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防疫限制放宽后的一个周末,铜锣湾街头出现一幕久违景象——数以千人聚集崇光百货门外,警方在场重复播放录音,提醒在场市民保持社交距离,但人群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这天,是ViuTV旗下12人跳唱组合MIRROR成员之一姜涛23岁生日,一举头,四方八面广告牌上,除了姜涛,还是姜涛。网民都戏称,这天的“姜公诞”,铜锣湾也变成了“姜涛湾”。
过去两年,香港出现久违的追星狂热,当中尤以MIRROR红透半边天。粉丝为一睹偶像风采而逼爆商场;不论是有新歌派台,或是偶像生日等“大时大节”,大厦外墙、巴士甚至邮轮上,都有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不过在严峻疫情下,粉丝们的活动悄悄起了变化 —— 大型活动、广告宣传稍见息微,相反不少粉丝团近日透过网络,组织起如筹款、派送疫情物资,一方面趁着疫情出一分力;另一方面,活动同时扮演维系粉丝的作用。
追星、支持偶像,香港现惯以日韩粉丝语“应援”称之。不少外媒曾报导形容,香港近年政治低气压及港人身份文化焦虑,多少促成了这股MIRROR热潮。曾有研究外国歌迷的学术文章指出,明星偶像的政治价值观及行动,有机会启发粉丝参与政治及社会行动,而社交媒体的普及化,不仅拉近偶像与粉丝之间距离,更容让粉丝之间组成有能动性的社群。
两年间,粉丝组织越趋成熟之际,香港面目却仿佛越见陌生,日常生活遭疫情严重扰乱,端传媒访问多位核心歌迷会成员,了解他们参与公益的故事,在追星的途上,个体的力量如何聚合。
为追星投放的心力,“像多了一份全职”
访问当天,Annie穿上一整套“战衣”:后援会专属应援粉红色T恤,黑色背后写上香港当红男团MIRROR成员卢瀚霆(Anson Lo)英文名字缩写“AL”的外套,手拿着印有后援会标志的麻质手挽袋,还戴上粉红色口罩,上面贴着“AL”口罩香薰扣。
这是卢瀚霆最喜欢的颜色。Annie事后传信息给记者时提到:记得偶像本人说过,“神徒(卢瀚霆粉丝的自我称呼)”穿粉红色很可爱,还附上一个脸红的表情符号。
Annie一早回到新蒲岗某工业大厦内的迷你仓打点货物,准备稍后货车一到,准时出货。她是卢瀚霆粉丝团“卢瀚霆国际后援会”的负责人,但当日她不是准备去追星,而是要打点共8000盒Covid-19的快速抗原测试套装,准备捐赠予几间事前接洽的慈善机构,让机构安排派发予区内包括儿童、长者在内的服务对象。
从迷你仓门口往内探头看,可见约100平方呎的房间堆满棕色纸箱,好些杂志、纪念品和包装物料堆放在房中间的桌上,墙上挂着几张亮丽的彩色海报,照片是卢瀚霆的特写。
Annie说,后援会日常不少工作,如管理社交媒体、筹办活动、处理资金等,都由她及约10名核心成员处理。卢瀚霆后援会现时社交媒体Instagram及Facebook专页分别有逾11万及2.7万用户追随,日常粉丝之间沟通的通讯软件Telegram群组有约2.4万成员,是MIRROR里面12位成员粉丝数目较多的其中一位。
访问前一天,Annie也送过快测包去另一间机构,遇上做义工的婆婆,头发花白的婆婆看件纸箱上“神徒与你,携手抗疫”字句,兴奋道:Anson Lo嘛!我都识,我孙女好钟意的!
