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新冷戰局勢成形、台海局勢日益緊張的此刻,端傳媒推出「新冷戰下的兩岸關係」系列專題,回顧兩岸停火四十年來的重要政治、經濟與文化事件。以「陸生十年」為主題,我們此前已推出深度報導〈我們的青春,到不了台灣〉,以及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汪宏倫關於陸生研究的專訪。今日的文章以基於深度訪談的最新陸生研究為基礎,探討旅臺陸生政治觀念認同的變化、國族情感與意義建構等問題。
空間與心理「鐵幕」之下的怨恨之情(註一)
引言:「怨恨」是有明確前因後果的心靈自我毒害。這種毒害有一種持久的心態,它是因強抑某種情感波動和情緒波動,使其不得發洩而產生的情感;這種「強抑」的隱忍力,通過系統訓練而成。這種自我毒害產生出某些持久的情態,形成確定樣式的價值錯覺和與此錯覺相應的價值判斷。其中所涉及的情感波動和激動情緒包括:報復感和報復衝動、仇恨、惡意、羨慕、忌妒、陰毒。 (Max Scheler,2014,第四頁)
2020庚子年,世界註定難以平靜,對於正在台灣唸書的大陸學生而言,也註定難逃這場疫情的旋渦。正是在疫情之下,過去看似暢通的兩岸交通往來,一夕間成為一道天塹,同時也最終成為壓垮陸生政策的最後一根稻草。而除了地理上的阻隔,另一種心理上的隔閡,卻也伴隨著疫情意外的被放大了。
這種心理隔閡,從湖北台商返鄉所引發的爭議開始,漸漸的在新聞媒體和論壇中蔓延擴散。很快,疫情輿論的矛頭便從台商轉向陸配,恐懼的氣氛中夾雜著怨恨的情緒。不僅如此,在一系列假新聞的助推之下,更加點燃了台灣人的怒火,除了加深本已深具隔閡的心理,還激起了嘲諷和揶揄之情(註:此文成稿於今年初,當時兩岸正為台商和陸配是否返台大打口水仗,其中一些從言論性本「惡」的角度,將台商和陸配返台視為大陸政府有意而為之的「生化武器」。台灣的政治新聞和熱點更新迭代極快,也更容易健忘,如今再重新審視這一段,或許更值得玩味)。作為一名旅台八年的大陸學生,和許多陸生一樣,我深切的感受到兩岸民間正漸行漸遠。這種從認識論到價值觀的分道揚鑣,不僅體現在雙方對彼此缺乏理解式的同情,同時還表現在日常生活實作中,雙方強烈的復仇意識和報復衝動,其中就包括了旅台陸生。
作為兩岸互動的重要群體之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陸生旅台經驗的敘事,較多是以一種「受霸凌者」的形象出現在媒體的筆觸之下,而這種「受害的經驗」雖然並非虛言,但是卻存在兩個方面的局限。首先,它仍舊是從自我的生命經驗出發,來理解自身所收到的傷害。可是這種傷害的發生,是雙方互動的結果,換言之,僅僅憑藉受傷害的敘事,並不能幫我們完全釐清其背後更深層次的原因。其次,人們選擇如何詮釋自己的生命經驗,與其國族認同密切相關,從這個角度來說,陸生國族認同越是強烈,對旅台經驗所遭受傷害的敏感程度就越高,也更容易感受到傷害,由此所帶來的報復心態也就愈發強烈。
面對兩岸民間日漸減少的共同語言,以及日益熾烈的報復心態,我們是否有什麼辦法緩解這樣的趨勢,避免未來可能出現的全面性衝突,筆者在此以一些陸生群體的旅台經驗為例「反求諸己」,對涉及兩岸民間交往中的核心——「族群認同」問題進行審視,來理解造成兩岸民間心理「鐵幕」的原因,以及從自身角度出發,如何來拆解自己內心的鐵幕。
壹、台灣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的特殊性與普遍性
今天當我們重新檢視全球性的族群與認同問題時,恐怕很難再找出第二個像兩岸這樣兼具複雜與特殊的情況。在一般大陸人看來,雙方擁有共同的歷史經驗,但是卻又對歷史存在不同的詮釋和理解;在文化上,大家共享相似的文化慣習,但是往往卻又成為引發衝突的導火索;政治上,雙方在制度條文中都宣稱對彼此疆域擁有治理的渴望,可是卻都從未能夠達成實際意義上的治理,對於大陸而言,台灣的特殊性即在於此。
可是,假如進一步觀察,我們又可以發現,與「中國」這個意符有關的當代認同政治,台灣又並非異例。近年來,香港社會所發生的認同分裂,以及由此所引發的反中、抗中的情緒,正是所謂「中國因素」作為議題不斷發酵而產生的連鎖反應。曾幾何時,我們開始意識到,過去那些不曾視之為問題的「問題」,不但沒有隨著「中國崛起」的話語而逐漸消弭,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甚至更成為我們今天在對外交往中,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為什麼今天的中國,越是開放交流,越是遭遇來自外部的戒備、區隔甚至是敵意?問題的癥結何在?除了被長期渲染的偏見以及「中國威脅論」等外部因素的解釋,還有什麼內生性因素是我們過去所忽略的?當我們將那些被忽略的因素重新帶入思考,又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新的啟示?作為第一批旅台的大陸學生,筆者以一位陸生的身份,自2014年3月起,對33位在台超過一年以上的陸生進行了深度訪談,並進行了社會學式的分析(註二)。作為兼具普遍性與特殊性而不可多得的樣本,陸生的旅台經驗或許可以見微知著,幫助我們更好的理解今天在周邊不斷發生的問題。
貳、離開同溫層 回歸現實感
對於大部分陸生而言,在赴台攻讀學位之前,對台灣是缺乏現實感的,這是因為他們過去少有親臨台灣的經歷,即便去過,也只是以旅行、交換學習的身份,少則幾天,多則數月。而除了一般性的政論新聞之外,大多數陸生對台灣人文社會的了解,除了從小到大,課本中「祖國的寶島」、「東南海上的明珠」、「祖國的阿里山」,就是來自電視媒體有限的幾個節目,這樣的結果導致陸生對台灣歷史文化以及認同的想象都呈現出高度的均質化和單一化。
例如,有的福建籍陸生在訪談時就表示,家鄉與台灣在語言、生活、習俗方面都比較接近,從地理上隔海相望,甚至覺得與大陸北方地區相比,對台灣還要更加親近。而其他一些沿海開放地區的陸生也對旅台求學多抱持一種「取經」的心態,有的甚至表示,在赴台前,其父曾經一再叮嘱,台灣是「中華文化」保存最完好的地方,所以一定要他來台灣走走看看。在「國粉」文化大行其道的那些年,套用一位陸生的話來說,想當然的以為台灣就是一個「比中國更中國,一個比中國更像中國的地方」。而2011年,在兩岸關係緩和的趨勢下,陸生赴台求學的機會結構被開啟,使得他們得以跨越海峽,不小心攪動了歷史,曾有陸生表示:
我那個時候來之前還特別去找電影《海角七號》,看完之後沒看懂,我還莫名其妙的,台灣人為什麼那麼喜歡日本,就感覺那種情愫,那種我們不了解的情感,那時候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就是覺得是中華文明的保存地啊之類的,就是這種基本的想法,(來之前)沒有變過。
這位陸生對於台灣的想象,不僅在陸生中具有高度的代表性,同時也可謂是今天大陸民眾的一般性常識,而常識正是透過制度化的歷史教育得以實現,它具體被反映在人們日常習焉不察的生活中,在訪談中有不少的陸生都提及類似的經驗,認為「中國」的意符之下包含台灣,是不證自明的道理:
