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十呎的工作室裏,穿着黑色連身裙、頂着及肩長髮的Kate,把一疊痕跡斑駁的深藍色塔羅牌洗勻後,在桌子上從左到右劃出一個半圓。剛完成一天的占卜工作,她準備星期五全日做遙距線上占卜。數數手指,塔羅師Kate占卜12年認識的約100個熟客中,40個已經移民離港,10多個正在考慮或籌備中。
「我常常都會自嘲自己有一個神婆Database(數據庫)——神婆就是數據。」2019年,每逢周末便有示威浪潮,上門的客人亦不斷求問香港的命運:社會運動什麼時候完結?會不會有一些很大改變的決策出現?2020年,他們又問:香港日後還會是東方之珠,經濟繁榮嗎?
「有一個比較行內的黑色笑話:世界越亂,我們生意越好,」Kate說。人們來到塔羅師和卜卦師的桌前,挑牌、起卦,求問新時局下的前程、職途、庭審結果和戀愛抉擇。姑勿論是否相信塔羅卜卦,或占卜愛好者所說的「水瓶時代」,近年塔羅市集確是在香港逐漸冒起,各類占卜亦成為了一些年輕人的解憂娛樂,同時也是Slash族(斜槓族)的副業出路。
在塔羅牌義、宮位命盤之間,他們試圖在迷霧中尋求指引方向。一支卦、一張牌,至少仍是由自己的手挑選出來;占卜過後,他們相信至少仍有改變命途的可能。對他們來說,繪圖精緻的塔羅牌和時辰八字,坐在眼前的陌生人,一場一小時的對話,有時比強調理性的現實世界來得實在。
「死人冧樓」也要走
塔羅牌中有兩張牌,一張「塔」,一張「死神」,牌義比較負面,Kate戲稱這組合為「死人冧樓」。早些日子,一位媽媽上樓問卜,問要否不理老公反對,帶兒子移民,開出來就是「死人冧樓」。不久後,Kate收到她傳來訊息,「神婆,我上飛機了」。「那一刻我真的很衝擊,『死人冧樓』,為什麼還要上飛機?」
Kate的擔憂不只是因為占卜結果並不理想。問卜的半小時內,這位媽媽曾經談到對於兒子留港讀書的憂慮、和老公因政見產生的摩擦與分歧,但因為自己多年忙家務,沒有工作經驗也沒有積蓄,想帶兒子離開也不容易。Kate後來才知道,客人拿了老公的錢,接過剛放學的兒子,跟他說要去玩,便帶着兒子上飛機離港。現在母子投靠親戚,但找不到工作,旅費也快要見底。
猶豫去留的人們,有覺得社會限制了發展、想要闖蕩一下的畢業生,也有帶小孩的家庭,因為考慮下一代教育而計劃移民。隨着英國公佈BNO「5+1」方案、和加拿大開始救生艇等移民計劃,關於移民的問卜明顯增加。
「當然也是有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無論世事變改,依然是問自己嫁不嫁得出,其實都很多。」Kate記得,2019年8月31日警察進入太子地鐵站無差別追打乘客後,翌日開業的第一個客人,問自己和男朋友之間是不是出現第三者。「那一下我就覺得:好吧,現實是這樣的。」
Kate正式開業時值2014年雨傘運動之後,社會氣氛相對平靜,客人的問題圍繞個人生活居多,舉凡跳槽和薪酬,置業和婚姻,「是風平浪靜的時候。」這種情況維持了數年,「2019年上半年大家仍在問,幾時去旅行比較好?我年末去瑞士,想知道安不安全、會不會斷腳、飛機會不會delay。」她說,「六年前開業的時候,來問移民的客人一年可能一兩隻手指能夠數得完。」
塔羅文化主要分為馬賽塔羅(Marseilles Tarot)、偉特塔羅(Rider-Waite Tarot)和托特塔羅(Thoth Tarot)三類,Kate專長是偉特塔羅,這是她中學時向油麻地廟街的一位塔羅師學成而來的。現在仍然位於油麻地停車場旁空地的算命街,搭起一個個紅色帳篷,坐在其中的老師傅點起大黃光燈,為背向途人的問卜者睇相塔羅,看時辰八字。
算命街的歷史,可追溯至殖民時期。1861年,英國人正式佔據尖沙咀一帶,當地華人遷移到油麻地,在碼頭附近聚集生活,榕樹頭逐漸衍生出市集、賣物等攤檔,人們下班後常去湊熱鬧。有碼頭便有廟宇,船員常到天后廟拜神,信眾上香、求籤,解籤檔應運而生,是平民的娛樂之一。時代更替,香港人除了測字、靈雀占卜和睇相,也開始探索新的占卜形式。
