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國慶文告分析：我們與ChatGPT一起總結了八年演說稿

【編者按】台灣總統蔡英文八年國慶演說稿內容，總計達三萬兩千餘字，在資訊量龐大且為提升撰稿效率前提下，本文由記者向ChatGPT-4提問，並由GPT-4作答後，後經記者進行資料比對及核實。記者分別提出以下問題：每年演說稿所側重面向為何、演說內容各自的目標族群有誰且欲突出哪些重點、該篇演說內容的政治環境與社會背景、列出該篇演說稿中的五個重點且提出理由，以及在兩岸關係與國防上，蔡英文如何闡述。同時，並以限制性提問方式，要求GPT-4的回答必須在提出摘要之際同時要說明理由。

記者進行多次提問，GPT-4除了在計算特定字詞的出現頻率上仍有一定的難度外，其他在內容摘要、分析且描述背景因素，已能大致建構該篇演說稿的框架，顯示GPT-4能有效協助提煉文本核心，並透過標籤方式，區分大主題與小子題。本文藉由GPT-4的協助，記者又將其所提供之資訊進行重新彙整、補充事件脈絡，進而嘗試提出詮釋。

實際上，國慶演說光是在「哪一國的國慶」便足以在台灣激起多番辯論。中華民國、台灣、以及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修辭如何呈現，出現次數，也都是台灣媒體關注的焦點。本文不透過GPT-4處理特定字詞的出現頻率，作為語言模型，GPT-4所呈現的觀點，相較未帶有強烈政治意識型態與立場，而是透過事件背景、發言脈絡、溝通對象與溝通文本進行分析，提煉出一份兼具文本內容與訴求對象的「敘事腳本」。

此外，在GPT-4的協作下，記者亦發現原先對演說稿的想像有部分的偏誤。例如，「經驗」上，蔡英文八年執政在國防面向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但GPT-4則「提醒」，2016年蔡英文的國慶演說，實際上並未就國防有所著墨。

而在兩岸關係上，GPT-4能辨識出，台灣國防的改革與資源的挹注，乃在於「來自中國的軍事壓力」；GPT-4也能在演說文本中，清晰指出台灣參與國際事務的方式，以及如何以「民主價值」與台灣國民進行價值溝通。

需提醒的是，本文最後的小結由記者獨立撰稿，歡迎讀者留言與我們交流。

2023年10月10日，原先滿佈的厚重雲層逐漸散去，陽光直曬總統府前廣場，台灣總統蔡英文在上午10時許走上講台，向著廣場前、電視上的國民完成她八年任期的最後一次國慶演說。

2016年1月，彼時仍是民進黨主席的蔡英文以689萬票，在國民黨朱立倫、親民黨宋楚瑜的「三腳督」格局中勝選，並以破紀錄的308萬票差距，勝出主要對手朱立倫。這年的蔡主席，創下民進黨創黨以來在總統大選的最高得票數。

蔡英文的勝選，是台灣歷經六次公民直選總統後第一位女性總統，放在華人世界來看，也是首位女性元首，一些西方媒體也以「台灣的梅克爾（Angela Merkel）」來比擬蔡英文，首位女性總統對台灣、甚或華人世界都充滿無限想像。同時，台灣社會內部迫切的改革聲浪，以及兩岸關係的新局，在新的時代即將考驗蔡英文與二次執政的民進黨。

在台灣，國慶演說往往帶有重要的政策或政治宣示意涵，在這樣的政治儀式中，文告內容涵蓋內政、外交、兩岸及經濟等議題，除了是過往一年施政成績的回顧，也作為下一年的前景擘畫；除向國民進行價值溝通，進而尋求支持與認同外，也在於對國際社會傳達政治訊號與國家戰略規劃。

國慶演說既是政治宣示的儀式行為，演說稿內容便常成為各方觀察與評論焦點。透過網路資源的文字雲分析，即可快速認識到蔡英文八次國慶演說中，最經常使用的詞依序為：「我們」、「台灣」、「國家」，如以這三組詞為初步的理解框架，這八次的演說中，蔡英文說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這三組字詞所形構的故事，如何呈現台灣的共同體想像，它又是如何被訴說的？

