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自2004年至2010年間,台北101都是世界最高的摩天大樓,直到被杜拜阿里發塔取代為止,今年是它失去「世界最高」頭銜的第十年,而101大樓建築師李祖原,也持續是台灣民間知名度最高的建築師之一。
李祖原可能是台灣近代建築史上,不管對建築專業界與學界、或是一般民眾而言,都是最具有爭議與傳奇的人物。基本上,他是大眾熟悉度最高、也最能引發批評的建築師,這部分除了因為他能在由資本權力主導的商業建築裡,以獨樹一幟的風格引領風騷外,更是與他經常處理政治權力或宗教權力等具有永恆性格的建築,並擅長以宏大厚重的建築體、與多元豐富的建築符號,成功建立可與民眾溝通的可能,並彰顯其中的權力特質有關。
李祖原1938年出生於廣東,隨後在台灣成長,畢業於台北師大附中、台南成功大學,並取得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碩士。1970年參與貝聿銘設計廣受注目的大阪世界博覽會中華民國館,初次嶄露頭角,此外,也在美國費城Nolen-Swinburne & Associates、波士頓都市設計計畫發展局,以及洛杉磯William L. Pereira等處工作。1978年正式在台北成立建築師事務所,1994與1996年分別在上海、北京設立辦事處(1997年正式設立為公司),生涯代表作有在台灣的宏國大樓、大安國宅、台北101、中台禪寺,與在中國的寶雞市法門寺合十舍利塔等。
這樣的同時間裡,李祖原知名度與聲望皆驚人增長,然而學界與民間對他的批判也迅速加大,譬如2005年《EGG》雜誌票選台灣最醜建築,在前十名的作品裡,李祖原包辦了五件,2007年再度舉辦票選,依舊由李祖原的建成圓環得到第一,甚至美國有線電視新聞(CNN)旗下的生活旅遊網站,2016年將瀋陽方圓大廈列為全球最醜的十大建築之一。
因此,只要談到李祖原的建築,甚至一般市井小民都能朗朗說出一些他們直觀的看法與聽聞,與其他通常遠離常民口耳的建築師相比,李祖原深入到人間意識的程度,以及風評口碑的普遍負面性,可以說是相當特殊少見。
基本上,李祖原算是成長於全球化的時代,經歷建築師必須自我品牌化的呼喚,正方興未艾籠罩業界的大趨勢,若把他說成台灣第一位真正具有這樣明星架式,符合時代潮流的代表人物,並能夠受到國際目光注視(譬如1997年英國重要的World Architecture雜誌製作李祖原作品專輯),大約絕無二選。這固然與李祖原的個性氣質裡,所具有的自信、大器與英雄魅力有關,同時也與他能夠一以貫之、將中國文化以建築符號的方式,積極結合入現代建築的風格,標誌出作品的清晰風格與可辨識性,以及可與民眾建立直接對話性的能力,皆是息息相關。
這種將符號(譬如斗拱、馬背、寶塔、元寶、龍等)置入當代建築的手法,使得李祖原常被學界歸為「後現代主義」,也因此當90年代建築主流再次重歸到現代主義的整體大方向後,立刻招來一面倒的批判征伐聲音。這固然是因為以批判現代主義作出發點的「後現代主義」建築,在當時的現實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另外則是李祖原與商業資本權力的密切往從關係,對學術界而言過於相依吻合,讓以現代主義從來清高傳統自詡的學者與菁英建築師們,雙雙內外不安。
關於傳統建築與文化符號,可不可以被用到現代建築上,其實觸及兩件基本事情,第一是現代建築是否需要與傳統建築,積極建立起二者間的連結性?第二是現代建築該不該擺脫工業量產及機械製造的理性思維模式,允許符號與象徵重新出現在建築的語言裡,並藉此建立更廣泛的社會對話性?
