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防疫限制放寬後的一個週末,銅鑼灣街頭出現一幕久違景象——數以千人聚集崇光百貨門外,警方在場重複播放錄音,提醒在場市民保持社交距離,但人群沒有絲毫散去的跡象。這天,是ViuTV旗下12人跳唱組合MIRROR成員之一姜濤23歲生日,一舉頭,四方八面廣告牌上,除了姜濤,還是姜濤。網民都戲稱,這天的「姜公誕」,銅鑼灣也變成了「姜濤灣」。
過去兩年,香港出現久違的追星狂熱,當中尤以MIRROR紅透半邊天。粉絲為一睹偶像風采而逼爆商場;不論是有新歌派台,或是偶像生日等「大時大節」,大廈外牆、巴士甚至郵輪上,都有鋪天蓋地的宣傳廣告。不過在嚴峻疫情下,粉絲們的活動悄悄起了變化 —— 大型活動、廣告宣傳稍見息微,相反不少粉絲團近日透過網絡,組織起如籌款、派送疫情物資,一方面趁着疫情出一分力;另一方面,活動同時扮演維繫粉絲的作用。
追星、支持偶像,香港現慣以日韓粉絲語「應援」稱之。不少外媒曾報導形容,香港近年政治低氣壓及港人身份文化焦慮,多少促成了這股MIRROR熱潮。曾有研究外國歌迷的學術文章指出,明星偶像的政治價值觀及行動,有機會啟發粉絲參與政治及社會行動,而社交媒體的普及化,不僅拉近偶像與粉絲之間距離,更容讓粉絲之間組成有能動性的社群。
兩年間,粉絲組織越趨成熟之際,香港面目卻彷彿越見陌生,日常生活遭疫情嚴重擾亂,端傳媒訪問多位核心歌迷會成員,了解他們參與公益的故事,在追星的途上,個體的力量如何聚合。
為追星投放的心力,「像多了一份全職」
訪問當天,Annie穿上一整套「戰衣」:後援會專屬應援粉紅色T恤,黑色背後寫上香港當紅男團MIRROR成員盧瀚霆(Anson Lo)英文名字縮寫「AL」的外套,手拿着印有後援會標誌的麻質手挽袋,還戴上粉紅色口罩,上面貼着「AL」口罩香薰釦。
這是盧瀚霆最喜歡的顏色。Annie事後傳信息給記者時提到:記得偶像本人說過,「神徒(盧瀚霆粉絲的自我稱呼)」穿粉紅色很可愛,還附上一個臉紅的表情符號。
Annie一早回到新蒲崗某工業大廈內的迷你倉打點貨物,準備稍後貨車一到,準時出貨。她是盧瀚霆粉絲團「盧瀚霆國際後援會」的負責人,但當日她不是準備去追星,而是要打點共8000盒Covid-19的快速抗原測試套裝,準備捐贈予幾間事前接洽的慈善機構,讓機構安排派發予區內包括兒童、長者在內的服務對象。
從迷你倉門口往內探頭看,可見約100平方呎的房間堆滿棕色紙箱,好些雜誌、紀念品和包裝物料堆放在房中間的桌上,牆上掛着幾張亮麗的彩色海報,照片是盧瀚霆的特寫。
Annie說,後援會日常不少工作,如管理社交媒體、籌辦活動、處理資金等,都由她及約10名核心成員處理。盧瀚霆後援會現時社交媒體Instagram及Facebook專頁分別有逾11萬及2.7萬用戶追隨,日常粉絲之間溝通的通訊軟件Telegram群組有約2.4萬成員,是MIRROR裏面12位成員粉絲數目較多的其中一位。
訪問前一天,Annie也送過快測包去另一間機構,遇上做義工的婆婆,頭髮花白的婆婆看件紙箱上「神徒與你,攜手抗疫」字句,興奮道:Anson Lo嘛!我都識,我孫女好鍾意的!