在香港,「占卜」和「塔羅」的搜尋熱度在過去五年呈上升趨勢。深水埗有塔羅師經營的咖啡店,也有店舖辦假日塔羅;社交平台Instagram裏,不少人開設專職占卜的帳戶,收費由免費至數百港幣不等,為陌生人預測前程;Facebook專頁「星座迷因」大受歡迎,不少人借帖子標籤朋友,或跟情人開玩笑。一些分析指出,網絡和近年興起的Meme(迷因),加速了占卜資訊的傳播。
探索自我的「水瓶時代」
每天晚上睡覺前,黃子豪都會為明天翻一張塔羅牌。他說,這除了是對占卜的好奇,也是一種發掘生活中偶然和巧合的趣味。有天他工作累透,抽到「寶劍十」,牌中的人背上插滿十把利劍。他翻出訪問前一晚抽出的「戰車」牌,上面有一黑一白的獅身人面像,問來訪的記者:「你看這像不像你身上的黑白色衣服?」
「是一種生活的預示吧,也會對明天的生活有所期待。」早前因為戀情遇阻滯,黃子豪開始接觸占星,追蹤閱讀一個著名占星師的分析文章,也問了一次自己的前景。結果出來,他覺得頗準確,便花錢上占星班、塔羅班,床頭逐漸堆起畫滿彩色圖騰的塔羅書、占星流年工具書。
最近黃子豪在電話儲起了一堆好友的星圖,偶爾也會替他們抽塔羅牌看過去、現在和未來。相比他身邊情緒不穩的好友,他雖然覺得自己比較淡定,是個「煮到埋嚟就食」的人,但2019年也目睹過社會種種衝擊景象,學習占星讓他更加平靜,「占星是一個定數、恆星的軌跡,你在軌跡中找一個走得舒服點、容易點的方向。」
根據IBIS World的行業分析,形而上的心理服務如睇掌、占星等,在美國並不像其他服務行業遭受疫情的打擊,「更多人在不穩定的時代下尋求建議」。
定期舉辦不同文創市集的「集Hub市集」7月公開了一則市集檔主招募。這次「身心靈」主題異常地受到歡迎,當天下午,他們收到的報名人數已經超過原訂的100檔限額,需要挑選檔主了。這次是他們第二次舉辦同類型的市集,廣招塔羅師、能量治療等探究靈性事物的檔主,也包括水晶、健康食品等檔攤。在「集Hub市集」負責營運和市場策劃的Sumio和Sabrina說,報名的速度,「相對其他類型市集快一倍。」
他們發現,不只塔羅,中式算命、天使卡、阿卡西等的占卜文化亦很受歡迎。Sumio覺得,這種現象或許跟社會上充斥着負面情緒相關,像疫情下失業和轉行的問題,而因為無法出境旅行,人們也會多逛本地市集,「現在偏向照顧自己的內在,inner peace成為了趨勢。」
按占星者的說法,我們現在走進了探索自我的「水瓶時代」(The Aquarian Age)。
記者占的卦:占不到香港
坐在黑夜中的維多利亞公園,梁嘉麗打開背包,左臂上日和月更替的紋身,在燈光下顯得線條柔和。她在湖水綠色小袋中倒出一粒十二面的金骰,骰上每一面是一個時辰。拋出丑時,她跟着記者的時辰八字翻查電話上的十二個宮位,又在筆記上找相應的生肖表、四化表,嘗試在金、木、水、火、土的星型環迴中,找出指引方向。
「很多人問我可否占香港,問會不會一直差下去?」她擺擺手說,「占不到的,林鄭問香港就可以,劉皇發問新界就準,要由有資格、有權力的人去問。」
既然如此,她還是着眼於個人生命的小事情;一如她以往寫的人物訪問。
梁嘉麗在《蘋果日報》港聞專題版工作約3年多,現在是一名獨立記者,去年她開始學習卜卦和紫微斗數,以前者看事件的發展,以後者看個人的命盤。「2019年下半年,令你覺得很多事你掌握不到,你掌握不到。於是趨向找其他解釋的方法,真的開始懷疑人生,人生點走呢?不如學紫微斗數,看看自己怎樣走吧。」
新手上路的她,在假日市集擺過卜卦檔,偶爾會請客人上門問卜聊天,要不便流連咖啡店、公園開卦,均是自由定價。她接觸的客人,感情、事業煩惱不計其數,亦有不少年輕人在疫情下很沉悶,問及創業的前景。
今年5月開始,移民問題排山倒海而來,在梁嘉麗學習的紫微斗數中,移民牽涉命盤中的遷移宮。自己想要移民,但老婆不想,怎樣說服老婆?又有不打算移民的男性友人,他在大陸出生的女朋友和家人都希望他盡快結婚,離港生活,怕他老了不利生兒育女,否則便要分手。「不捨得女友,但又逼得很緊,」怎麼取捨?