2016-2017：兩岸關係漸緊張、國防論述漸著墨

2016年訴求改革的演說中，兩岸關係以維持現狀作為新政府兩岸交流的立場與底線。而在「國防」議題上，蔡英文在這年並未對此有所深入討論。

2016年，蔡英文政府在台灣社會期待「改變」的氣氛中上台，在這份題為「堅定向前，讓國家因改革而偉大」的國慶演說中，蔡英文無論在改革、國際關係以及兩岸和平的文告中，皆反映出台灣正處於經濟轉型、國際政治環境變化及兩岸關係的敏感時期。

在內政部分，蔡英文以解決住房、長照、托育、年金改革等問題，表達對年輕世代的關心。除此，蔡英文在轉型正義與司法改革上的論述，傳達出台灣應正視過往歷史與追求正義的價值。這樣的改革訊息也出現在年金改革議題上，顯示蔡政府已認識台灣當前的年金制度問題的嚴重性。而面對國際社會，演說中提及新南向政策、與邦交國的互惠合作，以及積極參與國際事務。

面對敏感的兩岸政治關係，蔡英文在首度的國慶演說中，表現出保守的一面，她呼籲中國「正視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並以「維持現狀」為兩岸關係定錨，但也以「民主」突出兩岸政治體制的不同，並以和平與穩定作為兩岸來往的期許。除了重申「維持現狀」的立場外，蔡英文並期盼能有建設性的兩岸對話。

在這份訴求改革的演說中，兩岸關係以維持現狀作為新政府兩岸交流的立場與底線。而在「國防」議題上，蔡英文在這年並未對此有所深入討論。

但隔年的國慶演說，在「國防」面向的論述則開始有了變化。

2017年，蔡英文首度在任期內以一定篇幅突出國防力量及安全議題。在強化國軍戰力上，蔡英文提出面對現代化的戰爭，「不以量多，但以質精為導向的部隊，必須有更強韌的戰力」，並強調在網路戰、三戰滲透（指空戰、海戰、陸戰）、以及關鍵基礎設施的保護上要有更多的精進，並要有整合各軍種的聯合作戰能力，通過防衛固守和重層嚇阻來保護台灣的安全。蔡英文也強調提振國軍士氣的重要性，將透過個裝更新、營舍改建、兵役制度的精進，以及增加各項加給來提高國軍的士氣。

這年台灣國防戰略有所調整，在前任馬英九政府任內，以「防衛固守，有效嚇阻」作為軍事戰略，背後思維在於降低衝突、預防戰爭；民進黨上台後，深知「預防戰爭」的軍事戰略仍不足以嚇阻習近平的武統野心，因而蔡政府在2017年將前朝的「防衛固守，有效嚇阻」調整為「防衛固守，重層嚇阻」，雖從字面上僅有兩字之差，但在外交及軍事上有結盟周邊國家、發揚多層火力的指導意涵。

這年蔡英文逐步實現她於競選期間主張的「國防自主」政見，並在國慶演說場合「首度」提及國防自主，強調推進國機國造、國艦國造等計劃，並強調國防產業的發展，以減少對外依賴，增強自主防衛能力。此外，在方法上，蔡英文也指出透過技術交流和國防產業的發展來實現國防自主的目標。另方面，她亦強調要有社會的連結，使國防不只是國軍的事，而是全社會的事。而這樣的社會連結，也有使國防不只是軍人的國防，從現在回看，亦有強調心防與全民防衛之隱喻。

這樣對國防面向的論述，則以台灣民主自由的價值相伴呼應。蔡英文在演說中多次提及自由與民主，以比對中國專制的政治體制，並指「我們全力強化戰力，但不會求戰」，重申她會致力維護台海及區域和平穩定，捍衛台灣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面對兩岸關係，蔡英文則以「善意不變、承諾不變、不會走回對抗的老路，但也不會在壓力下屈服」回應。在2017年恰逢兩岸交流30週年之際，蔡英文順應呼籲兩岸應在既有的交流基礎上，尋求關係的突破，擱置政治爭議，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共同尋求互動新模式。