MIRROR于2018年底出道后,在香港刮起一阵久违的追星热潮,尤其在社会运动完结、香港疫情又相对未太严重的2020中至2021年,“镜粉(MIRROR粉丝)”为一睹偶像风采,通宵排队逼爆商场,演唱会门票被快速抢购一空,Youtube影片动辄过百万甚至千万点击……他们不只靠“人海战术”取胜,“镜粉”人数之多,财力同样惊人,如在闹市黄金地段、巴士、甚至邮轮买下铺天盖地巨型宣传广告。一如当红网片创作者“试当真”歌曲所形容——“周围都系(到处都是)”。
后来疫情爆发,大型活动取消,群聚变得困难。MIRROR 12名成员的后援会全部均以 Telegram作为主要发放资讯及粉丝之间聊天的主要平台,除了交换偶像消息,粉丝平常在群组内闲聊、分享生活大小事,每日可达数千条信息来往;而在第五波疫情期间,大家更不时交流疫情相关资讯,互相安慰关心。
“在这个气氛下,我们都会担心社会。我们不是生存在平行时空,不可能光是很开心地做应援。”Annie说。
第五波疫情重创香港,加上早前盛传全民强检,市面物资一度供应紧张。Annie说,捐赠快测包的源起,第一是从新闻看见的基层市民苦况,又见有艺人捐赠快测包,觉得身为后援会,“都可以效法一下。”
第二,则比较机缘巧合地,是因为卢瀚霆新曲《Mr. Stranger》刚在2月底发布,一班粉丝为筹备新歌应援——包括最终买下中环一座大厦外墙LED屏幕、及全港超过1000座商业和住宅大厦大堂电视的广告——刚好筹集了一笔逾七位数字港元的资金。最后后援会核心成员觉得,不应把钱全花光在广告上,而是把筹得款项的三分之一用作购买防疫物资。
卢瀚霆对上一首歌曲《Megahit》发行,后援会在全球7地买下巨型广告应援,Annie曾担心若这次规模不及上次,会令歌迷失望,“但突然爆发第五波,想都不用想了,真的要先帮助香港。”
由有捐赠快测包的念头,后援会前后只花了数天,就完成了物色供应商、订购、联络慈善团体、安排物流等所有工作。而后援会的庞大粉丝数目,不仅为相关工作提供了资金,亦提供了社会关系资本。
Annie说,后援会当初留意到古天乐、郑秀文等明星向慈善团体捐赠快测包,数量以几千计,他们也没有信心能采购到多少,只抱着尽管一试的心态。一问之下,发现了后援会里有成员正职是护士,辗转介绍下认识了一位批发商,能为他们大量供货。
“批发商本身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说是做慈善的,他立即就答应帮忙。结帐的时候,我们请他开一张发票,抬头是Anson Lo Fans Club,他很惊讶说,你们Fans很有爱心啊。”
物色合适慈善团体的工作,亦由粉丝们群策群力。Carmen曾是卢瀚霆出道前教跳舞的学生,现在仍是后援会核心成员之一,常协助处理后援会物流等事宜。Carmen提到,这次其中一间受惠机构庭恩儿童中心,源于差不多10年前她发现儿子言语发展迟缓,但公营医院言语治疗服务轮候队伍太长,该机构为儿子提供免费言语治疗服务。
“其实我跟机构已多年没有联络,但我一直很感恩,所以我们有物资捐赠,我立即想起他们……我希望能引起大家关注这个机构。”Carmen说。
卢瀚霆后援会的雏形,最初是由他的跳舞学生在《全民造星》(卢瀚霆及其他MIRROR成员于2018年参加的选秀节目)播出期间组成的,并开设Instagram账户关注他的动态。及后粉丝数目急增,后援会举办的活动规模越来越大,财务往来金额越来越高,故正式登记成为有限公司。
“当时有跟ViuTV去谈,谈了大约半年,他们开了绿灯,我们就去开户口、找律师。”但Annie解释,正式登记成公司后,后援会日常运作与以往没有大区别,仍主力由她以义务工作形式打理,ViuTV不会参与或干预后援会运作。
之前Facebook有名为“我老婆嫁左比MIRROR导致婚姻破裂关注组”的群组爆红,组内的一众“前夫(MIRROR女粉丝的丈夫)”纷纷“抱怨”妻子像嫁了给偶像一样,花太多金钱时间在追星上,Annie亦言,后援会多活动要筹备的时间,她往往是傍晚6、7时下班后,就开始彻夜回复各方信息,有时甚至一直工作至凌晨3、4时,为后援会工作废寝忘餐。
“像是多了一份全职,但无薪,也没有假期,所以一定是(对偶像)很有爱才做到。”她笑言,“但这种辛苦是很开心的,当我们看见他(卢瀚霆)成功,看见他有这么多人喜欢。”
公益应援新模式?
