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丹瑞專訪:那時候有很多大導演,但我們現在需要好導演

「我仍然記住以前那些事情,但我不可以忘記,這個世界已經 move forward。」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香港 風物 影視

那時候,無論你是打開電視機、收音機,還是走入戲院,走入紅館,從勁歌金曲頒獎典禮到香港小姐選美,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會見到人稱阿旦的鄭丹瑞。曾幾何時,鄭丹瑞身兼金牌司儀、電視台名嘴,寫廣播劇,又做電影編劇、監製、演員,然而,「周身刀」的他在過去幾年好像突然間消失了,也曾一度以為不會再有機會看到這位全能型創作人的新作。畢竟,那年《風塵三俠》玩世放浪的毛周朱,在《小男人週記》喜歡猜情尋的梁寬,今年已經七十歲。

鄭丹瑞坦言,他也以為這年頭不會有人找他做戲了。有些明星會在世界把自己淘汰之前,情願自己悄悄離開,好過擺出老江湖的姿勢繼續獻世。他就像那種懂得揮慧劍,自行斷尾的人。

當然,他也沒想像過在人生斷尾之年,會跟一隻名叫「燒腩」的唐狗在《得寵先生》做對手戲。距離鄭丹瑞對上一部領銜主演的電影《小男人週記 3》已有七年,如他形容,離開電影圈一段時間再回來,那才意識到自己從影四十年的江湖閱歷,早已過時。「我都反問自己呀,鄭丹瑞你是打算用什麼心態去做這件事?」戲中脾氣暴躁、凡事手指指諸多意見的「死老鬼」任春佳,他認為頗有自己的影子。而事實上,在影迷眼中,這角色又何嘗不是歲月催人的毛周朱,一個洗盡鉛華的鄭丹瑞。

「我經歷過一年有300多部香港電影上映的年代,但那時是不是很好呢?其實很多爛片。現在創作量不多,但我們有一億票房,有口碑叫好的電影,新導演、新演員很用心去帶動電影,這又是不是很差呢?」

「死老鬼」的 young at heart

鄭丹瑞過去拍過不少小品電影,然而跟這些作品相比,《得寵先生》是一部更迷你的小品之作。檔期相近的幾部港產片,像《破.地獄》和《爸爸》,票房高收,故事主題亦都與父親有關,《得寵先生》同樣是一部「爸爸」電影,只不過是說老人與狗相依為命,透過與狗相處,老頭子總算修補了自己跟女兒的關係——電影格局很小,寵物片亦從來不是香港電影的主流。鄭丹瑞入行至今,自言從沒拍過這類型的作品。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正如你所說,我之前比較是喜劇、城市小品那個方向,真的不會有人會想到可以找鄭丹瑞做一個完全不是喜劇類型的正劇,一個正到無倫的角色,可能大家都覺得我應付不來,坦白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付得來,但有導演、有投資者肯跟我玩,我為何不玩呢?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玩的挑戰。」人生已經走到下一個階段,鄭丹瑞形容自己近年心境變得隨意、也隨緣:「演得好不好視乎大家觀感,但能夠這樣去玩一部戲,我自己做得很過癮,是一個很大的滿足感。」

「導演也很幸運,遇到我剛剛這個年紀的心態。」他笑著說,直認年輕時自負恃才,不是個那麼好相處的人:「以前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我是不能夠聽別人說話的,在製作、創作上,我喜歡整件事全部都由我自己控制。拍《小男人》就完全是自己的事,自編自導自演,自己又做監製、編劇,可以是另一個人做導演,但都一定要在一個團隊裏面,然後由我 lead 住整件事,像當年黃真真,甚至彭發、彭順的《見鬼》,我是監製的崗位,是由零開始,由創作的起點開始,我要全部都看著,看著大家怎樣一起去做。」

「但到我五十多六十歲,年紀慢慢大了,原來我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做到這件事。於是我是將所有事情都躺平了,兩位導演(《得寵先生》導演李志偉、何英毅)找我的時候,其實我是有權去說,『喂,你想做導演嗎?那你聽我說,我不是要拍這些,我要那樣才行』,如果他們真的聽我說,有兩個可能性,一就是這部戲大賣,二就是仆街。」