力求突破的不只兩岸關係。蔡英文在演說中延續2016年的內容再次提及的新南向政策，顯現出台灣尋求多元化外交，減少對單一國家的依賴，也反映台灣尋求擴展國際空間的戰略。除此，蔡英文也提出在太平島建設人道救援中心，以及在東沙島設立溫室氣體監測站，在在顯示台灣願意、並有能力在區域安全和全球議題上作出貢獻。

2018-2019：凸顯執政政績、以香港反修例堅拒「一國兩制」

在這樣的敘事中，台灣以「民主成就」作為反擊中國威脅與壓力的基礎，同時建立國民更強烈的國家認同和凝聚力。

蔡政府在上任兩年後，2018年底面臨上台執政後的第一場期中選舉。

這年美中貿易戰煙硝四起，兩大國間的經濟與政治緊張關係不斷升溫。蔡英文的10月國慶演說，在台灣內政部分，更為強調包括經濟成長、社會福利提升、居住正義、長照服務升級、教保公共化、治安改善及反毒策略。這場演說內容，更為凸顯民進黨施政的政績報告，並展現政府在改善民生、社會福利及治安方面的努力和成就。放在2018年期中選舉的背景下來看，亦有拉抬彼時民進黨地方低迷選情之嘗試。

在兩岸關係上，蔡英文表明台灣有意維持兩岸的和平與穩定，並提及中國單方面的文攻武嚇和外交打壓，傷害兩岸關係，更挑戰台海和平的穩定現狀。蔡英文亦重申國防的重要性，並論述了自主防衛的重要性，並指出「國防預算每年都會穩定成長」，且透過重啟延宕多時的高教機國造和潛艦國造計畫，作為國防自主的具體措施。這些論述顯示，台灣在國防方面有清晰的方針和計劃，意在保障國家的安全和穩定，並在可能的情況下減少外部依賴。這也反映了台灣在區域安全環境中的策略和立場，即透過強化自身的防衛能力來保護國家的利益。

然而，2018年國民黨在超級「母雞」韓國瑜的帶領下，民進黨依然難以力挽狂瀾、以慘敗收場，包括民進黨的鐵票倉高雄亦遭政黨輪替。但這場對國民黨睽違已久的大勝並未持續太久。2019年開年第二天，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發表「習五點」談話，首度將「九二共識」定調為「一國兩制」，並提出台灣方案；隨後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持續半年以上的街頭激烈對抗，接連引發台灣社會的「亡國感」氛圍，這也從2019年的國慶演說中反映出台灣社會的「中國因素」。

這年國慶演說，蔡英文提及香港現況與中國所提出的「一國兩制」方案。蔡英文說，由於一國兩制的失敗，香港正處於失序邊緣，而中國則以「一國兩制台灣方案」威脅台灣，並採取各種文攻武嚇的方式，挑戰區域穩定及和平，她堅定拒絕一國兩制，並說這是台灣人民不分黨派、不分立場的最大共識，台灣一旦接受了一國兩制，中華民國將沒有生存空間，「身為總統，站出來守衛國家主權，不是挑釁，而是我最基本的責任。」

蔡英文也再次於演說中突出台灣民主價值、國家主權以及社會正義，在這樣的敘事中，台灣以「民主成就」作為反擊中國威脅與壓力的基礎，同時建立國民更強烈的國家認同和凝聚力，並強調台灣作為區域和平穩定的重要角色，以及台灣在全球經濟和科技創新方面的貢獻與地位。

在國防的篇幅部分，蔡英文重申以國防自主、武器採購、國軍士氣、國武國造及國際合作等五大面向，呈現台灣在國防方面的努力，方法上，也提及透過國內外合作和自主研發來強化台灣的國防能力，用以呈現台灣在維護自身安全和區域穩定方面的決心。

在第一任期，蔡英文從2018年期中選舉慘敗的陰霾中走出，並在歷經與賴清德的黨內初選風波後，在2020年再次代表民進黨參選尋求連任。

可以說，在2016-2019，蔡英文在上任首年於內政上宣示「改革」的決心與方向，在兩岸關係發言上不冒進，以「維持現狀」呼籲雙方展開建設性的對話，且在「國防」面向少有著墨。