MIRROR於2018年底出道後,在香港刮起一陣久違的追星熱潮,尤其在社會運動完結、香港疫情又相對未太嚴重的2020中至2021年,「鏡粉(MIRROR粉絲)」為一睹偶像風采,通宵排隊逼爆商場,演唱會門票被快速搶購一空,Youtube影片動輒過百萬甚至千萬點擊……他們不只靠「人海戰術」取勝,「鏡粉」人數之多,財力同樣驚人,如在鬧市黃金地段、巴士、甚至郵輪買下鋪天蓋地巨型宣傳廣告。一如當紅網片創作者「試當真」歌曲所形容——「周圍都係(到處都是)」。
後來疫情爆發,大型活動取消,群聚變得困難。MIRROR 12名成員的後援會全部均以 Telegram作為主要發放資訊及粉絲之間聊天的主要平台,除了交換偶像消息,粉絲平常在群組內閒聊、分享生活大小事,每日可達數千條信息來往;而在第五波疫情期間,大家更不時交流疫情相關資訊,互相安慰關心。
「在這個氣氛下,我們都會擔心社會。我們不是生存在平行時空,不可能光是很開心地做應援。」Annie說。
第五波疫情重創香港,加上早前盛傳全民強檢,市面物資一度供應緊張。Annie說,捐贈快測包的源起,第一是從新聞看見的基層市民苦況,又見有藝人捐贈快測包,覺得身為後援會,「都可以效法一下。」
第二,則比較機緣巧合地,是因為盧瀚霆新曲《Mr. Stranger》剛在2月底發布,一班粉絲為籌備新歌應援——包括最終買下中環一座大廈外牆LED屏幕、及全港超過1000座商業和住宅大廈大堂電視的廣告——剛好籌集了一筆逾七位數字港元的資金。最後後援會核心成員覺得,不應把錢全花光在廣告上,而是把籌得款項的三分之一用作購買防疫物資。
盧瀚霆對上一首歌曲《Megahit》發行,後援會在全球7地買下巨型廣告應援,Annie曾擔心若這次規模不及上次,會令歌迷失望,「但突然爆發第五波,想都不用想了,真的要先幫助香港。」
由有捐贈快測包的念頭,後援會前後只花了數天,就完成了物色供應商、訂購、聯絡慈善團體、安排物流等所有工作。而後援會的龐大粉絲數目,不僅為相關工作提供了資金,亦提供了社會關係資本。
Annie說,後援會當初留意到古天樂、鄭秀文等明星向慈善團體捐贈快測包,數量以幾千計,他們也沒有信心能採購到多少,只抱着儘管一試的心態。一問之下,發現了後援會裏有成員正職是護士,輾轉介紹下認識了一位批發商,能為他們大量供貨。
「批發商本身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說是做慈善的,他立即就答應幫忙。結帳的時候,我們請他開一張發票,抬頭是Anson Lo Fans Club,他很驚訝說,你們Fans很有愛心啊。」
物色合適慈善團體的工作,亦由粉絲們群策群力。Carmen曾是盧瀚霆出道前教跳舞的學生,現在仍是後援會核心成員之一,常協助處理後援會物流等事宜。Carmen提到,這次其中一間受惠機構庭恩兒童中心,源於差不多10年前她發現兒子言語發展遲緩,但公營醫院言語治療服務輪候隊伍太長,該機構為兒子提供免費言語治療服務。
「其實我跟機構已多年沒有聯絡,但我一直很感恩,所以我們有物資捐贈,我立即想起他們……我希望能引起大家關注這個機構。」Carmen說。
盧瀚霆後援會的雛形,最初是由他的跳舞學生在《全民造星》(盧瀚霆及其他MIRROR成員於2018年參加的選秀節目)播出期間組成的,並開設Instagram賬戶關注他的動態。及後粉絲數目急增,後援會舉辦的活動規模越來越大,財務往來金額越來越高,故正式登記成為有限公司。
「當時有跟ViuTV去談,談了大約半年,他們開了綠燈,我們就去開戶口、找律師。」但Annie解釋,正式登記成公司後,後援會日常運作與以往沒有大區別,仍主力由她以義務工作形式打理,ViuTV不會參與或干預後援會運作。
之前Facebook有名為「我老婆嫁左比MIRROR導致婚姻破裂關注組」的群組爆紅,組內的一眾「前夫(MIRROR女粉絲的丈夫)」紛紛「抱怨」妻子像嫁了給偶像一樣,花太多金錢時間在追星上,Annie亦言,後援會多活動要籌備的時間,她往往是傍晚6、7時下班後,就開始徹夜回覆各方信息,有時甚至一直工作至凌晨3、4時,為後援會工作廢寢忘餐。
「像是多了一份全職,但無薪,也沒有假期,所以一定是(對偶像)很有愛才做到。」她笑言,「但這種辛苦是很開心的,當我們看見他(盧瀚霆)成功,看見他有這麼多人喜歡。」
公益應援新模式?