集體的潛意識,這種東西就是,像是深入骨髓的吧,就是我一直覺得中國人是很嚮往一個大一統的這種東西的,就是這種大一統下,這種訓練出來的,我覺得跟天天看這個地圖很有關係,從小學地理,這裡有一個地方。
可是很快,當陸生踏足台灣,與當地社會長期接觸,特別是遭遇到年青一代的台灣人,想象與現實的差距,使得他們在攪動歷史的同時,也與過去傳統的認知發生衝突,而這種衝突不可謂不大。自90年代以來,台灣社會的認同,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根據台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所做的追蹤性調查,今天超過五成五的台灣民眾在選擇自身的身份認同時,選擇了本土認同,即認同自己是台灣人。認同自己是中國人的身份,則由最初的兩成五,下降至百分之三左右。
正因如此,對一些陸生而言,理想與現實的差距甚至構成了一種認知上的顛覆,有的陸生在開學第一次小組討論,被台灣同學問及是如何看待台灣的時候,不由自主脫口而出「台灣是祖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結果卻引發在場台灣同學的哄笑。有陸生亦表達了類似的尷尬遭遇,在新生第一堂課向老師介紹來自大陸,結果卻被老師故意反問什麼大陸,「非洲大陸」還是「美洲大陸」。這種有關名稱與命名的衝突,不僅反映在日常的社交互動,甚至還延伸到語言文字中。
而反觀今天的台灣民族主義,作為一種以追求台灣主體性的民族主義,長期以來與「中國」這個意義符號及其所伴生的民族主義,在歷史、文化、政治等領域存在激烈衝突。根據既有的訪談和日常觀察,陸生旅台之後最大的發現,首當其衝便是顛覆了對台灣人認同的刻板印象,有陸生在來到台灣第一個月就在博客上寫到,台灣跟你們沒來過的大陸人想的不一樣,不要老是抱著幻想做夢。也有的陸生說,沒想到年輕人裡面,支持泛藍的比例會那麼低。甚至有陸生直言不諱又不無悲觀的表示,來台灣之後最大的失望就是,沒想到支持統一的人竟然這麼少。
參、認同與情感的摧毀引發日常的反擊和報復
假如以社會學的觀點來看,文化作為一種具有動態穩定的集體製造與再現,它反映出社會結構中那些具有協調、平衡與可持續性的意義行動。而情感作為一種文化實踐過程的表現,與文化的認同或否定具有密切關係。假如用更加通俗的話來說,文化可以被分為公共文化(public culture)和個人文化(personal culture),而個人文化又可被進一步細分為表述性文化(declarative)和默會性文化(non-declarative)。所謂公共文化,就是今天我們社會日常生活實作中諸如對模式、分類、語彙等認識所形成的一套互動方式,個人的表述性文化是那些我們日常可以在短時間學習而建立的價值觀、態度以及意識形態,而默會性文化則是那些需要透過長期實踐,潛移默化所領悟的,例如技巧、認知圖式等。
在陸生看來,今天台灣在公共文化領域,不但將「中國」的象徵性符號予以切割(例如,「中國人」vs「大陸人」,「中華文化」vs「台灣文化」),在個人實踐的過程中,又形成了一種二元對立的表述性文化(「台灣—自由先進」vs「中國—專制落後」),久而久之更形塑出默會的文化技藝,特別反映在某些政治的領域,例如選舉口號(愛台灣、反中、仇中)。由此可見,今天台灣社會的文化在實踐過程中,無論從公共領域還是私人領域,與大陸都大相徑庭,構成了一個二元對立的文化觀念。
這也無怪乎有陸生表示,旅台經驗的挫折,對其是一種「世界觀的摧毀」,而世界觀的摧毀實際上所反映出的,也是一種認同的摧毀,繼而由此引發了負面的情感,其結果必然帶來反擊報復的心態。有一位陸生就直言自己的民族主義心態是「挑戰—回應」式的,在來台之前特別看了《亞細亞的孤兒》和《悲情城市》,希望能夠理解台灣人,並且自認為假如出生在台灣,也會變成「深綠」,但是來了之後,遇到種種偏見和語言上的挑釁,使他的國族情感受到很大的傷害,結果反而使他變得在言行上與台灣更加對立。對這些陸生而言,受傷害的情感不僅讓他們不再視台灣為值得學習的對象,還促使他們產生了防衛性的民族主義,重新回歸了對「中國」的認同。久而久之,一些陸生也慢慢會學了用同樣的辦法,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圖書館後面有個吸煙的地方,有一次我就跟班上的日本人在那裡吸煙聊天,就有一個台灣人過來,他就問,啊那你們哪裡人,然後我就說我是大陸人,然後他就跟邊上的朋友說,快來快來這邊有外國人,來跟他們聊天,然後我就很不爽了,然後他問了第一句話:你覺得台灣怎麼樣?然後我就想,反正我也不認識,你剛才讓我不爽,我讓你也不爽,就說不錯啊,不錯啊,不愧是中國最先進的省。
這樣的故事,乍一看來,頗為過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在我們的一般認知當中,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之所謂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敵若犯我我必犯人。無論從族群還是個體自身的角度來看,它都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因果循環」。可是這樣的故事,如同哈姆雷特一般,既是個人復仇的結束,也是另一場更大規模報復的開始。事實上,陸生在台灣一開始就受到種種歧視性政策的限制,例如不能申請公立獎學金、不能打工、不能在台就業,無法參加公立健康保險等等,這些政策被統稱為「三限六不」。面對政策上的不友善,日常生活實作中突如其來的偏見甚至言語攻擊,一位行將畢業離台的陸生在臉書上,留下了這樣一番話:
說真的,我來這裡呢,就是唸個書,然後走人;從來沒有想要在這裡留下來,未來也不會有這樣的打算。我很慶幸自己在這裡認識了許多非常令人尊敬的老師,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但我無法接受在這樣一個社會裡生活下去。他們一邊肆無忌憚地辱罵著你的出身,一邊又以文明與先進自居……我會很真誠地告訴想來台灣求學的學弟妹兩個字:別來。
很快,就有一位同系的台灣同學,在媒體投書反嗆,向其隔空喊話,雖然字裡行間針鋒相對,但是卻道出了今天台灣人眼中的另一番世界:
我想讓你(陸生)知道,在維護台灣人民醫療權益這部份,有個歷史傷痕,是你們祖國造成的。因為,你們祖國對於台灣「醫療保障權」,曾經有過無情的打壓,狠心的傷害過,這個歷史傷口,我不能不讓你(陸生)知道!……你們祖國當年是怎麼對待台灣的,而台灣當時是多麼希望「能夠融入這個世界衛生組織的生活共同體」,就像你現在的文章寫的,你們對於加入台灣健保問題,是多麼期待「能融入台灣這個生活共同體」一樣。
這樣的結果,使得最初理想「豐滿」的陸生政策,產生了背道而馳的政策後果,隨著在台時間的增加,陸生群體越來越多的人對台灣產生疏離、厭惡甚至怨恨之情。而隨著兩岸之間局勢丕變,雙方社會戾氣更是不斷加深,也更加深了對立,陸生群體也愈發對台灣社會變得冷漠、消沉。
肆、為什麼「友台派」變成了「仇台派」?
