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台劇以《模仿犯》和《人選之人:造浪者》為首,雙雙在國際上創下新紀錄。前者打到Netflix全球非英語內容世界第二,僅次於年度爆紅韓劇《黑暗榮耀》;後者則先在亞洲內容大獎&全球OTT大獎入圍最佳串流影集和最佳女配角,年末又獲《經濟學人》選為年度世界最佳戲劇之一。
也是這一年,台劇《她和她的她》處理了女性性侵和#MeToo議題;《八尺門的辯護人》以曾經台灣原住民青年湯英伸案為靈感啟發,大膽探討印尼漁工被奴役的現代移工悲歌,且直搗廢死議題的雙面刃;吳慷仁主演的《有生之年》,則以一無所有的中年魯蛇自殺心情來抒發世代苦悶,引起強大共鳴。
以上所述,都可說,是2023年的台劇高光時刻。有趣的是,像是《人選之人》和《八尺門的辯護人》,雖然講的是台灣選舉文化、地方勢力和移工悲歌,卻都引起跨國關注,顯見台灣公民社會性的議題探討,在政治社會風氣之下受到的創作自由保障,足以引起華人乃至亞洲的共鳴。或許許多其他國家的創作者和觀眾也對這樣的議題有感,卻未必能夠在商業與社會的雙重限縮下,書寫這樣的題材。
就台劇或華語劇來說,我們也看到一個脈絡性的改變:過去不管是中港台,戲劇講求的多半是「超越現實」的夢幻感——不管是中國的仙俠、香港TVB豪門爭鬥,或是台灣從瓊瑤到偶像劇的夢幻愛情;但現在能夠連結到跨國市場、完成「商業壯舉」的,卻是社會推理派的《模仿犯》,或講述台灣政治的《人選之人》。
而與此同時,中國的古裝仙俠和宮鬥劇也日漸讓位於更多獲得矚目的都會劇。Netflix上有能見度的《偷偷藏不住》和《問心》都是案例;甚且由愛奇藝出品,於中國、台灣、新加坡等地都收獲高知名度的奇幻劇《不良執念清除師》,也是奠基在殘酷現實中,以奇幻手法挖掘出不為人知的家暴、未婚媽媽等社會邊緣創傷背後的緣由。
中國的仙俠、香港TVB豪門爭鬥,或是台灣從瓊瑤到偶像劇的夢幻愛情,中港台的夢幻已過去,現在能夠連結跨國市場、完成「商業壯舉」的,是社會推理派的《模仿犯》,或講述台灣政治的《人選之人》。
很快到了一年的年末,如果說過去幾年台劇的成功之處在於深挖議題的創作自由,且讓我們來盤點2024將有哪些台灣劇集同樣有著這樣的野心,值得期待能做出耳目一新的成績。以下介紹的2024年精選台劇,每檔都有不同的吸睛點,並延續這幾年的多元題材類型。更讓人期待的,是2024年有機會繼2019年的《想見你》之後,再有旗艦愛情劇出現,這剛好是過去幾年市場相當奇缺的缺口,也讓人期待台灣愛情劇的「升級」可以帶來什麼樣的台劇新紀元。
01、02 成人都會愛情劇的升級挑戰
《不夠善良的我們》
《童話世界下集》
相信這一次亞洲都會女性們對這兩個女主角的生活得失,也會深有體會。這已不僅是讓愛情故事肌理豐厚,更是人生與個性如何影響感情和生活的選擇,種種選擇又如何回過頭定義生存的態度。
曾在去年金馬影展首映了第一、二集的《不夠善良的我們》,集結兩大台劇女神林依晨、許瑋甯。它由《我可能不會愛你》金獎編劇徐譽庭首度「單獨執導」 ,從概念發想,到劇本撰寫,再到導演一條龍完成。徐譽庭之於本劇,幾乎可說是第一個華語劇的「原創作者」(Creator),甚至同時擔負了美劇原創(creator)和節目統籌(show runner)的角色。