MIRROR粉丝为偶像花钱之阔绰,一直备受娱乐记者关注报导,包括动辄花数十万元在闹市买广告,甚至曾有粉丝以偶像名义在外国购买地皮,作为生日礼物。在内地当局整治“饭圈(粉丝圈)”之际,“镜粉”亦一度遭中联办控制传媒《文汇报》点名批评“疯狂花钱追星”,同页访问多名无线电视艺员和上一辈影视艺人,称反对盲目花钱追捧偶像。
不过,除了单纯广告宣传、或花钱送礼讨偶像欢心,“镜粉”部分应援活动同时揉合为偶像宣传与社会公益之面向,动员能力亦不亚于前者。例如多名成员的歌迷会亦曾捐助不同慈善机构,或把纪念品订购活动部分收益捐出。而今年2月,MIRROR成军三周年,12成员歌迷会联合举行义卖并把收益捐予关注基层儿童、流浪动物等11间慈善机构,据活动Instagram账户公布,活动最终筹得款项近129万港元。
而偶像本身亦呼吁粉丝把应援的人力物力转投在慈善公益活动上。例如在Instagram拥有超过80万追随者的姜涛,最近曾在其账号中呼吁为他庆祝生日的粉丝“把应援集资用来帮助身边更多有需要的人”。
MIRROR另一成员柳应廷(Jer)的歌迷会“Jer Lau柳应廷Fans Club”,其Instagram账户Jer.lyfish有约5万名追随者。粉丝们去年11月趁着偶像生日,曾经伙同关注南丫岛生态的非牟利环保团体“活在南丫”在石排湾举办清洁沙滩活动。
有份统筹活动的粉丝Debby(化名)说,清洁海滩的想法,原因之一是粉丝们记得,柳应廷曾在某一次访问中,谈及拍摄其新作《水刑物语》音乐影片时,看见部分沙滩污染严重,呼吁要保护海洋环境。他们也从偶像的作品及社交媒体动态中,知道他喜欢大自然、特别是海洋生物,“他很喜欢看水族馆。”
Debby指,Jer.lyfish平常活动均是由后援会5位执行委员会成员一同做决策,决定好方向后再组成个别筹委会,招募更多粉丝协助筹划。去年刚开始准备筹备偶像生日活动时,大家都没什么头绪。
柳应廷生日应援筹委会成员的Candy(化名)记得,当时大家正在Telegram群组中讨论如何为偶像庆祝生日时,某位粉丝提起,其实生日活动也可以去做义工啊,想不到不少成员反应积极。
“虽然做义工不算直接跟庆祝有关,但我们选择去清洁沙滩,也跟他爱好大自然、海洋的形象有关系。又有机构愿意跟我们合作,就促成了这件事。”
事实上,偶像本人也是群组成员之一,但不多参与群组讨论,但偶尔会出现答话一句半句,“我第一次目击他本人‘上水’的时候,我简直是呆了,”Candy形容。
Debby说,往年柳应廷生日,歌迷会曾与他举办生日会,但近年因防疫限制,举办生日会变得难以实行。“我们可以举办的活动也不多……所以这也是为何很多MIRROR成员的后援会从去年开始,都会在他们生日的时候办不同形式的展览、慈善活动,去代替生日会。”
有清洁沙滩的想法后,成员开始分工与不同机构联络,希望有机构合作及协助,“清滩都有风险,我们也不熟悉哪个沙滩比较多垃圾,需要专业人士带我们去做”。后来透过网络认识“活在南丫”,Debby说,当机构知道他们是歌迷会活动,都很欢迎。
“‘活在南丫’说这是第一次有Fans club找他们合作……我感觉他们是比较在地、少对外对大众做宣传的机构,但他们都很欢迎我们参与。”最终活动当天有超过100名歌迷出席,在石排湾海滩清走近900公斤垃圾。“负责人很开心,对我们说,如果每一位MIRROR成员生日,他们的歌迷都帮手清一次沙滩,就好啦。”
当日有份去清洁沙滩的Candy记得,当天歌迷们乘船到达沙滩,大伙儿都被眼前景象震撼了。
