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 vs. 英美澳加:已有海外居留,為何還要申請香港優才?

「內地像我的父母,是我不能選擇的出身;香港則像子女,是未雕琢的作品,我可以去塑造。」

編按:在搶人才的需求下,香港政府近年優化了多項相關政策,而新政策「高端人才通行證計劃」開通約四個月,已有2.7萬人申請,1.7萬人獲批;而已實施十多年的「優才計劃」因為取消配額和簡化了審批程序,也吸引了大量申請人。香港的人才政策一直主打吸引大陸申請者,然而,這些申請者最終真的會移居香港嗎?他們手上的香港通行證是皇牌、抑或後備牌?這篇報道訪問到已獲海外永居的優才計劃大陸申請者,他們抱著怎樣的故事,計劃來港?請留意端傳媒的「人才入境計劃」系列報道,可按此閱讀端傳媒日前刊出的,關於高才通的報道:《香港是個option:高才通申請掀熱浪,他們會移居香港嗎?》

2022年10月19日,香港政府發佈《施政報告》,宣佈「取消『優秀人才入境計劃』的年度配額,為期兩年,同時優化審批程序,以吸引更多世界級優才來港」。在此之前,「優才計劃」已經分別在2020和2021年增額,由最初的每年1000個配額增至2000,後又增至4000個。雖然每一年都有餘額,但這一消息還是吸引了大量的申請者。尤其是申請程序的調整,讓整個申請流程更加低成本低投入,不少本來在觀望的人決定開始行動。

「優才計劃」原本只接受紙質申請,申請人要麼選擇快遞、要麼拜託朋友、或者親身到現場提交。以2022年九月前的時間線做參考,入境處收到資料後還要大概三週才會發放「檔案號」用以追蹤查詢申請進度。而從收到「檔案號」到該檔案的確可被在網站查詢還要等上一個月左右。這之後就是因人而異的審批時間,基本從6個月到15個月不等,因為甄選程序是定期舉行,結果也是每個季度才公佈一次。而最終幸運拿到「原則上批准通知書」的申請者還需到香港進行面試,驗證材料真實性後方可拿到真正的「優才簽證」。但在經過程序調整後,現在的申請全部改為線上提交,即刻就可拿到「檔案號」,申請結果也變為隨時郵件通知,無需再等待統一的公示。

中文用戶最常使用的社交媒體「小紅書」和「抖音」上有關「優才計劃」的分享與解析帖子也多了起來,這其中不乏很多剛剛成立的,專門做優才移民服務的中介賬號。很多申請者表示是在這些app上被大數據推送,才知道並被吸引去了解這個政策。很多打算自行申請的申請者也紛紛在微信建互助群,因為微信群組的500人上限,這其中甚至有群組在短短幾個月內就擴張到了5个群,並且還在有人源源不斷地加入。這樣火爆熱門的景象正是港府放寬配額,簡化程序所希望看到的,但這些舉措的背後,也正是與一派熱火朝天的申請形成鮮明對比的「港人移民潮」。

2022年10月19日,特首李家超在立法會宣讀上任後首份施政報告。攝:林振東/端傳媒
2022年10月19日,特首李家超在立法會宣讀上任後首份施政報告。攝:林振東/端傳媒

香港特首李家超在宣讀「施政報告」時承認,過去的兩年間香港流失了14萬勞動人口,勞工及福利局局長孫玉菡也在之後的電台節目裡補充指,流失人口中有五成是25-39歲的年輕人。過去三年,香港的人口也連續下降,根據香港政府統計處最新公佈的數據,到2022年底為止全港人口為733.32萬,與上一年同期相比少了接近7萬人。雖然這其中包含不以移民為目的的離港人口,但從保安局的「香港居民移居外地的估算數字」來看,2022年約有約有14,700萬人申請「無犯罪紀錄證明」作移民用途,而積金局發佈的《強制性公積金計劃統計摘要》季刊也顯示,2022年第四季有7000宗以永久離港為由提取強積金的個案,如果將所有季度加起來,全年約有31,700宗申請。雖然積金局解釋「永久離港」也可能是僱員回到原居住地,香港政府也只談論人才流失,而避開使用「移民潮」这个詞,但結合英國內政部關於BNO(英國國民海外護照)簽證的數據,從2021年1月推出「5+1」签证計劃到今年3月底為止,一共收到了172,500 份申請,而其中有約11萬人已經赴英,還有加拿大推出的救生艇計劃,從2020年11月底至今已有21,000人獲得了簽證許可,有多少香港人在這幾年內決定出走,可見一斑。

