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的人生彷彿裂解成了before和after,我過往擁有的能力被剝奪,我不再外向、喜歡交友,不知道該如何與旁人互動,更失去了對公共事務的熱愛。」一襲黑衣包裹著身形削瘦的L,她在公開撰文揭露自己遭遇駐台外交官性侵未遂後,對端傳媒如是說道。
那件事發生在2022年,剛結束旅歐生活的L,滿腔熱血地回到台灣,正準備貢獻所學於外交領域。任誰也沒想到,在L身心留下嚴重創傷的對象,竟是這個她亟欲發揮的職場。
今年5月底,MeToo運動開始在台灣發酵。L回憶,當時她每天看到許多文章、接收到許多訊息,對於還走在復原路上的她,內心難免帶來許多衝擊。除了對受害者感到難過心疼外,L遭遇性暴力那天的回憶,如洪水猛獸般不停地浮現。
「去年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了回答內心深處的叩問,L決定透過書寫幫助自己思考。6月10日,L在社群網路上貼出文章,這篇她花了好幾天書寫下的文字。「有幾天我狀況好,就可以多寫一點;也有幾天,光是寫一兩句就無法再繼續。」
就在那個週末,L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累積到了臨界點,「今天我要把我的故事拿回來。」憑藉著一股衝動,L將文章貼出,迎接她的不是如釋重負,而是對於網路世界未知惡意的害怕。於是,L關閉了網路,開始無法自主地哭泣長達兩小時。
L在文中回憶,她在去年9月時,遭時任波蘭駐台辦事處副處長李波(Bartosz Ryś)酒後性侵未遂,引發創傷症候群。即使她向法院提出告訴,卻因「案發時已年滿27歲,教育程度為研究所以上,曾於國內就讀知名大學社會系,且曾旅居德國四年,案發時係在職場工作中,依其學經歷及社會歷練,在遭遇不服己意,強令屈從之涉及性自主之事,甚且就可能涉及對自己性侵害之違法事件之發生,自應有一般健全通常人之認知及反應⋯⋯」為由不起訴。
文中,她提到自己事發後隔天「竟然先道歉」,也因為這個道歉,讓L在司法程序中,面對警察、律師、檢察官、社工、精神科醫師、精神鑑定師、諮商師提問,「永遠回答不了這題。沒做錯事的人,為什麼先道歉?」L寫下:「到頭來我連說不要都很禮貌。到頭來我比誰都會忍耐。假裝正常,假裝沒事,切著盤裡的炒蛋香腸。內心對這個世界的信任ㄧ塊一塊崩解。」
整晚都未曾闔眼的L,才想到星期一上班得先請假。傳訊息給主管後,L很快地收到主管來電關心。「當時我在電話中一直哭、一直道歉,還問了很多笨問題,像是我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到台灣的外交關係?」事後L不禁回想,在那個極度受傷和恐懼的當下,包含自己在內的性暴力倖存者,依然貼心地想著要顧全大局、不要造成身邊的人負擔,「這個社會到底是如何把女性規訓成這樣?」
性暴力後,PTSD才正開始
「我很常把衣服穿反、記憶力變得很糟、睡前要檢查數次有沒有鎖門、異性好朋友站得離自己近一些,她的內心卻只想尖叫。」
MeToo運動在台灣持續延燒至今,來自不同領域的受害者,就和L一樣,先後撰文揭開過往所遭遇的性暴力。從目前多數MeToo受害者自述可以清楚看見,即使事隔多年,性暴力所帶來的創傷,彷彿從事件發生的那一刻起就如影相隨、揮之不去。
受害者選擇在此時此刻公開指控,背後的理由有許多:對某些人而言,希望訴求遲來的正義,有的人基於不願讓更多人無辜受害,有些則是負面壓力的釋放。但伴隨而來的冷言冷語、加害者的司法施壓,都極有可能讓受害者再次陷入恐懼和自我否定的情緒中。
訴說本身並不容易,更何況是採取公開形式。
在L遭遇性侵未遂後,即使是身邊最要好的朋友,她仍難以啟齒訴說這段經歷。「我的文章一出來,嚇到很多朋友,讓他們替我擔心,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捨不得他們難過,也很珍惜他們對我的關心。」
除了身邊親友,L的文章也讓她收到海量國內外性暴力倖存者的訊息。這些陌生訊息讓L慢慢理解到,MeToo運動比她原先想的更有意義,「我的文字讓她們有了出口」。透過集體書寫與共感創傷經驗,發現自己並非隻身一人。
L提及,在她遭遇性暴力事件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白天記憶力消退、晚上睡不好,「我感覺自己像是獵物,身體隨時保持高度警覺,對於聲音特別敏感。」甚至某次,L在公司聞到清潔劑的味道,讓她聯想到加害者身上的古龍水,忍不住跑到廁所嘔吐。
好不容易,透過各種心理諮商管道尋求支援,L開始覺得自己有能力跟創傷共存。但當文章貼出去後,她形容,彷彿一座看似裝載澄澈清水的水族箱被劇烈搖晃,沈積在水底的泥沙再度浮上表面。
