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的五年:出尔反尔的施政,如何令政纲空洞的「富人总统」尽失人心?

「我不能想像勒庞成为总统,我不希望恶梦成真。可是,我又讨厌马克龙,他这五年做的事跟勒庞根本无异。」
2022年4月4日,法国总统大选,首都巴黎街头一张被刮花的在任总统马克龙的竞选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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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法国大选首轮投票于4月10日结束,现任总统马克龙获得27.6%选票,名列第一,与获得23.41%选票的勒庞(Marine Le Pen)双双进入将于4月24日举行的第二轮投票。二人在2017年第二轮选举已直面对决过,但今次马克龙和勒庞的支持度愈来愈近,2017年的大比数领先情况似不復见。近日法国的示威活动,似乎也显示了选民对两位候选人的深深不满。这篇文章回顾马克龙在任的五年--他被寄予厚望,但种种施政失误,似乎证明了「马克龙主义」的有名无实。也推介阅读之前刊出的《「泽穆尔现象」:以博学才子形象包装的极右翼人物,如何威胁法国核心价值?》,了解法国近年冒起的极右翼「现象级」人物。

面对次轮总选只有现任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和他的极右阵营对手勒庞(Marine Le Pen)这两选项,法国大众于四月十六日在巴黎发起了一系列「既不要马克龙,也不要勒庞」(ni Macron ni Le Pen)的示威。这种在总选前沸腾的「neither… nor」(ni… ni)表态,前所未见,曾被学界、政界所关注的「马克龙主义」(macronisme)未能团结社会之馀,甚至将社会推向动盪局面。

2022年4月14日,在索邦大学佔领现场中,廿三岁的大学生Vincent对笔者说:「这次选举令我对未来绝望。我不能想像勒庞成为总统,我不希望恶梦成真。可是,我又讨厌马克龙,他这五年做的事跟勒庞根本无异。无论谁成为未来总统,我都不敢苟同。既然无法在制度上表达这个意见,我们只有走上街头。」同一地点,年届七十的Jean-Baptiste特地来支持学生,他说:「许多年前,我也曾在这裡抗争。当时我们要推动社会前进,为的是希望。但今天,他们(佔领索邦大学的学生们)是因为绝望,为的是宣洩他们对未来的无力感。」4月18日,位于巴黎圣但尼门(Porte de Saint-Denis)的 「反抗灭绝」(Extinction Rebellion)佔领区中,Loushka也感概道:「未来气候暖化问题不能指望马克龙,更遑论勒庞。我们只能靠自己及动员大众。」这五年施政问题激起的民怨,似乎反噬到马克龙身上来。

根据《赫芬顿邮报》于四月十九日整合多项权威性民意调查的结果,马克龙的支持度近日从接近60%跌至近51%,一度接近对手勒庞相对稳定的近45%支持度。虽说近几天马克龙民望有些许回升趋势(约回升4%),但反观其于2017年以大约66%比33%大胜勒庞,现时马克龙的形势可说相当狼狈。过去五年,前左翼阵营大党社会党(Parti Socialiste)积弱,近乎亡党,其本届参选人伊达戈尔(Anne Hidalgo)获票不足2%;同时,右翼阵营大党共和党 (Les Républicains )支持度亦一度大跌,其候选人佩克雷丝(Valérie Pécresse)于首轮总选以不足5%惨败。面对昔日强敌式微,加上极右主义一直受法国大众和舆论排斥或嫌弃,马克龙于本届总选理应能轻易取胜,但他现在向选民告急,仍未能以决定性优势拉远与勒庞的距离。

马克龙为何如今如履薄冰?五年前,马克龙以「独立中间派」之名爆冷冒起,突围而出,并以高姿态赢得选举,他许下承诺要打破法国传统左右对立的局面,修补被撕裂的法国社会;就连德国法兰克福学派(Frankfurter Schule)的政治哲学大师哈巴马斯(Jürgen Habermas)亦对他有所期许,认为他能成为团结欧洲的未来希望。然而,时至今日,法国社会比五年前更为撕裂,传统左右政党息微,选民向极左和极右靠拢,被拒斥多年的极右主义甚至被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究竟何谓「马克龙主义」?它又有甚麽问题?

2017年5月7日,法国总统大选结束,在首都巴黎,总统候选人马克龙正预备在罗浮宫外向支持者发表演说。
2017年5月7日,法国总统大选结束,在首都巴黎,总统候选人马克龙正预备在罗浮宫外向支持者发表演说。

黄背心与警暴问题,如何令马克龙尽失民心?