“的确挺恶劣的,那时刚经历完台风,沙滩上有很多垃圾累积。沙滩附近的草丛都颇为乌烟瘴气,你踏进去草丛拾胶樽,马上会见到一大堆蟑螂跑出来,”最深刻的情景,是有一个石滩,远看白茫茫一片,走近一看,原来尽是发泡胶。“我们本来以为,都未必会有很多垃圾,可能都是装模作样清理一下吧……结果大家都被震撼了。”
当天出席的成员,不少是年轻女生、或带着小朋友的一家大小,Candy本来也担心对大家而言太吃力,“但大家还是很投入、很卖力地去做。”
去年柳应廷生日时,歌迷会同时举办了名为“We Walk Through the Dark”的展览,最初构想主要为展出歌迷受偶像启发的创作。而筹委会在觅场地期间,机缘巧合下认识一家协助失明人士的社会企业,最终与他们合作在生日展览上义卖曲奇,为机构宣传及筹款,“可以借此机会让别人知道社企的存在,又可以让展览有多一重意义。”
“我们不只是疯狂粉丝”
选择在活动中加入公益、慈善元素,某程度上也源于部分歌迷对传统广告宣传、造势等应援方式的反思。Debby坦言,“镜粉”有时的确予人疯狂粉丝的形象,而粉丝们也会在意,希望能改变刻板印象。
“可能有时会令大家觉得,‘镜粉’都是很疯狂的人,偶像代言的产品大家都毫不吝惜地去买,或我们对偶像的爱是纯粹用金钱堆砌的,”Debby说,“粗俗一点来说,有时看起来就像大家‘围炉’、‘围威喂’(小圈子、自鸣得意)就算。”
Candy则时有反思,应援除了单纯为争取曝光,是否也可以用在更有意义的行动上呢?“(应援)除了让大家知道,‘哦他生日’,‘哦他好靓仔(英俊),唱歌好好听’,我们作为粉丝,从他身上收获了很多爱和力量,我们如何借助应援,在争取曝光以外再做多一点呢?”
Debby认为,这种逻辑,甚至不必然与传统商业考虑矛盾,而是尝试在两者中取得平衡。“这些活动也算是一种Marketing(营销),粉丝们做的事情,也能让更多人认识柳应廷和MIRROR。”
过去一段时间社会气氛低迷,Candy坦言,的确会令歌迷会思考是否合适去做大型应援行动,“不是说社会情绪很悲伤,就不能去娱乐……但我们的确要顾及整体气氛、及执行上会否有问题。因为始终有不同媒体都会注视,所以Fans要想多一步。”
事实上,粉丝以公益、慈善活动作为一种支持偶像的方法,早在韩国、中国出现,例如韩国其中一种盛行的应援方式,是每逢偶像有演出或生日等,粉丝们会给偶像送“米花篮”,通常是用彩带、横额及支持字句等装饰,下面放着米包的应援物。研究韩国流行文化的学者CedarBough Saej今年接受网媒VICE访问时指,送“米花篮”文化自2000年初起在韩国盛行,某程度是其时韩国流行文化圈生态所促成。
Saej指出,当年韩国艺人不时被传媒偷拍到在寓所外丢掉粉丝赠送的昂贵礼物,加上韩国社会对部分“sasaeng” (“私生饭”、“私追”)粉丝行为——包括侵扰偶像私人生活,甚至僭越私人地方等印象相当负面,以至粉丝团亦希望能改善形象,故开始以慈善方式应援。
除“米花篮”外,韩国粉丝亦会捐赠动物粮食、炭块、以偶像名义捐款,甚至捐血等方式支持偶像。而韩国艺人与不少慈善机构的合作,亦能有效把物资转赠给有需要的人。
大陆同样有“粉丝公益”、“公益后援”等概念。中国共青团出版的《中国青年报》当中,2016年有一篇文章论及,与以往“疯狂追星”相比,“粉丝公益”在大陆渐成一种流行趋势,例如募集善款、或为贫困山区居民送礼包等。文章指,大陆网民中流传一句话——“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以前曾经指是粉丝引来批评的举动,也会波及明星本人,但在公益活动上,亦可视为粉丝做有益的举动,让公众对明星好感提升。
