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龍的五年:出爾反爾的施政,如何令政綱空洞的「富人總統」盡失人心?

「我不能想像勒龐成為總統,我不希望惡夢成真。可是,我又討厭馬克龍,他這五年做的事跟勒龐根本無異。」
2022年4月4日,法國總統大選,首都巴黎街頭一張被刮花的在任總統馬克龍的競選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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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法國大選首輪投票於4月10日結束,現任總統馬克龍獲得27.6%選票,名列第一,與獲得23.41%選票的勒龐(Marine Le Pen)雙雙進入將於4月24日舉行的第二輪投票。二人在2017年第二輪選舉已直面對決過,但今次馬克龍和勒龐的支持度愈來愈近,2017年的大比數領先情況似不復見。近日法國的示威活動,似乎也顯示了選民對兩位候選人的深深不滿。這篇文章回顧馬克龍在任的五年--他被寄予厚望,但種種施政失誤,似乎證明了「馬克龍主義」的有名無實。也推介閱讀之前刊出的《「澤穆爾現象」:以博學才子形象包裝的極右翼人物,如何威脅法國核心價值?》,了解法國近年冒起的極右翼「現象級」人物。

面對次輪總選只有現任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和他的極右陣營對手勒龐(Marine Le Pen)這兩選項,法國大眾於四月十六日在巴黎發起了一系列「既不要馬克龍,也不要勒龐」(ni Macron ni Le Pen)的示威。這種在總選前沸騰的「neither… nor」(ni… ni)表態,前所未見,曾被學界、政界所關注的「馬克龍主義」(macronisme)未能團結社會之餘,甚至將社會推向動盪局面。

2022年4月14日,在索邦大學佔領現場中,廿三歲的大學生Vincent對筆者說:「這次選舉令我對未來絕望。我不能想像勒龐成為總統,我不希望惡夢成真。可是,我又討厭馬克龍,他這五年做的事跟勒龐根本無異。無論誰成為未來總統,我都不敢苟同。既然無法在制度上表達這個意見,我們只有走上街頭。」同一地點,年屆七十的Jean-Baptiste特地來支持學生,他說:「許多年前,我也曾在這裡抗爭。當時我們要推動社會前進,為的是希望。但今天,他們(佔領索邦大學的學生們)是因為絕望,為的是宣洩他們對未來的無力感。」4月18日,位於巴黎聖但尼門(Porte de Saint-Denis)的 「反抗滅絕」(Extinction Rebellion)佔領區中,Loushka也感概道:「未來氣候暖化問題不能指望馬克龍,更遑論勒龐。我們只能靠自己及動員大眾。」這五年施政問題激起的民怨,似乎反噬到馬克龍身上來。

根據《赫芬頓郵報》於四月十九日整合多項權威性民意調查的結果,馬克龍的支持度近日從接近60%跌至近51%,一度接近對手勒龐相對穩定的近45%支持度。雖說近幾天馬克龍民望有些許回升趨勢(約回升4%),但反觀其於2017年以大約66%比33%大勝勒龐,現時馬克龍的形勢可說相當狼狽。過去五年,前左翼陣營大黨社會黨(Parti Socialiste)積弱,近乎亡黨,其本屆參選人伊達戈爾(Anne Hidalgo)獲票不足2%;同時,右翼陣營大黨共和黨 (Les Républicains )支持度亦一度大跌,其候選人佩克雷絲(Valérie Pécresse)於首輪總選以不足5%慘敗。面對昔日強敵式微,加上極右主義一直受法國大眾和輿論排斥或嫌棄,馬克龍於本屆總選理應能輕易取勝,但他現在向選民告急,仍未能以決定性優勢拉遠與勒龐的距離。

馬克龍為何如今如履薄冰?五年前,馬克龍以「獨立中間派」之名爆冷冒起,突圍而出,並以高姿態贏得選舉,他許下承諾要打破法國傳統左右對立的局面,修補被撕裂的法國社會;就連德國法蘭克福學派(Frankfurter Schule)的政治哲學大師哈巴馬斯(Jürgen Habermas)亦對他有所期許,認為他能成為團結歐洲的未來希望。然而,時至今日,法國社會比五年前更為撕裂,傳統左右政黨息微,選民向極左和極右靠攏,被拒斥多年的極右主義甚至被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究竟何謂「馬克龍主義」?它又有甚麼問題?

2017年5月7日,法國總統大選結束,在首都巴黎,總統候選人馬克龍正預備在羅浮宮外向支持者發表演說。
2017年5月7日,法國總統大選結束,在首都巴黎,總統候選人馬克龍正預備在羅浮宮外向支持者發表演說。

黃背心與警暴問題,如何令馬克龍盡失民心?