黄背心运动拉远了马克龙和基层的距离,致使他失去基层选票,而〈整体安全法〉(Loi Sécurité globale)的立法,则令不少崇尚自由及人权的知识份子和中产对他反感。

马克龙「告急」无用,更引发了一系列的「既不要马克龙,也不要勒庞」示威,先是大学生及中学生佔领校园,接着是环保团体佔领街头,更有大型示威反极右之馀也不忘大叫马克龙下台。归根究底都是他过去五年施政令国民对法国政治环境感到绝望所致。当年马克龙上任后,便树立环保先锋形象,多次在政府广告用英语邀请国际专才,又迅速商议及落实多项环保计划,例如展开「Make Our Planet Great Again」倡议行动,游说各国落实〈巴黎协定〉(Accord de Paris sur le climat),并为抵御气候变迁宣佈增加燃油税。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却触发了他任内最大的管治危机 ── 黄背心运动。

黄背心示威者以中下基层车主为主,当中许多人居于城乡,由于公共交通工具不便,或因工种问题,必须以车代步。马克龙提出的方案针对价廉的柴油车辆;新车由于较为环保,所以税项较低。中低下阶层人士薪水微薄,却要花费一大半收入来交税;而燃油税早于2018年初已增加过一次(当时每公升汽油价格从1.36涨至1.6欧元,柴油则从1.24涨至1.5欧元),不少人在生活开支上已十分吃力。因此,马克龙于2018年年底再次宣佈加税,不少基层在没有能力买新车的情况下,须缴交更多税款;反观,富人买的新车则不在此限。

笔者曾于2018年访问黄背心,受访者表示他们感到不公平,加上政府于同期宣佈取消富人税及进行优惠高收入人士的新税制改革,难免令人认为马克龙压榨普罗大众的血汗钱,为富豪减税。此外,运动期间,警暴问题一度升温,据国际特赦组织于2019年11月19日报告指出:在2018年十一月至2019年十一月期间,因示威而受伤的示威者、记者及路人高达二千五百人,当中有廿四人眼睛严重受伤,五人四肢受重创以致终身残障。而第一名在运动中因警暴而死的,是一位住在马赛的老太太,她在家中阳台关窗时被警方发射的催泪弹意外击毙。不少国际人权组织亦指摘法国警方使用过大杀伤力的控场武器和不当驱散策略,包括在完全包围示威者状况下进行大规模武力攻击,以及经常使用GLI-F4爆炸手榴弹,驱逐型手榴弹和LBD40子弹发射器等武器。

2019年3月16日,法国首都巴黎,市民发起黄背心运动抗议原油价格上涨,有示威者在市中心的凯旋门附近焚烧杂物。
2019年3月16日,法国首都巴黎,市民发起黄背心运动抗议原油价格上涨,有示威者在市中心的凯旋门附近焚烧杂物。

2019年三月,法国警暴问题严重到惹来以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为首的国际人权组织谴责。经历多次示威后,虽然马克龙让步暂缓燃油税,但已无法平息示威者的怒火;不少支持或同情黄背心的人的诉求扩大至更全面的政治改革,包括修改全民公投法(RIC,即Référendum d’initiative citoyenne )、重徵富人税以及要求马克龙下台等。马克龙初时以强硬姿态应对大型示威,并以立法方式加强警察权力。2019年四月,其政府订立「反暴徒法」(La Loi Anti-casseurs),给予地方警察局权力审批集会游行申请,和禁止「对社会秩序具严重威胁的人」参与示威。新例更将既有的〈禁蒙面法〉适用于任何参与示威的人士身上,此举被不少左翼人士、工会及人权组织视为对集会及言论自由的侵犯。

面对黄背心带来的管治危机,马克龙于2019年初公开声称要重新连结已被严重撕裂的法国社会,他于1月13日透过媒体发表公开信《告法国人书》,召集国民参与「全国议政政大辩论」(Grand Débat national),希望市民能就不同议题如税收、能源、食物安全及气候暖化等议题表达意见。可是,虽然「大辩论」题目众多,却没有将黄背心一直要求的全民公投法加进讨论,这令不少示威者认为「大辩论」只是另一场政治秀。「大辩论」完结后,政府表示会推行所收集得的廿五项重大民间建议,但最终大部分建议均无跟进下去。虽然马克龙最后成功以较柔和的「大辩论」赢回部份民意,但在这次运动中,他已经製造了一批对其极为不满的国民。

黄背心运动拉远了马克龙和基层的距离,致使他失去基层选票,而〈整体安全法〉(Loi Sécurité globale)的立法,则令不少崇尚自由及人权的知识份子和中产对他反感。2020年十月,政府称为进一步保护执法人员而提出立法,允许警方使用无人机拍摄市民,并让警察佩戴监控摄录机,所摄得的纪录原本只限由前线警察和宪兵保留及处理,但新法例下,市政警察和警局职员也能提取、观看及使用所摄录像;此举被质疑侵犯国民私隠权,惹来人权组织大力批评。而当中最具争议的是第廿四条:「任何人包括传媒及人权组织均不得『恶意』散佈有警察及宪兵样貌或能表示其个人身份的相片及影像。」,而「是否恶意」则由警方决定。

法例触怒了大部分人权组织,包括国际特赦组织及无国界记者、社运组织及媒体记者。他们批评法例定义糢煳,联合国人权委员、欧洲人权委员也发声明大力反对。 大批记者、人权组织和社运人士发起多个大型示威,当中有不少记者及示威者在被警察驱散时,被打伤和拘捕;据《赫芬顿邮报》报导,首晚示威已有至少三名记者在工作时被捕。其中最受抨击的一次是于2020年11月21日在「人权广场」(各国于二战后签署《世界人权宣言》的地方)的集会:当时警方用高围板封锁广场,示威者须在水炮车及防暴警察包围下集会,而在集会快完结时,警方以水炮车、催泪弹及武力驱散。笔者当时也在现场报导,被警察用手遮挡镜头,声言在场记者已触犯〈安全法〉(但当时法例尚未通过)。其中一名24岁叙利亚记者于拍摄时被警方推倒再用脚踢头,重伤入院。此事进一步激起传媒不满,结果法案在一片反对声中易名为「保护自由安全法」(Loi pour une securite globale preservant les libertes) ,并在内容没甚改动下以紧急方式通过立法,不少人亦因此将马克龙嘲讽为拿破崙三世再生。