透過旅台陸生的經驗現象,我們發現在全球化的今天,族群意識及其認同並沒有隨之而消亡,反而在彼此交往過程中不斷強化,並藉由日常生活實作被再現。對中國大陸而言,國家自始至終能夠透過國內與國際層次強而有力的制度運作,清晰而明確的定義、指認以及授權包含陸生在內的人民辨識出自己國家的認同,並使其為此而感到驕傲,這種認同包含了諸如「台灣自古以來是祖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樣的宣稱。
反之,恰恰受到歷史與國族問題的影響,使得台灣在許多基本制度(命名法則、分類體系、規範體系等)方面皆無法得到有效運作甚至彼此衝突,以至於無法使用一種權威的姿態來授權居住在台灣的人清楚地說出,甚至是不能說出自己的認同。
關於認同,韋伯曾經在著作《經濟與社會》中一針見血的指出,相同族群的信念往往來自於那些共同的政治經驗而非共同的血緣。中國的民族與國家認同受到近代歷史的影響,其感情長期沉浸在國破家亡與民族復興的兩種歷史敘事當中,而「統一」作為一種主導性話語,巧妙地橋接了這兩種歷史敘事。因此,對於大部分的旅台陸生而言,受到其國族與認同教育的影響,難以從台灣人的角度去理解他們的歷史悲情,這種悲情在歷史、情感與政治的複雜糾葛之下,成為一種台灣人對於主體性的渴望與追求。有鑒於此,作為一種認同與情感的對撞,當台灣越是抗拒統一,大陸的反感就越是強烈,在這種觀點看來,台灣如同逆子,數典忘祖。
反之,既有研究業已指出,對於台灣而言,正是因為在國際間失去了對「中國」象征性符號的代表性,而與此同時「台灣」這個意符又長期以來在國際間窒礙難行,外部的制度困境,使得台灣人有一種在世界國族政治的舞台受到系統性排除的感受,當他們越是意識到國際關係現實主義的殘酷,又無力改變現狀的時候,對大陸的怨恨心態也就愈熾。
恰恰是台灣作為一個客觀制度和政治上的「它者」,無法體會到今天中國大陸所建構的「國恥意識」,導致了其對「中國」意符的冷漠和無感,更無法理解由此所衍生出中國人發奮圖強的集體話語,在雙方緊張的關係之下,甚至形成了對「中國」意符的抵抗。以至於有的人藉此嘲諷大陸人為「強國人」,結果更加劇了雙方的齟齬和隔閡。
簡言之,截然不同的世界觀,造成了兩種相反的國族認同,繼而使得雙方無法跳脫出自身的認知看見他者,在一些陸生看來,今日的台灣只不過是對抗中國崛起的大國附庸,而不少台灣人也覺得陸生就是被「洗腦」的青年。這樣的結果最終導致兩岸不斷擴大的交流,反而帶來的是更具有衝突和張力的畫面。
伍、尋找新認同:擺脫惡性循環的可能性
藉由旅臺陸生的故事,我們可以發現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傾向,在今天大陸的年輕一代中,正獲得廣泛的認可,並為不斷醞釀加溫中的國族意識提供動力。國族主義的情感雖然錨定於過去的歷史記憶,可是卻為今日的族群與國家認同提供源源不斷的養分,怨恨和受傷害的情感不會因為國家的崛起而自行消弭,由認同政治所引發,噴薄而出的國族情感更容易導致基於報復心態所導致的鬥爭、清算甚至戰爭。在此,面對近年來兩岸以及內地和香港不斷激化的關係,民間在「認同矛盾」的化解中應該扮演何種角色,反而更加值得我們去思考。
(一)首先應避免情感的相互傷害
長期以來,「傷害了中國/台灣人民的感情」這句話經常可被見諸於兩岸官方的談話、聲明,甚至市井小民的對話當中。同樣是被傷害的情感,卻在不同意義的詮釋下,成為各自正當化己方宣稱的依據。由此可見,物質利益和理性選擇之外的情感(emotion),在兩岸之間的互動中,長期以來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事實上,情感並不一定局限在個人的層面,而是同整個社會有著更廣泛的聯繫,它作為一種自身主觀經驗的傳遞,連接了自己與他人,並且存在於社會關係當中。因此,從民間角度來看,如何避免相互之間的言語挑釁,傷害彼此的感情就顯得尤為重要。
首先,語言作為人類文明溝通的最基本方式之一,在話語中照顧彼此的感受,避免侵犯基本的人格尊嚴,應該是兩岸民間可持續交往首先需要達成的目標。在今天的現實和虛擬世界中,雙方互嗆甚至是對罵,往往更容易搏取眼球,獲得更多的能見度。在衝突性的場合,無論是「皇民」、「支那人」、「台巴子」、「426」(註:「426」台語是台語中「死阿陸」的音譯,用白話來說就是死大陸人)諸如此類矮化、侮辱性詞彙的使用,只會徒增彼此的嫌隙和憎惡,使得敵意不斷螺旋上升,而一時的口舌之快所換來的,只會使得同胞在它處受到更多的人格侮辱。
其次,從文字的角度出發,中心性的歷史書寫,是否能夠真正帶領我們超越族群與國家認同的糾葛,陸生和台生的經驗無疑已為我們提供了範例。正如兩岸的歷史教科書,對於相同的歷史,往往有著不同的詮釋,南轅北轍的歷史教育所導致的結果,使得雙方在互動伊始雖然語言幾無障礙,但是卻時常有一種缺少共鳴的感覺。今天兩岸青年的相互齟齬甚至對罵,很大程度上也是源自於南轅北轍的歷史觀。
在這方面,我們或許應該借鑒近年來中日韓民間共同編寫東亞近現代史的經驗,從民間開始,雙方首先在歷史基本問題上取得諒解,才能更進一步求同存異。青年們只有脈絡化的瞭解彼此的過去,避免刺激對方認同的核心情感,繼而才能逐漸形成對未來的共識,不然民間交流只能是一句形式上的空話,喊喊口號而已。
(二)跳出「同溫層」 擱置舊框架