黃背心運動拉遠了馬克龍和基層的距離,致使他失去基層選票,而〈整體安全法〉(Loi Sécurité globale)的立法,則令不少崇尚自由及人權的知識份子和中產對他反感。

馬克龍「告急」無用,更引發了一系列的「既不要馬克龍,也不要勒龐」示威,先是大學生及中學生佔領校園,接著是環保團體佔領街頭,更有大型示威反極右之餘也不忘大叫馬克龍下台。歸根究底都是他過去五年施政令國民對法國政治環境感到絕望所致。當年馬克龍上任後,便樹立環保先鋒形象,多次在政府廣告用英語邀請國際專才,又迅速商議及落實多項環保計劃,例如展開「Make Our Planet Great Again」倡議行動,遊說各國落實〈巴黎協定〉(Accord de Paris sur le climat),並為抵禦氣候變遷宣佈增加燃油稅。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卻觸發了他任內最大的管治危機 ── 黃背心運動。

黃背心示威者以中下基層車主為主,當中許多人居於城鄉,由於公共交通工具不便,或因工種問題,必須以車代步。馬克龍提出的方案針對價廉的柴油車輛;新車由於較為環保,所以稅項較低。中低下階層人士薪水微薄,卻要花費一大半收入來交稅;而燃油稅早於2018年初已增加過一次(當時每公升汽油價格從1.36漲至1.6歐元,柴油則從1.24漲至1.5歐元),不少人在生活開支上已十分吃力。因此,馬克龍於2018年年底再次宣佈加稅,不少基層在沒有能力買新車的情況下,須繳交更多稅款;反觀,富人買的新車則不在此限。

筆者曾於2018年訪問黃背心,受訪者表示他們感到不公平,加上政府於同期宣佈取消富人稅及進行優惠高收入人士的新稅制改革,難免令人認為馬克龍壓榨普羅大眾的血汗錢,為富豪減稅。此外,運動期間,警暴問題一度升溫,據國際特赦組織於2019年11月19日報告指出:在2018年十一月至2019年十一月期間,因示威而受傷的示威者、記者及路人高達二千五百人,當中有廿四人眼睛嚴重受傷,五人四肢受重創以致終身殘障。而第一名在運動中因警暴而死的,是一位住在馬賽的老太太,她在家中陽台關窗時被警方發射的催淚彈意外擊斃。不少國際人權組織亦指摘法國警方使用過大殺傷力的控場武器和不當驅散策略,包括在完全包圍示威者狀況下進行大規模武力攻擊,以及經常使用GLI-F4爆炸手榴彈,驅逐型手榴彈和LBD40子彈發射器等武器。

2019年3月16日,法國首都巴黎,市民發起黃背心運動抗議原油價格上漲,有示威者在市中心的凱旋門附近焚燒雜物。
2019年3月16日,法國首都巴黎,市民發起黃背心運動抗議原油價格上漲,有示威者在市中心的凱旋門附近焚燒雜物。

2019年三月,法國警暴問題嚴重到惹來以聯合國人權委員會為首的國際人權組織譴責。經歷多次示威後,雖然馬克龍讓步暫緩燃油稅,但已無法平息示威者的怒火;不少支持或同情黃背心的人的訴求擴大至更全面的政治改革,包括修改全民公投法(RIC,即Référendum d’initiative citoyenne )、重徵富人稅以及要求馬克龍下台等。馬克龍初時以強硬姿態應對大型示威,並以立法方式加强警察權力。2019年四月,其政府訂立「反暴徒法」(La Loi Anti-casseurs),給予地方警察局權力審批集會遊行申請,和禁止「對社會秩序具嚴重威脅的人」參與示威。新例更將既有的〈禁蒙面法〉適用於任何參與示威的人士身上,此舉被不少左翼人士、工會及人權組織視為對集會及言論自由的侵犯。

面對黃背心帶來的管治危機,馬克龍於2019年初公開聲稱要重新連結已被嚴重撕裂的法國社會,他於1月13日透過媒體發表公開信《告法國人書》,召集國民參與「全國議政政大辯論」(Grand Débat national),希望市民能就不同議題如稅收、能源、食物安全及氣候暖化等議題表達意見。可是,雖然「大辯論」題目眾多,卻沒有將黃背心一直要求的全民公投法加進討論,這令不少示威者認為「大辯論」只是另一場政治秀。「大辯論」完結後,政府表示會推行所收集得的廿五項重大民間建議,但最終大部分建議均無跟進下去。雖然馬克龍最後成功以較柔和的「大辯論」贏回部份民意,但在這次運動中,他已經製造了一批對其極為不滿的國民。

黃背心運動拉遠了馬克龍和基層的距離,致使他失去基層選票,而〈整體安全法〉(Loi Sécurité globale)的立法,則令不少崇尚自由及人權的知識份子和中產對他反感。2020年十月,政府稱為進一步保護執法人員而提出立法,允許警方使用無人機拍攝市民,並讓警察佩戴監控攝錄機,所攝得的紀錄原本只限由前線警察和憲兵保留及處理,但新法例下,市政警察和警局職員也能提取、觀看及使用所攝錄像;此舉被質疑侵犯國民私隠權,惹來人權組織大力批評。而當中最具爭議的是第廿四條:「任何人包括傳媒及人權組織均不得『惡意』散佈有警察及憲兵樣貌或能表示其個人身份的相片及影像。」,而「是否惡意」則由警方決定。

法例觸怒了大部分人權組織,包括國際特赦組織及無國界記者、社運組織及媒體記者。他們批評法例定義糢糊,聯合國人權委員、歐洲人權委員也發聲明大力反對。 大批記者、人權組織和社運人士發起多個大型示威,當中有不少記者及示威者在被警察驅散時,被打傷和拘捕;據《赫芬頓郵報》報導,首晚示威已有至少三名記者在工作時被捕。其中最受抨擊的一次是於2020年11月21日在「人權廣場」(各國於二戰後簽署《世界人權宣言》的地方)的集會:當時警方用高圍板封鎖廣場,示威者須在水炮車及防暴警察包圍下集會,而在集會快完結時,警方以水炮車、催淚彈及武力驅散。筆者當時也在現場報導,被警察用手遮擋鏡頭,聲言在場記者已觸犯〈安全法〉(但當時法例尚未通過)。其中一名24歲敘利亞記者於拍攝時被警方推倒再用腳踢頭,重傷入院。此事進一步激起傳媒不滿,結果法案在一片反對聲中易名為「保護自由安全法」(Loi pour une securite globale preservant les libertes) ,並在內容沒甚改動下以緊急方式通過立法,不少人亦因此將馬克龍嘲諷為拿破崙三世再生。