2019年3月16日,法国,市民发起黄背心运动抗议油价上涨,在首都巴黎,有示威者被数名防暴警察用警棍殴打。
2019年3月16日,法国,市民发起黄背心运动抗议油价上涨,在首都巴黎,有示威者被数名防暴警察用警棍殴打。

出尔反尔的环保政策,朝令夕改的抗疫方式

「马克龙说他絶不会做的事,不出两个月便会实行。」

刚上任的马克龙把气候暖化问题视为重点施政方针之一。可是,时至今日,大部份环保人士均对他极为失望。环保人士曾期待自称重视环保的总统,会为气候暖化问题带来崭新的解决方法。「反抗灭绝」(Extinction Rebellion)成员Loushka指:「(马克龙)刚上任便向各国大力推动〈巴黎协定〉,并经常在公开场合把环保团体的常用用词挂在嘴边,营造环保人士形象。结果他在任五年间的环保政策却是一团糟,现在选举更是几乎没提及环保。」而马克龙推翻「气候问题公民委员会」(La Convention citoyenne sur le climat)所草拟的环保法案,正是令她和其他环保人士对马克龙完全失去信任的主因。

黄背心运动和「大辩论」后,马克龙称一切令他体会到国民参与决策的重要性。因此,他于2019年四月成立了「气候问题公民委员会」,并于全国随机找来一百五十名年龄介乎十六至八十岁的普通公民跟政府的环保专家一起草拟法案。「公民委员会」当中有有待业人士、专业人士、农民、特殊教育工作者、医生主管等,他们共识在不违「社会公义」精神下,于2030年前把法国碳排放量减至少40%。马克龙于2020年1月10日跟该委员公开会见面时说道:「公民要求更多民主,他们不想只当守法者,更想参与立法,『气候问题公民委员会』应运而生。」他标榜这是划时代、体现直接民主的实验性计划。

九个月后,「公民委员会」提交了一百四十九项法案,马克龙表示会接纳其中一百四十六项,并指如法案草拟足够完整可行的话,他会不经过滤地将法案递交至正式立法程序。 Loushka直言:「那时我们『反抗灭绝』等环保和社运团体都十分期待。我们相信这个会是法国迈向直接民主的第一步。」岂料,同年十二月,马克龙在接受媒体〈Brut〉访问中时批评「公民委员会」提案过火,超过了其顾问角色,他更指:「不能只因为这一百五十名公民写了点甚麽,就要奉为圣经或可兰经。」当他被记者质问所许下的「不过滤」诺言时,他回答道:「不过滤,是指在委员会草拟过程中不过滤。」最终他只採用草案中40%的内容,而且所用法案也被修改得更为保守和温和。委员会成员、左翼议员及环保人士表示不满,指政府最终所修订的版本无法帮助法国在减排上达标。此法案于议会审议期间,数千人于议会门外游行抗议。Loushka说:「除了『背叛』,我找不到更好的字眼形容此事,所以不论日后他提出任何针对气候暖化计划,我们都一概不信任。」

2020年6月1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参观一个在东部城市里昂附近的一所疫苗研发中心。
2020年6月1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参观一个在东部城市里昂附近的一所疫苗研发中心。

压垮民意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处理COVID-19疫情的手法。不少政治冷感的人也开始质疑马克龙的管治能力。疫情初期,马克龙一度拜访亲中微生物学家拉乌尔(Didier Raoult),并意图以中国疗法羟氯奎宁 (Hydroxychloroquine)抗疫。消息公佈后不久,便受到多个专家质疑效用,及后瑞士的医学报告指出拉乌尔提案根本无用,甚至会带来反效果。马克龙「科学治国」形象顿时沦为笑柄。此外,疫情期间亦曾流传一句话:「马克龙说他絶不会做的事,不出两个月便会实行。」他在2020年二月呼吁国民(除非是长者或长期病患)不要带口罩,并提出购买口罩需要医生証明,结果三月时便推出〈强制口罩令〉及多项禁令,如禁示堂食、限聚令等。同年年中,马克龙在面对医护不足问题时回应说:「我们从不需要分流病人。」但事实上,全国各大医院均出现口罩、床位、医护人手,以及不同医疗设备的不足的状况,这导致医院要无奈地提早将旧症安排出院并送回病人家中(可参考《马克龙为何引来如此多的仇恨?》一书)。而医院人手不足除了因医护轮流染病所致,亦因为政府支助安排不妥善,导致不少医护在严重加班同时,未能照顾家庭需要而导致身心俱疲(详参)。