跳出同溫層,實際上是讓我們離開覺得舒適的社交環境,去接觸那些同自己所處的「世界」存在不同認識的人或事物。在這樣的接觸過程中,必然充斥的是差異的觀點,甚至是衝突的價值觀。因此這就需要我們重新審視既有的認識框架,用社會學家Goffman的話來說,我們的身體每天都參與到這個世界的日常實作,無論我們當下的興趣為何,都會影響或被日常世界所影響。這種影響存在於一種特定的「認識範式」(cognitive style)之中。擱置舊框架,就是讓我們的思考和理解不再局限於舊的世界觀與價值範疇來看待和評價對方。
在具體實踐上,我們需要跳脫出日常生活所賦予的經驗(例如,新聞媒體、網路論壇),擱置那些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態度。這樣的好處顯而易見,正如同陸生的旅台經驗一樣,當他們來到台灣,發現這裡的社會民情與過往媒體所說的不一樣,導致許多陸生一時間難以適應,甚至有大呼上當之感。
在兩岸交流日益擴大的今天,越是抱持著舊有經驗中所形成的態度,彼此互動中的矛盾和衝突就越是頻繁,內心最終還是被既定的認識框架所束縛,難以解脫,這樣的道理對台灣而言亦復如是。而由此所帶來的衝突不斷升級,其結果不僅是個體情感、認同的對撞,甚至是社會的對壘與制度的對決,最後兵戎相見兩敗俱傷。
有鑒於此,在照顧彼此尊嚴的前提之下,如何使自己跳出舊框架,以一種「擬他者」的方式嘗試理解對方的生命經驗,這是兩岸民間有效可持續交流的另一個重要前提條件。
(三)重新理解共同體意識,建立新的價值共鳴
雖然歷史的發展並非線性的,但是今天世界的主流話語,仍然是和平取代對抗,一些超越民族/國家思維的新範式不斷被提出,戰爭是否能夠作為解決當代利益和認同之爭的基本手段,越來越受到思想界的質疑。近年來,所謂「命運共同體」,更是成為一個熱詞。假如「共同體」它不僅僅是一個花俏的政治概念的範疇,同樣也是一個實踐範疇的話,我們同樣可以將其應用於兩岸的交往中。
藉由旅台陸生的經驗管中窺豹,可以發現,今天兩岸之間的困境,皆肇始於國族及其認同政治所形成的衝突,進而引發了從抽象層次到實作層次一系列的矛盾。作為一種尋找新認同的可能,如果我們從兩岸是共享某些語言、文化和慣習的共同體的角度出發,而不是陷入以「是/非中國人」的宣稱來判定敵我身份的固有範式中,超越傳統國族歷史的論述。或許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能夠為當下的兩岸對壘尋找到新的出路。
行文至此,或許有人會說,陸生去台灣唸書,受了一肚子的氣不說,還要讓我們超越怨恨放下我執,去理解對方,天下哪裡有這般好事。更何況國際關係中的霸權和宰製,仍然是今天世界的常態。古人有言:「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過去我們受困於國族情感的窠臼,建立新的價值共鳴,這并不是便宜對方,而是在解放自己。
也許還有人會說,筆者所言洋洋灑灑近萬言,而卑之無甚高論。其實,鳩群草莽,亦有其志。過去數十年來,我們在傳統的價值認同中苦苦求索,為此也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和物力。今天當兩岸身處和平與戰爭的十字路口,雙方更應該站在人類文明與道德智慧的高度來進行思考,轉換思想跑道從民間開始,拋棄過去的偏見和怨恨,嘗試修復彼此的關係,開展對歷史問題的思考,就暴力與現代性進行深刻的反省,或許這樣才能為我們解決當下的認同問題,找出根本的解決之道。
(張可,旅台陸生)
註一:筆者使用「怨恨之情」的說法,其觀念受到指導教授汪宏倫所啟發。事實上,作為一名陸生同時也是一位社會科學研究者,我無法完美的將這兩個身份在日常生活實作中做精準的切分。在這兩種身份之下,不若更像是Ernst Kantorowicz筆下「國王的兩個身體」,在自己國族認同下,我既會為了陸生的境遇而打抱不平,產生「怨恨」之情,同樣亦會在「夜深人靜」之時,用另一半的身份反思自己的言行,希冀摆脱怨恨的自我毒害,追求更好的自己。我不敢說,這是其他同樣具有鮮明「國族認同」的學者的常態,但是我希望能夠盡可能真實反映自己的想法,至少這篇文章是如此。
註二:本文其中部分訪談內容來自研究論文:汪宏倫、張可(2018),〈「RIP,426」:解析「大陸地區旅台學位生」的國族經驗〉,《政治與社會哲學評論》65期;以及,張可(2019),〈「自由祖國」還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旅臺陸生的認同、情感與意義建構〉,《中國大陸研究》62卷,第3期。
天天被人恐嚇說要武統,卻說要用每容開放去理解歡方,不如乾脆說投降讓中共統治壓迫更快吧。文人矯情,害死的卻是民眾
我本人就是中国居民,我认为大陆人被洗脑不是一种刻板印象,而是一个事实,从小到大那么多政治课,没完没了的爱国主义教育以及无所不在的审查与自我审查,请问真有中国居民没被洗脑吗,习近平自己不就是洗脑的产物,充其量就是程度不同而已。即使我自己也充满你党那种玩世不恭的怀疑论,以及你党那种非我即敌的神经质,这些东西恐怕一辈子也排除不了,所以中国居民就不要纠结别人说你被洗脑了,那叫讳忌就医
跟中國朋友見到面 好好說話 一開始不碰政治
這點確實需要做到 知道雙方有敏感問題 先禮貌性的了解不要動輒挑起 這是社交EQ
也不要對中國朋友動輒說「啃樹皮」「地溝油」「426」等辱罵性字眼
就算不說種族、兄弟之邦的
至少這是對人的基本尊重 這沒有錯!
