲劇舞台上同樣有所體現。在劇場的世界中,一直以來都有大量外表水平就是「普通人」的演員,他們只要演得好、唱得好,就可以擁有站上舞台的機會。他們在舞台上舉手投足充滿自信,散發魅力,光芒四射,打破的是很多人從小到大「只有美女才可以表演」的印象。
而這種關於相貌的要求常常都更多加諸在女性身上。茱麗葉不符合主流審美便犯了天條,她說服不了觀衆,因爲她那種長相「不配」被男人愛上,而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被嫌長得不夠好看的羅密歐。社會對男性與女性外表的要求水平落差很大,傳統的影視作品最爲體現這一點。哪怕大衆如TVB,一個相貌普通的、微胖的、和藹可親的歐陽震華,可以在30年的歷史中搭配了上世紀大台所有當家花旦,從港姐到亞姐,從佘詩曼到蒙嘉慧,故事講起來好合理,觀衆的社會印象都覺得理所當然,歐陽震華可以有這個魅力。但情況調轉,我想再過30年,也不會見到一個對等歐陽震華外型的女演員,可以獲得對等的角色安排,從林峰搭配到吳卓羲;只要她長相普通,她就不配成爲主角,不配成爲舞臺聚焦的演員,不配搭配好看的男性,甚至不配被愛。
但這個世界的女性,普通人長相始終是最多的。我樂於看見普通長相、乃至被一些人認爲不夠好看的女性飾演不同角色,讓未來的年輕女孩在成長時見到,無論怎樣長相的女性,都擁有各式各樣的故事,都可能是主角,只要努力,哪怕不好看也可以擁有舞台,也可以擁有事業,也可能經歷愛情,也可以被人看見,也能夠看見自己。我想跳過論證「女性的美可以很多元」這個步驟,直接倡議女性可以不美,並且擁抱自己不美,這世間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失去,不美的女性也可能擁有一切。
目前而言,除了不看膚色之外,不關注演員的外貌身材,也是西方影視行業選角一種發展趨勢,屬於上述「非傳統選角」中的一種。當然,這不是說主流的「美」在影視界被侵佔乃至消失了,就如同 Tradwife 在網紅界興起一樣,典型白人俊男美女永遠都會有數不盡的作品和機會。但是,我們必然在越來越多前沿的、流行的、普及度高的大衆作品中看見這種非典型選角,以給帶給觀衆們更多選擇。
縱觀這幾年在影視行業引起這類討論的作品,從《驚奇隊長》,到《小美人魚》,都是普及度非常高的流行作品或經典形象,也就是說,這種選角方式早就不會停留在小衆的、文藝的、曲高和寡的世界,它就是要進入主流,就是要影響世界,就是要挑戰觀衆的審美,就是要打破大衆對於影視的固有想法,就是要帶給觀影者更多的可能性。
這也許使得一些華語地區觀衆很不滿,他們對「西方政治正確」深惡痛絕,但不得不說,這可能就是未來可見的趨勢了,如果持續關注西方流行影視和劇場行業,那可能過幾天,某個你心目中又美又白的仙女形象又要被「不好看」的、其他種族的演員玷污了。
你作爲觀衆最討厭的「政治正確」,爲什麼偏偏在全球影視行業更發展、創作更旺盛與多元的地區發展出來,建議不要細想。其實這類觀衆也大可不用給自己找不痛快,就留在自己的舒適圈,不要再給「政治正確過頭」的西方世界任何注意力,選擇支持更傳統、保守的華語乃至臨近東亞地區的影視作品,以這裏對進步議題的厭惡程度,保守估計熒幕30年內,都不會被普通長相的女性佔領。
這篇寫得真好!
Typo: 假装…dei没有伤害…
减少种族偏见肯定是好的,华人特别是老华人,爱跟你说,少和黑人来往,相信很多朋友都遇到过。但是你不能只谈政治正确,假装人们在特别文化活动中感觉dei伤害了authentic cultural experiences
去查证了一下,《晋书》只说李陵容是因为皮肤黝黑而被人戏说像昆仑奴,并没有说她真的是昆仑奴,并且昆仑奴到底指的是东南亚、南亚还是非裔,也是有争议的。感觉这类事实性的举证还是要更有根据一点才能说服人。
去查证了一下,《晋书》只说李陵容是因为皮肤黝黑而被人戏说像昆仑奴,并没有说她真的是昆仑奴,并且昆仑奴到底指的是东南亚、南亚还是非裔,也是有争议的。感觉这类事实性的举证还是要更有根据一点才能说服人。
1955開始,都比大部份讀者老了,說是傳統沒毛病。最傳統是gender blind 😆
寫得好好!