不过亦有部分评论对粉丝公益持较怀疑态度。凤凰网2019年一篇文章论及,随着粉丝应援文化逐渐成熟,粉丝公益已成为庞大及富有力量的公益群体。不过文章认为,虽然粉丝做公益初衷正面,但亦有人质疑背后存在隐患,例如指部分粉丝将公益应援视为数据任务一种,但公益活动所得的资金及物资能否到达有需要的人手中成疑。实际上曾有报导指,内地不少成熟的饭圈组织都有其专属的公益部门,并以不同机构设立的“慈善榜”作为“打榜”为偶像争取名气的目标。
卢瀚霆后援会的负责人Annie亦言,帮助有需要的人固然是善举最终目标,但同样重要地,他们希望粉丝的行动,可改变大众对这群年轻偶像的观感。
“之前社会气氛会觉得‘年轻一代就是搞破坏’,但我不觉得是这样的,”Annie说,“他们(MIRROR)很能代表香港的一代…而做慈善活动回馈社会,就是让大家看到,香港的年轻人是这样的。”
像卢瀚霆自己也常在推广要领养、不要购买动物,“这些思想都会影响社会,始终他们是名人,要做社会的好榜样。”“我们不想别人以为,追星的都是傻女人,只懂得在商场狂叫,追星可以是more than that。”
晦暗不明的时代里,因追逐星光而聚合
2022年初,Omicron病毒在香港大爆发,不仅粉丝能参与的追星活动减少,一般市民日常生活亦遭严重扰乱,染疫的、失去收入的、为防疫及日用物资张罗的,社会上弥漫无助情绪。不少公众人物、企业以至公众等均向有需要人士捐赠物品。
其中无线电视旗下艺人炎明熹(本名王佳恩)2021年9月凭选秀节目《声梦传奇》出道,目前是其力捧的女歌手之一。其歌迷会“炎明熹粉丝后援会”成员Agnes接受端传媒访问时表示,歌迷会成立以来一直积极参与慈善活动,包括义卖纪念品助保护动物组织筹款,及以赞助商身份参与由多次主办大型筹款活动机构举办的“香港天灯节”等。疫情期间,他们亦曾单独、或联同其他多名《声梦传奇》歌手的后援会捐赠物资予不同慈善机构。
Agnes说,后援会在为日后能持续参与更多慈善工作,早于今年1月左右正式成立了“义工小队”,成员大约有20人,而她是小队队长,“因为慈善不应该是一次性的,我们希望能持续发挥到正能量。”而义工队刚成立,就爆发第五波疫情,“碰巧我正跟会长在商讨(疫情期间支援),有粉丝也在Telegram群组提议不如做啦,结果就一拍即合。”
事实上,由电视台多年来联同不同机构举办慈善筹款节目,到不少艺人为慈善机构代言、捐款、成立名下慈善基金,香港演艺界多年来与慈善事业的渊源及贡献的确毋庸置疑。不过现时部分由粉丝组织的慈善公益活动,呈现的更倾向是一种下而上的能动性,甚至脱离后援会组织本身、去中心化的可能。
Sarah因喜欢MIRROR成员柳应廷,在参与歌迷会活动时认识了一群素未谋面的朋友,在不同活动多见过几次面后,一班比较熟稔、大约20人私底下开了一个群组,间中会约出来见面吃饭。
因为比较相熟,平常在群内大家都畅所欲言,除了分享生活琐事,也会谈及对时事的看法,例如早前疫情,或俄罗斯攻打乌克兰,“看到很多不开心的新闻,我们都会谈,也会互相安慰。”Sarah记得在今年2月,有人看到长者的苦况,大家身边亦有朋友或家人确诊,深明染疫的无助,“所以就说,不如大家去做一些事情吧。”
他们开始各自去找机构,最终联系到一家教会经营的餐厅,餐厅专为未轮候到政府综合家居照顾服务的老人提供上门送餐服务,平日主要靠区内妇女及失业人士收取少量车马费送饭,但适逢疫情严重,不少送饭人员病倒,故Sarah联系餐厅时,对方很快已回复,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Sarah说,他们一直没有向机构特意提及自己“柳炒(柳应廷粉丝自称)”身份,只是有次社工闲聊问起,你们这一大班朋友是如何认识的呢?他们才腼腆道,都是追星认识的。