被指責成先天就不文明、誰落後 誰都不會舒服
所以還是由對話後再去判斷會比較好
但說到共組歷史教科書 這個其實非常困難
因為中國當前的歷史教育脫離不了「勝利者史觀」
不敢批判漢族與共產黨
中共(國民黨也是)本來就要歷史造假的惡劣紀錄
韓國也一樣堅持反日政治正確論調 所以日本壓根不在乎也很合理
說要共組歷史教科書 有點天馬行空
還有這個時間是台灣國族主義建構的時期
中華、華人、華夏等詞彙都會讓台灣年輕人感到反感 這不是民進黨一手建造的厭惡感
以前陳水扁、馬英九時期 許多台灣人還是喜歡中國文化 相信文化能跟政權分割的 為什麼現在不行?
而是中共靠「大中華主義」情緒勒索下逼迫出來的
我相信很多中國朋友
也是因為訊息封閉而被中共蒙蔽
但中共違反常識的邏輯 許多中國人跟著搖旗吶喊
這就很難讓人再有耐心對話下去
(我現在說中國人 可能都有大陸人要指責我了)
台灣要不要用更宏觀的角度看待自己與世界、自己與中國?當然要
但為什麼兩岸越交流 越分歧 越敵意
必須了解中共政權的獨裁、謊言本質 才有解方
是不是和敌人联手我不知道,但打扫干净再请客的时候,潘汉年等等“居中调和”的温和派就被毛老人家打成反动派了。
沒有人能知道百分百正確的歷史究竟如何
畢竟我們得知的歷史,要嘛透過書籍,要嘛新聞媒體,要嘛就是學校教育或是政府。不是親眼見證的情形下,都有被改寫被扭曲的可能性
大陸人,又或是稱中國人,試著站在他們立場去思考;今天如果我到對岸去,被對岸的人民說我被洗腦之類的,我身為人自然也會覺得被冒犯到而生氣,免不了就會說些難聽的話來回敬
但是,「大陸人被共產黨洗腦」,因為新聞媒體的關係,現在很多台灣人都是如此肯定的。因此多數台灣人都會在「無心」下擅自同情大陸人,擅自給他們貼上被洗腦的標籤。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假設中共真的坐的如大陸人民想像中多那麼成功,拿國際上酒不會那麼躲國家反感中國了
嗯?你說明明很多國家跟中國建交並且關係密切?
嗯,同樣身為社會主義的某些國家自然是真的跟中國關係密切沒錯;但其他民主國家呢,他們單純只是因為中國有利可圖,錢比臉還帥才會關係密切
假設今天只有台灣國內新聞說中國壞話,我一定會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正在被灌輸中共是敵人」得概念
然而今天說中共壞話的可不是只有台灣而已
倘若要我大喊自己是中國人,個人事可以的,但前提是我希望我喊的中國,是中華民國而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光是這幾天中共的外交行為,就讓我個人感到反感了
那些外交手段,充滿了威脅他人的言詞,絲毫感受不出這是受過訓練的外交官員會說的話語
倘若真想讓台灣回歸中共,那得做出讓台灣願意回歸統一的行為或成績吧?
這感覺就像,前夫希望妻子回去,結果卻還是和離婚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只會三不五時打電話用恐懼和暴力威脅妻子跟他復合;大家都知道,想要挽回一段感情,就是要拿出實質的成績,拿出態度,用行動來證明一切,證明自己真的改變了。畢竟他人不是不長眼
不過,如果是因為價值觀不同而離婚而分手的,相信正常人在這情況下會選擇分開吧?只有那種控制慾強或是自私的人才會靠恐懼或暴力或是其它什麼手段,脅迫對方跟自己在一起,根本恐怖情人
對啦,檢討台灣人就對了,我們就最壞。一群北七
怎么说,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觉得实际上很难:首先,语言:有的时候看似平平的一句“你们中国人”可能就能让双方跳脚,当然,能心平气和讲道理摆事实最好不过,但是呢现实是怎样嘛…大家猜都猜得到;第二,还要考虑今年中国(大陆)对民族主义的宣传direct to 年轻人的升温、香港议题带给台湾年轻人的感官,就…双方都在加速厌恶对方,而不是双方都在更想和对方和解啊或者沟通。
試圖站在雙方之間者,真是最為勞累。
反正这种话说出来在墙内墙外都会被喷,也习惯了。你们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跟你们的敌人携起手来一起打压那些有意居中修复关系的人,然后钻回自己的信息茧房里吗?笑死人了。
1) 我这tm也能叫洗地?一个人突然当了暴发户,又自大又自卑,心态容易出现问题。这不是最普遍的人性吗?我不是说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只是提供一个思考角度。我说这种问题是存在的,希望积极调整自身心态,避免走上邪路。这也能叫洗地?我看是你的脑袋长成二极管了吧,看谁都像洗地?