2019年3月16日,法國,市民發起黃背心運動抗議油價上漲,在首都巴黎,有示威者被數名防暴警察用警棍毆打。
2019年3月16日,法國,市民發起黃背心運動抗議油價上漲,在首都巴黎,有示威者被數名防暴警察用警棍毆打。

出爾反爾的環保政策,朝令夕改的抗疫方式

「馬克龍說他絶不會做的事,不出兩個月便會實行。」

剛上任的馬克龍把氣候暖化問題視為重點施政方針之一。可是,時至今日,大部份環保人士均對他極為失望。環保人士曾期待自稱重視環保的總統,會為氣候暖化問題帶來嶄新的解決方法。「反抗滅絕」(Extinction Rebellion)成員Loushka指:「(馬克龍)剛上任便向各國大力推動〈巴黎協定〉,並經常在公開場合把環保團體的常用用詞掛在嘴邊,營造環保人士形象。結果他在任五年間的環保政策卻是一團糟,現在選舉更是幾乎沒提及環保。」而馬克龍推翻「氣候問題公民委員會」(La Convention citoyenne sur le climat)所草擬的環保法案,正是令她和其他環保人士對馬克龍完全失去信任的主因。

黃背心運動和「大辯論」後,馬克龍稱一切令他體會到國民參與決策的重要性。因此,他於2019年四月成立了「氣候問題公民委員會」,並於全國隨機找來一百五十名年齡介乎十六至八十歲的普通公民跟政府的環保專家一起草擬法案。「公民委員會」當中有有待業人士、專業人士、農民、特殊教育工作者、醫生主管等,他們共識在不違「社會公義」精神下,於2030年前把法國碳排放量減至少40%。馬克龍於2020年1月10日跟該委員公開會見面時說道:「公民要求更多民主,他們不想只當守法者,更想參與立法,『氣候問題公民委員會』應運而生。」他標榜這是劃時代、體現直接民主的實驗性計劃。

九個月後,「公民委員會」提交了一百四十九項法案,馬克龍表示會接納其中一百四十六項,並指如法案草擬足夠完整可行的話,他會不經過濾地將法案遞交至正式立法程序。 Loushka直言:「那時我們『反抗滅絕』等環保和社運團體都十分期待。我們相信這個會是法國邁向直接民主的第一步。」豈料,同年十二月,馬克龍在接受媒體〈Brut〉訪問中時批評「公民委員會」提案過火,超過了其顧問角色,他更指:「不能只因為這一百五十名公民寫了點甚麼,就要奉為聖經或可蘭經。」當他被記者質問所許下的「不過濾」諾言時,他回答道:「不過濾,是指在委員會草擬過程中不過濾。」最終他只採用草案中40%的內容,而且所用法案也被修改得更為保守和温和。委員會成員、左翼議員及環保人士表示不滿,指政府最終所修訂的版本無法幫助法國在減排上達標。此法案於議會審議期間,數千人於議會門外遊行抗議。Loushka說:「除了『背叛』,我找不到更好的字眼形容此事,所以不論日後他提出任何針對氣候暖化計劃,我們都一概不信任。」

2020年6月16日,法國總統馬克龍參觀一個在東部城市里昂附近的一所疫苗研發中心。
2020年6月16日,法國總統馬克龍參觀一個在東部城市里昂附近的一所疫苗研發中心。

壓垮民意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處理COVID-19疫情的手法。不少政治冷感的人也開始質疑馬克龍的管治能力。疫情初期,馬克龍一度拜訪親中微生物學家拉烏爾(Didier Raoult),並意圖以中國療法羥氯奎寧 (Hydroxychloroquine)抗疫。消息公佈後不久,便受到多個專家質疑效用,及後瑞士的醫學報告指出拉烏爾提案根本無用,甚至會帶來反效果。馬克龍「科學治國」形象頓時淪為笑柄。此外,疫情期間亦曾流傳一句話:「馬克龍說他絶不會做的事,不出兩個月便會實行。」他在2020年二月呼籲國民(除非是長者或長期病患)不要帶口罩,並提出購買口罩需要醫生証明,結果三月時便推出〈强制口罩令〉及多項禁令,如禁示堂食、限聚令等。同年年中,馬克龍在面對醫護不足問題時回應說:「我們從不需要分流病人。」但事實上,全國各大醫院均出現口罩、床位、醫護人手,以及不同醫療設備的不足的狀況,這導致醫院要無奈地提早將舊症安排出院並送回病人家中(可參考《馬克龍為何引來如此多的仇恨?》一書)。而醫院人手不足除了因醫護輪流染病所致,亦因為政府支助安排不妥善,導致不少醫護在嚴重加班同時,未能照顧家庭需要而導致身心俱疲(詳參)。