這部劇集在正式上映前,從概念到劇照的釋出,觀眾回應都非常熱烈,尤其男主角賀軍翔是繼《愛情合約》後再度跟林依晨組成CP,這次從他略帶白髮的造型就宣告著「長大版」賀軍翔的出現,也預示著這是一部關於「大人」的愛情劇。《不夠善良的我們》揭示著台灣往成人愛情都會、婚內狀況、另類愛情觀等面向的再次挑戰,可說是另一種樣的《此時此刻》,意圖衝向亞洲的成人愛情市場。
從金馬影展釋出的前兩集,可以看到雙女主截然不同的個性、生涯和選擇:一個是結婚生子的「平凡」女孩,一個是不甘平凡、卻不斷面臨傳統價值挑戰的女強人,宛如當年《荼靡》的兩個版本直接分身。兩個角色可說是不同典型的亞洲都會女性代表,如同2016年《荼蘼》在全球華人市場上曾經引起的跨國共鳴,相信這一次亞洲都會女性們對於這兩個女主角的生活得失,也都會深有體會。這已不僅是讓愛情故事肌理豐厚,它講的更是人生與個性如何影響感情和生活的選擇,而種種選擇又如何回過頭定義生存的態度。
《不夠善良的我們》讓人想起那個日劇最美好的黃金年代,我們跟著木村拓哉和松隆子談戀愛的同時,也反思著自己的愛情觀和理想生活究竟是什麼。同場、但和徐譽庭自己的《不夠善良的我們》有部分撞題的《童話故事下集》,是另一部值得關注的作品。它找來柯佳嬿擔綱女主角,而筆者的好奇在於,它將處理高難度的黑色幽默風格。
03 時代劇能否獲得觀眾喜愛?
《聽海湧》
是否能夠碰觸到亞洲共同的二戰傷痕,並將當時台籍日本兵複雜微妙的立場與心境描繪出來?如何展現與二戰強權視角有所不同的自我認同與角度?
近年來台灣每年都有聲量相當高的時代劇產出,這也構成了近年台劇的一大趨勢;但造價高昂的時代劇能否獲得觀眾喜愛,能否走出海外市場,則一直是引發爭議的問題。
近年台灣時代劇幕後最大的推手,就是從客家電視台到瀚草影視時期,都不間斷經營時代劇的製作人湯昇榮。而他在2024年將推出的旗艦時代劇,就是跟公視聯手推出的《聽海湧》,這是第一部以二次大戰為背景的台劇,講述台籍日本兵在南洋漂零的不堪心事,可說是繼《軍艦島》、《夕霧花園》後從被迫害國族視角講述二次大戰故事的重要作品,切角不可謂不大膽。
當年,台籍日本兵是在戰爭末期兵力不足的狀況下,被日本強力徵兵。台灣人作為殖民地人民,不得不將心愛的兒子送上戰場。然而,不僅台籍日本兵不見得認同日本軍國主義,事實上日本也將殖民地的台灣人當成二等公民,並不相信台灣人在戰場上會為了日本國賣命,因此當年的台灣日本兵多是在南洋戰俘營擔任看守工作,更有不少人受日本軍官壓迫不得不折磨戰俘。台籍日本兵在戰後,更成為爹不疼、娘不愛的邊緣人。彼時日本政府已失去台灣主權,作為戰敗國自身難保,國民黨政府對於這群曾在戰時幫助「日本鬼子」的台灣人更是深惡痛絕,許多人在戰後審判中因戰俘作證而受死刑。
對於這段殘酷的歷史,《聽海湧》將如何表述?是否能夠碰觸到亞洲共同的二戰傷痕,並將當時台籍日本兵複雜微妙的立場與心境描繪出來?如何展現與二戰強權視角有所不同的自我認同與角度?這些都是本劇最重要的核心任務。而如何重建1940年代的南洋戰場,多元語言、文化、族群因為戰爭而交會的複雜環境,也是製作上備受考驗的地方。
04 醫療劇結合犯罪懸疑的跨國嘗試
《化外之醫》
一開始,它的劇本就以通往國際合製合拍的亞洲劇為主要精神,從概念到執行應該都有頗高的困難度。
台灣瀚草影視與公視,歷經四年有餘孵育籌備的《化外之醫》,也同樣是湯昇榮和公視的黃金組合。它由張鈞甯搭配越南影帝連炳發、楊一展、許安植、夏騰宏作為主演,講述由越南密醫(秘密醫生)男主角引發的國際醫療犯罪故事。這可說是瀚草影視在2015年《麻醉風暴》八年之後,再次做出醫療劇結合犯罪懸疑的嘗試。這些再加上金獎導演廖士涵、詹淳皓,與國際卡司,以及多年磨一劍的劇本——一開始,它的劇本就以通往國際合製合拍的亞洲劇為主要精神,從概念到執行應該都有頗高的困難度。
