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手帕
西九龍裁判法院側翼,人潮在銀灰色大閘外洶湧,等待囚車駛出。離大閘逾五十米處,隔一條狹窄的道路,另一群攝影記者在那裏守候著,他們嘗試站在最高處,架好長槍短炮。
「在那麼遠的地方等候,能拍到什麼?」我問攝影師。
「囚車出來的時候,車窗是黑的,趴在車窗上拍照的記者會使用閃光燈,那些遠處的記者就等著閃光燈照亮黑色玻璃的一瞬間,藉著這道光,能看到裏面的人。」攝影師回答。
於是,這些人在很遠的地方等待一瞬間的光亮。
囚車出來了。猛烈太陽底下近三十度的氣溫,近處的記者一擁而上,全部貼在了車身兩旁,甚至有記者在車頭以身擋車,對著車內連拍。
我無法看到囚車裏的戴耀廷、陳健民、邵家臻和黃浩銘,可我正好就在獲判緩刑的牧師朱耀明身旁。他被一道鐵馬攔在了人行道上,和工黨李卓人、李永達、張秀賢站在一齊。
現在是將近下午兩點鐘,兩個小時前,從被告欄走出來的時候,朱耀明就已經有點顫巍,雙眼通紅。他被判一項「串謀作出公眾妨擾罪」成立,判監16個月,緩刑2年。應了戴耀廷、陳健民對法庭的請求,朱耀明無需坐牢。當朱耀明步出法庭,面對記者時,他眼淚在臉上止不住流淌:「他們被判刑、坐監,我心裏極之難過。我真的願意和他們一起。在過去五年裏,我們未曾分離。」
看見囚車從大樓駛出,在烈日和高溫下,75歲的朱耀明,雙腳踩上鐵馬,半個身子探出。他揮起黃色的手帕,向著黑漆漆的囚車喊道:「戴耀廷!陳健民!戴耀廷!陳健民!」
他的臉上滿是淚水。有人在後面用雙手奮力扶住他的腰,以免他掉出去。
黃裙子
「佔中案」大概是這幾年香港最重大的一場審判之一。當九名被告被判「煽惑」、「串謀」造成公眾妨擾罪成時,社運人士乃至普通市民都在議論,日後參與示威活動時會否因言入罪。「佔中案」最後的判刑將有多重,以及香港司法系統給予這運動怎樣的定義,是吸引大量市民和全港媒體今日爭相前來現場的原因。
清晨六點半,距離開庭還有兩個半小時,法庭外已至少有二、三十名市民在排隊輪候。媒體區早已在前一天傍晚前,被各家媒體以小梯子佔好位置。早上七點半,記者、市民陸續進入法庭大樓前的空地。支持者身穿黃色「我沒有被煽惑」恤衫,擁著黃色的紙製小傘、黃色的絲帶、黃色的橫幅。待九子於九點鐘左右到達法庭時,支持者與記者一擁而上,戴耀廷、陳健民寸步難行。有老伯伯向陳健民唱聖歌,為他祈禱,亦有人要求擁抱、向他道謝。幾位反對「佔中」的人士則在旁大喊:「佔中九(狗)男女!」
「法官在判詞裏說我們天真,相信行動可以爭取到真普選。有什麼比相信『一國兩制』更天真?但我們很多人仍然相信『一國兩制』……」開庭前,在法院大樓外,陳健民站在人群的中心說道。
在過去5個月裏,就在法律人士忙於應對傳媒對「佔中案」影響的發問之時,身為大律師的第四被告陳淑莊正面臨律師專業資格受影響。
今天她穿一身鮮黃色背心連衣裙前來應訊,在清一色灰黑著裝的其餘八名被告裏,顯得尤其亮眼。她短髮,非常削瘦,向公眾發言時,常常緊握拳頭。
步入法庭時,陳淑莊把裙子上繫著的腰帶解下,交給親友保管。當她的代表律師站起來發言時,人們獲悉,就在判刑一個星期前,她被驗出頭部有直徑4.2釐米的腫瘤,有生命危險,必須在兩周內進行手術。旁邊一名外國記者聞訊,連聲說“Shit”。
陳淑莊的刑期被延至6月10日再行宣判。她隨後在個人臉書上貼文,詳細說明自己的病情。她的臉書頭像,仍是「佔中」前剃光頭、削髮明志的模樣。
青年
張秀賢與鍾耀華均是「佔中」時的學生領袖,2014年,他們分別只有20及22歲。判刑中,法官陳仲衡在判詞形容他們「年輕、缺乏生活經驗、應給與機會改過」。最終,張秀賢被判200小時社會服務令,鍾耀華則被判監8個月,緩期2年,他們和朱耀明、陳淑莊及李永達一樣,能夠離開被告欄;戴耀廷、陳健民、邵家臻和黃浩銘則需即時入獄,這四人在庭審結束一刻相擁一起,微笑,平靜。惟黃浩銘又站立,向前方朗聲:「多謝法官閣下判刑,我們爭取民主的決心不變!」庭警在旁等候。
就在剛才的法庭上,法官陳仲衡逐一念出九名被告對控罪的態度:「D1 has expressed no regret……D2 has expressed no regret……D3 has expressed no regret……」一直念到第九被告。法官解釋稱,「後悔」並非指要被告放棄政治信念,而是要對公眾造成的阻礙展示後悔的態度。
「為什麼我們要為了讓香港變成一個更美好的地方,令有些朋友面對坐監的代價?」張秀賢在判刑後對傳媒說。
在漫長的等待囚車時間過後,傳媒記者紛紛折返法庭大樓空地,希望追訪帶著黃手帕哭泣的朱耀明。遠遠看見張秀賢站在小食部內,我走進去正想找他,卻見他正埋頭痛哭。