雖然他多次出爾反爾,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為疫情本來就是難說得準;即使大眾普遍對及後的〈封城令〉(confinement)不滿,但基於馬克龍的〈無論任何代價〉援助計劃,坊間對政府的反對聲音還是有限。然而,接下來推出的强制性疫苗接種及因此而生的〈健康通行證〉(Pass sanitaire)和〈疫苗通行證〉(Pass vaccinal)就惹來不少民怨。最初,馬克龍在接受〈Brut〉訪問時表示對COVID-19及疫苗研究不足,不相信強制性疫苗接種會有成效,認為立例强制接種會適得其反。結果,數個月內,他急轉態度強推疫苗接種率、〈健康通行證〉,以及在去年八月宣佈强制接種疫苗措施。

在法國要獲得〈健康通行證〉,申請者必須證明個人已完全接種疫苗,或剛從COVID-19中康復,或在四十二小時內擁有核酸檢驗的陰性結果。原本只有到老人院等地方才需要出示〈健康通行證〉,但至2020年八月馬克龍擴大通行証權限:「所有人須出示通行證才能從事日常活動,包括醫院、咖啡、酒吧等等。」同時他亦宣佈强制疫苗措施,醫護人員、消防員、老人院看護及健康院護工都必須接種疫苗,否則會被辭退。不少人認為這嚴重侵犯人身自由,社會就措施的迴響頓時被推至兩極;有人覺得不接種的人沒有履行公民義務,而反對的人則覺得被侵犯自由。

筆者在採訪「反健康通行証示威」時,常見有支持疫苗人士前來襲擊示威者,如向示威者投擲水瓶等雜物;即便是家庭聚餐,這議題也往往成為吵架的導火線。今年,馬克龍進一步以〈疫苗通行證〉取代〈健康通行證〉,並不再接受內篩核酸檢驗結果。期間,馬克龍聲稱要「emmerder les non-vaccinés」(大意為「fuck with the unvaccinated」;指惹惱未接種者),引起公眾嘩然。有評論認為〈疫苗通行證〉完全抹殺不接種的可能,有侵害人權之嫌。但也有不少自由派議員出來護航,著名歐盟議員格魯克斯曼(Raphaël Glucksmann)就說:「個體自由不應損害公共利益」。

然而,在法國公共衛生法制上,以往其他強制接種的實施並非一定要配上〈通行證〉措施;在小城市,市民接種後會獲得針咭,但這只作記錄用途,而在大城市,強制接種記錄被數據化,政府可用短訊等方法提醍市民續打防疫針,也可從數據庫中得知誰人尚未接種。在強制接種實施下,〈通行證〉措施猶如多此一舉,但偏偏馬克龍在新冠疫情上就是不實施強制接種,而採用了將〈通行證〉立法以達至強制接種這曖昧手段;加上政府曾指有可能允許餐廳或公共場所保安檢查市民的身份證明文件和〈疫苗通行證〉,再度引起公眾恐慌和嘩然,有評論更認為這會釀成「全民監控」的極權式統治狀態。最終,總理卡斯泰出來澄清「只有在極度懷疑〈通行證〉為偽造的情況下才能要求出示身份證」。而更諷刺的是,〈疫苗通行證〉在立法通過和真正實施不到數星期後,馬克龍在本年三月三日宣佈參選時,也同時宣佈取消大部份〈疫苗通行證〉措施內容,解除了為期兩年的鎖國封城狀態。可是,這些措施而造成的社會撕裂始終沒法填補。

2021年7月24日,法國首都巴黎,一名打扮成耶穌的反疫苗通行證的示威者。
2021年7月24日,法國首都巴黎,一名打扮成耶穌的反疫苗通行證的示威者。

「非左又非右」的馬克龍,如何蠶食傳統右翼政黨的政治空間?

馬克龍甫一上任便改革勞動法,又改革法國國家鐵路SNCF,並在上任後幾個月內減免富人税。這些都是讓共和黨人求之不得的改革。

基於法例規定,總統候選人必須有5%支持度才能被發還選舉經費。因此只獲4.78%支持率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佩克雷絲,無法取回於選舉中所用的七百萬歐羅經費。經費當中有二百萬歐羅為共和黨支出,其餘都是個人欠債,現在只能透過募捐去填補債務。在民調中曾高達20%支持度的佩克雷絲,為何最終跌至低於5%以致背負巨債?除了在造勢大會中的怪異舉止、故意壓低聲線,用緩慢而誇張的腔調對支持者講話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馬克龍的「有用選票論」(vote utile)。

過去五年,馬克龍政策傾右,蠶食共和黨的政治空間。雖然在2017年他提出的政綱為「非左又非右」,可是他在第一任期已經大幅增加可以吸引共和黨選民的措施。巴黎政治學院研究員勞邦(Luc Rouban)在接受《赫芬頓郵報》訪問時說,「馬克龍主義」在過去五年的經濟措施都是基於新自由主義,而在國家安全問題和移民問題上則重新定位為傳統右翼。馬克龍甫一上任便改革勞動法,又改革法國國家鐵路SNCF,並在上任後幾個月內減免富人税。這些都是讓共和黨人求之不得的改革。同時,他在2017年七月,即上任後三個月便決定減少五歐羅的房屋資助(APL,即Aide personnalisée du Logement ),這使得馬克龍有了「富人總統」的稱號;左派更對此推波助瀾,使他不能擺脱這個「何不食肉糜」的形象。

