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文,長春社公共事務經理)
9月初,香港先迎來今年第一個十號超強颱風蘇拉,一星期後再經歷黑色暴雨,暴雨警告持續十六小時多,是史上最長的一次黑雨記錄。地鐵站、商場、停車場被水淹沒;不論平民還是豪宅區旁都有出現塌坡;道路在暴雨下有如激流;鄉郊農地成為汪洋一片。
這裏先從一則黑雨「慘況」講起:話說團隊內的同事在毗鄰塱原自然生態公園、上水河上鄉的農區推動生態農業,一場黑雨令農舍一片狼藉:農具、枱、櫈、雪櫃全翻倒在地,機器入水又令農產延誤出產,水退後牆上留下的泥,顯示水位最高起碼曾達1.7米,另一邊的塱原,農地變成水塘,場內貨櫃幾乎沒頂,塑膠圍欄隨水飄流。今年七月收成的米有四大桶因入水而發酸,但對比起附近菜田全被淹沒,我們的「慘況」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發展局局長早前指,香港主要渠道能處理「200年一遇」大雨,如果我們參考2018年渠務署修訂的技術手冊,一小時雨量145毫米,已經是「200年一遇」的標準,今次天文台曾錄得有紀錄以來最高的一小時158.1毫米雨量,已超越了排水系統的承受能力。再看其他分區,南區(143毫米)、灣仔(145毫米)、九龍城(130毫米)、東區(125毫米)的最高雨量,也非常貼近「臨界點」。
當然,排水系統承載力絕對有多重因素的考慮,然而只從以上的數據來看,我們城市排水系統即使仍有如發展局局長所言的「可控」、「有一定底氣」,也肯定是面對極大的挑戰,而這些挑戰,在「蓄水池做得夠唔夠」、「200年一遇唔夠就做夠500年、1000年一遇」以外,理應還有更多。
然後,我們的社會又從極端天氣下極速復常,即使仍有如港島石澳道緊急封閉、耀東邨山泥傾瀉後巨石擋路等狀況,社會普遍都能正常運作:返工放工、返學放學。在極端天氣下,我們常說要「超前部署」,眼下這種強烈對比,到底要如何理解,我們又要如何超前?

鋪石屎捨濕地 紓緩還是加劇水浸?
我們並不是要放棄具策略、科學地規劃未來的排水基建,但我們要檢討的,依然是粗放式的城市發展,本身是否置我們於一個更危險的位置。
塱原河上鄉的情況於我而言有點深刻,除了因為水浸情況嚴重,也因為塱原河上鄉本身就是天然的洪泛平原(Floodplain),讓大量洪水蓄存在農地、濕地,減少下游水浸風險,這幅濕地在2009年11月的「新界東北新發展區規劃及工程研究」第二階段公眾參與,曾建議劃作「綜合發展及自然保育改善區」(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 Nature Conservation Enhancement Area, CDNCEA),指「私人提出並參與可融合大自然生態環境的低密度發展建議(如低密度住宅,生態旅舍等),可獲考慮」,當年經環保團體大力反對下,才成功推倒發展計劃,取而代之成為今日的「自然生態公園」。
作為一個不時獲邀參與不少工務工程會議的環團,有一刻也會反思,與其我們做盡技術評估,建立更多、更大的排水系統,那些如塱原一類的天然蓄洪池,到底在應對極端天氣下能否仍可充分發揮其功能,若塱原濕地當初果真鋪滿石屎,變成「無淹之地」,毗鄰的鄉村,以及往後新落成的古洞北新發展區,水浸會否比想像中更嚴重,著實也是一種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