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深度台灣MeToo

台灣的MeToo時刻:說出自己的故事後,他們經歷了什麼?

在說出口後,他們經歷了什麼?真的因此感到放鬆了嗎?

2023年6月9日,台北,行人在廣告螢幕前走過馬路。攝:陳焯煇/端傳媒

2023年6月9日,台北,行人在廣告螢幕前走過馬路。攝:陳焯煇/端傳媒

端傳媒記者 許伯崧 王怡蓁 實習記者 袁兆遠 江亮儒 陳禹蓁 發自台北

刊登於 2023-06-25

#metoo#台灣metoo#性別議題#性別平權

自5月底一名民進黨前黨工在社群網站上公開貼文,指自己在黨內工作期間遭到合作導演性騷擾,向主管申訴後卻未能得到妥善處置開始,這波遲來的MeToo浪潮,終於來到台灣且遍地開花。

台灣這波MeToo運動,從政壇出發,席捲了媒體、文化、影視娛樂、再衝擊了社運圈及民間社團等,幾乎無一倖免。這些發聲的男男女女,透過社群網站說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性騷擾、甚至是性侵經歷;從「聽說」到「說」,台灣走了好幾年的時間,因為說出口的成本太高,不僅輿論質疑,就連親近的伴侶、父母也不一定都能做到傾聽,更多的反應是指責。

MeToo的漣漪仍在延續,捲起的巨浪更撲向演藝圈,多名不管是擁有正面、好男人、好父親形象的藝人接連遭淹沒,浪潮底下更是暗流洶湧,等待下一波的來襲。

在至今已長達月餘的MeToo運動中,社群網站彷彿覆蓋上一層抑鬱的低氣壓、對於即將爆發的名單備感焦躁,在這場集體創傷中,人們又該如何集體療傷?而在說出口後,他們經歷了哪些事?他們因此鬆一口氣嗎?面對輿論喧嘩,他們觀察到什麼樣的改變?

端傳媒採訪了六名發聲者,他們各自受到來自政壇、媒體業、公務機關、社運圈及NGO的性騷擾。他們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故事,但在說出口後的日子,面臨了哪些輿論的波瀾、走過哪些忐忑的時刻?面臨眼前信任關係的集體崩壞,台灣社會又該何以為繼?

2023年6月21日,淡水。攝:陳焯煇/端傳媒
2023年6月21日,淡水。攝:陳焯煇/端傳媒

吳曉樂:說出口後並未感到輕鬆,而是承擔的開始

如果你每次都「算了」,那你就會慢慢死掉。我想,很多人都經歷了那個慢慢死掉的過程。

6月2日那天,我在臉書上終於說出多年前發生在我身上的一段經歷,雖然我多希望那只是場夢。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原本我也不打算再講,因為講出去真的滿煩的,但讓我最後決定公開的原因,是受到兩位朋友的影響:一位是編劇簡莉穎,她公開遭貝嶺性騷擾的經驗,另一位則是《鏡文學》的主管董成瑜,公開自己遭國民黨立委傅崐萁性騷擾,如果不是她們兩位率先挺身而出,我想我也不會想曝光自己的事件。

當身邊親近的人都願意說了,你自然會比較有說出口的意願。我一度放棄想說出口的念頭,畢竟這麼多年後,我都活到跟這個人很遙遠了,為什麼又要重新提及、跟這個人再度連結上?往事重提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利益可言,卻得重新回想事發過程,那不是快樂的事情。

在簡莉穎與董成瑜發聲後,我觀察到,留言的內容大多正面,我過去只要在臉書上提到類似議題,不到半小時就會有幾十個帳號來鬧,但這次持正面態度的留言很多,負面留言很少。坦白說,這樣的社群氛圍不是我習慣的模式。但也因為前人撐開了言論的空間,讓我更加篤定地公開我的遭遇。我必須說,這完全是踩在她們鋪好的階梯上。

那年,一名媒體業前輩約我見面,我應邀赴會,以為只是對一些議題的抒發或閒聊,便坐上他的車,因為時間較晚,我找了幾間營業時間較長的餐廳,但前輩說他不想吃宵夜,說我們就在車上聊,並問我介不介意他放音樂。後來,他將椅背放倒,雙手交叉擱在腦袋,閉上眼睛邊說「我們就這樣聊吧」。

過程中,不安的感覺開始蔓延,我心想最好移到公開場合,而不是在他的車上。他一開始先是聊了我在書寫上的缺陷,正當我感到一絲安心的時候,他突然聊起他的妻子,說起彼此感情上的困境,說到他很享受我與他之間的對話,記憶中他說了「我們的頻率更靠近」,他很難在他妻子身上找到類似的感受。

那股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我只好把話題帶到他的小孩身上,我隱約感覺到,我必須不斷地把話題繞到他的妻小,我才可以脫困,才可以表示「我沒有那個意思」。

閱讀全文,歡迎加入會員

華文世界不可或缺的深度報導和多元聲音,了解更多

立即訂閱

已經訂閱?登入

本刊載內容版權為端傳媒或相關單位所有,未經端傳媒編輯部授權,請勿轉載或複製,否則即為侵權。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