一面是在機場揮淚擁抱的離別,一面是如火如荼的「人才引進」,香港這個地方究竟使什麼人失望,又讓什麼人覺得可以摩拳擦掌?從入境處的公開信息來看,2022年共有16,396宗優才申請,獲批人數2845人中有2719人來自中國內地,27人來自澳洲,32人來自加拿大。

內地申請人的佔比高達95.5%,但對於內地申請人,通過「優才計劃」為未來香港身份謀劃的動機不難理解,投資上相比內地的方便、有更多免簽國的出行便利、子女能獲得的更加國際化教育等等。更令人好奇的是剩下的百餘個來自海外的申請者,他們選擇香港的原因又是什麼?在香港人紛紛流向海外,大陸也出現「潤學」的時候,他們算「逆行者」嗎?是無法徹底融入西方社會後的「落葉歸根」?是他們變相雙國籍的身份跳板?還是歐洲經濟下行重新尋覓職業的第二春?我們訪問了分別已獲澳洲和英國居留的ShawnJim和Chris,他們都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Shawn (34歲,已獲澳洲永居)

「內地需要香港,這和它需要上海的作用還不一樣,它需要一個自由、包容、文化開放的香港。」

第一次踏足澳洲已是十二年前的事。這期間我回國過,也在比利時工作過,但2019年結婚後我還是決定回到這裡。定居澳洲其實是我比較後作出的選擇,但現在香港出現了新的機會,我性格裡「卷」的那部分推著我要去試一試。

老實說,澳洲沒有什麼不好,如果我現在年過五十了,這裡應該很適合養老:安逸的工作環境再加上一份可以養家糊口的工資。可是這種生活對我來說意味著無欲無求,而我是一個長期對自己狀態不滿足的人,我有欲有求。

2021年8月23日,澳洲悉尼的 Rushcutters Bay,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士在清晨鍛煉。攝:Lisa Maree Williams/Getty Images
2021年8月23日,澳洲悉尼的 Rushcutters Bay,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士在清晨鍛煉。攝:Lisa Maree Williams/Getty Images

這種性格決定了我人生里很多次的重大選擇。高考時候因為對估分填志願的規則不了解,成績還不錯的我去了一所並不想去的學校,心里總是有個疙瘩。於是抱著換一個教育體系,或許我能更加被認可的想法,也是為了滿足內心深處對好學校的渴求,我決定了出國,就這樣來到了澳洲。以前的政策寬鬆,畢業我就順手拿了永居。

但當時的我對中國和澳洲的生活方式存在疑問:或許國內更好呢?帶著這樣的想法,拿完永居不久我就回國了。可惜,我意識到國內是一個要統一三觀的地方,而我並不適合這種工作環境。幸好我還有澳洲這張底牌,所以在離開四年後,我帶著新婚妻子回到了墨爾本。

但回來不是意味著一勞永逸,在這里我感受不到活力,反而看到了我未來職業生涯的天花板。澳洲的市場體量很小,我是做製造業的,需要開拓市場需要客戶,但這裡受地域和區域限制,我施展空間有限。其次,澳洲畢竟是一個西方社會,在這裡想生存下去,不得不向西方文化主導的規則低頭。明顯的歧視我雖然沒遇到過,但是拿求職來說,如果用中文拼音求職,好多人連簡歷關都過不去,但同樣的簡歷改了英文名就會被很快撈起來。就算找到了工作,我身邊的人當中,除非是中資公司,不然很少有黃種人可以做到「General manager」的層級,更別提副總裁了。我現在工作的是一家澳洲本地公司,公司的高層如果有華人,那一定是中國區調來的,在本地是升不上來的。雖然我還沒到感受職場天花板的年紀,但看著身邊人走到中年,哪怕薪水不錯可是社會地位也跟不上,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但在香港,我能預見到不一樣的自己。如果說內地像我的父母,那它是我不能選擇的出身;那澳洲就像伴侶,我選擇了它可是它不能禁錮我;而香港則像子女,是未雕琢的作品,我可以去塑造。