MIRROR粉絲為偶像花錢之闊綽,一直備受娛樂記者關注報導,包括動輒花數十萬元在鬧市買廣告,甚至曾有粉絲以偶像名義在外國購買地皮,作為生日禮物。在內地當局整治「飯圈(粉絲圈)」之際,「鏡粉」亦一度遭中聯辦控制傳媒《文匯報》點名批評「瘋狂花錢追星」,同頁訪問多名無綫電視藝員和上一輩影視藝人,稱反對盲目花錢追捧偶像。
不過,除了單純廣告宣傳、或花錢送禮討偶像歡心,「鏡粉」部分應援活動同時揉合為偶像宣傳與社會公益之面向,動員能力亦不亞於前者。例如多名成員的歌迷會亦曾捐助不同慈善機構,或把紀念品訂購活動部分收益捐出。而今年2月,MIRROR成軍三週年,12成員歌迷會聯合舉行義賣並把收益捐予關注基層兒童、流浪動物等11間慈善機構,據活動Instagram賬戶公佈,活動最終籌得款項近129萬港元。
而偶像本身亦呼籲粉絲把應援的人力物力轉投在慈善公益活動上。例如在Instagram擁有超過80萬追隨者的姜濤,最近曾在其賬號中呼籲為他慶祝生日的粉絲「把應援集資用來幫助身邊更多有需要的人」。
MIRROR另一成員柳應廷(Jer)的歌迷會「Jer Lau柳應廷Fans Club」,其Instagram賬戶Jer.lyfish有約5萬名追隨者。粉絲們去年11月趁着偶像生日,曾經夥同關注南丫島生態的非牟利環保團體「活在南丫」在石排灣舉辦清潔沙灘活動。
有份統籌活動的粉絲Debby(化名)說,清潔海灘的想法,原因之一是粉絲們記得,柳應廷曾在某一次訪問中,談及拍攝其新作《水刑物語》音樂影片時,看見部分沙灘污染嚴重,呼籲要保護海洋環境。他們也從偶像的作品及社交媒體動態中,知道他喜歡大自然、特別是海洋生物,「他很喜歡看水族館。」
Debby指,Jer.lyfish平常活動均是由後援會5位執行委員會成員一同做決策,決定好方向後再組成個別籌委會,招募更多粉絲協助籌劃。去年剛開始準備籌備偶像生日活動時,大家都沒什麼頭緒。
柳應廷生日應援籌委會成員的Candy(化名)記得,當時大家正在Telegram群組中討論如何為偶像慶祝生日時,某位粉絲提起,其實生日活動也可以去做義工啊,想不到不少成員反應積極。
「雖然做義工不算直接跟慶祝有關,但我們選擇去清潔沙灘,也跟他愛好大自然、海洋的形象有關係。又有機構願意跟我們合作,就促成了這件事。」
事實上,偶像本人也是群組成員之一,但不多參與群組討論,但偶爾會出現答話一句半句,「我第一次目擊他本人『上水』的時候,我簡直是呆了,」Candy形容。
Debby說,往年柳應廷生日,歌迷會曾與他舉辦生日會,但近年因防疫限制,舉辦生日會變得難以實行。「我們可以舉辦的活動也不多……所以這也是為何很多MIRROR成員的後援會從去年開始,都會在他們生日的時候辦不同形式的展覽、慈善活動,去代替生日會。」
有清潔沙灘的想法後,成員開始分工與不同機構聯絡,希望有機構合作及協助,「清灘都有風險,我們也不熟悉哪個沙灘比較多垃圾,需要專業人士帶我們去做」。後來透過網絡認識「活在南丫」,Debby說,當機構知道他們是歌迷會活動,都很歡迎。
「『活在南丫』說這是第一次有Fans club找他們合作……我感覺他們是比較在地、少對外對大眾做宣傳的機構,但他們都很歡迎我們參與。」最終活動當天有超過100名歌迷出席,在石排灣海灘清走近900公斤垃圾。「負責人很開心,對我們說,如果每一位MIRROR成員生日,他們的歌迷都幫手清一次沙灘,就好啦。」
當日有份去清潔沙灘的Candy記得,當天歌迷們乘船到達沙灘,大夥兒都被眼前景象震撼了。