「因為我已經脫離了電影圈一段時間,當我埋位(回到崗位)再回到電影圈的時候,它已經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電影圈。」他接著說:「以前所有做幕後的人,其實每一部戲來來去去都是那十個八個,燈光師、攝影師,甚至茶水、製片,我全部都認識。反而現在做電影的小朋友,我全部不認識了,而且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們已經在這一行做了很久。」

「可能我自己的世界仍然停留在《小男人》,停留在梁寬那個年代,但現在已經不是一個這樣了。」鄭丹瑞自知過時,電影圈永遠都有年輕一代出現,「老實說,在近十多年,他們這一批人已經比我資深,因為他們由副導演、編劇、場記都接觸過,就等於我四十年前開始做電影的時候。我覺得去到這個階段,我是應該在他們身上學習,世界已經不同了,我還想看看這些年輕的製作人、年輕的導演,第一次做電影的導演,他們其實想說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執著,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我其實就是冷眼旁觀,我在旁邊學。」

「在我開始做監製那個年代,其實我也已經跟許多年輕導演合作,像剛才說過的黃真真、彭氏兄弟,《怪物》那個年代的鄭保瑞,都是一些很有火的新晉導演。我是很樂意跟年輕人一起做電影的,保持一種 young at heart 去被他們感染,同時我也希望把經驗分享給他們,給我的一些意見,但接不接受是你決定,我不是一定要你用我所有的東西。」

《得寵先生》劇照。

鄭丹瑞不時自我挖苦,今次接下《得寵先生》的劇本和角色之後,最難不是跟狗演戲,而是難在提醒自己只可以專心演戲,不能參與幕後製作的任何事情:「我知道我一定要放下所有以前的既定想法,去聽他們說什麼。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因為我真是一個很固執的死老鬼,實在就是任春佳,你叫我去放下,但我明明以前坐在現場是導演,是監製,是編劇,所有事情我都要看著,現在我只需要什麼都不要管,你不要去管燈光,不要管這個鏡頭,你不要多口,要知道他們有自己的辦法,總之我做好自己的戲,你要做好演員那一部分。」

「所以我就不敢看回自己的戲了。」他自問,做了演員那麼多年,作品是多,卻始終沒專心做好演員那一部分:「以前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的年代,有太多事情要兼顧,有時是你自己站在前面做戲,做完戲你自己喊 Cut,因為你是導演,那你又出了戲。從來我自己的戲呢⋯⋯」他笑言:「但現在不是了,我只是參與演戲,我就完全入戲,入到導演喊 Cut 為止,其實我是在他們學到很多東西。」

麻煩你抹走你的演技

「現在的演技就是要你洗盡鉛華,要拿走技術上的東西,給一個自己、給真正的演員我看。」

看著電影圈跟紅頂白,幕前幕後一代接一代,從新人出道到獨領風騷,不少人做過影帝影后,曾經執掌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的鄭丹瑞形容,這一代的年輕演員,跟香港過去那種在影視工業裏培訓出來的演員有著本質上的差異。「雖然我都是去教演技,但現在我自己都會問自己,我還要教一種什麼方法演技?說很多什麼演技,到頭來都是『演技』。而現在可能,他們要求的並不是演技,他們要求的反而是,麻煩你抹走你的演技,你做回你自己。假如你的角色是一個動物義工,你就不要演動物義工,你是一個動物義工。」他接著說:「你是一個性格火爆的維園阿伯,就不能夠說這場戲要設計幾個演技給人看,我們以前那一代可能就喜歡這些設計了,要有一場掃桌的,要望向鏡頭有什麼反應的,有很多計算在內。」

《得寵先生》劇照。

「但今日的演法很不同了,也很有趣,在這部戲(《得寵先生》)裏,我觀察到 Fish(廖子妤)是真的會把自己的心放進去整件事,再把所有事情都扔出來。她不是演一個女兒的角色,她是做任春佳的女兒。我想,最近十年八載有很多戲,演員都是走向這一種位置,不是叫你擺個甫士(pose)、拋個眼神出去,不再賣弄這樣的技法。這種技法可能不是現在所需要的了。」他補充道:「以前我不需要你在我的鏡頭裏,現在我要看你怎樣將你的戲,你的對白交代出來,看你會給我什麼。這個分別是很有趣的。」