“最初没有刻意说,因为也不需要可以表明我们是谁的粉丝,我们想是发自内心地去做的。”
其中最深刻的一次送饭经验,对方是一位患脑退化的独居婆婆,Sarah按门铃后,婆婆打开门,却误以为她是女儿,再三请求Sarah留下来陪她吃饭。Sarah感到难过也难为,“我都想陪一下她,但始终是义工,不能这样做。”
疫情增添了人与人之间隔阂,Sarah觉得,歌迷会的存在,不仅令她与偶像、和其他歌迷有机会连结,亦因个人力量在歌迷会中得以聚合,变化出更多不同行动的可能。
“我们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多一点人参与,或主动一点去做,而无须依赖机构。”Sarah说,他们本来都没有太多做义工或组织工作的经验,“我们现在都算是主动了一点点去接触。 我会觉得,其实自己都可以行出这一步,不用等别人叫才去做。”
曾有研究美国天后Lady Gaga粉丝的学术文章指出,偶像的政治价值观及行动,有机会启发粉丝参与政治及社会行动;而社交媒体的普及化,不仅拉近偶像与粉丝之间距离,更容让粉丝之间组成社群,具备集体行动的潜能,模糊化传统上“受众(Audience)”与“公众(Public)”的界线。
除了几位受访者均提及偶像曾直接呼吁粉丝贡献公益外,不少人亦提到从偶像作品中收获的触动及启发,是他们以歌迷身位参与公益活动的原因。炎明熹粉丝Agnes认为,与偶像互动中,粉丝们都感受到她的善心,“如果不是她的爱和正能量,我们都不会有(做慈善)的想法。”
Sarah则提到,柳应廷于2021年底推出单曲《人类群星闪耀时》,曾感动了她及不少其他粉丝。
“(那首歌)是讲世界需要更多爱,启发了我们要去爱身边每一个人…而这件事其实大家都可以做,不需要太害怕对方是你不认识的人。”就算是粉丝们平常在群组中交流,也常以这首歌互相鼓励,“歌曲同时说,除了爱别人,都要爱自己,要照顾自己。”
再拉阔,是粉丝感觉与偶像之间的同存共感,20多岁、现为“柳炒”的Candy,她从前是韩星的忠实粉丝,狂热程度足以让她买机票飞去东京巨蛋看他们演唱会,但即使偶像在面前,“我当下感觉是,他是神,而我只是蚂蚁,我们的距离是整个世界。”
从前听的歌曲、看到综艺节目都是韩文,“但我追港星后才发现,哇,原来唱出来就是广东话,感觉是这么的不同。”
Candy提及去年香港商业电台叱咤903举办的《拉阔音乐会风火雷电》。演唱会上柳应廷选唱乐队Supper Moment的《等等》,说之前去他们的演唱会,听他们说自己心情犹如在海外流浪,觉得感触:“在海外、在黑暗环境里是很无助的,”故希望把演唱送给他们,“希望他们在漆黑环境里,都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找到回家的路。”柳应廷表演令Candy“隐约感受到,他(柳应廷)像是在回应社会,用歌曲道出感受,这种连结是很特别的。”
“我们是生活在同一个社会,感受着同一个城市的气氛。在香港,我们都是一同要隔离,一同要落街抢公仔面,一起要想是否打疫苗……虽然他不会直接说,但你会感受到,大家是面对着同一件事。”
去年11月柳应廷生日,歌迷会为他举办庆祝展览,展览名称“We Walk Through the Dark” ,Candy解释,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再前一年的生日,粉丝呼应其新歌《回光物语》主题,也为他举办过一次名为“You Light Up the Dark”的生日企划。两年似是贯彻同一主题,但其实翌年更是前一年升华。