我回國的那段時間,有一整年在深圳上班,幾乎每個週末我都會去香港,吃吃粵菜,再去沙田看兩場賽馬。後來的工作也總是匯報線在香港,需要頻繁地在內地和香港之間往返,我就覺得我和這個地方還是蠻契合的。但當然我也有擔憂,比如香港的居住環境,比如和本地人的相處。新香港人我覺得是OK的,但和純香港人總是感覺有點合不來。

不過,去香港總歸是利大於弊的,香港是亞洲的金融中心,商業角度來說它能輻射整個東北亞和東南亞,這對我自身發展很重要。還有我現在有了家庭,為人父母,總要為孩子的教育謀劃。我女兒出生在澳洲,在這裡他們採用的「放羊式」教育,我覺得只是讓孩子不要變成社會渣滓,真要把小孩培養成中國人眼光上來說「好」的程度,花費要遠超香港了。除去成本,香港文化背景和她也契合,新一代施行的教育方式不僅用粵語,英文普通話她都可以講,一個中國人的環境加上它的西式教育,是非常契合海外長大的這種小孩的。而且如果以後她對金融、市場或者保險感興趣的話,香港能提供給她遠超澳洲的機會。她的文化背景加上語言優勢,再有父母的背景加持,我認為去香港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未來理想的話,我還是想先找一個跨國職位,可以兩頭兼顧。等老婆和女兒在香港穩定下來了,我再長期留在香港,現在我還是不太敢一下子把所有東西放掉跑去香港。倒不是擔心香港的未來,我覺得它和大陸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內地需要香港,這和它需要上海的作用還不一樣,它需要一個自由、包容、文化開放的香港。所以我覺得政策可能會有所收緊,不過起碼在我這一代,它不會完全趨同於內地的。

2020年6月30日,烈日當空下的維港兩岸。
2020年6月30日,烈日當空下的維港兩岸。

Jim (36嵗,已加入澳洲國籍)

「如果一個地方只看重技術,不去考慮他們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成長環境,用這樣野蠻的方式將他們一股腦地引進來,是要造成社會衝突的。」

當我要拿澳洲綠卡的時候,我就知道只要坐滿「移民監」我就會換國籍,我從來沒有猶豫過,哪怕是一天,或者是一個小時。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著要離開內地,那個時候也嘗試過香港,可惜它沒給我機會。後來我去了澳洲,兜兜轉轉七八年後,看似我又做了當年的選擇,可是回頭看,今天的香港已經不是以前的香港了。

澳洲的一切我都很滿意,父母算是我申請「優才」的主要原因吧。我是土生土長的廣東人,香港照顧父母要方便一點。加上從小我也是講粵語看TVB,經常去香港,對這個地方的情感自然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最開始想出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在培訓班裡聽到老師說,同樣的一輛車在國外只需要四分之一的價格就能買下來,當時因為這種比較「低級」的目的就想趕緊出去,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存款,為父母著想這個想法就擱置了。但接下來的幾年,換個地方生活的想法一直沒有消失過。2012年的時候,我面試了一家香港公司,但沒有拿到offer,當時還挺失落的。不過也是因為這次失敗,我入職了國內的一家美國公司,外企的氛圍讓我堅定了出國的想法,所以2013年我鼓足勇氣和父母提了出去留學的打算。

他們是很開明的父母,一直非常非常支持我,尊重我的每一個選擇。即使我是獨生子,他們聽到我要去澳洲讀書,也毫不猶豫願意資助我,不要求我回來。其實我聽得出,他們是不願意我走的,我媽媽總是偷偷用話暗示,比如誰誰家的孩子最後不還是回來了,但他們從來沒有說過不許我出來,所以我真的很慶幸有這樣的父母在。也是因為他們的付出,我覺得到了該我回報的時候了,之前的路他們一直支持我去追夢,那既然現在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反過頭是不是應該我照顧他們了呢?