「簡單來說,現在是比較貼地一點,但你說這樣不用演技嗎?那好像很不公平,現在的演技就是要你洗盡鉛華,要拿走技術上的東西,給一個自己、給真正的演員我看。」鄭丹瑞解釋。

歸根究柢,在過去一段很長的日子裏,業內挑選新人的標準、審美觀,都旨在發掘電影明星。而近年常有一種論調,認為香港新一代演員似乎失去了昔日那種明星的風範。鄭丹瑞點頭說:「是的,於是就要這樣問,其實我們需要什麼呢,我們是需要明星,還是好戲的演員,我會選擇後者。兩者是否可以並存呢,都會有一些好戲的明星,但明星的質地又不同。」

「不是這麼多人做到明星,但我會希望有很多好戲的演員。」他想了一想,如是說。

生於八、九十年代星光熠熠、影視產業最輝煌的年代,然而,鄭丹瑞對於自己躋身於明星行列的一員,倒是有些保留。「可能當年是火成風勢,但我自己從來沒有這個想法,我可以是一個資深的電影人,我很喜歡電影,很喜歡這個行業,但是去不去到明星的級別,我不覺得自己會去到那樣東西。」

「我是經歷過一年有三百多部香港電影上映的年代,但那時候是不是很好呢?其實有很多爛片。現在的電影創作量是不多,又是不是很差呢?但我們有一億的票房,有口碑叫好的電影,你會看到一些新導演、新演員是很用心,用他們的方法去帶動電影。那是否真的很差呢?」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這或許是過去一年最特別的香港電影現象,整體產量少了,戲院入座率低,頻頻結業,但同時有些本地作品的票房卻特別標青,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鄭丹瑞笑言:「無論怎樣都好,你說電影已死,又一部一億了,再說電影死了沒,又來一部一億了,香港電影就是有趣,慢慢地它又會有演化,突然間來個《毒舌大狀》,突然間來個《破.地獄》。我經常都跟 Fish 說笑,我做了這麼多年電影,好像都不夠她一部電影的零頭。」

笑罷,他認真答道:「或者這樣說,其實這段期間是很明顯淘汰了一些想走進來抽水,覺得拍電影挺好玩,或者做導演挺威風,賺到很多票房的人。現在沒有了,麻煩你,要紮實做電影。做得到,人家就 appreciate 你,做不到,就淘汰你。」

「以前還有一百幾十間電影公司的時候,『不緊要啦,鄭丹瑞你上一部收得差,都不用看得太重要的,或者你這一部會好呢?不過你上一部有一千萬製作費,現在只是給你一百萬。』你要做導演,你都要吃,要去。以前就是這樣。」他自嘲道:「現在是人人都跌到(一百萬)那個位置,你還不用你的才華?不用你的努力?於是能夠走得出來的這批人,每個都有自己的一套功夫。」

他形容,現在不像從前輝煌,卻是一個各自各精彩的電影時期。「你有《白日之下》,我有《得寵先生》,他又有《死屍死時四十四》,冷靜一點去看,那種 variety 是有一些有趣的地方。幸運的,票房很好,口碑很好;不幸運的,其實都是票房上的問題。」

「所以我覺得我們不要總是用數字去衡量香港電影蓬不蓬勃,應該是質量。現在的質量跟以前相比是真的不遑多讓。今日的年輕導演,每一個都有自己的角度,每一套電影裏面,我都看到裏面有很多好東西。只不過是要再拿捏多一兩套作品。」

他總結道:「那時候有很多大導演,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很多好導演,有心的導演。」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Don't look back 那份摩登中產