而在本年大選中,馬克龍更加向右翼選民許下多個承諾:為失業救濟金(RSA,即Revenu de solidarité active )領助加設條件,要求受援助者須提供每星期十五至二十小時相關散工或求職證明,同時亦會收緊移民政策,遣返無證難民;此外,亦會延遲退休方案(由62歲增至65歲),減少公司税率,減免遺產税及饋贈税等。面對媒體訪問時,他說「我根本完全地、徹底地、『總統級』地(這裡是個帶有身份象徵的笑話)不管別人說這個措施是左派還是右翼的主意」。

此外,馬克龍於在任期間收編大量共和黨黨員到自己的「共和國前進!」(La République en Marche!)旗下,亦招攬多名前共和黨要員入閣,例如現任財政部大臣勒梅爾(Bruno Le Maire)、前總理菲臘(Edouard Philippe)和內政部大臣達爾馬寧(Gérald Darmanin),大大削弱了共和黨實力。而現任總理卡斯泰(Jean Castex)更曾於同為共和黨的前總統薩爾科齊(Nicolas Sarkozy)旗下擔任常務秘書長。政治學者班拿德迪(Arnaud Benedetti)指出大量共和黨黨員跳槽是其積弱的主要原因,而過去五年,共和黨在政治論述上未能成功重新定位,亦未能讓其支持者見到自己與「共和國前進!」間的決定性差異。當馬克龍採取「有用選票論」告急時,由於大部份共和黨支持者皆不喜歡勒龐,佩克雷絲的票便輕易地轉嫁到馬克龍手中。

那馬克龍又是如何吸引左翼選民的呢?法國記者塔巴(Guillaume Tabard )在〈Le Figaro〉分析馬克龍於首輪總選中能夠獲得左翼選民支持,有四個可能:一,馬克龍的劣績對部分左翼選民而言瑕不掩瑜,所以於2017年總統大選中曾投他一票的左翼選民決定繼續支持。馬克龍承諾要以〈無論任何代價〉(原文為quoi qu’il en coûte,同時也是馬克龍為疫情而設的保障方案的名字)幫助社會重建良好經濟環境,並發放數百億歐羅的保障金,成功讓無數公司避免了倒閉危機,工人免於失業。這項政策比起許多傳統的福利政策更有效地舒緩危機。這個危機管理的措施,讓不少社會黨支持者失語,難以再批評馬克龍近年的經濟放任政策和改革。

第二,左翼內部分裂以致眾多左翼候選人都顯得毫不吸引,由於候選人選擇太多,而他們的政綱內容又極為相近,加上部份參選人缺乏個人魅力,導致每個候選人能進入到第二輪大選的機率極微。這樣一來,左翼選民就沒有意思去動員配票了。 第三,前社會黨總統奧朗德在上任前許下一大堆承諾,不但沒有兌現,更是走上相反方向。以「社會公義」為先的社會黨竟牽頭私有化公共業務,放寬對市場的規管,甚至粗暴地立法削弱勞工權益,種種施政皆讓左翼選民對社會黨失去信任。此外,警暴問題在奧朗德任期中有惡化趨勢,而由於2015年的恐怖襲擊,奧朗德更實施了近兩年的〈緊急法〉(état d’urgence)治國,對於左翼支持者來說,這無疑釀成一定程度的憲政危機。而最後一個解釋是,法國左翼選民茶餘飯後都會提及「抵制極右」的策略;因此,為了對抗勒龐和澤穆爾(Éric Zemmour),不少左翼選民便會票投馬克龍,以牽制極右勢力,保存現狀。

2022年4月11日,法國總統大選首輪投票翌日,法國中部城鎮古宗(Gouzon),一名當地居民走過一塊貼滿候選人海報的告示板。
2022年4月11日,法國總統大選首輪投票翌日,法國中部城鎮古宗(Gouzon),一名當地居民走過一塊貼滿候選人海報的告示板。

過去五年,由於共和黨和社會黨均無法提出創新的政治方案,這左右翼兩大黨派正在法國政治光譜上逐漸消亡。政治學家兼CEVIPOF研究員古特雷斯(Bruno Cautrès) 在〈世界報〉的訪談中提到:「如果傳統政黨在法國消失,這要歸究到結構性的原因,而非候選人的個人因素。」馬克龍的整個選舉策略和行政,亦加速甚至直接導致了左右兩黨制的傳統沒落。自1958年第五共和成立起,戴高樂積極提倡兩黨制,促成了法國人民對於意識形態的二分化,在選舉中慣性選擇靠邊站。兩黨制二分化有利於權力交替,左右翼之間不能磨合的一切漸漸地形成結構,化為生活上和政治上鮮明的兩道旗幟。然而,在兩黨制二分化的邏輯下,選民慢慢地發現這個政治體系的限制:大眾原來沒有真正的選擇,因為這個體系確保屬於少數的極左或極右,甚至是新冒起黨派永遠被拒於門外,只留下傳統左翼和右翼之間作權力交替。