我想要的,在中國沒有得到的,澳洲都給了我。疫情期間,國外的很多華人在中國控制得好的時候買天價票也要回去,但我從來沒有過回去「避難」的想法,那怕當時澳洲的疫情防控也做得不好,但我就是完全沒有這樣考慮過。其實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讓我這麼想離開,只能說長期累計下我對國內的好多東西都不滿意。我是一個追求平等、自由和開放的人,而這是制度的問題,我沒有能力改變它。

我是做網絡安全行業的,不像做金融的和創業者,香港對他們來說很有吸引力。對我來說,無論在哪裡的工作機會都差不多,澳洲的同事和薪水我也都很滿意。還有很多人申請優才是為了做身份的跳板,但我已經拿了澳洲的國籍,我對香港的身份和各種補貼也沒有很看重。一定要說香港的優點的話,那就是稅會低一點吧,我現在在澳洲交40%的稅,在香港可能只需要交10%-15%。除此之外,只有父母是我願意去香港工作的原因,也因此我們的感受很矛盾。

2018年10月18日,深圳商業區的上班族。攝:林振東/端傳媒
2018年10月18日,深圳商業區的上班族。攝:林振東/端傳媒

他們知道我不喜歡。我年初申請的「優才」,前前後後三四個月就批下來了,收到郵件時候我正好在國內的家,我媽媽當時還和我說不要回來了。剛申請去香港的時候他們很開心,覺得我終於要離家近一點,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勸我不要回來,因為他們知道我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厭惡那一套。畢竟2019年之後,香港變了太多了。

香港之前是一個自由、開放的城市。我覺得一個地方的繁華不在於有多少高樓大廈,有多少所謂「人才」,而是它的社會制度有多包容和開放。我絲毫不懷疑從內地通過「優才計劃」到香港工作生活的這些人的能力,這些年裡我也意識到很多國內人的技術要比澳洲的強太多太多,可是如果一個地方只看重技術,不去考慮他們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成長環境,用這樣野蠻的方式將他們一股腦地引進來,是要造成社會衝突的。

我覺得愛一個地方就要融入它,而不是試圖改變它。拿廣東話舉例,很多在香港讀書的小孩父母不是廣東人,就要求香港用普通話教學。我2020年的一月份和2022年的聖誕都在香港待了一段時間,最明顯的感受就是:怎麼多了這麼多講普通話的人?除了語言,還有社會文化。在香港工作的朋友跟我說,香港現在就是越來越卷。很多從大陸過來的人,他們習慣了卷,在澳洲時也有剛剛移民來的人到了晚上7點鐘也不下班,他也不覺得是問題。可以預見,真的到香港來工作的話,我百分之百要和內地的人有思想上的衝突,比如私人電話號碼還有休假回郵件的問題,想想也覺得這裡的生活一定不會有在澳洲舒服。

香港越來越像深圳了。深圳是我覺得廣東省里最不廣東的城市,所有人去了深圳只是為了搞錢,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可沒有人情味,很冰涼。我很愛以前的香港,也很難想像以後的香港會是什麼樣子。不過我始終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哪怕還沒有搬過去,但我已經知道我不屬於那裡了。

2021年7月19日,英國政府於2020年因應國安法宣布BNO新制規定的「特許入境許可(LOTR)」即將到期,不少港人趕在期限前登上通往英國的飛機。攝:林振東/端傳媒
2021年7月19日,英國政府於2020年因應國安法宣布BNO新制規定的「特許入境許可(LOTR)」即將到期,不少港人趕在期限前登上通往英國的飛機。攝:林振東/端傳媒

Chris (28嵗,等待英國永居中)

「只要香港別變成疫情時上海那個樣子,我都不太擔心,能賺錢就好了。」

現在我正坐在機場,等待馬上要飛往香港的航班,去激活今年一月拿到的優才簽證。雖然還不是完全搬過去,只是入境一次讓簽證開始計時,但我心裏還是挺忐忑的。我不會說粵語,印象裡香港人不是很喜歡大陸人,我怕會有仇視的情緒。不過我的確需要逃離英國幾天,最近連著下雨了幾周,前兩天我的手機還在馬路上被搶了,當時我剛從商場出來看預約的Uber開到了哪裏,結果一伙騎摩托車的人飛馳而過就把手機奪走了。在英國這麽多年,它的治安一直不好,我也是知道的,但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難免有點懊惱。