這段日子以來,L感覺自己的心理狀態有點退回事發不久後,也或許因為承受巨大的壓力,讓她反覆生病,「有時候覺得好好的可以出門見見朋友,更多時候又只希望能夠獨處,或是拋下一切,跑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L的診斷書上,明白寫著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四個英文字縮寫,涵蓋了她在文中提及的各種反應:很常把衣服穿反、記憶力變得很糟、睡前要檢查數次有沒有鎖門、對聲音極度敏感、異性好朋友站得離自己近一些,她的內心卻只想尖叫。
像L這樣的案例,曾協助無數性暴力受害者的精神科醫師楊聰財並不感陌生。他說明,性暴力受害者在事發一個月內,會出現急性壓力障礙。由於性暴力事件並非受害者自願,導致他們產生驚恐、憤怒、焦慮不安的情緒。情節嚴重者甚至會進入解離狀態,這些都是身體自我防衛機制,顯現受害者不願再接受到和性暴力有關的訊息。
楊聰財指出,假如性暴力受害者在這一個月內沒有得到應有的支持與協助,就會演變成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情緒容易陷入憂鬱,對未來產生無助感,白天容易疲倦不安、注意力不集中,夜晚則經常出現睡眠障礙;有些受害者甚至會出現強迫症行為,像是不斷洗刷或擦拭受加害者碰觸的肢體部位,甚至為了避免回想事發經過,透過暴飲暴食、酗酒或不當用藥等行為自我傷害。
由於性暴力加害者經常是生活中熟識的親友或職場上的同事,楊聰財提醒,這也讓受害者在事發後容出現關係障礙,對於周遭的人容易產生不信任,甚至將自我封閉,減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如果發現經常吃不好、睡不飽,這些都是警訊,」他強調,當負面情緒持續出現時,千萬不要沈默以對,應盡可能向外求助。
楊聰財從精神醫學的角度分析,任何形式的暴力對待,都會在受害者身心留下陰影,讓血清素、多巴胺、腎上腺素分泌不穩定。他說,初期會以相關藥物協助受害者穩定情緒,減輕焦慮和幫助睡眠。而在心理方面,楊聰財說,目前處理性暴力事件常見的作法是認知行為治療,告訴當事人不要過度自責,覺得自己在事發當下沒有適當防衛。
除了醫療專業人員的介入以外,實務上也會邀請受害者身邊親友加入治療行列,透過周遭親友的傾聽與陪伴,讓受害者知道,並非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對自己造成傷害。楊聰財說,也可以藉由組織支持團體,分享彼此類似的受創經驗、面對的方式和復原經驗,「當受害者在黑暗中看見前方有光,便會覺得自己並非孤單一人。」
此外,由於性暴力涉及肢體接觸、親密互動與人際關係,臨床心理師黃惠萱指出,在日常生活中有太多線索,讓受害者容易勾起受傷回憶,讓性暴力受害者創傷經驗重現機率很高。
「就像是鎂光燈直接打在大腦上。」黃惠萱說,性暴力受害者經常會在認知想法上出現許多扭曲,如自我批評、容易產生罪惡感、社交上也經常出現焦慮跟退縮,或是在創傷經驗重現時,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正常思考。她提醒,性暴力受害者遭遇到的,可能是長時間的職場性騷、親密關係裡的約會強暴,在暴力程度跟事發情況不同下,更容易出現複雜性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在醫師貝塞爾‧范德寇(Bessel van der Kolk)出版的《心靈的傷,身體會記住》( The Body Keeps the Score)一書中,歸納出療癒的四階段;而在第一階段,便是先找到能讓自己鎮定與專注的方式。
黃惠萱解釋,受到創傷當下,受害者容易鑽牛角尖、不斷反芻創傷經歷,並對過去和未來產生擔憂,第一階段便需要先把自己拉回「當下」,「不需要為了已經發生的事感到自責懊悔,也不必擔心未來尚未發生的事。」
黃惠萱說,在這個時候,她會帶領患者透過放鬆療法,以肌肉、呼吸等練習讓身心漸漸鎮定,讓生理回到可以正常吃、正常睡,腦袋才有冷靜辦法思考,以接受其他後續的治療。
當受害者找到能讓自己放鬆的方式,第二階段黃惠萱會帶領受害者在創傷經驗被勾起時,練習使用這些技巧。她形容,這樣的過程,就像是先在安全的泳池裡學游泳,而當發生溺水時,便會知道如何自救。
她表示,動物在面對威脅出現當下,腦中會出現「戰逃反應(Fight-or-flight response)」,例如MeToo受害者在看到網友留言攻擊、或加害者提告威脅,可能第一時間會心跳加速、全身緊繃,「這時要記得告訴自己當下是安全的,透過想法的改變來穩定情緒。」
而在第三階段,受害者可以開始練習把專注力集中在當下,阻擋有害身心的有毒關係(toxic relationship)、辨別哪些是扭曲的信念,同時與身邊的人重新建立能夠尊重彼此界線的關係。