時至2017年,馬克龍在次輪總選的策略是動員所有溫和派投票對抗極右,以擊敗勒龐。這策略被稱為「共和派戰線」(front républicain)。政治學家兼CNRS榮譽研究員馬雅(Nonna Mayer)在〈世界報〉的訪談中解釋「共和派戰線」如何形成一套傳統政治思想:「當面對一個與共和國價值觀相悖的總統候選人,各黨派會忘記磨擦,克服左右分歧,聯合起來阻止這個候選人。通過組織起所有支持民主的政黨的多數派,去對抗對手,捍衛共和國的價值。」沙德和皮爾克勒則指出馬克龍在政綱空洞的情況下,依賴「共和派戰線」獲勝會導致法國政局後患;當選民票投馬克龍並非因其政綱,而是因為不想見到勒龐,一旦馬克龍施政失敗,就會將法國選民推向絕望的局面。

著名史學家馬塞爾·戈歇(Marcel Gauchet)也有類似看法,他認為馬克龍成功吞併左右翼兩大黨,就只好背水一戰,但倘若此戰失利,在苦無選擇的情況下,選民只能將怨氣以玉石俱焚之態投向各式各樣的極端主義。時至今天,即使馬克龍佈下同一「共和派戰線」,勝負仍是未知之數。傳統右翼和左派的衰落,使得現任總統只能求助於擁票近22%、統領極左陣營的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但問題是,投梅朗雄的大部分選民均對馬克龍有敵意。梅朗雄呼籲支持者不要投給勒龐,但他卻沒有為馬克龍站票。根據梅朗雄黨內數據調查,66%票投梅朗雄的選民表明了即使不投勒龐,也不會投給馬克龍,而當中更有約20%的人會寧願票投勒龐,以玉石俱焚之態向馬克龍控訴。

2022年4月20日,法國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即將舉行,兩位候選人,現任總統馬克龍和極右政黨國民聯盟領袖勒龐出席一場電視辯論。
2022年4月20日,法國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即將舉行,兩位候選人,現任總統馬克龍和極右政黨國民聯盟領袖勒龐出席一場電視辯論。

甚麼都是,也甚麼都不是的「馬克龍主義」

自1958年法國第五共和(Cinquième République )成立以來,行政權一直以來由右翼的戴高樂派(即共和黨前身)以及左翼的社會黨這左右兩大陣營輪流支配。政治體系也因而逐漸地變得兩黨化:沒有重點黨派陣營支持或不在建制入面的候選人注定要失敗(詳參)。

然而第五共和的第八任總統馬克龍的出現,卻改變了這個政治模式。馬克龍在沒有重點政黨的支持下,以中間派策略突圍而出。學者沙德(Jacques Sardes)和皮爾克勒(Didier Peyrat)就指出,馬克龍以大眾對恐襲和極右的集體恐懼,以及對政制改革的冀盼,用空泛的「改革論」政綱奪取對左右大黨失望的民意,是新型的「中間派民粹主義」(populisme centriste)。兩位學者續指,在法國這樣一個高度提倡理性選舉、理性參與政治的國家,馬克龍當年的政策既無特色、又舊酒新瓶,口號明明暗藏新自由主義色彩,屬務實的自由主義卻裝作是新的另類政見。馬克龍的立場並不清晰,只用個人魅力,加上民粹式的策略,說只有投中間派才有利於法國政治,正常而言絕不可能當選,然而政治氣候以及所有的社會因素都剛好把他推上了總統之位。那麼,這個「馬克龍主義」又是如何形成?

馬克龍於1977年在法國北部亞眠(Amiens)出生。他生於一個基督教中產家庭,父母從事於醫學及教學有關的工作;祖父母則曾任教師。他是傳統的精英分子。在僅四年的從政經驗後,他回到私人投資銀行,為公司營利不少,及後又在法國經濟財政部任職,平步青雲。他的行政方法主要受到他在國家行政學院(ENA,即École Nationale d’Administration)對高級公務員的訓練影響,務實並以技術處理社會問題為原則,不拘泥於黨派的意識形態之爭。事實上,他在眾多問題上都嘗試擺脱左右翼意識形態的束縛。

馬克龍第一次參選時年僅三十九歲;相對於其他年輕政治人物,他更懂得營造「變革」、「新氣候」、「朝氣蓬勃」的形象。他也參考了歷代著名政治家的形象,仿效他們並展現出一種無畏、高傲、任性卻充滿哲學家智慧的「強人」人格設定。馬克龍在其自傳《革命》(Révolution)中多次提及祖母如何注重他在文學以及哲學方面的教育和訓練,令他早年嚮往能於專門培訓哲學和教育人材的巴黎高等師範學院就讀,並促使了他在研讀碩士時選擇了在楠泰爾大學(又稱巴黎第十大學)就讀哲學。在他參選初期,媒體大肆報導他曾為詮釋學哲學大師里可(Paul Ricœur)的助手,更在巴黎第十大學就讀時成了左翼哲學大師巴里巴爾(Étienne Balibar)的徒弟。雖然哲學家翁福雷(Michel Onfray)後來澄清馬克龍只是里可其中一本著作的編輯助手團成員,而非直系助手,巴里巴爾也稱對馬克龍無甚印象,但馬克龍的「哲學政治家」形象仍然深入民心。

沙德和皮爾克勒指出,馬克龍希望參照柏拉圖《理想國》下所描繪的「哲學家王者」(philosopher king),既不拘泥於財富、名譽,亦不需在乎俗世眼光和訴求,以精英王者之態實現通向理想國度的改革。法國知名記者多米納克(Nicolas Domenach)和史沙芬蘭(Maurice Szafran)也在其著作《馬克龍為何引來如此多的仇恨?》中提到,法國人骨子裡還是有嚮往明君的因子,因此早年對馬克龍的「哲學家王者」形象頗為受落,認為他是政界清泉,並能一洗法國社會的政治歪風。馬克龍上任初期積極鼓勵文化多元(multiculturalism),並批評法國於阿爾及利亞的殖民歷史,又走訪貧民區和公屋區,與非洲新移民以「yo」字手勢合照,一系列的革新舉動引來保守派猛烈評擊,並指他損害了總統高貴形象。