台灣醫療勞動力不足是眾所皆知的困境,然而卻少人知道,這種狀況下其實據聞有不少東南亞醫生在台灣手術房默默行刀,畢竟同樣有專業技術,戴起口罩,講著英文術語,其實難以辨證。劇中男主角范文寧就是一位來自越南的醫生,在台灣沒有正式執照,身分游移在灰色地帶,他因為通曉越南文而常幫移工義診,但在過程中意外發生醫療糾紛而被迫逃亡。
這部劇的劇本和選角都帶有跨國製作的野心,探討議題包含不同階級的移工,以切合近年亞洲人力高度流通的趨勢。然而本劇其實屬高度跨類型劇,從醫療劇又談到移工議題,並要轉變成犯罪懸疑逃亡故事,前後脈絡與定位其實不全然相同。不為人知的東南亞密醫題材確實令人好奇、新意十足,但全劇要如何拿捏出一個一以貫之的核心命題,還待劇集上映再來揭曉。
05 台劇IP與Netflix的續命關鍵
《誰是被害者 第二季 》
2024年,瀚草影視在《化外之醫》外的另一旗艦強檔,是《誰是被害者 第二季》。作為首部被Netflix續訂的華語原創劇,《誰是被害者》不僅從幕後雙導演(莊絢維、陳冠仲)到幕前核心主角(張孝全、許瑋甯、李沐、王識賢等)原班人馬全數回歸,更將延續第一季建立起來的方毅任、徐海茵、江曉孟三個強力角色,涉入新的離奇懸疑案件。此基礎上又加入蘇慧倫、藤岡靛等亞洲知名卡司,可以說火力全開。《誰是被害者 第二季》可說是台灣與國際平台開發IP的關鍵,二度有國際平台要拍攝續期,是過去式HBO的《通靈少女》,而它能否走得遠,也是台灣產業的再度鍛鍊。
但目前,《誰是被害者 第二季》的劇本還在極度保密階段,僅確認了預算規格全面升級。然而懸疑劇最重要的仍是劇本節奏與謎題,第二季沒有了作為基底的原著,第一季的編劇徐瑞良和梁舒婷亦未參與,那麼第一季建立起來的互補偵探搭檔(方毅任、徐海茵)的能力,能否在第二季中得到良好「使用」,為觀眾再度帶來令人喘不過氣的離奇命案偵察過程呢?
06 07 挑戰亞洲劇「性」禁忌
《愛愛內含光》
《今夜一起為愛鼓掌》
在韓劇已經有像《觸G核心》這樣直接從女性視角探討身體、性愛與高潮的戲劇時,華語劇大尺度直面探討性生活的戲劇卻一直少見,但2024年就出現兩部!
歐美影集裡,性與愛的議題從《慾望都市》談到《性愛自修室》,每一個世代都有大聲訴說出自己性愛觀念的作品。但華人影集卻向來對「性」的探討幾乎付之闕如(這也是為何《喜幹會》要刻意走性喜劇路線並取這個片名的原因),甚至偶像劇的床戲還要不停灑花瓣。在韓劇已經有像《觸G核心》這樣直接從女性視角探討身體、性愛與高潮的戲劇時,華語劇大尺度直面探討性生活的戲劇一直較為少見,但2024年就出現兩部!
已確定開春播出、將成為2024年Netflix第一部全球獨家原創華語劇的《愛愛內含光》,結合家庭劇結構與三代女性的不同性愛關係,探討主題包括父母輩、「姊姊輩」的性生活不協調,到妹妹只有性不談愛有炮友人生觀,呈現不同世代的性愛關係。
而由楊謹華、Ella兩大偶像劇女神共同主演,以「性治療師」職人角度切入婚姻性與愛複雜關係探討的《今夜一起為愛鼓掌》,則由《媽,別鬧了》的導演李俊宏執導,他也是《我們與惡的距離》的剪接。從前導片段,可看到Ella、楊祐寧夫妻的性事不協調,楊謹華飾演的性治療師與小鮮肉王柏傑有性無愛的「炮友」關係,從劇本、台詞到演出都相當大膽,直指性事核心。這兩部劇都將在明年直探當代華人的性愛關係,更接近年輕世代的戀愛心情。
08、09 靈異喜劇能否在「影集」上獲得成功?