而後，隨著兩岸關係的急轉直下，美中對抗成為世界新冷戰格局，來自中國的軍事威脅加大，國慶演說也一次次於國防篇幅加深加廣，除了向國民傳達衛國決心，也對國際社會傳遞自我防衛的努力，同時以國際參與、民主同盟、或是新南向政策表達與周邊國家的聯繫。而這樣的演說方向，也在2020年Covid-19疫情爆發後，更加傾向特定的表述方式。

2020-2021：疫情爆發、中國脅迫力道加大

隨著區域安全環境的變化和外部壓力的增加，強化國防力量和保護國家主權成為重要的議題。

2020年1月，蔡英文以創下台灣史上最高的817萬票成功連任，但沒多久後，隨著Covid-19在全球的爆發，世界彷彿停滯了下來，各國進行邊境管制、關閉國界，口罩一時成為全球重要抗疫物資，疫苗火速問世後，則為這場大疫注下人類最後的希望。

在疫情的大背景下，2020-2021年國慶大會規模因防疫需求而縮小舉辦，蔡英文國慶演說的主題，也不脫疫情與防疫成績。在蔡英文展開第二任期的2020年國慶演說，這年台灣在疫情防控得宜，演說中蔡英文亦強調了台灣在Covid-19疫情防控方面的成功，包括維持相對低的感染率和死亡率，並且指出台灣（在演說此時）已經達兩百多天沒有社區感染的案例，在全球疫情的背景下，台灣的經濟增長率仍保持正成長。

此外，蔡英文也在演說中指出台灣向國際社會提供援助，包括捐贈口罩和其他醫療物資的國際參與行為。她表示，台灣與美國及其他友好國家共同努力，為維護區域和全球的公共衛生安全作出貢獻。

在這場世紀大疫下，台灣雖難以自外於疫情，但仍積極參與國際事務，演說中也突出其在區域和全球供應鏈中的重要性。蔡英文表達了台灣願意、並有能力為國際社會做出貢獻的意願，並希望透過參與WHO和其他國際組織來分享台灣的經驗和實踐。國慶演說中，蔡英文也再次闡述「台灣價值」，她提及透過參與國際援助和合作，台灣展示了其民主、透明和包容的價值。蔡英文強調，台灣能夠為區域和全球的健康、安全和繁榮作出貢獻。

這年在國防篇幅的論述上，蔡英文則延續第一任期在國防的表述，持續以強化國防實力、提升不對稱戰力案例、改善後備役制度和提升人員素質等面向加以討論。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的世界處在晦澀不明的疫情巨變中，並對世界經濟造成衝擊，同時，包括中印衝突、南海和東海的主權爭議，以及來自中國的軍事挑釁和台海情勢的緊張，導致區域安全的變化。在國際政治舞台上，台灣面對的外交壓力和國際空間的限制，包括在國際組織中的參與困難。蔡英文的演說，意在凸顯台灣在面對這些挑戰時，如何以強化國防實力和積極參與國際合作的方式，來保障自身的安全和推動區域的和平與穩定。

到了2021年，台灣在成功防控疫情一年後，疫情首度在社區爆發。在這波疫情下，台灣有八百多人失去性命，蔡英文則以「我們生命共同體的成員」作為表述，並向家屬致上慰問。

在這篇講稿中，針對疫情，蔡英文強調台灣人民在疫情面前的團結和展現出的韌性，並對過去一年中台灣人民所表現出的自律和合作精神的加以讚賞。蔡英文強調，民眾的配合是成功防控疫情的關鍵。她提到，即便在天氣炎熱的情況下，民眾仍然不忘戴口罩，並且會自動掃描實聯制QR Code以及保持社交距離。當疫苗到來時，大家也按照政府的安排有序地接種疫苗。透過演說，蔡英文再次強化「防疫共同體」的概念，並提出台灣不僅在國內展現高度自律，更積極參與國際防疫工作，藉此表達持續參與國際事務的期盼。

至於在兩岸關係上，蔡英文再度著墨於「和平」訴求，她強調和平是兩岸唯一選項，並提出以維持現狀作為各方的最大公約數，她也表示願意與北京展開民主對話，以促進兩岸關係的和平發展。雖然蔡英文拋出願與北京展開對話，但在面對中國的壓力時，蔡英文也表示台灣會繼續堅守自身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以強調台灣人民的決心和自主性。