「不用 look back,那些東西就放在那裏,如果它是經典,它就是經典,說我們可不可以重複經典,我覺得是不用的。」

雖然說,每一代香港電影都有它的風潮,但回望八、九十年代,難免都有一些是今天再沒辦法再延續下去的。譬如當年興盛一時的摩登中產、都市愛情小品——最早沉浸在這一股雅痞文化的電影,就是鄭丹瑞八十年代末從廣播劇改編成電影的《小男人週記》。緊隨九十年代,由電影人制作有限公司(俗稱 UFO)開拍的《風塵三俠》、《新難兄難弟》、《金枝玉葉》,也同樣流露一種玩世慵懶的城市氛圍。但千禧年過後,這股摩登香港的浪潮就如霎眼嬌消失了。

「其實每一個時代一定有自己的印記,那時候,中產是去到最輝煌的年代,『中產』本身已經是我們一個品牌。」談起《小男人週記》的梁寬、《風塵三俠》的毛周朱,鄭丹瑞仍舊回味不已:「原來我不用一定要穿那套西裝,我可以穿一些很帥氣的衣服,是一種態度,或者是代表這個城市的一種故事。而那時候有一群人,我、陳嘉上、葉廣儉、陳可辛、李志毅,大家其實都是老友,當然創作人碰上來就會找一些事情去搞,我們最熟悉的、最能夠處理的,就是一些我們身邊很關我們事的東西。關我們事是什麼事呢?就是城市男女之間那種關係的永恆鬥爭,所以那段時間就有了這樣的作品。」

由鄭丹瑞、梁朝偉和梁家輝三人領銜主演的《風塵三俠》,成為了樂而不淫、風流中產的象徵,而電影背後的故事,也是一時經典:「這部戲本來不關我的事,本來是張學友做的。但張學友做的又不是做毛周朱,而是另外一個角色。只不過剛好那段時間他有其他工作。」由於張學友臨時辭演,鄭丹瑞這個毛周朱便後備入替:「因為我和陳可辛的工作室就是樓上樓下的關係,他就找我救命啦,叫我替他頂一頂這個角色,但我說我怎樣做張學友呢?所以我們要重新設計一個新角色。要靚仔已經有梁朝偉,要風流的有梁家輝,我要設定一個什麼角色給自己。」

「當時我突然想起一個美國的 stand up show《宋飛正傳》。《宋飛正傳》裏面有一個神經質的鄰居,經常都會 over react 很多事情,然後很多笑料在他那裏發生。我很喜歡這個神經質的角色,那我就說,不如我們寫一個這樣的人物。總要有人做下把角色,既然一個風流,一個多情,那我就是一個既不風流,又不多情,甚至對自己性取向混淆的人。」

最初後備入替的下把角色,往後卻成為《風塵三俠》裏面最經典、最大膽和前衛的角色。回望三十年前的毛周朱,他說:「那年代還未出現恐不恐同這些觀念,這個人是對自己的性取向根本一無所知,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又不知道自己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就好像連法文和英文都分不出一樣,於是就變成一些喜劇效果。」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其實對我自己也是一個挑戰,突然間不穿西裝,不戴眼鏡,就這樣一個『柒碌』(傻子)走出來,但有什麼所謂,那時大家是真的一條心去玩一件事,好玩到怎樣呢?就是好玩到很多場戲根本沒有劇本,是我們三個隨便亂來,湊出了一些這樣的東西。所以很多時候所謂的經典,都是很不自覺地做了出來。」他說。

只可惜 UFO 名存實亡,鄭丹瑞形容為樓上樓下、臭味相投的多位電影人,如今早就各散東西。

「又不用感慨為什麼它會沒了,而是那時候的他們長大了,他們有把自己本來拍《風塵三俠》的創作力,昇華到另外一個階段,那要恭喜他們。不用 look back,那些東西就放在那裏,如果它是經典,它就是經典,說我們可不可以重複經典,我覺得是不用的。」他轉念一想,續道:「其實現在都有現在的另外一套,可能再過十年八載,我們又會覺得,這就是對我們來說,今日這個年代的印記。」