越洋過海前要賣樓,到埗後要找工作,抉擇的憂慮在人們腦中炸開。梁嘉麗總安慰猶豫的人,這時局下要更加靈活和流動,「不要緊,你就試試,適應不到就回來嘛。你是流動的,去哪裏都可以,他們當下便紓解了心理壓力。」
不論塔羅師或占卦師,她說,「很多時像個樹洞。」這樣的安慰有時也會失效,曾經有客人有朋友因為社會運動的訴訟在身,還柙多時,他問怎樣才能幫到朋友?卦沒有給出答案,「就有些愛莫能助。」
不安感無孔不入,累積到一定程度,終以一條問題的形式,反照出最脆弱的內心深處。梁嘉麗發覺,很多求問者都不得不重新選擇人生的新方向。最近她當通識老師的朋友決心離港,捨棄本業,他日人在異地不知道該如何,前來問卦。梁嘉麗建議他再試試教育工作,或者可在YouTube教授香港史,「他說可以考慮,真沒想過。」
學師不久,梁嘉麗感受最深的,是人們其實一生沒花過太多心力了解自己。「30歲要結婚、35歲要生仔,要做爸爸、媽媽,但其實不理解自己根本不是這種人。很多人為什麼困惑、痛苦,是源自對自己的不理解。」占卜在她心中的意義所在,恰好是找出自己的趨勢,「社會只是給了你ABCDE的選擇,當他了解到自己需要什麼,便有勇氣去走J、走H的路。」
「我想2019年的轉捩點,是令很多人反思世界發生什麼事,香港發生什麼事,我在發生什麼事?這是對很多人的人生衝撃。」這也包括了她自己。自從《蘋果日報》在今年6月結束營運後,她跌入了新聞行業崩盤的命途中。
《蘋果日報》倒閉之前,她曾為《蘋果》和自己卜卦。她以《蘋果》創刊的時辰八字起卦,心中默想,《蘋果》能捱過7月1日嗎?「過不到。」至於她自己那支卦,工作宮死了,但卦象顯示情況對她而言是好的,梁嘉麗當時還沒想明白這支卦的意思。6月,報館瀰漫着恐懼,很多同事憂愁地找她占卜,思慮之後找工作、移民,或是被捕的可能性。看着同事,她選擇留下來,直至《蘋果》倒閉的一天。
現在回想,梁嘉麗終究領略到卦的意思,「跟同事撐到最後有種革命情感吧。」她慶幸沒有早早遞信辭職,在《蘋果》印刷廠看着最後一紙付梓的景象。《蘋果》的命數到此為止,但梁嘉麗沒有停下來,她建立了Facebook專頁和Patreon帳號,嘗試走獨立記者的路,同時以占卜等副業幫補收入,「原來Facebook的觸及率是很複雜的!我以前做最老土的報紙專題,也要慢慢摸索一下。」
其實她很少為自己卜卦,「我有個信念,無論如何都要做一件事的話,我就不卜了。開Facebook page報導都有危險,有沒有為自己卜卦?沒有,我死都要開。朗天說的,不疑不卜。」
社工的塔羅:治癒的「命運之輪」
「難聽點說,我覺得塔羅是一個幌子。它是一個前菜而不是主菜。」坐在餐廳,阿彥戳了戳杯中的檸檬片。
阿彥是剛畢業的社工,今年20多歲。一次,阿彥在旺角的咖啡店接觸到塔羅,覺得解牌過程很有趣,自己也可以做到,於是開始學習塔羅,閒時替朋友開牌。開牌以來,除卻戀愛問題,很多人求問自己的人生規劃。
「他們很多時都不知道自己的路向。有人問我要不要去報名做一件事,做足準備還是來問,很沒信心,其實他是需要支持和自我肯定,」他說,「可能大環境難找工作,或者讀完書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有些可能想去台灣,會有很多不同的想法。」
之所以視塔羅為幌子,因為阿彥覺得塔羅的真正主菜,是讓問卜者在過程中透過發問認識自己,「看看他的需要是什麼,幫他們肯定自己」。
這聽起來跟他的社工本業有點相像,諷刺的卻是,他覺得自己的正職,並不能做到他讀書時想像般,替別人解決問題。社會氣氛肅殺,加上以前諸如社工通報學生私事給老師、甚至報警等事件,使人們開始對體制中的社工失去信任,「有時我甚至不想跟別人說我是社工。不只社工,人和人之間已沒有信任的bonding。」