「的確挺惡劣的,那時剛經歷完颱風,沙灘上有很多垃圾累積。沙灘附近的草叢都頗為烏煙瘴氣,你踏進去草叢拾膠樽,馬上會見到一大堆蟑螂跑出來,」最深刻的情景,是有一個石灘,遠看白茫茫一片,走近一看,原來盡是發泡膠。「我們本來以為,都未必會有很多垃圾,可能都是裝模作樣清理一下吧……結果大家都被震撼了。」
當天出席的成員,不少是年輕女生、或帶着小朋友的一家大小,Candy本來也擔心對大家而言太吃力,「但大家還是很投入、很賣力地去做。」
去年柳應廷生日時,歌迷會同時舉辦了名為「We Walk Through the Dark」的展覽,最初構想主要為展出歌迷受偶像啟發的創作。而籌委會在覓場地期間,機緣巧合下認識一家協助失明人士的社會企業,最終與他們合作在生日展覽上義賣曲奇,為機構宣傳及籌款,「可以藉此機會讓別人知道社企的存在,又可以讓展覽有多一重意義。」
「我們不只是瘋狂粉絲」
選擇在活動中加入公益、慈善元素,某程度上也源於部分歌迷對傳統廣告宣傳、造勢等應援方式的反思。Debby坦言,「鏡粉」有時的確予人瘋狂粉絲的形象,而粉絲們也會在意,希望能改變刻板印象。
「可能有時會令大家覺得,『鏡粉』都是很瘋狂的人,偶像代言的產品大家都毫不吝惜地去買,或我們對偶像的愛是純粹用金錢堆砌的,」Debby說,「粗俗一點來說,有時看起來就像大家『圍爐』、『圍威喂』(小圈子、自鳴得意)就算。」
Candy則時有反思,應援除了單純為爭取曝光,是否也可以用在更有意義的行動上呢?「(應援)除了讓大家知道,『哦他生日』,『哦他好靚仔(英俊),唱歌好好聽』,我們作為粉絲,從他身上收穫了很多愛和力量,我們如何借助應援,在爭取曝光以外再做多一點呢?」
Debby認為,這種邏輯,甚至不必然與傳統商業考慮矛盾,而是嘗試在兩者中取得平衡。「這些活動也算是一種Marketing(營銷),粉絲們做的事情,也能讓更多人認識柳應廷和MIRROR。」
過去一段時間社會氣氛低迷,Candy坦言,的確會令歌迷會思考是否合適去做大型應援行動,「不是說社會情緒很悲傷,就不能去娛樂……但我們的確要顧及整體氣氛、及執行上會否有問題。因為始終有不同媒體都會注視,所以Fans要想多一步。」
事實上,粉絲以公益、慈善活動作為一種支持偶像的方法,早在韓國、中國出現,例如韓國其中一種盛行的應援方式,是每逢偶像有演出或生日等,粉絲們會給偶像送「米花籃」,通常是用彩帶、橫額及支持字句等裝飾,下面放着米包的應援物。研究韓國流行文化的學者CedarBough Saej今年接受網媒VICE訪問時指,送「米花籃」文化自2000年初起在韓國盛行,某程度是其時韓國流行文化圈生態所促成。
Saej指出,當年韓國藝人不時被傳媒偷拍到在寓所外丟掉粉絲贈送的昂貴禮物,加上韓國社會對部分「sasaeng」 (「私生飯」、「私追」)粉絲行為——包括侵擾偶像私人生活,甚至僭越私人地方等印象相當負面,以至粉絲團亦希望能改善形象,故開始以慈善方式應援。
除「米花籃」外,韓國粉絲亦會捐贈動物糧食、炭塊、以偶像名義捐款,甚至捐血等方式支持偶像。而韓國藝人與不少慈善機構的合作,亦能有效把物資轉贈給有需要的人。
大陸同樣有「粉絲公益」、「公益後援」等概念。中國共青團出版的《中國青年報》當中,2016年有一篇文章論及,與以往「瘋狂追星」相比,「粉絲公益」在大陸漸成一種流行趨勢,例如募集善款、或為貧困山區居民送禮包等。文章指,大陸網民中流傳一句話——「粉絲行為,偶像買單」,以前曾經指是粉絲引來批評的舉動,也會波及明星本人,但在公益活動上,亦可視為粉絲做有益的舉動,讓公眾對明星好感提升。