最後一個階段,黃惠萱強調,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訴說自己曾遭遇性暴力的秘密,說與不說「沒有對錯」。她也提醒,當事人不需要對自己保密,「當自己都不敢直視創傷,就會失去療癒過程的主控權。」
親友的陪伴,助受害者走過創傷復原
當友人聽到廁所清潔劑讓L聯想起加害者的香水時,忍不住吐槽:「那他品味一定很差」。她問及自己:「也許這是當時的我最需要的吧?」
在療癒的過程中,與其獨自面對,黃惠萱和楊聰財不約而同認為,人類作為群居動物,身邊親友的陪伴,在創傷復原過程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受訪那天,L提到,不久前一位德國朋友到台灣找她,這趟旅行在L遭到性暴力前早已安排。L原本打算按照原定計畫,白天工作空檔陪伴友人走訪旅遊景點,晚上則讓對方借宿台北租屋處。後來是貼心的友人主動察覺L的心理狀態,臨時又訂了旅館,讓L能夠多一點時間獨處。
這樣的體貼以外,無害的玩笑,也讓L得到些許慰藉。
L回憶,事發後,不知所措的自己,難以向身邊的人啟齒與求助。直到後來,她才跟身邊最信任的朋友約在包廂,吞吞吐吐地道出事發經過。L還記得,當友人聽到廁所清潔劑讓她聯想起加害者的香水時,忍不住吐槽:「那他品味一定很差」。她問及自己:「也許這是當時的我最需要的吧?」
臨場心理學家蘇珊・席爾克(Susan Silk)曾提出「同心圓理論」(Ring Theory)。2013年,她在《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刊出〈怎樣才不會說錯話〉(How not to say the wrong thing)一文,分享她在罹癌後所觀察到的現象,例如當人遭遇重大危難後,身邊的人卻經常忽略他們的感受,甚至說出令人難受的話;而畫出同心圓,則讓自己知道可以向誰求助。
據此,黃惠萱分享到,當暴力事件發生後,我們可以先畫下一個圈圈,在裡面寫下受負面事件影響最深的核心人物名稱(如MeToo事件受害人),接著在核心圈圈外圍畫一個更大的圈,寫出哪些人受到的影響次大(可能是MeToo受害人伴侶或家人),然後持續畫出一個個更大的圓圈,根據人們和這次危機的關係緊密程度,依序填入他們的名字。
在同心圓裡頭,無論你身處於哪一層圈圈中,都要記得「向內圈提供安慰,向外圈尋求安慰」原則,安慰那些和不幸事件關係更密切、受到影響比你更深的人,並在有需要的時候,向距離悲劇較遠的人尋求支持。
在尋求支持上,楊聰財則建議,許多時候受害者需要的是傾聽與同理,身邊親友盡可能不要說「不要想太多、事情總會過去」這類的話,而是竭盡所能地讓對方訴苦、並適時表達同理心。如果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可以邀請受害者到戶外走走,或是與對方一起從事感興趣的活動,藉此轉移注意力,幫助受害者走出悲傷情緒。
不過,楊聰財也提醒,創傷後的心理重建需要三到六個月的時間,中間有時會進二退一,讓受害者心理難免會產生阻抗期,進而不願持續就醫。如果身邊親友此時可以持續給予關心、透過提醒與鼓勵,能夠幫助受害者接受完整治療,避免創傷慢性化。
停止「完美被害人」的標準
「你們告訴我們捍衛身體自主權是我們的權益,但為何事件發生時,受害者卻難以透過體制管道伸張正義?」
受到這一波Metoo運動影響,台灣多個性別倡議相關團體,連日電話與求助訊息接不完。剛結束上個會議,趕在下一場會議的空檔,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王玥好得空接受端傳媒的訪問。
王玥好指出,台灣以「性平三法」作為涵蓋職場、校園與日常生活的保護網,但性騷擾事件態樣多元,如公司辦活動,員工可能被志工或外包廠商性騷擾、學校老師則可能在下班後做出踰矩言行,當主管機關沒有統一窗口,受害者在求助時便容易感覺被政府踢皮球。
其中,《性別工作平等法》將職場性騷擾的調查與申訴機制歸諸於雇主,但在許多時候,當雇主本身就是性騷擾事件的行為人,就會導致球員兼裁判的疑慮(編按:新版性平三法修法通過,被害人可直接向主管機關提起外部申訴)。站在雇主立場,王玥好認為,並非所有職場負責人,都有足夠的性別意識與相關處置經驗,即使雇主有心想要保護受害者,也容易因為專業知識與經驗的不足,讓受害者在過程中受到二次傷害。
根據勵馨基金會的性別暴力調查結果,有高達七成民眾在遭遇職場性騷擾時選擇不申訴,這樣的數字並不讓人感覺意外。「職場性騷擾涉及權勢問題,被害人光是要鼓起勇氣申訴就很不容易,當制度與保障不健全,被害人最後就只能碰運氣。」王玥好感嘆。
觀察這一波台灣的MeToo運動,王玥好認為,這反映出過去20年來,台灣的性別平等教育與性平意識逐漸深耕,讓許多年輕世代勇於挺身而出,替自己所經歷的不當對待發聲。他們的行動彷彿在對握有權力的大人們說:你們告訴我們捍衛身體自主權是我們的權益,但為何事件發生時,受害者卻難以透過體制管道伸張正義?