1961年,美國黑人歌劇演員Grace Bumbry 被選中於那一年的德國拜魯特音樂節中出演“格華納”經典歌劇《唐懷瑟》的女一號,這裡應是華格納(Wagner)?
和楼下muen的感觉完全一样,平时我都会嘲讽华人对小美人鱼这些的大惊小怪,我会说看表演,不要看种族…但是这篇文章隐含的其实是打倒肤色和角色的联系,那为什么要打破?白人来演中国皇帝你支持吗?那时就成了挪用和殖民了。其实就是想搞反向歧视嘛。但是要dei,请继续尊重演技/merits、请不要完全割裂 "这是谁的文化" 的认识。讲白了,如果不符合文化期望,就是需要你有更好的演技,这很公平,不然你怎么平时不多来点男的演女的,女的演男的,打破这个norm?减少种族歧视,这是很对的。所以黑人茱丽叶有问题吗?我不知道,因为要靠角色演绎来看,不是靠你dei教化。但你搞dei配额,说文化背景和merits不值一提,就是在恶心人。还有很搞笑举的例子都是"过去就有",那请问过去就"有"等同于过去就受欢迎吗?
指出為什麼少數族裔、女性不去「發掘」自己的故事而是「佔領」白人的故事,這可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倘若不是如今的產業分配給經典白人作品的資源太多,分配給少數族裔、女性、性少數的資源太少,倘若不是觀眾本身被這套主流敘事洗腦,當然最好的方式就是「破四舊」,推翻這些所謂的經典白人故事另起爐灶。但恐怕要讓批評者們嚇壞了膽子,紛紛說:這是政治審查,經典不容損毀⋯⋯
簡單翻譯本文大意,翻錯莫怪:「劇場界奉行左派DEI原則已是鐵律,批評者是你們自己三觀有問題、跟不上時代潮流,不爽不要看,反正你們只是少數酸民,遲早會被淘汰。」
我讀起來是這樣,感覺相當傲慢,也許這就是當今社會左右翼價值觀如此分裂的寫照之一吧。
其實,我不知出現黑人朱麗葉有何問題……
半開玩笑地說,「歷史上」實際朱麗葉得十三十四歲,找那個專業演員扮都「太老」,用現在的價值觀來講,羅密歐根本係典型的「衰十一」。
因本身就很難跟足「歷史」去演(用中國的講法 就係三觀不正),那朱麗葉的膚色係次要問題囉。現在華人對黑人朱麗葉的反應,我覺得都幾體現到華人的種族歧視……
本文彷佛想表達「反正就是這樣,批評的人是因為不懂,先搞懂了才能批評」,漢彌爾頓、貓女裡的黑人演員都普遍受好評,本劇選角為何受批評?是不是因為像本文一樣想教育觀眾的企圖太明顯因此讓人感到不適?
前面很認真地看到作者說,「非傳統選角」由來已久,是真的打算認真拜讀,了解更多新的歷史背景。結果下面一看:
「1955年,美國劇作導演 Joseph Papp 就爲他於紐約莎劇節的作品中安排黑人演員。1961年,美國黑人歌劇演員Grace Bumbry 被選…..」
原來一下子已經是1955年,而且還是在民權運動前夕的美國,一下子就感覺這個「非傳统選角」其實也不過是一種現代西方產物。對作者觀點的支持力量大大削弱,有點失望。
文章裏特地舉例《Hamilton》所謂“歷史劇”的非傳統選角以及其背後的創作意圖,甚至也拿出了其他媒體中存在的“在歷史中並不普遍,但並非不存在”的形象來證明其正當性,但還會有人評價“這不貼合歷史”。
你以爲的歷史,其實“或許是你瞭解的不夠多”。
文章恰恰可以看到很多处预设了立场的偏颇。比如说批判“觉得应该是白人的故事是植入”,那么请问文章里自己举“朱丽叶应该是白人”的例子是白人社会植入的看法吗?汉密尔顿是白人也是植入的看法吗?不能因为有些故事是不分性别的就把所有故事全都抹灭,要求具有现实性的故事选角符合现实形象是很正常的诉求,创作者在这些诉求之外有他们自己的考虑,但这不代表这些诉求就有失公允。
这里真正需要重申的前提应该是“舞台剧不是历史剧”,贴合史实不但不是最关键的因素,甚至根据创作意图可能是需要摈弃的原则。不然对比之前埃及艳后历史正剧选角黑人引发埃及民众反弹的事件,很难说服我历史人物不需要贴合形象。
批判地酣畅淋漓。当下在中文环境中充斥了对政治正确的曲解和审美标准的男性视角的解读,令人不适。
政治正確又怎樣囉?中國人是有什麼毛病?一方面壓迫少數民族,另一方面消費異族風情,人大開會讓他們穿傳統衣服出席,令人作噁的表演,也是行之有年。這也是政治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