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深度

2022《睡魔》末世啟示:混沌、離亂、創傷中,當我們開始說故事

當時代之惡洶洶而降,我們真的需要去在螢幕上觀看另一場浩劫嗎?

《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Station Eleven)中,Kirsten 一直珍視、保存二十年的《Station Eleven》漫畫複本。

《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Station Eleven)中,Kirsten 一直珍視、保存二十年的《Station Eleven》漫畫複本。圖:Ian Watson/HBO Max

特約撰稿人 周澄 發自香港

刊登於 2022-12-29

#睡魔#Netflix

還記得今年夏天由《睡魔》(The Sandman)攪起的影視熱浪嗎?於今年8月首播的這套Netflix劇集,上線後即以其暗黑奇幻風格與現代神話色彩大受歡迎,曾連續四周榮踞全球十大收視排行榜之列。不久前上月又終於宣布續訂第二季。

該原著漫畫系列是在1989 年首度面世,創造了融匯古今神話與文學傳統的現代奇幻世界,也在1991年的「世界奇幻獎」(World Fantasy Award)成為首部贏得散文體小說獎項的漫畫。Netflix的這套劇集,是漫畫首次影視改編,原著作者尼爾·蓋曼(Neil Gaiman)親自參與改編及執行製片。

疫情時代人人追看劇集,《睡魔》作為跨界文化作品,巧借古典戲劇傳統為主題,其中意趣與境界令人想起也曾在疫情中製造了熱度的另一套劇集:HBO去年底首播的《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Station Eleven)。我們就在這裡比較一下這兩套都是在混沌與創傷中重建價值、重尋希望之可能的作品,看看停擺與混沌中,人心與故事的連結可有新啟示?

2022 年是疫情後復甦之年,不過世局沒有真的變好,無論是烏克蘭戰火,還是未見曙光的氣候危機,都似在儆示現代文明之大限。然而攀過最難的山沒有必然更美好的風景,大概也有其啟發之處,讓我們更深思,在亂世,說故事何所為。

疫情日子裡,我們愛故事

讓我們從疫情與故事的關係講起。猶記得疫情高峰期人人居家禁足之時,網上有一個廣傳的帖文說:「請記住你在一切停頓的黑暗日子裡,如何求助於藝術家們。」

疫情三年,追看影視劇集成為了大眾解悶良方,媒體刊出推薦清單,助長商業串流平台的主流化。足不出戶追劇不一定就是逃避現實的孤立活動,網上粉絲社群的互動也可以凝聚人心。歐美封城時,曾有英國國寶科幻劇《Doctor Who》影迷發起連場網上重溫,編導和主演想法製作新短片,為部份單元故事與人物延伸小篇章,在觀眾的想像宇宙中繼續活下去。

說故事是人類的集體生存本能,也是最古老悠長的藝術。《The Storytelling Animal: How Stories Make Us Human》一書作者Jonathan Gottschall乾脆將人類稱作「Homo fictus」,說我們畢生盡皆「永無鄉」之想像國度的子民。大概正因洪水、疾病與死亡可怖,古人方有為星宿命名的欲望。今天各式各樣文字與影像唾手可得,洞穴壁畫和篝火旁說書早成封塵歷史,但人類仍藉故事想像神明與生者的對立、人世的自然定律與不可知,秉燭渡過混沌失序的長夜。

《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劇照。
《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劇照。圖:Parrish Lewis/HBO Max

2022 年是疫情後的復甦之年,不過世局沒有真的變好,無論是烏克蘭戰火,還是未見曙光的氣候危機,都似在儆示現代文明的大限。然而體認到已逝的無法重尋,攀過最難的山沒有必然更美好的風景,大概也有它的啟發之處,讓我們更深思在亂世說故事何所為。

說故事是人類的集體生存本能,也是最古老悠長的藝術。若說《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肯定了說故事的價值,《睡魔》思考的就是說故事的代價。兩部同年問世的劇集雖然類型不一,卻都藉主角的迷失與尋索,懷想亂離中的傳續與希望。

在後疫情廢墟上做藝術

2015 年,我在英國準備期終論文的夏天讀了當時剛面世的、加拿大女作家艾蜜莉‧孟德爾(Emily St. John Mandel)的小說《Station Eleven》。這末世異托邦故事以演員之死開場,寫影星 Arthur Leander 在演出莎士比亞悲劇《李爾王》時猝死舞臺;同晚,臺下現實世界亦隨之崩坍,傳染速度與致命率極高的新型流感蔓延全球,僅剩 1% 人口倖免。

二十年後,當晚同臺演出的女孩 Kirsten 隨一個流浪劇團巡迴北美各地,在現代文明的廢墟上表演莎劇與古典音樂,既娛樂大眾,也傳承舊世界的文化遺產。但作者的世界觀沒有怎麼曲高和寡,劇團馬車上的格言「Survival is insufficient」就來自美國科幻經典《Star Trek》。

小說藉由非線性的敘事逐漸交代 Arthur 第一任前妻 Miranda ——也是 Kirsten 珍視的同名漫畫複本的無名作者——如何在大洋彼端孤身死於疫情,及其第二任妻子 Elizabeth 與獨子 Tyler 倖存之後的下落;讀者隨 Kirsten 路上的歷險,意外捲入一個拐掠兒童的邪教謎團;漫畫故事既有點題之義,也成為她後來獲悉真相的情節線索。

小說穿插 Arthur 故友 Clark 在偏遠機場重建小社區、當晚為 Arthur 急救的 Jeevan 輾轉成為鄉村大夫,交織命運的牽繫與離散。小說立意想像藝術與文化記憶在末世中的無用之用,銘刻文藝創作超越時間之限、流傳後世的力量,榮膺英國最負盛名的科幻小說獎項克拉克獎(Arthur C. Clarke Award),改編事在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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