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西班牙北部的潘普洛納（Pamplona），乍聽之下像地圖上的一粒小芝麻，但在美國作家海明威的眼中，她成了《太陽照樣升起 》（ The Sun also rises）的素材。每到七月中旬， 老城區的大街小巷就會陷入一片紅與白：身穿白色上衣，圍着紅色領巾的人們紛紛湧至街頭，讓橫衝直撞的牛隻穿梭在身旁， 澎湃勇氣滲進奔牛節。
四十多歲的 Katixa Castellano 十四年來，一直替一家協助聽障人士的非政府機構當義工。去年待業期間，有一天她想通了，下定決心把埋藏心底的夢想實現起來——她要在潘普洛納辦一家書店。
在資本掛帥的時代，尤其是世道依舊蕭條的西班牙，經濟利益成最大考量；人們或說她把勇字掛胸口，空有一股傻勁。Katixa 說，「由我一開始提出要開一家書店，家人就百分百支持我了。誠然，有朋友說辦書店賺不了多少錢，但經營一家書店是我畢生的夢想。書本讓我感知世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受文字的影響，我大學選修了文學。」
西班牙自二零零八年來，書店數目首次出現回升。在二零一五年，有差不多二百家新書店誕生，當中有不少是小資經營的獨立書店。
這不是一個瘋子的故事。根據西班牙書商協會聯盟（Confederación Española de Gremios y Asociaciones de Libreros）的統計，西班牙自二零零八年來，書店數目首次出現回升。在二零一五年，有差不多二百家新書店誕生，當中有不少是小資經營的獨立書店。
「說起來我好像很不顧一切，但你要明白每門生意都有風險。」Katixa 獲得一個創業者基金支持，再加上攢下的儲蓄，就這樣踏上創業之路。
這家名為 Deborah Libros （注：西語讀起來有如饑似渴地閱讀書本的意味）的書店裝潢明亮簡潔，近櫥窗的位置擺放了幾把高腳椅子，一個個書架靠着牆一字排開；書架沒有塞得不留一點縫隙，反凸顯出書店的空間寬敞。
雖開業短短三個月， Katixa 已深明小型書店缺乏資金打廣告戰的問題。
大部分連鎖書店只注重大眾口味和大型出版社的力推書籍， 但 Katixa 卻堅持「大雜燴」式的採書方法。她的書種頗複雜：新聞書籍、 散文、黑色文學（Noir fiction）、青少年英語書籍和適合聽障人士的文學作品。Katixa 簡單地道：「很純粹的，我看書時不拘一格， 依個人口味挑書。例如我會說英語，而西班牙英語教育尚在起步，因此我希望英語書籍能在這裏普及。」
雖開業短短三個月， Katixa 已深明小型書店缺乏資金打廣告戰的問題。因瞭解英文，又有手語翻譯的經歷，每個月她會辦一次手語和英語講故事活動，希望普及閱讀英語和手語書籍吸引讀者。
她又接着說，「我替不同的書架起了名字。這個叫『熟食』（Delicatessen），放在架上都是一流作家的作品；這個叫『海灘與火爐』（Troteros de playa y chimenea），滿是有趣而又有質素的消閒書籍，讓你在海灘沐浴在陽光下，或坐在火爐旁暖和身子時，都能隨時閱讀。」
Katixa 精心替書架取了獨特的名字，為的是傳遞一個訊息，「要消磨時間，不要只看《格雷的五十道陰影》這類的書籍。」這本激情火辣小說在二零一三年成為西班牙最暢銷書籍，連《達文西密碼》作者丹·布朗同期出版《地獄》也屈居亞軍。
去過 Deborah Libros 的人都說店東勇敢非常，回想起入讀文學院的那年， Katixa 年僅十八，「當時新聞學系沒有錄取我，我於是選了文學。爸爸拋下一句，真正酷愛文學的人，是不會餓死的。」她保持一顆真心，以此為個人創業的指南針。
他如此談論文學的價值：「文學能改變生活、生活對我們構建的印象或者我們的意識。」
在潘普洛納公交站搭一程公車，跨越四百多公里便抵達首都馬德里。在那裏的楚埃卡（Chueca）社區， 三十八歲的 Rafael Soto 去年十二月也與友人 Miren 辦了一家書店，取名為 Nakama。
與 Katixa 一樣，開設書店源於個人的信念。他如此談論文學的價值：「文學能改變生活、生活對我們構建的印象或者我們的意識。書本也能把我們從想像和他人的經驗中釋放出來。這是我們獨一無二的人文特質，也是人類最重要及具創造性的面向。」
Nakama 著重推廣敘事作品，大部分更是詩歌， Rafael 強調，「我們希望讀者看看新晉詩人的作品，例如 Hasier Larretxea 和 Pablo Benavente ，但我們也重視散文、兒童文學和繪本。」以 Hasier 為例，他的詩集《最後一顆子彈》（La última bala），用文字大膽地向暴力說不。
一直專注網絡銷售的亞馬遜書店去年開始推動實體書店，預兆了一度冷卻的書店業再次熾熱起來。Rafael 直言，「小書店和連鎖書店根本不存在競爭。由始至終，我們都無力對抗集團怪獸 。以亞馬遜擴張實體店為例，正反映他們有意控制傳統的那一塊。」
Rafael 形容，讀者希望有店員推介，享受與有血有肉的人溝通，呼吸同一片空氣。
他接着說，「但這不是悲觀的想法，很多讀者已經對傳統書店感到厭倦。我們可以做的，是提供另外一種購書體驗，因為咱書店毗鄰民居， 著重人際的直面交流和擁有對文學的熱愛。」 Rafael 形容，讀者希望有店員推介，享受與有血有肉的人溝通，呼吸同一片空氣。這超越互聯網，是有靈魂和名字的交流。除此之外，書店也會定期舉辦作者見面會及音樂表演，多維度向讀者進行推廣。
著重與顧客交流，因而發生過不少難忘的事。他憶述，「有一回一個四十多歲的女讀者進了店裏，我向她介紹一本由 Elena Odriozola 重新繪畫的《科學怪人》，她不能自已地興奮得尖叫了起來。這就是我們想看到的興奮感，我們也希望一天能記得每位顧客的口味。」
一股懷着夢想的書店風已吹遍西班牙，在書業蕭條的冬天過後，用心經營的獨立書店呈現出更強大的生命力。實體書店衰敗或許不是不可抗逆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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