不過亦有部分評論對粉絲公益持較懷疑態度。鳳凰網2019年一篇文章論及,隨着粉絲應援文化逐漸成熟,粉絲公益已成為龐大及富有力量的公益群體。不過文章認為,雖然粉絲做公益初衷正面,但亦有人質疑背後存在隱患,例如指部分粉絲將公益應援視為數據任務一種,但公益活動所得的資金及物資能否到達有需要的人手中成疑。實際上曾有報導指,內地不少成熟的飯圈組織都有其專屬的公益部門,並以不同機構設立的「慈善榜」作為「打榜」為偶像爭取名氣的目標。
盧瀚霆後援會的負責人Annie亦言,幫助有需要的人固然是善舉最終目標,但同樣重要地,他們希望粉絲的行動,可改變大眾對這群年輕偶像的觀感。
「之前社會氣氛會覺得『年輕一代就是搞破壞』,但我不覺得是這樣的,」Annie說,「他們(MIRROR)很能代表香港的一代…而做慈善活動回饋社會,就是讓大家看到,香港的年輕人是這樣的。」
像盧瀚霆自己也常在推廣要領養、不要購買動物,「這些思想都會影響社會,始終他們是名人,要做社會的好榜樣。」「我們不想別人以為,追星的都是傻女人,只懂得在商場狂叫,追星可以是more than that。」
晦暗不明的時代裏,因追逐星光而聚合
2022年初,Omicron病毒在香港大爆發,不僅粉絲能參與的追星活動減少,一般市民日常生活亦遭嚴重擾亂,染疫的、失去收入的、為防疫及日用物資張羅的,社會上瀰漫無助情緒。不少公眾人物、企業以至公眾等均向有需要人士捐贈物品。
其中無綫電視旗下藝人炎明熹(本名王佳恩)2021年9月憑選秀節目《聲夢傳奇》出道,目前是其力捧的女歌手之一。其歌迷會「炎明熹粉絲後援會」成員Agnes接受端傳媒訪問時表示,歌迷會成立以來一直積極參與慈善活動,包括義賣紀念品助保護動物組織籌款,及以贊助商身份參與由多次主辦大型籌款活動機構舉辦的「香港天燈節」等。疫情期間,他們亦曾單獨、或聯同其他多名《聲夢傳奇》歌手的後援會捐贈物資予不同慈善機構。
Agnes說,後援會在為日後能持續參與更多慈善工作,早於今年1月左右正式成立了「義工小隊」,成員大約有20人,而她是小隊隊長,「因為慈善不應該是一次性的,我們希望能持續發揮到正能量。」而義工隊剛成立,就爆發第五波疫情,「碰巧我正跟會長在商討(疫情期間支援),有粉絲也在Telegram群組提議不如做啦,結果就一拍即合。」
事實上,由電視台多年來聯同不同機構舉辦慈善籌款節目,到不少藝人為慈善機構代言、捐款、成立名下慈善基金,香港演藝界多年來與慈善事業的淵源及貢獻的確毋庸置疑。不過現時部分由粉絲組織的慈善公益活動,呈現的更傾向是一種下而上的能動性,甚至脫離後援會組織本身、去中心化的可能。
Sarah因喜歡MIRROR成員柳應廷,在參與歌迷會活動時認識了一群素未謀面的朋友,在不同活動多見過幾次面後,一班比較熟稔、大約20人私底下開了一個群組,間中會約出來見面吃飯。
因為比較相熟,平常在群內大家都暢所欲言,除了分享生活瑣事,也會談及對時事的看法,例如早前疫情,或俄羅斯攻打烏克蘭,「看到很多不開心的新聞,我們都會談,也會互相安慰。」Sarah記得在今年2月,有人看到長者的苦況,大家身邊亦有朋友或家人確診,深明染疫的無助,「所以就說,不如大家去做一些事情吧。」
他們開始各自去找機構,最終聯繫到一家教會經營的餐廳,餐廳專為未輪候到政府綜合家居照顧服務的老人提供上門送餐服務,平日主要靠區內婦女及失業人士收取少量車馬費送飯,但適逢疫情嚴重,不少送飯人員病倒,故Sarah聯繫餐廳時,對方很快已回覆,問他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Sarah說,他們一直沒有向機構特意提及自己「柳炒(柳應廷粉絲自稱)」身份,只是有次社工閒聊問起,你們這一大班朋友是如何認識的呢?他們才靦腆道,都是追星認識的。