阿彥感受到比他年輕的人明顯跟自己保持距離,沮喪於制度或多或少影響了彼此的信任,「原本我以為社工可以做到支援角色,但實際上很多限制:政策、機構背景、學校。」
有時他甚至想,社工崗位無法做到的事,在塔羅的過程中補償那麼了一點點——因為在開牌的過程中,他和對方都是一個普通人,沒有身份也沒有顧慮,「雖然工作性質差很遠,但會想找位置滿足自己……」
最近,阿彥認識了另一個接觸塔羅比他更長時間的網友梓翎,閒時會見見面,聊塔羅。梓翎今年20多歲,束長黑髮、穿時尚的牛仔褲,是傳理系學生。她小學時已經留意星座運程,但正式接觸塔羅,是因為在2019年失戀了。她在Instagram看過一些網上占卜,也曾花錢向塔羅師求問,最近一年,她跟師傅學習,收朋友一杯珍珠奶茶、一頓飯的錢,為他們開牌。她又去學習了靈擺、頌砵等等的靈性體驗,也接觸靜觀瑜伽和精神健康急救。
梓翎說,或許一般人覺得跟社工或心理學家有距離,但一個遠離自身朋友圈的塔羅師,感覺較容易溝通。每次跟朋友占卜,從愛情、事業談到社會,她都覺得是一次心靈治癒,「一傾就很多淚水」。解牌後,她往往花一兩個小時聊天,或擁抱一下對方。
有次她替一位女性朋友塔羅,開始之前,梓翎請她先深呼吸放鬆,到提問的時刻,她想要查問自己的去向,氣氛凝重起來。「解釋牌面後,她說想跟我談談,留在香港抑或台灣,說着說着就開始哭。她真的很迷惘,覺得留在香港有可做的事,但她曾經去過警署又怕影響家人,一直以來獨自煩惱了很久,而男朋友也正在煩同一件事。」
因為塔羅,梓翎看到了朋友從沒在人前展現過的情緒,「我好多謝我懂得塔羅,原來我可以去幫忙解決一個這麼大的問題。」她說,「我們不會經歷一模一樣的東西,但有時候在塔羅中會覺得見到自己,可能我曾經歷過類似的狀態。既然他信任我,我就要好好照顧他。」
阿彥說,塔羅牌中有一張「命運之輪」,他理解為「某些事情是你能力範圍外,你要學會接受」。以前的他可不認同這種說法,在感情、事業或更大的公共事務上,「因為我正是要make changes的人」。時局動盪,他執着於社工能做到的事,每當身邊朋友說現在做不到什麼,他總覺得很不舒服,覺得「調整自己」、「努力休息」本質上都是語言藝術,「我是電力未去到0%也不會停的人。」
他也很想弄清楚社工在國安法下工作的界線,社工責任和法律界線之間的衝突,自2019年反修例運動開始困擾着他,「到底要不要站出來?站出來是否合法?當有些人自發站出來,代價是他要自己衡量風險。我們沒有保障之餘亦很辛苦。」
對梓翎和阿彥來說,占卜不是宿命論,而是在命運中找出指引的方向,占出的建議比結果更重要。每次開牌前,阿彥都會先跟客人說,最好已有一些方向才找他,而不是完全依賴塔羅做決定,「做決定的始終是人。」
說到底,他們仍然相信自主改變的可能,阿彥也透過塔羅牌想闊了一點,放鬆了一點。最近,他參加線上靜觀課,下課後一小時才發現自己睡着了,「休息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很累。」
我們的功課
12年了,Kate自覺陪伴了很多客人成長。電話不時彈出客人的訊息通知,告訴她自己剛畢業,或是最近拍拖、轉工、結婚了,也有家人患重病的消息。「生命只有一條,我無法全部經驗一次, 在客人身上聽到不同故事是一種樂趣。」
雙手離開塔羅的桌上,她回到家中,會盡量從客人的故事中抽離,回歸一個閒時寫寫日本動漫的普通人。最近,她的哥哥帶同妻兒移民了,她也想過離開,但是終究選擇留下來,「無論你對它有什麼不滿,人們不懂得擔遮、坐升降機沒有禮貌,它也始終是你的家。 在銅鑼灣食飯,在黃金(廣場)等是很親切的事,離開了香港,所有東西都是全新的。」