所謂這個年代的印記,像近年討論香港電影都經常掛在嘴邊,本地電影題材沉重,無論是家庭倫理還是社會民生,都總是悲情處處,開始不再是以前那麼喜歡說笑。以前說入戲院放鬆片刻,現在卻好像是關了燈,感受一些集體創傷。從《小男人週記》演到《得寵先生》裏面那個獨居深山的受傷老男人,鄭丹瑞沉吟片刻,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必然的演化,在成龍和洪金寶的年代,大家是不用想,你進來戲院,我耍兩下功夫,或者打筋斗從四十樓跌下來給你看,你就很開心。那時是一個人人都顧著忙碌工作,做完就找些事情享受一下,看一看電影。但慢慢那一輩過去了,然後新的一輩,可能不單止香港,整個大世界的氛圍也是這樣,大家好像看不到前景,又好像有很多迷茫的時候,於是有人想在他們的電影裏表達一些訊息,然後又可能因為預算的問題,他們只能夠靠題材,而不再是靠他們的特技、製作成本去吸引你。」

我還是很掛念菲林的年代

「如果是做一個導演,一定要有些事情你很想拍,一定要有那一道火去拍,我發覺自己現在欠了一道火,以前有過的那一道火,沒有了,或者變成了細火。」

如果說每一個年代的電影氛圍都有不同,可能連做電影的模式也不一樣。近年香港電影就多了一些台前幕後四出謝票的指定動作。「這是不能回頭的趨勢了,作為觀衆有幾種期待,一種是看明星的期待,我看完戲,還有幾個明星來謝票,跟我拍照打卡,那是一種最基本的加分。另一種就是,我會想知道導演那一場戲是怎麼拍,那些狗是不是真的死了,觀衆馬上想問,想得到一個答案,也想知道這部作品的理念是什麼,知道了之後,首先我會對這部戲多了認識,又對這個導演多了認識,何樂而不為呢?」

鄭丹瑞。攝:林振東/端傳媒

「第三種是我不喜歡謝票宣傳,那不要緊,不是一定要坐下來繼續聽,不准你走,大家要悉隨尊便。我覺得是一個很偉大的發明。」說罷,鄭丹瑞笑著說:「而這個偉大的發明,可能跟我都有一些關係。」時光倒流十四年,當年鄭丹瑞負責監製一部青春電影,「那部戲叫《分手說愛你》,房祖名和薛凱琪的。我們是拿了電影發展基金,但拍完之後,已經沒錢剩,怎樣做宣傳、發行呢?我們就找了 Winnie Tsang(高先電影創辦人),她跟我們研究過,說這部電影要先有口碑,所以我們要在上映之前請很多人來看,看完後幕後人員要出席,編劇、導演和監製都要在場,要跟觀衆分享為何要拍這部電影。」

「當時不是叫謝票,我們做了十幾場映後分享會,大家都很認真地討論,出來的效果很好,我記得那時候還沒有 twitter、instagram,連 facebook 都是剛剛出現,但是因為有一些藝人看完之後在 facebook 分享自己的感受,於是就炒起了那件事。有誰看了說好看,我也去看,這是一個輿論導向。」他續說:「在這之後,都可能跟社交平台興起有關,慢慢就由映後分享會開始了所謂謝票。」

雖然一直強調自己渴望跟上時代,不想被淘汰,不過,鄭丹瑞也不隱瞞,歲月終究是殘酷的,他已經逐漸失去了以前自編自導自演那樣的雄心壯志。

「如果是做一個導演,做導演一定要有些事情你很想拍,一定要有那一道火去拍,我發覺自己現在欠了一道火,以前有過的那一道火,沒有了,或者變成了細火。」

「尤其我現在看著這些年輕導演,我覺得他們那份魄力⋯⋯」他帶著少許感慨說:「其實我還是很掛念菲林的年代,因為我是做場記出生,像是度尺、度菲林、用手寫板做場記分場、對白⋯⋯我仍然記住以前那些事情,但我不可以忘記,這個世界已經 move forward,現在去了一個 digital 的世界。如果我再接觸電影這一行,我不可以再用舊的思維,我需要在他們身上知道現在的電影到底是怎樣的。」

「我都七十歲了,如果我要做演員,我要做好演員。我的魄力,就留在做好一件事,做自己喜歡的事。」

讀者評論 0

會員專屬評論功能升級中,稍後上線。加入會員可閱讀全站內容,享受更多會員福利。
目前沒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