即便對和平有所期盼，蔡英文亦持續補充關於國防的談話，她強調國防力量的重要性，以確保國家安全和主權不受侵犯，並提及了國防預算的增加，以及投資於國防產業和自主防衛的重要性。除此，蔡英文在演說中也著重在民主價值與自由，用以對比出中國的專制政治與獨裁體制，隨著區域安全環境的變化和外部壓力的增加，強化國防力量和保護國家主權成為重要的議題。

2022：後疫情時代，多面向闡述「韌性」貫穿國慶演說

年復一年的國防改革報告，也以一年一度的節奏感，反覆出現在國慶的文告內容，於內於外，都釋放出相關的政治訊號。

到了2022年，台灣擺脫前一年疫情的衝擊，在國慶日過後三天，台灣邊境管制即將放寬，並與世界恢復正常往來，在這篇名為「給世界一個更好的台灣−堅韌之島、韌性國家」的演說稿中，蔡英文以多個面向闡述「韌性」概念，包含：經濟韌性、社會韌性、公共衛生韌性、災害防治韌性、國防韌性以及民主韌性，這些面向的韌性建立，不僅反映了台灣面對內外挑戰的多元策略，也展現了政府在經濟、社會、公共衛生、災害防治、國防和民主等多方面的應對措施和目標。

同樣，在兩岸關係與國防篇幅的論述中，兩項主題似乎是相互呼應。蔡英文演說表示，近年來北京當局的軍事恫嚇、外交打壓、貿易阻撓和嘗試消滅中華民國台灣主權的作為，已經威脅到台海及區域和平穩定的現狀。她強調台海的和平穩定是兩岸關係發展的基礎，並呼籲北京當局兵戎相見不是選項，只有尊重台灣人民的堅持，才能重啟兩岸的良性互動。蔡英文說，她願意在理性、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基礎上，與北京當局尋找雙方可接受的方法來維持台海和平穩定。

因此，蔡英文提及，加速國防改革和自主武器製造，增加國防預算，加速量產各式精準飛彈和高效能艦艇，籌獲各類小型、高機動性的精準打擊武器，以及促進全民防衛，包括成立「全民防衛動員署」等，這些年復一年的國防改革報告，也以一年一度的節奏感，反覆出現在國慶的文告內容，於內於外，都釋放出相關的政治訊號。

2023：蔡英文八年執政的「最後一舞」

蔡英文在最後一次的演說中，感性地對國民表達感謝，感謝國民給了她「兩次機會」，也在揮別八年任期前，期盼台灣持續前進。

這個月10日，蔡英文同樣在上午10時許登台演說，她身穿黑色西裝外套，裡頭穿著素面白色上衣，左胸上別上「雙十」造型的胸章，並以她一貫平穩的語調發表談話。

這篇題為「自信沉穩、國家前進，讓世界因台灣而更好」的演說稿，回顧了蔡政府八年任內的種種改革，談及了婚姻平權法案、年金改革、最低工資法草案、居住正義以及能源轉型等，呈現政府對社會正義與經濟發展的重視。蔡英文也分別向國民、國際社會以及軍公教人員傳遞訊息：對國民，她強調了台灣的民主價值、社會正義以及國防自主的重要性；對國際社會，她表達台灣願意與全球民主國家合作，並強調台灣在國際社會中的位置和貢獻；面對軍公教人員，蔡英文也透過年金改革、國防自主等議題，傳達政府的政策方向與決心，也不忘向受到影響的人表達感謝。

這次演說，是蔡英文任內最後一次的國慶文告，在內政部份她細數政績，在國防面向，她將潛艦國造放在政策論述的開場，展現政府對國防自主的重視，及對外顯示台灣自我防衛的能力。除此，這八年的演說，蔡英文經年與國民進行民主的價值溝通，透過呈現台灣民主社會的成就，以說服國民「民主」是個必須珍視與守護的價值，進而尋求國際社會民主國家的認可與支持。