虽然他多次出尔反尔,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疫情本来就是难说得准;即使大众普遍对及后的〈封城令〉(confinement)不满,但基于马克龙的〈无论任何代价〉援助计划,坊间对政府的反对声音还是有限。然而,接下来推出的强制性疫苗接种及因此而生的〈健康通行证〉(Pass sanitaire)和〈疫苗通行证〉(Pass vaccinal)就惹来不少民怨。最初,马克龙在接受〈Brut〉访问时表示对COVID-19及疫苗研究不足,不相信强制性疫苗接种会有成效,认为立例强制接种会适得其反。结果,数个月内,他急转态度强推疫苗接种率、〈健康通行证〉,以及在去年八月宣佈强制接种疫苗措施。

在法国要获得〈健康通行证〉,申请者必须证明个人已完全接种疫苗,或刚从COVID-19中康復,或在四十二小时内拥有核酸检验的阴性结果。原本只有到老人院等地方才需要出示〈健康通行证〉,但至2020年八月马克龙扩大通行証权限:「所有人须出示通行证才能从事日常活动,包括医院、咖啡、酒吧等等。」同时他亦宣佈强制疫苗措施,医护人员、消防员、老人院看护及健康院护工都必须接种疫苗,否则会被辞退。不少人认为这严重侵犯人身自由,社会就措施的迴响顿时被推至两极;有人觉得不接种的人没有履行公民义务,而反对的人则觉得被侵犯自由。

笔者在採访「反健康通行証示威」时,常见有支持疫苗人士前来袭击示威者,如向示威者投掷水瓶等杂物;即便是家庭聚餐,这议题也往往成为吵架的导火线。今年,马克龙进一步以〈疫苗通行证〉取代〈健康通行证〉,并不再接受内筛核酸检验结果。期间,马克龙声称要「emmerder les non-vaccinés」(大意为「fuck with the unvaccinated」;指惹恼未接种者),引起公众哗然。有评论认为〈疫苗通行证〉完全抹杀不接种的可能,有侵害人权之嫌。但也有不少自由派议员出来护航,着名欧盟议员格鲁克斯曼(Raphaël Glucksmann)就说:「个体自由不应损害公共利益」。

然而,在法国公共卫生法制上,以往其他强制接种的实施并非一定要配上〈通行证〉措施;在小城市,市民接种后会获得针咭,但这只作记录用途,而在大城市,强制接种记录被数据化,政府可用短讯等方法提醍市民续打防疫针,也可从数据库中得知谁人尚未接种。在强制接种实施下,〈通行证〉措施犹如多此一举,但偏偏马克龙在新冠疫情上就是不实施强制接种,而採用了将〈通行证〉立法以达至强制接种这暧昧手段;加上政府曾指有可能允许餐厅或公共场所保安检查市民的身份证明文件和〈疫苗通行证〉,再度引起公众恐慌和哗然,有评论更认为这会酿成「全民监控」的极权式统治状态。最终,总理卡斯泰出来澄清「只有在极度怀疑〈通行证〉为伪造的情况下才能要求出示身份证」。而更讽刺的是,〈疫苗通行证〉在立法通过和真正实施不到数星期后,马克龙在本年三月三日宣佈参选时,也同时宣佈取消大部份〈疫苗通行证〉措施内容,解除了为期两年的锁国封城状态。可是,这些措施而造成的社会撕裂始终没法填补。

2021年7月24日,法国首都巴黎,一名打扮成耶稣的反疫苗通行证的示威者。
2021年7月24日,法国首都巴黎,一名打扮成耶稣的反疫苗通行证的示威者。

「非左又非右」的马克龙,如何蚕食传统右翼政党的政治空间?

马克龙甫一上任便改革劳动法,又改革法国国家铁路SNCF,并在上任后几个月内减免富人税。这些都是让共和党人求之不得的改革。

基于法例规定,总统候选人必须有5%支持度才能被发还选举经费。因此只获4.78%支持率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佩克雷丝,无法取回于选举中所用的七百万欧罗经费。经费当中有二百万欧罗为共和党支出,其馀都是个人欠债,现在只能透过募捐去填补债务。在民调中曾高达20%支持度的佩克雷丝,为何最终跌至低于5%以致背负巨债?除了在造势大会中的怪异举止、故意压低声线,用缓慢而夸张的腔调对支持者讲话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克龙的「有用选票论」(vote utile)。

过去五年,马克龙政策倾右,蚕食共和党的政治空间。虽然在2017年他提出的政纲为「非左又非右」,可是他在第一任期已经大幅增加可以吸引共和党选民的措施。巴黎政治学院研究员劳邦(Luc Rouban)在接受《赫芬顿邮报》访问时说,「马克龙主义」在过去五年的经济措施都是基于新自由主义,而在国家安全问题和移民问题上则重新定位为传统右翼。马克龙甫一上任便改革劳动法,又改革法国国家铁路SNCF,并在上任后几个月内减免富人税。这些都是让共和党人求之不得的改革。同时,他在2017年七月,即上任后三个月便决定减少五欧罗的房屋资助(APL,即Aide personnalisée du Logement ),这使得马克龙有了「富人总统」的称号;左派更对此推波助澜,使他不能摆脱这个「何不食肉糜」的形象。