王玥好觀察,過去在歐美許多挺身而出的受害者是名人,本身擁有一定程度的話語權;在台灣,則看見許多素人受害者勇敢發聲,社會應該要給予肯定,停止用「完美被害人」標準來檢討當事人「你為什麼不?」或是「你應該」,而是從中檢討現行制度的缺失,理解對被害者而言,當時選擇不說,只是不得已情況下的有限選擇而已。
過去,因為保護制度的失靈,讓許多受害者嘗試求助卻得不到適當的回應。王玥好認為,在台灣社會「不要破壞人際關係和諧」情況下,受害者往往只能選擇離開,或是保持距離。
在勵馨基金會針對性暴力受害者提供的創傷治療中,王玥好發現,很多時候受害者一開始訴說的,都是對於家人、主管等理應作為保護者的不滿,可見第一時間應該要提供保護的人沒有發揮作用,反而對受害者造成更大的傷害。
「對於被害人而言,安全感的建立絕對是優先的工作,」王玥好表示,除了制度上透過修法以加強對被害人的保護外,一旦受害者的家庭或職場上無法發揮保護功能,可以透過朋友、社團建立起支持系統,讓被害人找到安全感與歸屬感,陪伴他們一起走在療癒這條漫漫長路上。
「即便破碎,但我沒有一刻感到羞恥」
「打從性暴力發生的那一刻起,過去的L已經消失,雖然和新的自己還不熟,一切都還在適應中。」
文章發出至今,L收到了許多支持與關心,她依然不時感到「抱歉」:對丟出文章後嚇到朋友感到抱歉,遭受性暴力後需要請假對主管感到抱歉,擔憂影響台灣外交關係,她同樣無法避免地覺得抱歉。
L告訴我,這個「抱歉」,是因為捨不得、也是珍惜別人對自己的好意跟關心,才有的。
諮商師提醒她,她很重視人與人間的關係,即便在公事上,也經常以他人立場、以大局著想,把自己放到很後面。「不過我不會對被告、和被告身邊的人感到抱歉。」 L說。
L說,很難過這件事情發生在很多倖存者的身上,很難過讓大家擔心,也對於每天都要面對自己人生的斷裂感到非常痛苦,但她選擇告訴自己,打從性暴力發生的那一刻起,過去的L已經消失,雖然和新的自己還不熟,一切都還在適應中,但內心堅定微小聲音明確告訴她:我已經拿回我的故事,這個故事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拿走。雖然身心狀況時好時壞,但想要持續往前的信念是不變的。
也因此,L提醒性暴力倖存者身邊的親友,要接受性暴力倖存者很有可能變成個性截然不同的全新樣貌;無論是親友、同事或是伴侶,都需要重新打造新的相處模式,給關係多一點同理和彈性,理解當事人遭遇創傷後,會出現身心變化的不可控。
訪談尾聲,L聊起她接下來的旅行安排,臉上出現一抹難得的微笑。現階段的她,仍走在自我重建路上,情緒依然會忽然低落或瞬間超載。但不同的是,L不再認為訴說自己的故事,有愧於台灣的外交乃至於任何人。
「我可能很破碎吧,但我從來沒有一刻是感到羞恥的。」此時此刻的她,眼神閃耀著堅定的光芒,像是樹木歷經一場寒冬後,枝頭即將綻放出新芽。
不必感到有愧于台湾的外交,即便有错,也是加害者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