我是在國内讀的本科,到了畢業時候覺得考研太難,感覺英國的碩士要容易一點,就想出來看看。出來後才意識到,原來上班不是一定要996的。我一直不喜歡國内這種工作形式,所以現在就在英國這邊做會計。

做金融相關那香港自然對我有吸引力,它的確是這個行業的中心,尤其在英國最近幾年經濟形勢不好的情況下。這段時間各個公司大裁員,有傳統的會計事務所也有咨詢綫的,甚至我有朋友剛剛拿到投行的offer就被撤掉。還能目前安穩留在公司的,也很多人坐冷板凳,根本沒有項目,這樣時間長了自己的utilisation (使用率)不高還是會被裁。而且現在銀行的發展也不好,硅谷銀行都破產了,還有UBS收購瑞信,所以整體來看,無論是英國也好還是歐洲,他們整個的金融行業都是在走下坡路。我不確定什麽時候才會有反彈,萬一被裁了我在英國又沒有其他選擇,那不確定這邊未來經濟走向怎麽樣的時候,香港算是我留給自己的一個備選吧。

香港還吸引我的就是離家近,照顧父母方便。他們如果在英國,語言不通,白人社會有些地方又歧視華人,所以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折磨。連我自己在英國,都覺得完全融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以前我有想過試著去融入這邊的社會,但最後發現不管去哪裏,自己還是中國人。以前我覺得華人會抱團,比如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華人還有港澳台的人,但真正到了工作時候,就會發現英國本地人坐在一起吃飯,印度、巴基斯坦人有自己的小團隊吃飯,中國人當然也是去找中國的朋友。很自然而然大家就會有這種群體的意識,所以身份認同這些我覺得沒辦法改變,哪怕從小在這邊出生長大的人,也會和本地的有一點點不同。但對於父母來説,他們如果有一個華語的環境,起碼不那麽陌生,他們出門不會畏畏縮縮,擔驚受怕。

我在内地有挺多美好的回憶,但那好像逝去的童年,都過去了。後來我在英國受到鍛煉,獨立了很多,也塑造了我現在的性格,現在該是看向未來,看向香港的時候了,那裏有更多有利我職業發展的機會。我也説不準什麽時候會真的來工作,可能哪天被裁員了就來了。不過,我不是一個想參與很多政治的人,只要香港別變成疫情時上海那個樣子,我都不太擔心,能賺錢就好了。

2023年2月28日,尖沙咀天星碼頭的兩位女生在欣賞維港景色。攝:林振東/端傳媒
2023年2月28日,尖沙咀天星碼頭的兩位女生在欣賞維港景色。攝:林振東/端傳媒

移民中介:香港是個中轉站

「香港身份作為一個中轉站,可進可退。」

據在香港做移民中介服務的柏叢所說,他的客戶里有七八成是內地申請人,多是來自一線城市且有過海外生活經歷的「高質量」群體;來自海外的客戶則基本生活在澳洲和加拿大等傳統移民大國。疫情期間,很多海外申請人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能和家人見上一面。他們大多已經換了國籍無法入境中國,家人沒有簽證無法出境,通過優才計劃再把家人加為受養人,雙方就可以在香港團聚。在當時的情況下,也是一種沒辦法中的辦法。

90年出生的柏叢循優才計劃來港,現正等待永居。他在上海交大畢業後,2016年到香港讀博,後轉碩士同時申請優才;2017年優才通過後從副業轉為創業開始做香港優才的移民中介,2019年成立了公司。現在他在小紅書和知乎等平台上都很活躍,以「香港優才君Kevin」的名號分享自己當時申請優才的心得、與香港人才計劃相關的最新消息和數據分析、還會建立群組讓申請中或已經在港的人才建立聯係,當然也會為需要更多幫助的人提供付費服務,比如代領身份證、申請的文案幫助、後續的續簽規劃等等。

柏叢把海外申請者的動機分為了主動和被動。主動的人可能是為了香港的便利。「其實很多人考慮也是為了能夠回國更方便一些,那香港身份作為一個中轉站,反正可進可退吧,然後另外香港算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地方,它允許香港居民是同時具有中國身份跟國外身份。」香港允許持有多本護照,這樣可以變相地雙國籍,同時香港身份讓他們回內地也更方便,不用頻繁辦理中國簽證,還有的就是地理和生活上的便利,比如照顧父母。