而在本年大选中,马克龙更加向右翼选民许下多个承诺:为失业救济金(RSA,即Revenu de solidarité active )领助加设条件,要求受援助者须提供每星期十五至二十小时相关散工或求职证明,同时亦会收紧移民政策,遣返无证难民;此外,亦会延迟退休方案(由62岁增至65岁),减少公司税率,减免遗产税及馈赠税等。面对媒体访问时,他说「我根本完全地、彻底地、『总统级』地(这裡是个带有身份象徵的笑话)不管别人说这个措施是左派还是右翼的主意」。

此外,马克龙于在任期间收编大量共和党党员到自己的「共和国前进!」(La République en Marche!)旗下,亦招揽多名前共和党要员入阁,例如现任财政部大臣勒梅尔(Bruno Le Maire)、前总理菲腊(Edouard Philippe)和内政部大臣达尔马宁(Gérald Darmanin),大大削弱了共和党实力。而现任总理卡斯泰(Jean Castex)更曾于同为共和党的前总统萨尔科齐(Nicolas Sarkozy)旗下担任常务秘书长。政治学者班拿德迪(Arnaud Benedetti)指出大量共和党党员跳槽是其积弱的主要原因,而过去五年,共和党在政治论述上未能成功重新定位,亦未能让其支持者见到自己与「共和国前进!」间的决定性差异。当马克龙採取「有用选票论」告急时,由于大部份共和党支持者皆不喜欢勒庞,佩克雷丝的票便轻易地转嫁到马克龙手中。

那马克龙又是如何吸引左翼选民的呢?法国记者塔巴(Guillaume Tabard )在〈Le Figaro〉分析马克龙于首轮总选中能够获得左翼选民支持,有四个可能:一,马克龙的劣绩对部分左翼选民而言瑕不掩瑜,所以于2017年总统大选中曾投他一票的左翼选民决定继续支持。马克龙承诺要以〈无论任何代价〉(原文为quoi qu’il en coûte,同时也是马克龙为疫情而设的保障方案的名字)帮助社会重建良好经济环境,并发放数百亿欧罗的保障金,成功让无数公司避免了倒闭危机,工人免于失业。这项政策比起许多传统的福利政策更有效地舒缓危机。这个危机管理的措施,让不少社会党支持者失语,难以再批评马克龙近年的经济放任政策和改革。

第二,左翼内部分裂以致众多左翼候选人都显得毫不吸引,由于候选人选择太多,而他们的政纲内容又极为相近,加上部份参选人缺乏个人魅力,导致每个候选人能进入到第二轮大选的机率极微。这样一来,左翼选民就没有意思去动员配票了。 第三,前社会党总统奥朗德在上任前许下一大堆承诺,不但没有兑现,更是走上相反方向。以「社会公义」为先的社会党竟牵头私有化公共业务,放宽对市场的规管,甚至粗暴地立法削弱劳工权益,种种施政皆让左翼选民对社会党失去信任。此外,警暴问题在奥朗德任期中有恶化趋势,而由于2015年的恐怖袭击,奥朗德更实施了近两年的〈紧急法〉(état d’urgence)治国,对于左翼支持者来说,这无疑酿成一定程度的宪政危机。而最后一个解释是,法国左翼选民茶馀饭后都会提及「抵制极右」的策略;因此,为了对抗勒庞和泽穆尔(Éric Zemmour),不少左翼选民便会票投马克龙,以牵制极右势力,保存现状。

2022年4月11日,法国总统大选首轮投票翌日,法国中部城镇古宗(Gouzon),一名当地居民走过一块贴满候选人海报的告示板。
2022年4月11日,法国总统大选首轮投票翌日,法国中部城镇古宗(Gouzon),一名当地居民走过一块贴满候选人海报的告示板。

过去五年,由于共和党和社会党均无法提出创新的政治方案,这左右翼两大党派正在法国政治光谱上逐渐消亡。政治学家兼CEVIPOF研究员古特雷斯(Bruno Cautrès) 在〈世界报〉的访谈中提到:「如果传统政党在法国消失,这要归究到结构性的原因,而非候选人的个人因素。」马克龙的整个选举策略和行政,亦加速甚至直接导致了左右两党制的传统没落。自1958年第五共和成立起,戴高乐积极提倡两党制,促成了法国人民对于意识形态的二分化,在选举中惯性选择靠边站。两党制二分化有利于权力交替,左右翼之间不能磨合的一切渐渐地形成结构,化为生活上和政治上鲜明的两道旗帜。然而,在两党制二分化的逻辑下,选民慢慢地发现这个政治体系的限制:大众原来没有真正的选择,因为这个体系确保属于少数的极左或极右,甚至是新冒起党派永远被拒于门外,只留下传统左翼和右翼之间作权力交替。

时至2017年,马克龙在次轮总选的策略是动员所有温和派投票对抗极右,以击败勒庞。这策略被称为「共和派战线」(front républicain)。政治学家兼CNRS荣誉研究员马雅(Nonna Mayer)在〈世界报〉的访谈中解释「共和派战线」如何形成一套传统政治思想:「当面对一个与共和国价值观相悖的总统候选人,各党派会忘记磨擦,克服左右分歧,联合起来阻止这个候选人。通过组织起所有支持民主的政党的多数派,去对抗对手,捍卫共和国的价值。」沙德和皮尔克勒则指出马克龙在政纲空洞的情况下,依赖「共和派战线」获胜会导致法国政局后患;当选民票投马克龙并非因其政纲,而是因为不想见到勒庞,一旦马克龙施政失败,就会将法国选民推向绝望的局面。