現代建築與傳統建築此刻的一刀兩斷,本是猶待收拾解決的一個大問題,恩怨也其實尚未終了,二者間目前是殘絲猶存的尷尬狀態,李祖原的建築作為與手法,不管論者同意與否,都還是必須承認他是在為這座危橋拉繩架竿。若以歷史宏觀角度看,絕對是值得讚許的作法,然而也因他在建築中大量的運用符號與象徵,違逆包浩斯以降的現代主義傳統,譬如有如聖經般「形隨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的規範,反對任何裝飾與符號象徵的理性務實論點,更讓他一路招來許多的質疑與批評。
但是建築的符號與象徵,就猶如神話於人類生命的必要性一樣,不可輕易以理性思維為單一價值,而將之排出現代建築的範圍。況且現代建築因為放棄符號性,也失去自我闡述與象徵的話語性,同時遠離和一般民眾的溝通對話能力,讓菁英建築與民眾越走越遠,甚至幾乎到分道揚鑣各說各話的地步。
李祖原在七○年代後期回到台灣,銜接上當時台灣的建築大環境,正由國家權力的主導角色(以政府資本來蓋公共建築、公共住宅等),轉換入由民間資本權力接續主導的階段。他成功以菁英建築師角色進入商業資本系統,相對悠遊自在地證明商業未必扼殺理念,幾乎可以視為爾後這條益形壯大的資本與建築結合路線,台灣當代建築師在角色上的某種成功典範。
然而,李祖原依舊普遍會被質疑是一個純粹商業性的操作者,其中隱隱有著因此並沒有真正的自我信仰的鄙視態度,但是如果完整觀看他的作品脈絡,從他早期被認定是現代主義信仰者(譬如1970年大阪世界博覽會中華民國館、1980年的環球商業大樓),以及,隨後他的顛峰時期「後現代主義」系列作品,接續下去包括更屬後期2004年的台北101大樓,與幾件位在兩岸的重要宗教性建築,其實可以清楚看見個人理念的延續發展與呈現。
1989年的宏國大樓,應是他後現代風格裡頭最完整與漂亮的作品,另外的1987年的大安國宅,也是同樣重要的作品,但是二者皆經常遭來批評,這也與大部分建築師受到現代主義的訓練,對彷彿不理性的象徵、符號、風水持反對態度相關。
然而這路線恰恰是李祖原的堅持所在,譬如他在1990年代起開始發展的超高層建築,意圖思考跟東方哲學如何作結合,先是把東方跟西方高層建築相互的意義比較,認為西方哲思的人跟天是對立的,人因此必須要去破天,高層建築就有如一把刀,隱約有著人要勝天的概念;而他想發展的東方高層建築,則是有如不斷生長開花的植物,人是藉此要奉獻一朵花給天,所以必須要做一個平台來托天,人的作為是要襯托天的重要性。
位在台灣南投的中台禪寺(2001)的造型,似乎有些延續宏國大樓的風格,兩個斜面可以見到李祖原對金字塔的嚮往,這樣的建築不能說是單純取自中國的傳統建築,還可以看到西藏佛寺或金字塔的影響,基本上是混合著不同文化的總和。此外,空間特別強調儀式性跟層次性,先是空間隨著橫向軸線進來,再轉成縱向與天對話的空間,所以置放在最上面的空間,是攜帶著一個生命體來跟天對話的平台,這是一個純粹也完整的儀式場所。
李祖原除了堅持以華人文化為本、來發展他所相信的「屬於自己的民族建築」,並能夠成功搭上「後現代主義」思潮,對於現代主義缺乏自明性與溝通性的問題,積極做出挑戰,建立起華人的現代建築界少見、不依循西方風潮的獨特建築語言,確立出李祖原在專業建築界與建築歷史的位置,另外,同時間他對於形而上思考的執著追求,更讓李祖原的特殊性益發清楚,以及值得深入窺探。
基本上,李祖原對中國文化傳統的系統追求,可能始自於回台後,開始接觸中醫及太極拳,同時進行水墨繪畫創作(曾得到吳納遜/鹿橋鼓勵,並數度開過畫展),以及對他尤其影響深遠的旁聽了牟宗三講述儒家哲學的課程。1989年李祖原在台北美術館的《原相建築》展覽,請牟宗三題了一段話,其中說到:「……吾在師大講學三年,祖原參與聽講從無一堂之缺席。吾於建築為外行,而祖原以建築師之身分聽吾講,必有其會心者焉。」他在事業正往顛峰繁忙狀態趨靠的時候,能夠在三年內從不缺課,可見他對學習儒家哲學用心的一斑。
李祖原除了隨牟宗三學習哲學外,並以個人名義贊助重要哲學刊物—《鵝湖月刊》的發行,同時也隨著惟覺老和尚習禪,並和哲學家史作檉長期往來學習。在2008年第12屆國家文藝獎的得獎感言裡,李祖原在十分簡短的答詞裡,寫著他信仰的建築核心精神:「生命建築/是心靈的宇宙/是安住生命的信息空間。」同時,還特別提到「感謝貝聿銘建築師指引我進入建築世界,感謝牟宗三老師教導我進入哲學世界,感謝惟覺老和尚帶領我進入宗教世界。」