2017年4月23日,法國總統大選,候選人馬克龍預備在首都巴黎一個會議展覽中心舉行造勢大會,以「前進!」為競選口號。
2017年4月23日,法國總統大選,候選人馬克龍預備在首都巴黎一個會議展覽中心舉行造勢大會,以「前進!」為競選口號。

雖然馬克龍一再否定自己為左翼,但他畢竟是社會黨前黨員,又是前左翼政府奧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和瓦爾斯(Manuel Valls)的內閣成員,並曾在關鍵時刻批評奧朗德,承諾停止以緊急法令治國,因此他在2017年選舉時能吸引到大量中間偏左的選民支持。馬克龍一方面提倡環保治國和「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等偏左主張,但另一方面則主張經濟更放任自由化,正中右翼選民訴求。

政治學者馬也弗來(Damon Mayaffre)和納普斯多(Guy Lapostolle)分別指出馬克龍執政時的政治語言離不開「效率、集合、重整、重建、道德化、變革、重新上路、正能量」等字眼,在建其新政黨時,避開使用「黨」字而採用了「前進!」(en marche!),以表明其變革決心;又提拔年輕政客入閣,並提倡發展智能都市(smart cities),將法國建立為科技大國(馬克龍團隊強調的不只是一般科研項目,更計劃建立獨立於華為、蘋果和谷歌、屬於法國自己的大數據庫、演說法系統、行蹤定位系統和「人臉識別」系統等);在教育改革上則提倡教員評核制、學生排名制和大學收生精英化等措施……以上主張明顯就是要在充斥左翼論述的法國社會中以右翼原則(如精英化、數據監控等)治國。馬也弗來點出馬克龍參選時政綱空洞,雖以精英學者形象包裝政治論述,但所用的政治語言還是極為空泛。所謂的「馬克龍主義」就如一套活生生的政治悖論,它呼應著現實政治(Realpolitik)中左右翼的無能,滿足大眾對「哲學家王者」的願望,並以「非左又非右」但同時又像是「既左又右」的類政治意識形態(quasi-ideology)存在著。「馬克龍主義」難以「主義」或學說、理論定性;「馬克龍主義」更接近一種政治現象。

即使據最新民調顯示,馬克龍仍有很大機會險勝勒龐,但這些馬克龍選民很可能不支持他的政策,甚至討厭他。選民會投票,只因更畏懼勒龐上場。如他當選,選民也對其未來五年任期不抱期望,這情況定將對其施政百上加斤。馬克龍在三月時也透露他對此的恐懼,他說:「這不應是一場默認的選舉。當選是一件事,政治方針獲得支持又是另一件事。以默認的方式當選很危險…總統選舉投票,應該按自己的內心意願,選擇個人合意的政綱。」左翼報章〈解放報〉作出帶有戲謔的結語:「雖然他很懼怕當選後被民眾討厭,但是『共和國前進!』(馬克龍政黨)的候選人似乎並不打算改變他的施政手法。」不經不覺,馬克龍的神話已由超越左右翼的新希望變成雞肋般的存在。

(應受訪者要求,Vincent﹑Jean-Baptiste﹑Loushka均為化名)

讀者評論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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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五欧罗在简体中文里应该改为「5欧元」

  2. Jürgen Habermas在简体中文里的翻译是哈贝马斯,希望编辑微调。

  3. 欧罗原来是Euro的翻译。
    跟德国一样,很多人选举的目的不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是不至于变得更坏,或者避免驶向深渊。

  4. 哪怕是现在,法式甜点也依然是所有候选人中相对最不坏的那个选项。

  5. 當然,所謂的「出爾反爾,政綱空洞」反成優點論是以「勝選為王」的基礎去論述。而非施政的方向去論述。而法國強大的中央集權制度似乎也令法國不能像美國一樣在州/省的層面作出更多激進的政策嘗試(不論是保守還是進步方向的)。我感覺這令很多政策上的討論都停留在辯論層面,而不能產生一些實質上的成效或反饋以改善左右各方的論述,令政策討論淪為自說自話。(當然這不代表我認為法國應放權地方,現實上總有許多考量)。

  6. 而所謂的馬克龍神話又或是馬克龍現象的核心問題在於法國的左翼右翼甚至是極右都沒辦法向選民提出一套能說服選民且能切合法國現實的政治論述。就好像文中提到的富人稅政策,上一任奧朗德時代早就已經施行且成效不佳,我不懂為什麼法國左翼還會抱著他不放。
    而在作者看來令馬克龍盡失人心的 「出爾反爾的施政,政綱空洞」在我看來恰恰是馬克龍能成功當選的原因。出爾反爾可以解讀為馬克龍不會固執地死牛一面頸,遇到民意與現實的反彈會修訂政策。政綱空洞代表什麼不會有很多具體得罪某一派的主張,各方選民起碼不會最討厭他。畢竟現在法國最大黨不是社會黨也不是共和黨更不是馬克龍自己的共和國前進黨,而是討厭極右黨。

  7. 這篇文章我覺得沒有落到實處地去探討馬克龍政策的成效吧,只是談論了馬克龍推出的政策有什麼什麼人反對,然而似乎沒有提到那些政策如果是按照馬克龍原本想定的政綱強硬推行會有什麼後果。特別是文中提到的氣候問題公民委員會部分。黃背心運動就是由於政府的環保政策引起,公民委員會的政策如果不加以修正調和,會不會造成更難以收拾的政治後果?