「最初沒有刻意說,因為也不需要可以表明我們是誰的粉絲,我們想是發自內心地去做的。」
其中最深刻的一次送飯經驗,對方是一位患腦退化的獨居婆婆,Sarah按門鈴後,婆婆打開門,卻誤以為她是女兒,再三請求Sarah留下來陪她吃飯。Sarah感到難過也難為,「我都想陪一下她,但始終是義工,不能這樣做。」
疫情增添了人與人之間隔閡,Sarah覺得,歌迷會的存在,不僅令她與偶像、和其他歌迷有機會連結,亦因個人力量在歌迷會中得以聚合,變化出更多不同行動的可能。
「我們的出發點都是希望多一點人參與,或主動一點去做,而無須依賴機構。」Sarah說,他們本來都沒有太多做義工或組織工作的經驗,「我們現在都算是主動了一點點去接觸。 我會覺得,其實自己都可以行出這一步,不用等別人叫才去做。」
曾有研究美國天后Lady Gaga粉絲的學術文章指出,偶像的政治價值觀及行動,有機會啟發粉絲參與政治及社會行動;而社交媒體的普及化,不僅拉近偶像與粉絲之間距離,更容讓粉絲之間組成社群,具備集體行動的潛能,模糊化傳統上「受眾(Audience)」與「公眾(Public)」的界線。
除了幾位受訪者均提及偶像曾直接呼籲粉絲貢獻公益外,不少人亦提到從偶像作品中收穫的觸動及啟發,是他們以歌迷身位參與公益活動的原因。炎明熹粉絲Agnes認為,與偶像互動中,粉絲們都感受到她的善心,「如果不是她的愛和正能量,我們都不會有(做慈善)的想法。」
Sarah則提到,柳應廷於2021年底推出單曲《人類群星閃耀時》,曾感動了她及不少其他粉絲。
「(那首歌)是講世界需要更多愛,啟發了我們要去愛身邊每一個人…而這件事其實大家都可以做,不需要太害怕對方是你不認識的人。」就算是粉絲們平常在群組中交流,也常以這首歌互相鼓勵,「歌曲同時說,除了愛別人,都要愛自己,要照顧自己。」
再拉闊,是粉絲感覺與偶像之間的同存共感,20多歲、現為「柳炒」的Candy,她從前是韓星的忠實粉絲,狂熱程度足以讓她買機票飛去東京巨蛋看他們演唱會,但即使偶像在面前,「我當下感覺是,他是神,而我只是螞蟻,我們的距離是整個世界。」
從前聽的歌曲、看到綜藝節目都是韓文,「但我追港星後才發現,哇,原來唱出來就是廣東話,感覺是這麼的不同。」
Candy提及去年香港商業電台叱咤903舉辦的《拉闊音樂會風火雷電》。演唱會上柳應廷選唱樂隊Supper Moment的《等等》,說之前去他們的演唱會,聽他們說自己心情猶如在海外流浪,覺得感觸:「在海外、在黑暗環境裡是很無助的,」故希望把演唱送給他們,「希望他們在漆黑環境裡,都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找到回家的路。」柳應廷表演令Candy「隱約感受到,他(柳應廷)像是在回應社會,用歌曲道出感受,這種連結是很特別的。」
「我們是生活在同一個社會,感受着同一個城市的氣氛。在香港,我們都是一同要隔離,一同要落街搶公仔麵,一起要想是否打疫苗……雖然他不會直接說,但你會感受到,大家是面對着同一件事。」
去年11月柳應廷生日,歌迷會為他舉辦慶祝展覽,展覽名稱「We Walk Through the Dark」 ,Candy解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再前一年的生日,粉絲呼應其新歌《迴光物語》主題,也為他舉辦過一次名為「You Light Up the Dark」的生日企劃。兩年似是貫徹同一主題,但其實翌年更是前一年昇華。