《幸福房屋事件簿》
《都市懼集》
在亞洲城市都市傳說多半有共相性的狀況下,若劇集執行得當,應該有機會如日本節目《毛骨悚然撞鬼經驗》般,成為大眾次文化熱點。
就在《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和《我的麻吉4個鬼》於同一年再次刷新恐怖喜劇熱度的同時,有兩部恐怖靈異劇集將在2024年上檔。它們路線各自不同,分別是恐怖喜劇《幸福房屋事件簿》和都市恐怖短篇《都市懼集》。過去在電視尺度下較難出現的恐怖影集,是否能在串流時代獲得成功,並和恐怖電影一樣在打破國界限制上具有明顯優勢?這是相當重要的觀察趨勢,須知此前的韓劇《屍戰朝鮮》和《殭屍校園》,都曾成功打入國際,但華語恐怖靈異劇則還沒有明確先例。
蔡怡芬編導的靈異喜劇《幸福房屋事件簿》,由蔡凡熙與陳庭妮搭檔演出陰陽眼與王牌房仲,在「慧眼識兇宅」的特殊能力中為遺願未了的鬼魂送終,也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財富與幸福。這部劇將集結靈異懸疑、浪漫愛情和小人物成功記,而走溫馨路線的它,是否能如《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那件事》般成功平衡混類型的調性、節奏與故事量,讓每條線都穩當前進,則是本劇的一大考驗。
也將在2024年上映的《都市懼集》由陳保中、李俊宏、黃丹琪執導,與《幸福房屋事件簿》相比,它強打「沒有鬼的恐怖故事」,想像中更接近都市傳說,勾引出都市人內心深處的恐懼跟焦懼。在亞洲城市都市傳說多半有共相性的狀況下,若劇集執行得當,應該有機會如日本節目《毛骨悚然撞鬼經驗》般,成為大眾次文化熱點。
10 純黑道題材的首次嘗試
《角頭 (影集版) 》
《角頭》影集版只要能繼續延續從日本、香港黑幫片承襲而來的風格動作,便不無可能創造出台灣黑幫動作劇的新高度。
2024年台劇題材類型最特殊的作品之一,就將是《角頭》影集版。台灣的《角頭》電影宇宙在系列作票房愈來愈成功之際,一直希望做出IP衍生劇集。此次《角頭》影集版喊出的華麗卡司,是集結了在各集《角頭》中有吃重戲份的王識賢、高捷、古斌、鄭人碩、王陽明、孫鵬、唐振剛、黃尚禾、張再興等人。眾人全數回歸,加上蔡振南、黃鐙輝、懷秋、李銘忠等新血加入,確實讓人有所期待。不過既然是「宇宙」重啟,角色和故事線都有全新可能,劇本與故事如何重新調整到符合影集的節奏,十分令人好奇。
黑幫動作類型和恐怖片同樣具有跨國共相性,如同《罪夢者》的黑道氛圍非常受到外國喜愛。說實話它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劇本其實相對沒那麼重要,怎麼拍得帥氣、有味道更加重要。有長期電影製作的經驗加持,《角頭》影集版只要能繼續延續從日本、香港黑幫片承襲而來的風格動作,便不無可能創造出台灣黑幫動作劇的新高度,畢竟上一次在動作戲下足功夫的台劇,已經要推到2009年曾創造出亞洲熱潮的《痞子英雄》。而《角頭》影集版能否營造出優秀的角色和故事線,搭配執行得當的動作戲,將是能否再創《痞子英雄》風潮的重要因素。
盤點上述2024年重點台劇之時,讀者或會發現上述劇集,更多都帶有跨越國境的元素與類型,如性與愛的探討、婚姻關係的探討、選擇結婚或選擇不結婚拼事業的都會女性對照、為了更高的薪水機會而進行的灰色地帶跨國移民等議題⋯⋯如此種種,都是在亞洲城市、華人文化中非常需要重新面對的當代議題,也是這些台劇在2024年可能成為跨國華人熱議焦點的關鍵所在。
tvb16年左右都有拍一部 性在有情 當然尺度未必有今年這兩部這麼大 但也不能說沒有
2007年香港有一套迷你剧《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