着名史学家马塞尔·戈歇(Marcel Gauchet)也有类似看法,他认为马克龙成功吞併左右翼两大党,就只好背水一战,但倘若此战失利,在苦无选择的情况下,选民只能将怨气以玉石俱焚之态投向各式各样的极端主义。时至今天,即使马克龙佈下同一「共和派战线」,胜负仍是未知之数。传统右翼和左派的衰落,使得现任总统只能求助于拥票近22%、统领极左阵营的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但问题是,投梅朗雄的大部分选民均对马克龙有敌意。梅朗雄呼吁支持者不要投给勒庞,但他却没有为马克龙站票。根据梅朗雄党内数据调查,66%票投梅朗雄的选民表明了即使不投勒庞,也不会投给马克龙,而当中更有约20%的人会宁愿票投勒庞,以玉石俱焚之态向马克龙控诉。

2022年4月20日,法国总统大选第二轮投票即将举行,两位候选人,现任总统马克龙和极右政党国民联盟领袖勒庞出席一场电视辩论。
2022年4月20日,法国总统大选第二轮投票即将举行,两位候选人,现任总统马克龙和极右政党国民联盟领袖勒庞出席一场电视辩论。

甚麽都是,也甚麽都不是的「马克龙主义」

自1958年法国第五共和(Cinquième République )成立以来,行政权一直以来由右翼的戴高乐派(即共和党前身)以及左翼的社会党这左右两大阵营轮流支配。政治体系也因而逐渐地变得两党化:没有重点党派阵营支持或不在建制入面的候选人注定要失败(详参)。

然而第五共和的第八任总统马克龙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个政治模式。马克龙在没有重点政党的支持下,以中间派策略突围而出。学者沙德(Jacques Sardes)和皮尔克勒(Didier Peyrat)就指出,马克龙以大众对恐袭和极右的集体恐惧,以及对政制改革的冀盼,用空泛的「改革论」政纲夺取对左右大党失望的民意,是新型的「中间派民粹主义」(populisme centriste)。两位学者续指,在法国这样一个高度提倡理性选举、理性参与政治的国家,马克龙当年的政策既无特色、又旧酒新瓶,口号明明暗藏新自由主义色彩,属务实的自由主义却装作是新的另类政见。马克龙的立场并不清晰,只用个人魅力,加上民粹式的策略,说只有投中间派才有利于法国政治,正常而言绝不可能当选,然而政治气候以及所有的社会因素都刚好把他推上了总统之位。那麽,这个「马克龙主义」又是如何形成?

马克龙于1977年在法国北部亚眠(Amiens)出生。他生于一个基督教中产家庭,父母从事于医学及教学有关的工作;祖父母则曾任教师。他是传统的精英分子。在仅四年的从政经验后,他回到私人投资银行,为公司营利不少,及后又在法国经济财政部任职,平步青云。他的行政方法主要受到他在国家行政学院(ENA,即École Nationale d’Administration)对高级公务员的训练影响,务实并以技术处理社会问题为原则,不拘泥于党派的意识形态之争。事实上,他在众多问题上都尝试摆脱左右翼意识形态的束缚。

马克龙第一次参选时年仅三十九岁;相对于其他年轻政治人物,他更懂得营造「变革」、「新气候」、「朝气蓬勃」的形象。他也参考了历代着名政治家的形象,彷效他们并展现出一种无畏、高傲、任性却充满哲学家智慧的「强人」人格设定。马克龙在其自传《革命》(Révolution)中多次提及祖母如何注重他在文学以及哲学方面的教育和训练,令他早年嚮往能于专门培训哲学和教育人材的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就读,并促使了他在研读硕士时选择了在楠泰尔大学(又称巴黎第十大学)就读哲学。在他参选初期,媒体大肆报导他曾为诠释学哲学大师里可(Paul Ricœur)的助手,更在巴黎第十大学就读时成了左翼哲学大师巴里巴尔(Étienne Balibar)的徒弟。虽然哲学家翁福雷(Michel Onfray)后来澄清马克龙只是里可其中一本着作的编辑助手团成员,而非直系助手,巴里巴尔也称对马克龙无甚印象,但马克龙的「哲学政治家」形象仍然深入民心。

沙德和皮尔克勒指出,马克龙希望参照柏拉图《理想国》下所描绘的「哲学家王者」(philosopher king),既不拘泥于财富、名誉,亦不需在乎俗世眼光和诉求,以精英王者之态实现通向理想国度的改革。法国知名记者多米纳克(Nicolas Domenach)和史沙芬兰(Maurice Szafran)也在其着作《马克龙为何引来如此多的仇恨?》中提到,法国人骨子裡还是有嚮往明君的因子,因此早年对马克龙的「哲学家王者」形象颇为受落,认为他是政界清泉,并能一洗法国社会的政治歪风。马克龙上任初期积极鼓励文化多元(multiculturalism),并批评法国于阿尔及利亚的殖民历史,又走访贫民区和公屋区,与非洲新移民以「yo」字手势合照,一系列的革新举动引来保守派猛烈评击,并指他损害了总统高贵形象。