  8. 同意自由风和塔森,我没有看到他在法国“尽失人心”这一“现象”,周围还是支持他的法国人居多。文章似乎仅描述了其中持反对意见的选民的看法,并给出有失偏颇的标题,让一部分阅读者,比如我,感觉愕然。

  9. 这真是见仁见智的问题。Macron的政策与我倾心的政策重合度太高,还是把话筒交给反对者吧。

  10. 疫苗通行證實行期間我人在法國,小鎮隨處都可以見到反抗標語,也一直有大型集會和抗議活動。作者提到餐桌上造成家庭對立也的確是如此。然而我會說,這整套站不住腳的法律能盡早下台,也是多虧了一群人不斷的在發聲反對。
    好總統就是懂得打太極作秀,劫貧濟富的總統嗎?只能說樓下對總統的要求真是歲月靜好呀。

  11. 当一个精英主义新自由官僚试图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民请命的卡里司马领袖😅

  12. 十分羨慕法國人有選擇權。

  13. 在中国这样的威权国家你没得选,但是在法国这样的民主国家你选谁都觉得不合适,点解?

  14. 雖然對法國政治認識不多,單憑對國際關係的認識來說,我對馬克龍的觀感確實不好。
    問題是綜觀整個法國政壇,本屆候選人還真的沒有比馬克龍更好的人存在。這可能就是法國政壇的問題所在。

  15. 同意自由風,這篇文章感覺七拼八湊,只是為了要湊出馬克龍「盡失人心」的理由。但支持馬克龍的人仍然不少,且疫情反而增加了馬克龍的支持率。

  16. 「現任財政部大臣……和內政部大臣……」
    這是寫錯了,還是一種影射波拿巴主義的諷刺😂

  17. 建議關閉評論功能。

  18. 整篇文章看下來就是用各種巴黎人的議題嘗試解釋馬克龍為何在全法國不受歡迎,結果變成偏頗地痛罵他一頓,無法真正切中問題的要點。
    黃背心運動自然是馬克龍的一大挑戰,但歷任總統幾乎都經歷過大型抗議,而馬克龍軟硬兼施的處理方式確實為他贏得了不少掌聲,避免了民意的發酵。而黃背心運動最終因為沒有明確一致的目標而分崩離析,馬克龍更是成為近代政治危機處理的典範,竟然被本文描述成盡失民心,實在令人費解。
    至於文中提到的疫苗通行證造成社會撕裂,如果七成人贊成的公共政策也算撕裂的話這政府也不用運作了。疫苗通行證是得到法國人廣泛支持的政策,而強硬應對反疫苗示威對他是加分多於減分。
    經濟改革方面,企業與個人稅的下降為停滯的勞動市場帶來了新的活力,雖然一開始在傳統左翼工會勢力強大的法國引起反彈,但這些政策讓法國經濟在疫情衰退之下更有彈性,造就了2021年下半年的經濟急速反彈。馬克龍在里昂、史特拉斯堡、圖盧兹等城市的高支持率不是沒有原因的。
    本文在分析法國政黨政治也是有點過度簡化。勒龐雖然號稱極右,但經濟政策一向屬於左派,因此梅朗雄的選民投向勒龐不等於玉石俱焚的控訴,這些人本來就沒有投馬克龍。至於共和黨選民轉投馬克龍,也不但是因為經濟政策,更是本文忽略的外交與歐盟政策。在默克爾即將下台之時,馬克龍撐起歐盟大任,喚醒了中右選民對戴高樂與希拉克的記憶,讓這些保守派願意投給社會政策偏向進步主義的馬克龍,也是馬克龍在近年快速發展的西北部支持率高居不下的重要原因。
    上一次法國總統上任四年的支持率,比馬克龍高的已經要數到希拉克第一任期。自然,神話不會永遠存在,領導一個政經結構充滿問題的國家,馬克龍的支持率當然不會回到2017年。我作為社會民主主義者,並沒有喜歡馬克龍到哪裏去;但他依靠團結溫和派的力量,在無可避免撕裂的世界變局下仍然有許多亮眼政績。馬克龍作為近20年來最成功的法國總統,我認為這篇文章的評價似乎有失公允。也許可以再出一篇文章平衡一下觀點。

  19. 一些简体懂王又出来了,希望这位把这套理论发回虎扑和知乎

  20. 没解决贫富差距和经济发展的问题 讨论什么环保就是死路一条。环保必然在短期内导致生活成本上升 选民们不可能这个也要那个也要,除非是非常有见识的市民,否则大部分人比起环保更看重自己眼下的生活质量。
    所以只能是一步一步解决问题,先搞定贫富差距和发展问题 然后再讨论环保。否则就一定是两手空空最后扑街。

  21. 我外人看這個篇文章也覺得馬克龍施政極差 民恕不斷
    如果做到那麼差 還可以連任 法國真是個笑話了

  22. 演說法系統
    應為「演算法系統」?

  23. class=”image”>
    少了一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