而在兩岸關係的論述上，2016年的演說，蔡英文顯得謹慎保守，而在七年多的任期後，這篇演說稿仍然不脫2016的兩岸框架——即維持現狀。對蔡英文而言，「維持現狀」是她信守兩岸承諾的方式，但也堅守不挑釁、不冒進、在壓力下也不屈服，和全球民主國家深化合作，共同維護區域和平穩定的「四個堅持」。在最後一舞的演說上，2023的蔡英文呼應了2016的主張，兩岸關係看似惡化，但對蔡政府而言，依舊守住「維持現狀」的底線與立場。

蔡英文在最後一次的演說中，感性地對國民表達感謝，感謝國民給了她「兩次機會」，也在揮別八年任期前，期盼台灣持續前進，她期望台灣持續強化國防、保持民主價值、推進內政改革，以及尋求國際合作與認可，在種種表述政府的努力及成就之餘，也傳達出積極樂觀、面向未來的訊息。

小結：蔡英文「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遺產

中華民國與台灣，兩者之間該如何疊影，預料未來將會持續考驗著繼任者。

論及蔡英文八年執政的政治遺產，在國名的表述上，她提出了「中華民國台灣」，此也區別出與前任總統馬英九、陳水扁在「中華民國」與「台灣」的政治路線差異，也將前已故總統李登輝所提的「中華民國在台灣」加以「台灣化」中華民國。

總觀這八年演說，蔡英文在2018年首度提出「中華民國台灣」這個組合字，並且是在中國對台壓力的表述情境中提出——過去兩年，在中國的壓力之下，我們堅持價值理念，展現高度韌性，讓越來越多理念相近國家，表達對中華民國台灣的支持——之後，「中華民國台灣」出現在往後每年的演說稿，尤其2021年，蔡英文首度提出「從1949年中華民國立足台灣以來，已經經歷72年⋯⋯成就了今天中華民國台灣的嶄新樣貌」的論述，將「中華民國」與「中華民國台灣」以年齡為區分，110歲的「中華民國」 vs. 72歲的「中華民國台灣」，透過年紀的差異闡述背後的歷史殊異，這是蔡英文國慶演說中一次重新定位國家的重要宣示。

如何稱謂國家名稱，關乎如何定位國家問題，尤以在長年來兩岸特殊的政治關係下，歷任總統對中華民國、台灣如何表述，也都呈現出所屬的政治意識型態與陣營之立場。前總統馬英九主張「台灣是我的家園，中華民國是我們的國家」，呈現中華民國是國家名號；陳水扁則提出「中華民國是台灣」，藉以提升台灣的主體性；已故前總統李登輝則說「中華民國在台灣」，用以表述中華民國在1949年政府遷台後在台灣存在的現狀，彼時的「台灣」，更接近是一個「地名」。

蔡英文在國慶演說中提出「中華民國台灣」，少了「在」、也刪除了「是」，並在之後的演說中以「72年」為中華民國台灣的歷史定錨，將中華民國「台灣化」為國民日常中所經驗、認識的國家。馬英九對中華民國的72年表述大為光火，批評蔡英文此一定調「違憲」、並讓中華民國「折壽」；國民黨主席朱立倫稱這是「兩國論」的翻版，批評蔡英文言必稱「維持現狀」，但實際上是不斷改變現狀、搞台獨。

但這樣的表述方式，不少分析也指向「中華民國台灣」自1949年起算，恰與中共建政同年份，且是在中共建國後才有「中華民國台灣」，以此方式表明中華民國台灣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並暗指是「北京當時建立一個獨立於中華民國之外的新中國，迫使了中華民國台灣的誕生」。

蔡英文的「中華民國台灣」表述，正是在一個兩岸關係愈趨緊張、且中共揚言台灣必須接受「一個中國原則下的九二共識」的政治背景下，在「一中各表」的空間被剷除，且在後續「一國兩制台灣方案」的提出後，蔡英文的「中華民國台灣」既是中華民國經驗「台灣化」的現在進行式，也有主權互不隸屬的宣示之意。

在兩岸的持續博弈下，蔡英文八年執政所留下的政治遺產將如何持續，中華民國台灣化的仍未完成，繼任者將如何接續——特別是，當中華民國「在」台灣的正當性仍有疑義，中華民國「是」台灣如何正當，以及到「中華民國台灣」的台灣化論述，其中銜接的工程恐怕是已被停滯的轉型正義。中華民國與台灣，兩者之間該如何疊影，預料未來將會持續考驗著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