Candy说,2019、2020年,香港发生太多事情,城市气氛沉重,当时粉丝常常在Telegram群组里说,柳应廷就像他们的一盏明灯,听他的歌声,就如在黑暗中看见光芒,“(但歌曲)其中的中心思想是,在漆黑环境里,我们都想寻找指路明灯,但其实需要发光的是你自己。”
“我们不能只是追着一颗发光的星……就算偶像走红了,他也不是从此就过着万人景仰、幸福快乐的日子,大家都会有高低潮,所以我们作为支持者,其实更是在身边陪伴他,要一同走过黑暗。”
“我们在这里聚合了,有这样的力量,其实我们尚有很多很多事情,是可以一起做的。”
我觉得不是说吹捧mirror吧。这样的粉丝应援其实在中国韩国之前都有。为什么要专门写这个报道?其实是因为在香港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社会气氛比较低迷萧条的情况下,mirror作为这样一个偶像的存在,能够让很多粉丝,甚至是粉丝之外的民众团结起来,重新cheer up收获快乐,并且能够力所能及地为周围的群体做一些公益,成为一个精神支柱,是很好的。就像人类群星闪耀时这首歌表达的,在这样一个崩坏的世界,爱自己,爱自己周围的人就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mirror作为地元偶像,在香港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能够有这样一种偶像和粉丝的羁绊和互相陪伴,才是他们能火起来的原因。
@jeremy00892 還好吧……雖然稱不上客觀,也談不上偏頗。畢竟一切剛剛開始,作者(十有八九是鏡粉)以善意解讀,是無可厚非。
大家就觀望下將來mirror會否成大灣區偶像或被統戰。但成為大灣區偶像的話,他們的星,途基本可以說完了。
究竟要出幾多篇文吹捧mirror?正如下面有個中國人話,之前報中國追星就講飯圈文化幾癲,依家報mirror就講mirror對fans嘅心理支持,講mirror fans追星都做埋公益,會唔會有啲偏頗?
解散未必,但先試統戰,或者,「愛國的公司管治」。除非已經先定性為影響忠誠的團體。畢竟,一心性也很重要。
中共樂於見到的是“大灣區偶像”,而mirror正正強調的是“本土偶像”,與近年興起的撐本地製造風潮同樣,均為香港人區分“我們”與“他們”之重要象徵,亦為香港人身份構建之重要部分。
有趣。很深入的報導。謝謝端。
因為Mirror(和Error) 更像Johnny’s事務所的偶像:依靠自己和組合的魅力來吸引粉絲,流量只是(雖然也不能用只是這麼簡單)附帶,也不用以公益應援的方法來製造流量。
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阴暗了,公益应援内地粉丝都做了十几年了,怎么之前提到内地流量粉丝都是负面报道,到港星粉丝就注意到公益应援这个闪光点了呢?
在中共治下, mirror只有被收編或解散的下場,fans club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時日也可能無多,日後會被視為顛覆國家的組織性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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