他先是單手撐著臉頰,流淚;隨後把手放下,開始啜泣;最後,他把臉埋在手臂,幾乎嚎啕起來。
4月9日裁決(判有罪與否)前,他在電話裏接受採訪,有點開心地說,因為開始收拾要帶進監獄的書籍,想到在監獄裏也許能靜下心來看書,他感到心情放鬆了不少。張秀賢6年前曾患抑鬱症,「雨傘」過後又因為官司而感到被吊在半空、腳尖剛剛著地。裁決過後,在今日的判刑之前,他在臉書自述:「我的好朋友又好像6年前那樣找我了,手震、失眠、心悸又找我了。……我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們9個人在整件事(佔中)裏被區分出來,最少我自己一直都覺得自己在整場運動的身份好卑微,……真的沒什麼需要搞到整件事好像烈士入冊似的,……我真的不值得被表揚成這樣。……我不是你們想象的一個完全勇敢、無私的人。」
我給他塞了一張紙巾,便離開了。其實朱耀明也和家人坐在裏面。朱耀明仍在流淚。一位女士蹲下身,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說:「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刚才的链接是“黄雀行动”的维基百科页面以及立场新闻对陈健民参与内地公民社会建设的报道
https://www.google.com/url?sa=t&source=web&rct=j&url=https://zh.wikipedia.org/zh/%25E9%25BB%2583%25E9%259B%2580%25E8%25A1%258C%25E5%258B%2595&ved=2ahUKEwjy9v78_vPhAhVihuAKHQtWAs8QFjAPegQIARAB&usg=AOvVaw13JdPpJN59HTc4EMs7iTbc&cshid=1556496611480
https://www.google.com/url?sa=t&source=web&rct=j&url=https://thestandnews.com/politics/%25E5%258C%2597%25E9%2580%25B2-%25E6%259C%25AA%25E7%25AB%259F-%25E9%259B%25A8%25E5%2582%2598%25E9%2581%258B%25E5%258B%2595%25E6%259C%2580%25E4%25BB%25A4%25E4%25BA%25BA%25E7%2597%259B%25E5%25BF%2583%25E7%259A%2584-%25E6%2598%25AF%25E4%25B8%25AD%25E5%259C%258B%25E5%25A4%25B1%25E5%258E%25BB%25E4%25BA%2586%25E9%2599%25B3%25E5%2581%25A5%25E6%25B0%2591/&ved=2ahUKEwjpks33gfThAhUQAXwKHShyBw8QFjAAegQIBhAB&usg=AOvVaw2MOtwyp0CJGLf1H-urooxm&cshid=1556496687892
@iamyasuo 動輒”一小撮人”,你倒是證明一下有多小撮
容我照抄:
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只有当更多的「中國人」愿意离开过家家般的斗争(对不起这个比喻很冒犯,但相比起在大陆被迫害被失联的,我斗胆写下),投身于一场于阶级联合的,反对暴政反对独裁,维护弱势群体利益的运动中来,一个个这样的火花才能在更大的范围里点燃。
站著說話不腰疼,相信可以在端留言的,都還有人身自由,香港人好歹有佔中傘運,港台至今都還有紀念六四的活動,自己的自由民主自己爭,說風涼話的人,也去天安門走走吧。不要老想著搭便車。
再幫端說ㄧ句公道話,毒奶粉十週年、天津爆炸、709維權律師大補抓,相信端已經是華人媒體中,做最多中國報導的媒體了。鍵盤俠我們都會當,不如拉更多朋友支持端。
不要忘记,这一些人也是香港中的一小撮人,更多得大众被淹没在端媒这样媒体之下。
还是一句话,端媒你们如何还是满足于现在的订阅群体,那么这样当旗手也没问题。
最后一句就是记者的心声,也不妄端媒摇旗呐喊了这么久。
@Tocqueville
当你仍在划界限的时候,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所看到的即是发生的全部吗?