還有另一種是「被動」的人。「他們可能海外沒有拿到永居,不得不離開,但已經習慣了西式文化與思維的他們沒有辦法再回到內地的社會生活了,那香港自然成為了一個合適的選擇。」

無論是海外還是內地的申請者,拿到了優才簽證只是一切的開始。按照規定,申請人還要通過證明自己和香港的聯繫來續簽,七年後才可以正式轉為香港永久居民。根據柏叢的說法,他的客戶裡有大概六成並沒有下定決心馬上搬來香港,而影響要不要真的來香港定居的主要因素還是家庭。單身的人往往更願意在生活上變動,有家庭的客戶則要慎重許多。另一方面,對內地申請人來說,子女的教育往往更重要,如果他們的孩子已經在內地有很好的學區,那基本這樣的客戶最後就不會選擇香港了。海外申請者的情況也一樣,多位受訪者都表示如果不是到最後快要續簽,或者自己在國外的工作出了問題,他們都並不想那麼快搬到香港。

香港特首李家超在「施政報告」中為香港定下了每年招攬3.5萬人才的目標,並對此信心滿滿,以「很務實」來形容之。這樣的KPI下,僅2023年的頭三個月,入境處就已經批准了2073個「優才計劃」的申請,雖然其中海外獲批的佔比降低到了2.9%,但數字上已經達到去年的一半了。加上另一項手續更簡便的「高才通」助力,海外申請香港人才計劃的人一定是越來越多。但這其中有多少人真的願意赴港生活,又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得下來?

讀者評論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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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三位受访者观念都好保守啊

  2. 这几个海外申请香港优才的肯定是顺直男,原因嘛我看是为了性。

  3. 楼下那个Jack_Huang 说“外国人不像中国政府那样讲究法西斯血统论”。文章里恰恰说了,华人出了国也要抱团,印巴人也会抱团,这叫“不讲究”?
    而且中国政府什么时候讲究“血统论”了?中国的整个官方宣传和意识形态都在回避满汉冲突,汉回冲突叙事,以前端传媒对比过两岸三地的历史书,里面除了大陆教材,其他地方的历史课都说太平天国是让“汉人官员地位提高”。
    说白了诸位繁体字用户的反感就来自于香港注定属于一大批对这个地方没有感情的新中国内地移民,经济发展本来就是无情的。当初香港本土派能狗眼看人低,维持国泰航空这种服务态度,歧视内地人和台湾人,本来就是因为英国人无情地执行了经济政策并带来了成果,而不是什么其他东西。有人会说是因为香港民主自由,人家菲律宾泰国印度比你民主自由一百倍,但只有香港人看不起南亚人的份。事实证明,回归后到国安法前的经济政策都是有问题的,无效的,不被任何人满意的,那么现在就需要纠正。在这里留下来的才有资格成为未来的“香港人”,否则就只是不值一提的抱怨罢了。

  4. 「塑造」……很有殖民主義的口吻

  5. 中国人一开口就引发不适

  6. 很正常的呀,沒幾個人真的想留在中國,但是大家都愛人民幣(或港幣),賺點中國錢到別國享受生活沒有什麼不好。
    雖是華裔卻已經是外國人,外國人不像中國人那麼重意識形態的原則,也不像中國政府講究法西斯血統論,賺了中國人的錢,回去給自己真正的祖國社會(英美澳加)過上更好經濟跟生活很值得。

  7. Shawn的話很爹味,不過最後一句話真的非常不吉利😂:「至少在我這一代,它不會完全趨同於內地的」🧐
    不要忘記美心太子女曾經講過要放棄一代人😈,說不定香港會以放棄以一代/兩代人的方式……😈

  8. 感覺沒有很仔細校對:
    ‘ShawnJim和Chris’少一個逗號
    ‘14,700萬人’到底是多少人

  9. 用第一位典型的利己主義者 Shawn 的說話做引語,有點趕客。 Jim 的考量和擔憂很有道理。

  10. 看到標題下面的直接引語,已經要吐了⋯ 不能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