雨月还在颠倒是非黑白以似是而非的方式洗地,还一定要说1+1=3不是常识问题而是强大问题,然后说成只要你国成为最强的国家就能像美国人在全世界推行1+1=2一样,推行你们那套1+1=3。
我只能说疯人院的想法的确异於常人。还是锁起门回去做“入关”春秋美梦吧。
一句「這裡有外國人」就感到被傷害自尊了。
到別人的地方生活不肯接受別人的文化,還是回中國報團吧。
這篇文章似乎將所有的衝突歸因於國族認同問題,但事實也許不這麼簡單。有時候,內地生每次都去川菜館的時候,他們其實是在主動抱團並排斥其它族群。他們自己也許能夠犧牲自己的需要而成全多數人以便達成一個企劃 (i.e. 民主集中制),但長此以往,被他們忽視的非內地生可能就不願意加入他們了。其實生活中無意中造成的隔閡還有很多很多。在內地生多數的地方,「非我族類」被趕走後還能抱團下去;但若內地生成為少數,這一切都可能導致更加孤苦伶仃的感覺。
內地生那些從小灌輸的「天經地義」,關於宗教的,關於民主集中制的,關於小我大我的,關於社會主義優於一切的…也許在不經意間埋下了各種衝突的導火線。與其它文化共存而不是吵架,不是動輒被欺負的玻璃心,這可能比國族認同更重要,因為國族認同之外,還有無數被「欺負」的可能性。
在台陆生的心态可能一定程度上也是PRCers普遍心境的一个缩影。很多中国人的一大心理特点就是,既把自己当强者,又把自己当弱者,所以会特别纠结、拧巴和扭捏。不像美国,当“老大”已经如此之久,行事虽霸道却也落落大方。而很多中国人在心态上既有强者的霸道,又有弱者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和斤斤计较。自己时不时会因为突然的膨胀而冒犯别人(有意或无意),但与此同时自己又对外界的冒犯极度敏感,容易过激反应。
但另一方面这种心态又是外界的客观环境决定的。现在中国就是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不高不低,又富又贫,又先进又落后,又开放又封闭。任何一个族群放到这么一个历史位置上,都有很大可能出现心态问题。怎么应对呢?个人层面上需要像本文作者这样经常内省和修行,族群层面上只能祈祷能够平稳过渡,不要走向过去德、日的邪路。国家的命运有时候就是走钢丝,带有历史的机缘巧合和偶然性。
@Unicorn 在这样用心的文章底下写这种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反串黑了
@fszer 没错,比如你楼下这位 @比西
笔者说”台湾形同逆子,数典忘祖”,前面的引语是“因此,对于大部分的旅台陆生而言,受到其国族与认同教育的影响,难以从台湾人的角度去理解他们的历史悲情”
这是描述大部分旅台陆生的心态,却被当作作者的观点加以批判。
说着“正统汉族文化在台湾”,却连汉字都看不明白,这么看来,作者最后段期待的理想确实好高骛远了些。
中國學生也不用太難過, 台灣在不被國際承認之下化悲傷成憤怒, 變得不論誰以什麼身分國籍在台灣都只能用(配)這個字, 陸配, 越配,外配…陸生,外生, 外勞, 這些替台灣貢獻的人們多受歧視, 此次終於有機會搭上美國的順風車, 好好的電一下中國學生, 用來發洩不滿
观评论可知笔者之理想道阻且长。再客观的表达也可以被随意扭曲谩骂。
文章所言的确比较理想,短时间内难以实现,但是理想不应当被嘲笑。
看着看着让我想起了那篇讲维吾尔学生在内地学习班的文章。
评论区实在精彩,多少人亲身践行文章中的行为而不自觉。
正統漢族文化在台灣。你中共產國人只是漢族文化裏靠邊站的蠻夷。
「有鑒於此,作為一種認同與情感的對撞,當台灣越是抗拒統一,大陸的反感就越是強烈,在這種觀點看來,台灣如同逆子,數典忘祖。」
你講反了。
你是中共。文化大革命割掉你的祖宗認知。是你馬克思數典忘宗。如所有中共的髒東西,你還反過來數落。
你越是壓逼自由表達對你共產專制的厭惡,別人就越討厭你。有一種方式可以保持別人對你的尊敬,就是保持你的距離。
居然要同化台灣成爲馬克思共產?那是什麼?記得記得,中共不代表漢族文化。你是西方共產文化。你要統一?丟掉共產再說吧。
後段提及的建議過於理想以至覺得有些可笑。
“客觀性是例外,不同程度的自戀是常規。“
個人覺得如果大家都相信每個人都是那麼獨特,都有生存的權利,就不會動也就說戰爭。
其實兩岸三地的人在想法是否有真的差異大到非得你死我活不可?如果真的相信自由與民主的價值,大家是否能把自己和對方放在對等的位子來交流和討論,而不是一開始就用概有的成見來碰撞。
我們不能夠改變自己出生的地方,也沒有權利去選擇年幼時周遭環境所帶來的各種帶有偏見的教育。如果真的自認為自己相信的價值是更適合讓世界各地不同個體能夠互相尊重與和平共存的話,為何不能以更包容的心去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與人?
https://streetvoice.com/goodband/songs/618389/
來聽首歌吧
在台灣可能還好,
但事實就是中國留學生在海外甚或香港,也是最強勢(已經說得很好聽了)的一群,台灣香港學生在美國被他們欺壓的時候,不知道能跟誰說要體諒不體諒了
我覺得台灣學生應該展現出自己「受過民主文化薰陶」的一面:更懂得去理解他人。因為理解是民主的核心目標。既然要追尋民主,就不應抱有「不想去理解他人」「他家的人如果對我不好,我就不需要去理解對方」的想法。
因為理解不是給對方的施捨與禮物。理解是我們自己要追尋的目標,我們從追尋理解中實現自由。而民主提供給我們一個追尋理解的最佳環境。
這樣說也許很玄,若以台灣人熟悉的佛教文化,就不難體會。理解是慈「悲」的基礎。理解他人,理解萬物,我們希望實現自由,希望自己更好,就從理解開始。
當你因為對方的背景或反應,而捨棄自己要追求的,那你就不再自由了。
沒必要對陸生態度不好。「台灣受大陸當局欺凌」不是你對陸生態度不好的藉口。你只是藉機把自己的惡性發揮出來而已。
樓下那位大陸人“必有一戰”的說法真讓人不適。心系大陸,被大陸愛國民族主義毒害的中國人,恐怕永遠也不會明白也不會看到台灣經濟文化甚至人民文化素養的提高。而作為台灣人,我一直很理想的認為台灣青年有足夠的能力去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和自己所處的政治地位,因為台灣所處的獨特政治地位(說白了就是被打壓的政治地位),會使得台灣青年能夠更好的去感悟politics。如果事實不是,台灣青年和大陸青年在相會理解上面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另外,文章只提陸生在台灣如何被排擠,看得出筆者的立場。但事實上,台灣和大陸青年的相互不理解很大程度上來源於CCP對台灣各方面的仇恨宣傳以及負面報導。
出國還搞戰狼那一套,誰理你們,醒醒吧。
筆者寫到最後忘了中國是從上而下的制度,就算兩岸人民停止互相傷害互相,但中國官方層面帶來的傷害/壓迫呢?
樓下Unicorn的回答已預設了一個前提,就是”一定要統一“。以此為基礎,在講”為什麽現在還不統一“”不統一台灣就會完蛋“等等。須知”一定要統一“本身並非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客觀真理,只是部分中國人的觀點,爲何又要强求台灣人接受?
