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首台語獨立音樂場景:藉由語言時刻重新定錨自我

台語獨立音樂要如何面對當代的新議題?如何深化和定位?這十首歌告訴你
台灣 音樂 風物

1. 謝銘祐〈行〉kiânn

經過90年代的新台語歌的爆發和批判,2010年之後的台語創作者越發沉澱回歸自省與土地,不再刻意強調族群與國族的主體性,而是回歸到創作者生活的城市與土地,將地方地域的氣味忠實呈現,語言與文化的自信也就不需強調能自然呈現。

〈行〉收錄在謝銘祐《台南》專輯(2012),專輯獲第24屆金曲獎「最佳台語專輯獎」以及「最佳台語男歌手獎」;第四屆金音創作獎「最佳民謠專輯獎」。謝銘祐曾說,〈行〉這首歌是他在台南巷弄行走穿梭的時候得到的靈感,是身體和雙腳走在故鄉土地的創作。

行 沿路行 行 慢慢行
經過少年的囡仔伴 也經過失戀的亭仔跤
閣行 繼續行


2. 林生祥〈有無〉ū- bô

〈有無〉是林生祥為2017年黃信堯電影《大佛普拉斯》所寫的電影配樂,邀請台文作家王昭華書寫歌詞,描寫台灣底層的邊緣人物,在得到(有)與失去(無)展現邊緣人物的無助與失落。

王昭華和林生祥大學時期都是就讀淡水的淡江大學,據林生祥說,王昭華是當時的神祕學姐,同學互相口耳相傳有一位學姊會固定坐在淡水某咖啡店的某角落,林生祥有次因緣際會來到那間咖啡店,還真的看見王昭華坐在那個角落看書,當時他就主動過去打招呼,之後變成二、三十年的朋友。

林生祥透露〈有無〉的創作過程,台語發音咬字都常和王昭華討論請益,他在客語環境出生和成長,演繹台語歌曲對他來說是個挑戰。

無地 無天 無星 無日月
無厝 無田路 無草仔花
無看兮 無聽兮 無鼻兮 無啖兮
無空思夢想 無代誌


3. 廖士賢〈遙遠的所在〉Styx

臺灣西部的沿海的聲音會是什麼?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岸線嗎?還是地沉下陷海水倒灌的水聲?淹沒墳墓後青年流失的空村?彼是遙遠的所在,又是近在咫尺的台灣西部。

廖士賢《西部》專輯發行於2018年,隔年獲第30屆金曲獎最佳台語專輯獎以及最佳編曲人獎。出身嘉義的廖士賢敘述〈遙遠的所在〉是描寫一個遙遠的烏托邦想像,但這個烏托邦想像放置在蕭條的台灣西部沿海地景,更讓現實更加破碎殘缺,遙遠的所在更加遙遠。

我跋大樹 泅大海 危險存在 因為遮 是沒人了解的所在
我會驚惶 會驚暗 毋驚流目屎 為著欲去 遙遠的所在


4. 青虫〈無你的故事〉bô lí ê kòo-sū

青虫2020年發行《有你的故事》專輯,入圍第32屆金曲獎年度專輯獎、最佳台語專輯獎、最佳新人獎三個獎項。

專輯每首創作都對應著一個「你」,而〈無你的故事〉講述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在官方MV中青虫和導演(順導)討論出一個以金童玉女為為原型角色的故事,當古早的金童玉女轉世來到現代,是不是同樣還是愛而不得?求而不有?所有熾熱的愛意都潛藏在心裡,偶爾展現的動作會洩漏一些熱氣,彼此有感,卻又靜默怯弱的停止。

自彼日拄著你 我就愈來愈無成我家己
袂輸予魔神仔牽去
想欲來霸佔你 我的愛掩也掩袂離
全世界攏總看離離


5. 百合花〈假幸福〉ké hīng-hok

百合花2021年發行第二張專輯《不是路》,一舉拿下第33屆金曲獎最佳台語專輯。主要創作人林奕碩在新北市的紅樹林、淡水區域唸書成長,也在台北藝術大學唸書的期間接觸到南、北管音樂,從第一張專輯《燒金蕉》開始,能發現百合花的音樂有大量的南、北管元素,加上台語歌詞跟樂曲弦律咬合緊密,順耳悅聽之外,還能發現音樂和歌詞搭配下有意外的趣味和幽默感。