2017年4月23日,法国总统大选,候选人马克龙预备在首都巴黎一个会议展览中心举行造势大会,以「前进!」为竞选口号。
2017年4月23日,法国总统大选,候选人马克龙预备在首都巴黎一个会议展览中心举行造势大会,以「前进!」为竞选口号。

虽然马克龙一再否定自己为左翼,但他毕竟是社会党前党员,又是前左翼政府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和瓦尔斯(Manuel Valls)的内阁成员,并曾在关键时刻批评奥朗德,承诺停止以紧急法令治国,因此他在2017年选举时能吸引到大量中间偏左的选民支持。马克龙一方面提倡环保治国和「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等偏左主张,但另一方面则主张经济更放任自由化,正中右翼选民诉求。

政治学者马也弗来(Damon Mayaffre)和纳普斯多(Guy Lapostolle)分别指出马克龙执政时的政治语言离不开「效率、集合、重整、重建、道德化、变革、重新上路、正能量」等字眼,在建其新政党时,避开使用「党」字而採用了「前进!」(en marche!),以表明其变革决心;又提拔年轻政客入阁,并提倡发展智能都市(smart cities),将法国建立为科技大国(马克龙团队强调的不只是一般科研项目,更计划建立独立于华为、苹果和谷歌、属于法国自己的大数据库、演说法系统、行踪定位系统和「人脸识别」系统等);在教育改革上则提倡教员评核制、学生排名制和大学收生精英化等措施……以上主张明显就是要在充斥左翼论述的法国社会中以右翼原则(如精英化、数据监控等)治国。马也弗来点出马克龙参选时政纲空洞,虽以精英学者形象包装政治论述,但所用的政治语言还是极为空泛。所谓的「马克龙主义」就如一套活生生的政治悖论,它呼应着现实政治(Realpolitik)中左右翼的无能,满足大众对「哲学家王者」的愿望,并以「非左又非右」但同时又像是「既左又右」的类政治意识形态(quasi-ideology)存在着。「马克龙主义」难以「主义」或学说、理论定性;「马克龙主义」更接近一种政治现象。

即使据最新民调显示,马克龙仍有很大机会险胜勒庞,但这些马克龙选民很可能不支持他的政策,甚至讨厌他。选民会投票,只因更畏惧勒庞上场。如他当选,选民也对其未来五年任期不抱期望,这情况定将对其施政百上加斤。马克龙在三月时也透露他对此的恐惧,他说:「这不应是一场默认的选举。当选是一件事,政治方针获得支持又是另一件事。以默认的方式当选很危险…总统选举投票,应该按自己的内心意愿,选择个人合意的政纲。」左翼报章〈解放报〉作出带有戏谑的结语:「虽然他很惧怕当选后被民众讨厌,但是『共和国前进!』(马克龙政党)的候选人似乎并不打算改变他的施政手法。」不经不觉,马克龙的神话已由超越左右翼的新希望变成鸡肋般的存在。

(应受访者要求,Vincent﹑Jean-Baptiste﹑Loushka均为化名)

读者评论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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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五欧罗在简体中文里应该改为「5欧元」

  2. Jürgen Habermas在简体中文里的翻译是哈贝马斯,希望编辑微调。

  3. 欧罗原来是Euro的翻译。
    跟德国一样,很多人选举的目的不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是不至于变得更坏,或者避免驶向深渊。

  4. 哪怕是现在,法式甜点也依然是所有候选人中相对最不坏的那个选项。

  5. 當然,所謂的「出爾反爾,政綱空洞」反成優點論是以「勝選為王」的基礎去論述。而非施政的方向去論述。而法國強大的中央集權制度似乎也令法國不能像美國一樣在州/省的層面作出更多激進的政策嘗試(不論是保守還是進步方向的)。我感覺這令很多政策上的討論都停留在辯論層面,而不能產生一些實質上的成效或反饋以改善左右各方的論述,令政策討論淪為自說自話。(當然這不代表我認為法國應放權地方,現實上總有許多考量)。

  6. 而所謂的馬克龍神話又或是馬克龍現象的核心問題在於法國的左翼右翼甚至是極右都沒辦法向選民提出一套能說服選民且能切合法國現實的政治論述。就好像文中提到的富人稅政策,上一任奧朗德時代早就已經施行且成效不佳,我不懂為什麼法國左翼還會抱著他不放。
    而在作者看來令馬克龍盡失人心的 「出爾反爾的施政,政綱空洞」在我看來恰恰是馬克龍能成功當選的原因。出爾反爾可以解讀為馬克龍不會固執地死牛一面頸,遇到民意與現實的反彈會修訂政策。政綱空洞代表什麼不會有很多具體得罪某一派的主張,各方選民起碼不會最討厭他。畢竟現在法國最大黨不是社會黨也不是共和黨更不是馬克龍自己的共和國前進黨,而是討厭極右黨。

  7. 這篇文章我覺得沒有落到實處地去探討馬克龍政策的成效吧,只是談論了馬克龍推出的政策有什麼什麼人反對,然而似乎沒有提到那些政策如果是按照馬克龍原本想定的政綱強硬推行會有什麼後果。特別是文中提到的氣候問題公民委員會部分。黃背心運動就是由於政府的環保政策引起,公民委員會的政策如果不加以修正調和,會不會造成更難以收拾的政治後果?