依此可知,建築、哲學與宗教,建構了李祖原的內在世界,而其中所交織的核心議題,就是對於「生命」的究竟探討。2019年在史作檉新書發表會的對話講座裡,李祖原意有所指的再次強調:「藝術存於生命,而非形式。」同時在2013年由澳洲The Image Publishing Group出版的個人作品全集,再次用生命建築來談建築:「生命建築即安住生命之信息空間/生命生存於空間/空間之信息即生命之信息/空間乃建築之本體建築是空間是信息/亦即生命。」
所以,李祖原相信建築其實具有生命,而生命寄居在空間,空間訊息就是裡面所攜帶的訊息,生命、訊息、空間,對他來講是同一件事。在李祖原畫的一個草圖裡,人的出現就是一個卵子,是一個生命藏在一個空間裡,子宮也是一個空間,生命一直轉換在不同形式的空間中,誕生下來後是在天地之間,然後就必須尋找安身立命的空間,通通是生命跟空間的關係,也就是說整個生命的過程,基本上就是這樣與空間互動的過程。
李祖原尤其強調建築是要承傳民族文化,其中並沒有特別強調國家,而是以民族來認定文化,並且認為建築就是民族的語言,一個民族如果沒有自己的美學就會滅亡,因為建築是「生活的載體」,這裡涵蓋物質、社會、心靈等,因此建築的使命尤其深遠。他很在乎心靈層面的問題,把文化分出深層、中層、表層,並且表示他不是一定要透過建築來表達自己相信的深層文化,因為表層文化對一般人具有溝通的存在必要,也是十分重要的。基本上,他應對人間柔軟俗世,相對於王大閎文人性格的自律謹慎,不太能積極回應表層的世俗文化,他會願意去應對各種層面的人與事,因為他認為生命即是不斷移動傳遞的訊息,這種流動本就是生命存在的基本狀態。
關於前述:「藝術存於生命,而非形式。」牟宗三老師在當年的展覽提辭裡面,提了有趣的一句話:「文化傳統有向而有相。」似乎是說文化是本來就有方向、而且有一個面目,然後文化傳統因此是可辨識的。他又繼續說:「于有向有相中存有無向無相品味之愉悅斯為美。」牟宗三似乎是對於李祖原當時展覽以「原相」的命題,以及作品顯得有些過度著相的跡象,提醒應該要能在無向及無相之中,發現真正的品味與美,最後又說:「美者,使一切文化創造為真實者也,亦是真生命生息之源也。」含蓄地提醒了李祖原不要太著相與用力,以及肯定真生命的終極意義。
所以,牟宗三當時回應李祖原展覽提出的「原相」主軸,指出文化與「相」本當直接印照,再接續談到「相」與美及生命的深層連結關係。至於是否因此會引人聯想的「著相」,這兩個字可以對應回去李祖原所熟知的佛經內容,譬如:「見相立知自造心牢,知見無見即是涅槃。」或如《金剛經》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牟宗三這樣點到為止的話語,確實會讓人思索是否另有深意蘊含,
也因此,關於建築如何能存乎於意/相之間的思考,應當即是李祖原建築哲學的重要自我辯證路徑。在他完整的個人作品集(由The Image Publishing Group 2013出版)裡,是這樣作解說:「建築,心之器。心者,意也。器者,氣也。意虛氣實,意為器之體,氣為心之用。體用雙運,道也。……意有境,器有相。意生境,境聚氣,氣成相。」意圖說明意與相之間互為因果的連結關係,並以「圓氣」作為這樣論述的結語;「境高氣圓,成大氣也。心大者,以天地為依止也;大器者,合天地之大相也。圓氣者,圓器也,建築之至境也。」即是再次陳述氣/器及意/相間,能夠也本當要合一的信念。
這樣「以天地為依止」的思考軸線,事實上使得李祖原觀看建築的視角與尺度,逐漸脫離掉早期(尤其後現代主義風格時期)作品,以比較細節化的傳統符號,對於人的感知尺度所做出的象徵譬喻,轉換成更是以「天、人、地」的整體時空場域,作為他思考與對話的範圍對象。
藉此,李祖原相信建築應該有能力、也必須完成「安住生命」的使命,於是提出「生命建築」的思維,做出他整體哲學的可能結語:「生命建築的空間妙用源自於構思者自己,他對於信息場感悟的深淺宏微,或他對於安住生命的能力及經驗,決定了建築空間的設計與營造。因此古今中外的建築實無良寙優劣的絕對比較,能安住生命則良,若非則劣。」