北京人,中国人,有手有脚,也有镣铐。
每一天,都有数十数百倍于这九个人的中国大陆维权人士被迫害着,然而被报道的,寥寥无几。
事实就是,一个个被关押的中国公民,其影响总是微不足道的,如萤火般瞬间便熄灭了。而任何一个在中国大陆境内被限制自由的香港人,却可以引起不一样的火花来。
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只有当更多的香港人愿意离开过家家般的斗争(对不起这个比喻很冒犯,但相比起在大陆被迫害被失联的,我斗胆写下),投身于一场于阶级联合的,反对暴政反对独裁,维护弱势群体利益的运动中来,一个个这样的火花才能在更大的范围里点燃。
而也只有当围绕在苹果周围的烂香蕉被付之一炬时,所谓香港的民主,自由,未来,才有一些憧憬的空间。
梦,该醒了。
对于是次审判,相信明德晓理之士、心智健全之人,会有理性之判断。我们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以自我的所处周遭环境,想象的赋予对方一种自认为天然的理所当然,这其实是最大的自私。暂时的失落,让每个人都变得异常敏感,隔阂的鸿沟可能只是源于不经意的猜忌。再次想到朱牧陈辞箴言——「我们没有后悔,我们没有埋怨,我们没有愤怒,我们没有遗憾。我们没有放弃」,以此共勉。
成長在中國這個人吃人的社會,要求人要有同理心,是奢侈了。
我點開了Youtube聽了三十年前的紀念歌曲,畫面裡當時全港聲援六四。而今日此處評論區立場對調當港人爭取自由之時,有多少北京人和他們站在一塊?
粵語唱的歌詞是”愛自由 為自由 你我齊奮鬥進取 手牽手” 想一想歷史的演變,還有”手牽手”;我除了從各個層面感慨還能再說什麼?
全世界可能没有比香港更重视、关心中国民主运动的地方吧,包括中国内地本身
@Windgoeson「在香港为占领运动摇旗呐喊的人们,你们愿意走出去吗,放下你们的姿态,接触遍布在各地的底层人民,联合起来,改变北京,改变中国?」
北京人、中國人難道是沒有腳、不會自己站起來嗎?
看了開篇那道光 還有朱牧師的黃手帕 都想哭
然而更複雜的感受是在點開了這個評論的區塊之後。
写的挺感人,但是也只能停留在感人这里了。
对香港明天美好的愿景是个假命题,就好像盼望拯救一堆烂香蕉中间的一颗苹果于腐烂一般。
当人们太相信一些事情时,往往自动过滤了无数的事实。比如香港与中国大陆日渐一日的紧密结合。
现在在香港台面上争取民主自由的人,他们真的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或许不见得吧,但真的要去改变北京,改变中国所需要的做的,他们不愿意去做,或者说,没有能力去做。
知识分子是斯文人,往往也一身傲骨,自命清高,可以为理想不要工作。但知识分子的集体高潮换来的是中国大陆工人阶级的冷眼嘲笑。
在香港为占领运动摇旗呐喊的人们,你们愿意走出去吗,放下你们的姿态,接触遍布在各地的底层人民,联合起来,改变北京,改变中国?
我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轰轰烈烈的民主运动的人,恐怕难以体会当事人的心境。无论如何,只希望他们安好、保重
說「那有甚麼好X的」(X可以是哭,可以是笑,可以是其他的東西)這樣的話之前,或許應先停下想想,自己是否有資格去評論。當事人的情感、經歷如何,不是當事人的話是無法確切體會的。我們應該做的是盡力去更加理解他們(及他們所在的情境),而不是用自己目前的認知去快速判斷他們。
我想 叫他們不能哭的人 只是把自己的無能為力投射在這群人身上 希望不遠處有一個還可以依靠的強大領袖。可世上沒有救世主。
哭只是情感的一种释放、一种释怀,是表达内心情感的方式,是人性完美的体现,如果连哭的权利都放弃了,那和待宰的羔羊有何区别?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晓理之士必然清楚不可能指望用哭来解决问题,这应该是预料中的一部分。
他们哭的,不是牢者的受难。他们哭的,是香港的堕落。
謝謝真摯記錄,謝謝開篇那道光。
永不磨灭的黄色!
真實真摯
谢谢他们!
身在大陆的大学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朋友圈发一张模糊处理的伞运图片……
香港加油。
毛粉厉害
毛泽东为了干革命,牺牲了两个儿子三个弟弟好几个侄子侄女。全家上下没了十五口人。
中共一大代表有十二个人,完整走到解放后的只要毛泽东和董必武。
做一件事就要有做一件事的觉悟,如果一开始只是保证闹着玩的心态,那你又何必去做呢?
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
呵呵哒,吃不了中共建政前吃的苦 ,你就不要指望能去拆中共的墙角。
没别的意思,只是善意的建议。
“说这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你有做什么吗
我相信真正做了什么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同意这个,而且什么也没做的人,更没资格说风凉话!
民主和自由不是喊几句口号就可以得到的
说这点苦都吃不了的人 你有做什么吗
我相信真正做了什么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感情,有温度的报道
當初決定這樣做就有覺悟,有什麼好哭?有什麼叫不對?
百多年前,孫逸仙還不是被追殺,被禁止入境香港、被迫要逃亡海外,那又怎樣?
若然還是有著潔癖,那麼追求民主的道路怎樣走下去?明知在幹政權不樂見的事,人家又怎可能放生你? 總不會到現在都無看清楚對手吧? 所以今次入獄真的無什麼大不了。
谢谢
朱耀明的哭喊讓人心碎
蹲几个月牢而已,又不是枪毙。
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干什么革命。
谢谢他们
謝謝記者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