  8. 同意自由风和塔森,我没有看到他在法国“尽失人心”这一“现象”,周围还是支持他的法国人居多。文章似乎仅描述了其中持反对意见的选民的看法,并给出有失偏颇的标题,让一部分阅读者,比如我,感觉愕然。

  9. 这真是见仁见智的问题。Macron的政策与我倾心的政策重合度太高,还是把话筒交给反对者吧。

  10. 疫苗通行證實行期間我人在法國,小鎮隨處都可以見到反抗標語,也一直有大型集會和抗議活動。作者提到餐桌上造成家庭對立也的確是如此。然而我會說,這整套站不住腳的法律能盡早下台,也是多虧了一群人不斷的在發聲反對。
    好總統就是懂得打太極作秀,劫貧濟富的總統嗎?只能說樓下對總統的要求真是歲月靜好呀。

  11. 当一个精英主义新自由官僚试图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民请命的卡里司马领袖😅

  12. 十分羨慕法國人有選擇權。

  13. 在中国这样的威权国家你没得选,但是在法国这样的民主国家你选谁都觉得不合适,点解?

  14. 雖然對法國政治認識不多,單憑對國際關係的認識來說,我對馬克龍的觀感確實不好。
    問題是綜觀整個法國政壇,本屆候選人還真的沒有比馬克龍更好的人存在。這可能就是法國政壇的問題所在。

  15. 同意自由風,這篇文章感覺七拼八湊,只是為了要湊出馬克龍「盡失人心」的理由。但支持馬克龍的人仍然不少,且疫情反而增加了馬克龍的支持率。

  16. 「現任財政部大臣……和內政部大臣……」
    這是寫錯了,還是一種影射波拿巴主義的諷刺😂

  17. 建議關閉評論功能。

  18. 整篇文章看下來就是用各種巴黎人的議題嘗試解釋馬克龍為何在全法國不受歡迎,結果變成偏頗地痛罵他一頓,無法真正切中問題的要點。
    黃背心運動自然是馬克龍的一大挑戰,但歷任總統幾乎都經歷過大型抗議,而馬克龍軟硬兼施的處理方式確實為他贏得了不少掌聲,避免了民意的發酵。而黃背心運動最終因為沒有明確一致的目標而分崩離析,馬克龍更是成為近代政治危機處理的典範,竟然被本文描述成盡失民心,實在令人費解。
    至於文中提到的疫苗通行證造成社會撕裂,如果七成人贊成的公共政策也算撕裂的話這政府也不用運作了。疫苗通行證是得到法國人廣泛支持的政策,而強硬應對反疫苗示威對他是加分多於減分。
    經濟改革方面,企業與個人稅的下降為停滯的勞動市場帶來了新的活力,雖然一開始在傳統左翼工會勢力強大的法國引起反彈,但這些政策讓法國經濟在疫情衰退之下更有彈性,造就了2021年下半年的經濟急速反彈。馬克龍在里昂、史特拉斯堡、圖盧兹等城市的高支持率不是沒有原因的。
    本文在分析法國政黨政治也是有點過度簡化。勒龐雖然號稱極右,但經濟政策一向屬於左派,因此梅朗雄的選民投向勒龐不等於玉石俱焚的控訴,這些人本來就沒有投馬克龍。至於共和黨選民轉投馬克龍,也不但是因為經濟政策,更是本文忽略的外交與歐盟政策。在默克爾即將下台之時,馬克龍撐起歐盟大任,喚醒了中右選民對戴高樂與希拉克的記憶,讓這些保守派願意投給社會政策偏向進步主義的馬克龍,也是馬克龍在近年快速發展的西北部支持率高居不下的重要原因。
    上一次法國總統上任四年的支持率,比馬克龍高的已經要數到希拉克第一任期。自然,神話不會永遠存在,領導一個政經結構充滿問題的國家,馬克龍的支持率當然不會回到2017年。我作為社會民主主義者,並沒有喜歡馬克龍到哪裏去;但他依靠團結溫和派的力量,在無可避免撕裂的世界變局下仍然有許多亮眼政績。馬克龍作為近20年來最成功的法國總統,我認為這篇文章的評價似乎有失公允。也許可以再出一篇文章平衡一下觀點。

  19. 一些简体懂王又出来了,希望这位把这套理论发回虎扑和知乎

  20. 没解决贫富差距和经济发展的问题 讨论什么环保就是死路一条。环保必然在短期内导致生活成本上升 选民们不可能这个也要那个也要,除非是非常有见识的市民,否则大部分人比起环保更看重自己眼下的生活质量。
    所以只能是一步一步解决问题,先搞定贫富差距和发展问题 然后再讨论环保。否则就一定是两手空空最后扑街。

  21. 我外人看這個篇文章也覺得馬克龍施政極差 民恕不斷
    如果做到那麼差 還可以連任 法國真是個笑話了

  22. 演說法系統
    應為「演算法系統」?

  23. class=”image”>
    少了一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