覺得筆者也把重心放太多在陸生身上啦 有點只自説自話的感覺 不如也聆聽一下台灣學生的聲音吧 空穴來風 事出有因
蠻喜歡本文從個人生命經驗出發的角度。追根究柢就是至外地生活的culture shock,這是每個人離鄉生活或多或少都會有的經驗。Culture shock 之後,有人能適應新的想法,但也有研究闡明,其實到外地生活後,人們反而會更加擁抱自己的文化和價值觀,當然也可以說成更”愛國”。
我覺得有時我們太過一廂情願,覺得能夠影響對方的想法了。
講老半天沒個重點,簡單說中國台灣一邊一國就是啦, 認清這事實再來台灣好嗎?
我也覺得,這不只是台灣問題。中國留學生去其他國家留學也靠北靠木的,跟當地社群起很多衝突。回想一下,香港反送中的時候是不是有很多中國人跟外國學生還有香港學生在國外大打出手? 還被當地國家嚴厲警告不能打香港人的新聞? 追根究底,就是你這整個人的世界觀大有問題,不是別人有問題。
又是這種左膠式哭爸
幾千支飛彈對著台灣然後說要理解對家LOL
跟香港local說要理解一直在靠北的港漂有啥分別
世界不是只有中華人民共和國
不用再找這種垃圾來寫文章了好嗎,通篇幫陸生哭,都沒有找自己國家的原因,ps我是中國大陸人
作者和陸生、中國人亟需認知的一個前提是,今日的陸生VS台生的矛盾只是表像,核心是中共唯我獨尊的價值觀與世界上多元文化的價值觀之間的矛盾。
文中的「台灣」、「台灣人」若置換為任何一個中國人熱衷於赴笈留學的外國,都沒有不妥之處。
歸根究底,是中國人陷於一種被中共圈養的狀態,無從了解世界和他者的全貌。大至(已被數據否定的)「外媒是不是全都只會負面報導中國」,小至外國人、外地人真實的生活文化與自己有什麼不同,中國人都沒辦法循日常接收資訊的渠道收集到足夠的材料去形成自己的見解,放眼望去就只有中共所允許、所意欲的信息能夠散播。
作者提出的頭兩個解方中的「共同編寫歷史」、「擺脫舊框架」正是中國人日常資訊被操控的代表性現象。
中國學的基本歷史,如中學教科書、大眾文化,其基本史實的編寫權、主導權都被中共所壟斷,又豈是中國人想兼容並蓄地重新理解歷史就能成事?
陸生的所謂「舊框架」,其源頭亦是日常接收資訊的單一性所造成。去留學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全面查詢、理解目的地國的風土民情?又豈能讓長輩一句「那裡有中華文化的正朔」就說走就走?這個舊框架的成因,部分是學生自身對獲取資訊的惰性造成,但更多卻是全面、客觀的信息無法在日常生活中流通而造成前的。
(補充一下,中華文化的確在台完整保存,但台灣從來不僅是中華文化的台灣。生於日本的鄭成功、日本殖民者、來自歐亞大陸另一端的荷西殖民者,都在台灣留下了印記,正是這些多元性,造就了今日的台灣)
枪杆子里出政权,纳粹能打到布拉格,能打到华沙,能打到维也纳,自然能消灭“捷独”“奥独”“波独”反动分子。
至于是不是要因此与英法美俄都成为敌人,可能最终被分区占领,甚至被核平,我想这些纳粹分子自然是毫不在乎的。
即使是國共兩黨都無法對歷史問題和解。其實有些大陸作家與學者對於大一統的思維也提出反思,你人在台灣好像一無所知,怪哉。
中國對台貿易逆差主要來自台商對美國出口需求
;台灣經濟奇蹟是1960-1980,也就是四十歲以下的人從來沒有經歷過,而是對長輩口中煩人的當年勇,更別說內心停留於此;而1991年二條一廢除,在此之前敢顯露出自己不支持統一可是唯一死刑,這才是台灣民主化以後統一支持度與中國人認同會自此一掉不回頭的原因。
另外統獨固然是光譜,但只要是支持統一——不管被統一還是去統一、與哪一國統一,都是歸於統派,從來沒有「支持由自身去統一的獨派」這種東西,這是基本定義的問題,就像說「包含所有可見光光譜的光的非白色」一樣搞笑。
這大概屬本文末段建議的(二)吧,這是我認為中台間難以溝通的主因;畢竟態度爛的人舉世皆有,台灣持對中國的負面觀感比例與其他諸多已開發國家比較也沒有特別高,但中國基於需要存在關於台灣的事實偏離或稀少的尤其離譜,多數陸生來台前對台灣的理解恐怕不會比視為對手的美國或對中國惡感尤其高的日本都來的多,更別提一般中國人。
來自平行世界的人們要建立溝通格外需要驚人耐心與毅力,多數人來說溝通成本畢竟實在太高:對中國人來說留島不留人就好了、對台灣人來說影響中國人民怎麼想台灣對中國政府來說有屁用,動機也都很低,當然也更容易使人發火。
樓下Unicom 以「台湾出口贸易额是3078亿美元,进口额是2857亿美元」,這200多億貿易順差來證明台灣依靠中國輸血,所以台灣應該順從中國,這未免太可笑。依此人邏輯,2018年中國對美國貿易順差3233.2美元,中國的確如特朗普所言,一直在吸美國的血,沒有美國輸血,中國還是落後國家,因此中國應該跪拜美國,是嗎?
這篇文章對兩岸民情分析到位,其實大部分亦可套用在中國大陸和香港之間。文末提出以中華文化認同來替代國族認同,亦曾經是緩和緊張關係的重要方式。可惜在習近平強勢主政後,戰狼治國,中共宣傳機器加大對國土=國恥的灌輸,兩岸三地文化認同之路已多阻塞。在我看來,能化解兩岸三地民間矛盾的可能只有global citizen 的概念,拋開國族疆域,承認多元文化思想,推崇人類共同體。 可惜連聯合國都無法在中國公開提倡global citizen教育與公民社會教育。 因此我不得不對兩岸三地未來十年的前景持悲觀態度。
其實台陸雙方的衝突,與藍綠、民主共和之爭相比,似乎沒有差別。那為何不能用民主社會包容政治立場的方式來解決?