她也有無法忘記的故事,「耿耿於懷,他將來會怎樣?例如有客人被判暴動罪,要坐3年8個月。這個數字從此對我意義不一樣。」也有中年父母上門求問兒子案件的結果,她說,「我也只能跟自己說,我只可以在這張塔羅桌上幫到他們,給他們意見。」
剛剛學師的時候,Kate只是個中學生,因為媽媽癌症病重,一個師姐提議她去試玩塔羅牌。她走到油麻地廟街的一個檔口,向後來的塔羅師傅問了人生中第一條占卜問題——在媽媽離開人世之前,我有什麼可以滿足她、幫助她?師傅看看塔羅牌,再看一看她,問她多大後,只着她專心考試,不要多想。會考期間,媽媽去世了。
塔羅牌主牌共22張,以「愚人」為起源,愚人在牌中手執鮮花,在懸崖邊面向陽光,卻不見懼色。接下來的牌,男男女女一時高舉寶劍指向天際,一時手執水瓶彎腰向湖中澆水,「戀人」、「正義」、「節制」、「審判」,最後終結於「世界」牌。在塔羅師眼中,這是一趟生命的歷程。
「我有時會提醒自己,客人和當年的自己一樣,一定是很迷失才會出現。」她說。
「就像你搭一架巴士,終點是去某個地方。但中間有變數,可能會塞車、很多人客,也可能沒人客。又或者它是紅Van,可以隨時變換路線,但終點始終在那裏。」黃子豪說,占星看的是宏觀星盤,命途的終點不變,但也非沒有轉換的可能,「有人見到前面塞車就落車,去搭另一架。」
「莫問蒼生問星辰,蒼生解決不到的事就問星辰吧。」他說,最近占卜愛好者常說香港在某某年分會變好,「雖然是空口說白話,但有生之年,有個希望會見到好的香港出現……那就捱下去囉。」
梁嘉麗常常掛在嘴邊說,各人有各自「個人的功課」,「如果在盤或在卦,可以使一個人把執着30年的事,放低一點,這個才是功德。」
去年,她跟拍拖十多年的情人分手之際,碰上《蘋果日報》報館被國安處搜查的時刻。她直覺跌至谷底,想起年初看過卜卦師傅,似乎說中了這些低潮期,機緣巧合下便跑去學卜卦。遇到客人分享感情事、家事,抒發過後,她也喜歡講講自己,「我今年差不多40歲,人生閱歷在卜卦時很重要。」這樣一來,個人的、孤獨的功課,就變成了「我們的功課」,「這樣跟客人建立關係,其實我是跟所有人一同成長。」
晚上,她一個人坐巴士回家,途中經過中環、金鐘、灣仔到東區走廊,一邊忍不住不斷哭。想到了以前情人反對她在《蘋果》當記者,彼此價值觀不盡相同。「我在巴士上看見所有那些抗爭的場景,那一刻覺得,其實我知道有什麼對我來說是重要,什麼不重要。」
「生命原來有另外一個完全真正的轉向,」她說。
(尊重受訪者意願,黃子豪、梓翎、阿彥為化名。端傳媒實習記者盧彥妤對本文亦有重要貢獻。)
已經安排明年年尾全家移民。雖然已有決心,但初時面對工作稅務住所等等問題,難免會自問,是否冥冥之中有力量在阻住我改變。所以對於想求神問卜者十分理解,我有班有同樣安排的朋友可以互相圍爐,但未必人人都有如此幸運尋到寄託,故即使不信鬼神,有同路人做下心靈按摩都好。
依靠塔罗牌互相守望的香港,有点好玩又有点好哭
實在難得端傳媒常能找到一些有趣而少人關注的專題,讓我想起維基百科的樂趣之一,是在沒有人的地方拓荒出一篇條目,既要資料準確,又要通俗易懂,既是困難多多,亦是趣味無窮。
很有意思的專題
這篇文的題材令我想起屈原的《卜居》
面對生命的兩難,占者也未免無力,最後還是回到問卜者的決志。
「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龜策誠不能知此事。」
其实死神如果在逆位也不错,塔倒是正看逆看都不好。不过也是看用什么牌阵在算。希望抽到死人冧楼的母子有好发展
厲害,用塔羅牌做切入點。
(昨天恰巧揭過一本偉特塔羅占卜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