Candy說,2019、2020年,香港發生太多事情,城市氣氛沉重,當時粉絲常常在Telegram群組裏說,柳應廷就像他們的一盞明燈,聽他的歌聲,就如在黑暗中看見光芒,「(但歌曲)其中的中心思想是,在漆黑環境裏,我們都想尋找指路明燈,但其實需要發光的是你自己。」
「我們不能只是追着一顆發光的星……就算偶像走紅了,他也不是從此就過着萬人景仰、幸福快樂的日子,大家都會有高低潮,所以我們作為支持者,其實更是在身邊陪伴他,要一同走過黑暗。」
「我們在這裏聚合了,有這樣的力量,其實我們尚有很多很多事情,是可以一起做的。」
我觉得不是说吹捧mirror吧。这样的粉丝应援其实在中国韩国之前都有。为什么要专门写这个报道?其实是因为在香港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社会气氛比较低迷萧条的情况下,mirror作为这样一个偶像的存在,能够让很多粉丝,甚至是粉丝之外的民众团结起来,重新cheer up收获快乐,并且能够力所能及地为周围的群体做一些公益,成为一个精神支柱,是很好的。就像人类群星闪耀时这首歌表达的,在这样一个崩坏的世界,爱自己,爱自己周围的人就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mirror作为地元偶像,在香港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能够有这样一种偶像和粉丝的羁绊和互相陪伴,才是他们能火起来的原因。
@jeremy00892 還好吧……雖然稱不上客觀,也談不上偏頗。畢竟一切剛剛開始,作者(十有八九是鏡粉)以善意解讀,是無可厚非。
大家就觀望下將來mirror會否成大灣區偶像或被統戰。但成為大灣區偶像的話,他們的星,途基本可以說完了。
究竟要出幾多篇文吹捧mirror?正如下面有個中國人話,之前報中國追星就講飯圈文化幾癲,依家報mirror就講mirror對fans嘅心理支持,講mirror fans追星都做埋公益,會唔會有啲偏頗?
解散未必,但先試統戰,或者,「愛國的公司管治」。除非已經先定性為影響忠誠的團體。畢竟,一心性也很重要。
中共樂於見到的是“大灣區偶像”,而mirror正正強調的是“本土偶像”,與近年興起的撐本地製造風潮同樣,均為香港人區分“我們”與“他們”之重要象徵,亦為香港人身份構建之重要部分。
有趣。很深入的報導。謝謝端。
因為Mirror(和Error) 更像Johnny’s事務所的偶像:依靠自己和組合的魅力來吸引粉絲,流量只是(雖然也不能用只是這麼簡單)附帶,也不用以公益應援的方法來製造流量。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阴暗了,公益应援内地粉丝都做了十几年了,怎么之前提到内地流量粉丝都是负面报道,到港星粉丝就注意到公益应援这个闪光点了呢?
在中共治下, mirror只有被收編或解散的下場,fans club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時日也可能無多,日後會被視為顛覆國家的組織性行為
多謝貼地的粉絲為世界帶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