而兩岸當前事態,涉及統獨議題相當於帶刀聊政治,終究只會越看越不爽,因為早已預期殺害對方的結局,『我也不想打啊』。
我觉得这个问题上不是说中国人如何如何或台湾人如何如何,而是人如何如何。现在中国和台湾处于剑拔弩张的对立状态,这个状况下,那种自我思维薄弱,容易被影响的人就会趁机通过霸凌对方国民来趁机复仇。这就是一种无耻小人行径,不用拿什么国族江山自由民主去包装。恶心就是恶心。说到底民族主义这种鬼东西就是一种包装歧视和偏见的借口。因为单纯看不起估计不够分量,就要给自己找些理由。但也不是谁都是这样的,至少一半的人不是这样的。我宁可去关注那好的一半。
另外处不来就不要相处了,没有什么强迫对话的必要。我尽管很多台湾的朋友,但我也绝对不会去主动接触台湾人。自找苦吃做什么呢。这个国族孽缘也不熟我结下的,凭什么要我买单
台海必有一戰,戰爭一打起來誰能保證贏?想必解放軍已經多次模擬,知道不能打。打了,台灣就真正獨立了。在台灣培植代理人,用經濟層面控制台灣命脈還是北京的首選,成本低而且有效。這對整個世界的民主國家都有效,何況是台灣?只不過現在以美國為首的國際陣營是否真的決意和中國大陸的割裂進行下去而已。起碼中共是覺得不會。怎麼說呢。看來南海必有一戰。
“應該深究的是中國人在從貧困走到今日發達了,那種從自卑變成嚴重自大的心理”
即使文章中已经把这种仇恨螺旋?清晰的展现给读者看,但评论区读者依然亲身践行,打造自己受害者的身份,为自己的歧视和仇恨性发言寻求合理性。实在难得。
另外『中國人』對許多深綠黨外人士來說有血海深仇,我所閱讀過90年代獨派人士所撰寫的台灣史書無不撇清中台關係,樓下不要胡說八道。
能有這樣角度與用心的文章喔真好。
不過要反對一點:「今天當我們重新檢視全球性的族群與認同問題時,恐怕很難再找出第二個像兩岸這樣兼具複雜與特殊的情況。」
其實不只有第二個;前蘇聯國家就有一海票這種狀況、阿拉伯半島、賽普勒斯與土耳其、前陣子新聞熱點的索馬利蘭和索馬利亞等等,即便僅限關係不佳的範圍也有非常多
雖然想吐嘲樓下的地方很多,但僅指一處:現在很多台灣年輕人都覺得成長於威權時代的家中長輩很難溝通、令人沮喪,又怎麼可能會願意投注半點耐心在外人身上,主導兩岸統一呢?
我也不想打啊,但目前的大趋势是这样的,你能否认吗?
从来就没有哪个大陆人会觉得靠着高楼大厦就能完成和平统一。而盲目自大的又何尝不是台湾人呢?有多少台湾人的内心还停留在台湾经济奇迹钱淹脚目的八十年代?有多少台湾人还保持着对内地不知所谓的优越感?
当台湾经济和军事力量在九十年代有绝对优势的时候,就不说台湾普通民众了,连李登辉和蔡英文这种人都是统派。为什么?因为那时候台湾人以为自己有足够本钱和北京谈判,有机会以两岸竞争中的“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大陆执政。
用不着急着否认,你查一查现在的深绿在九十年代的文字你就知道那一代台湾人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台湾从来就不是不想“统一”,而只是不想“被统一”而已。
现在台湾经济相对衰落了,回归也不会有什么政治和经济特权,又本能对外部压力有逆反心理,这都可以理解。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挑明:现在有很多台湾人喜欢拿台湾健保说事。但你想一想,作为一个严重依赖对外贸易的经济体,就依靠台湾当前这弱的可怜的总体产业竞争力,如果没有中国大陆这个台湾严重依赖的第一大贸易市场,如果没有每年政策性让利给台湾的超过一千亿美元的贸易逆差,你猜台湾那个坐吃山空的健保还能不能维持得住?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就看2018年,台湾出口贸易额是3078亿美元,进口额是2857亿美元,如果没有中国大陆的输血,你们那本就危若累卵的伪发达国家生活水平会怎样,这笔帐最好自己再算算。
敢整天跟自己的衣食父母作对的,这世上除了贵岛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了。
現在的大陸人很難想像當年鍾理和回到祖國,卻被當成日本人的滋味吧。國族意識根本就是個經過動員,洗腦塑造的東西,即使是歐美民主國家也是。世界觀被打碎,卻不願覺悟:一個共和國的基礎是公民的意願。愛國主義只是輔佐的東西。但中國這個所謂共和國,其愛國主義不只是文化,倒像是頭腦裡的開關。隨時等著,把人變成狼群。
人对另一个群体产生不满,通常是因为对方群体中素质最低的一群人,两岸都是如此. 大陆部分人喜欢以强凌弱,仗势欺人,把自己价值观强加给对方. 而台湾部分人则是名正言顺的以受害者的身份去加害他人,把伤害他人定义为复仇.
两岸民间关系看起来就是木桶里的水,由两边的短板所决定. 不幸的是,现在两岸关系已经进入恶性循环了,台湾越是强调独立,大陆越是威胁统一,越是没有中间群体的活动空间.
文中很多附会理论之处,但整体上很用心。必有一战的那位…唉。
更應該深究的是中國人在從貧困走到今日發達了,那種從自卑變成嚴重自大的心理。在校園裡碰過中國學生,披頭蓋臉就問「大陸這麼發達為什麼還不統一、上海北京GDP都比台灣高你知道嗎?」這種言論,試問又該如何交流?也遇過很多去對岸發展的從深藍變成深綠,實際上就代表了當前時空環境下交流沒有意義,也無法減低對立。贊同樓下的言論,兩岸終將一戰,且唯有一戰才能解決當前僵局。
很有意思的文章。我觉得如果跳出“两岸”这个政治术语和地理环境的话,会不会好一点呢?比如说我身处英国,就结识了不少台湾年轻朋友,在工作学习中认识,也有社交app上划到。然后其实在一起聊天的话,也可以聊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最简单的,例如一些课本上的文言文和古诗词,当然这种文化记忆,也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逐渐消亡。对方虽然是绿营的,但是聊天久了,我发现对方也不会纠结“中国”还是“大陆”这种称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海外,同为西方社会的少数族裔,那种强烈的身份政治在现实中有所调整?),但也会有说到一些政治的问题,例如之前的韩国瑜,我也因此听到了绿营的声音,目前看来,我和这些台湾朋友交流下来,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同为年轻人,历史负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评论里有朋友说到大势所趋的历史,必有一战这种,我相信化解这种宏观叙述的方法就是用个体的经验去思考,去实践。
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
台海必有一战,这个大趋势由历史与民意的惯性决定的,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无论最终是统是独,打完这一仗之后才有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