這樣的生命安住狀態,同時是以心靈與信息的能否溝通靈動為本,而李祖原甚至提出了ICON的理論,強調建築的形式特殊與信息場巨大的必要性,他認為:「……所謂ICON者,即一有極大感應力之特殊形式,集聚巨大之信息場,能立刻引起大家之共識與共鳴。」其中,隱隱有著尋求與更廣大宇宙連結對話的意圖,因此形式上的巨大、特殊與直接,成了傳達與溝通時更迫切的準則。
由此再來看李祖原後期在中國大陸的諸多作品,包括寶雞的「法門寺合十舍利塔」(2008),從入口大門到達位在遠處的合十舍利塔,必須要行經的漫長步行軸線,象徵從此岸經由大法脈的漫長說法導引,才能到達彼岸的舍利塔,其中有著諸多繁複的象徵意涵;以及,最是飽受各方批評、直接以巨大銅幣作為建築造型的瀋陽「方圓大廈」(2002),毫不迴避的直喻、巨大且嘹亮的話語姿態,直接挑戰城市與社會的感知度量。
這一系列相對於早期作品,顯現益發宏大與直語的作品,似乎可以明白李祖原的表達,已然放棄僅以人所身處的社會環境,作為唯一的對話方向,而更是選擇以「天、人、地」作為整體的對話範圍,也就是積極地將建築視為人與天地溝通的接收平台,所以必須:「……有極大感應力之特殊形式,集聚巨大之信息場,能立刻引起大家之共識與共鳴。」其中,李祖原當然有著希望能讓意/相能夠合一的建構意圖。
然而這樣轉換了觀看建築的時空範圍,以及調整建築所以存有所設想的對話者,會讓我們想起埃及的金字塔,或是馬雅文化裡的巨大遺址,那種彷彿是對著亙古在作敘述的堅定與蒼涼。雖然這些顯得特殊的信念與作為,絕對是李祖原所深信不疑的內在思考具體呈現,然而這些建築畢竟是存在於人間,因此日日穿梭其間的芸芸眾生,他們各自存有的信息場,是否能如李祖原所願的:「立刻引起大家之共識與共鳴」,也許正就是他所設計這些角色與目的皆殊異他者的宏觀建築體,存於微觀入世環境裡必然的矛盾與兩難吧!
若是再回到李祖原在意/相之間的思考發展,「意」的發想始自於民族文化的承擔,而逐步導往人類與宇宙信息連結溝通的方向,最終是站立在人類能否安居自我身心的思考點。同時,對於人我與不可知世界(神明、宇宙時空等)的主體對應關係,重新提出對於以啟蒙運動為本的理性思維的挑戰,讓我們可以重思為什麼做建築?以及,究竟是為誰做建築的哲學本質問題?
不論是前期或是後期,依此作因應時的「建築相」,雖然都深深緊扣著與傳統或文明相依的建築符號,作為傳達與溝通時的自明象徵,也能清楚顯示有著建築體由早期敘述對象主要是人,所對應發展的略略超過人尺度的作法,與後期近乎與天地對話的巨大尺度感,「建築相」先後在尺度與選擇對話者時的轉變脈絡。
李祖原最終是否能真正完成他所嚮往的意/相合一建築,可能各方依舊爭議未止,尤其他的建築創作能量向來洶湧,也經常早於他的思想先行,而有著思想與作為對照的銜接差距。加以他以儒家哲學及佛學為本的思想發展,缺乏明晰與完整的闡述溝通,間接使得他本來以「民族文化」為旨意的建築作為,讓他者無法輕易與此刻全球化的時代大潮流同步理解;而隨後接續發展的「生命建築」思維,以及在ICON理論下的巨大建築體樣貌,在處理生命個體「安居」的意義,與社會群體間「共識與共鳴」的意義位置時,尚且有些游移擺盪不明,其間的關係脈絡可能猶待梳理。同時間,顯得有些強勢喧囂的建築風格,又往往立即觸動專業界與民間輿論的神經,導致李祖原建築的作品意涵與價值,迄今仍然是迴旋不停的引發各樣誤讀與爭議。
也許最後來看,李祖原就像是自己設計的台北101大樓。這一幢建築孤獨地站在那邊,被所有人任意地嘲笑與批評,有如李祖原現實處境的尷尬未明,但是卻也沒有人可以忽視它真實面貌與堅實力道的存在。或許,李祖原真的是孤獨的台北101大樓,一直沒有真正融入台北的現實世界,卻也一直用自己所堅持的信仰與步伐,強勢地存在這個顯得難以溝通的人間。
仔細去想,李祖原猶如一個人人皆聽聞過的謠言,只是他建築作為的真相與價值定位,似乎依舊縹緲難定也錯綜繁複。我確實覺得李祖原在做建築時,他的個體信念清晰、腳步堅定,雖然或許因為必須要依賴權力系統的支持,因此禍福難免相倚,但是他對於自我信仰與自體文化一以貫之的堅持肯定,以及探索追求時的不懈怠態度,絕對會使他的歷史地位確著難撼,也完全值得我們的衷心敬佩!
(阮慶岳,台灣小說家、建築師、台灣元智大學藝術與設計系教授)
註:本文照片由李祖原建築師事務所提供,文章所引用李祖原作品與他文字書寫的內容,出自:《C. Y. Lee & Partners : architects & planners》, The Image Publishing Group Pty Ltd, Australia, 2013
木頭,石頭,磚瓦,紙張。鋼筋,水泥,玻璃,消防,電力,排污,空調。用現代材料,規格要求下要展現另一套哲學,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款不討好的fusion 菜式吧。
與其講是哲學,不如講是風水,這個問造樓的金主,可能比建築師更能講得直白一點。
原来铜钱大楼和台北101出自同一设计师,也难怪设计思路出奇一致。幸亏这些丑陋的建筑出现在二三线城市。
李祖原,我把他看作是個的製做「法器」的工匠,裡面沒有人的視角,只有他服伺的「上天」視角。而他師學牟宗三的中國哲學,可能只是為了圓滿他的宇宙觀,並不見得明白形式對生命的框限。
他並不在乎人,也不在乎「空間」和ICON的差異性,而執著在他的「法器」外相。
當時的台灣資本權力盲目吹捧的「大師」,緣由於整體文化品味低下,金權崇拜,以及部份建築師追求「民族語彙」但缺乏創造力,又在美國流行的「後現代」建築風潮所共同推動的。
其實李祖原這一代建築師存有著「中國民族主義」響往,然而並沒有真正的現代主義歷史經驗,即使他們多半受過美國留學的洗禮,除了王大閎少數真正具有品味的建築師外,這輩建築師並沒有真正的創造力和進步的品味。
ICON並非不能用,只是在當時台灣類似的第三世界背景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現代主義」歷程,所以在文化積累不足下,誤植了「後現代」的建築風潮,呈現出單一沒深度、扭曲的品味,李氏風格一時爛了大街。
建築是藝術之首的原因在於,它可以是超大尺度、超長的存在。所以,一但是災難,也是同樣的巨大。
阮老師論述精細複雜,如牟宗三的提辭。我對李祖原的看法是,李不是媚俗(相反的,他執著),他是品味庸俗的工匠。
他的建筑风格除了刻奇的追求之外还剩下什么?
看了看大安国宅后觉得觉得新加坡的组屋设计没那么糟糕。
評判文化產品的品質,不能以他背後的意圖和動機多麼高尚為依據。就作品而言,他生產出了一堆醜惡媚俗的建築,他就是個醜惡媚俗的建築師——簡單明瞭,不應用各種學理說辭辯護。
要是聽恒大許家印解釋他的大蓮花足球場,同樣有一堆冠冕堂皇的對文化傳統的頌詞。批評家會因此說,許家印其實是對文化傳統熱愛至深,而不被世人理解嗎?
與其以高尚的文化動機為媚俗辯護,不如反過來分析:為什麼這麼多熱愛中國文化傳統(這本身當然無可指摘)的文化人,會無恥地泡制出一堆一堆的媚俗?
我的粗暴回答:那是因為他們理解傳統的思路和美學判斷從一開始就是媚俗的,他們無法獲得一個現代的批判視角讀解傳統,無法實現傳統向現代語言的轉譯。
其实台北101就挺丑的。。。甚至不如对岸首都北京的大裤衩呢。。。
更不用说他在大陆迎合企业官僚或者政府官僚追求的“有意义”取向和落后审美搞的奇葩建筑了
比如我们可爱的铜钱大楼🌚
他的建築風格適合宗教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