〈假幸福〉據奕碩說,是取自南管曲〈荼蘼架〉下去改編,看似在訴說哀怨悲涼的愛情,但放置在當代的語境裡,竟又意外感覺到,批判現代生活追求光鮮表現之下的空洞。

這款結局
你滿足
以早約束
假幸福


6. 珂拉琪〈萬千花蕊慈母悲哀〉Bān-tshian Hue-luí Tsû-bió Pi-ai

2021年,珂拉琪發行《MEmento·MORI》專輯,取自拉丁文,意指「記住你終將一死」圍繞著死亡的意象,概念統一貫穿,單曲上架後迅速在網路上引起發酵和迴響,同時隔年獲得第33屆金曲獎最佳新人獎。

珂拉琪的創作深受閃靈樂團影響,但又走出自己的風格,台語、日語、原住民語、嘶吼、鬼魂、死亡,還包含著沉重的臺灣歷史議題,多元拼貼的風格,就像是當代的台灣年青世代對於土地和族群議題的理解,是非單一而多元的。但同時也不是不斷地重新找尋定位,時時刻刻都在定錨自我與土地、文化的關係。

袂開的花 無欲轉來的人
美麗的你啊 想著你彼當時 攑懸你的旗仔
路邊的話 滿街路雨紛飛
時代的變卦 孤單的我一个人 問天也毋捌

手內啥物攏無 只賰我欲予你的愛
有血有肉的人 煞下落不明


7. 裝咖人Tsng-kha-lâng〈出庄〉Tshut Tsng

裝咖人首張專輯《夜官巡場》(2021)是一部和同名小說互文創作形式的作品,專輯有明確的台灣地理空間,以嘉義縣民雄鄉的火燒庄為地景,由主要創作者的童年記憶,召喚的地方的鄉野奇談與鬼魂、白色恐怖與二二八的歷史孤魂,將其透過音樂與文字讓其顯形。

「出庄」原本是指人離開居住的村庄,即將遠行發展。但《夜官巡場》中的「出庄」指涉的是遊盪的孤魂因為悲苦孤寂,為了互相慰藉集合成一座村庄(孤魂聚集的村),其中的村長是如同野神一般存在的夜官,當這些孤苦的鬼魂思念陽世間的親人時,夜官就會帶領孤魂出庄探親。

哭甲鬼火燒
哭甲紅衫變白紙
哭甲囡仔毋敢吼出聲

代代出狀元無
囝孫有有孝無 過橋


8. 曹雅雯〈十三號水門〉The Watergate No.13

曹雅雯《禁》專輯發行於2022年,專輯概念圍繞「禁忌」,從臺灣歷史上曾發生過的命案或社會事件,再到歌曲審查時期的禁歌,以禁忌事件為題材,譜寫屬於台灣的禁忌歌曲。尤其《禁》專輯的封面,酷似恐怖電影紅衣女鬼形象的封面,更把整個禁忌、神秘、恐怖的形象串聯。

〈十三號水門〉取材自台灣1950年代的重大社會案件,原以為是情侶相約在台北市十三號水門殉情,但後來發現是男方偽造自殺現場,誘騙女方單獨自殺。而〈十三號水門〉就以女性的角度緩緩唱出事件的真相與控訴。

淡水的河邊遮爾冷 遮爾冷
遮爾深的曾經
遮爾殘酷的現實

我怪你 我怪伊 我怪恁
遮爾白賊 遮爾甕肚
敢毋驚報應


9. A_Root同根生〈八寶公主〉Princess Bubble

2022年A_Root同根生發行《邊緣轉生術Holy Gazai》專輯,入圍第34屆金曲獎最佳樂團獎、最佳台語專輯獎及年度專輯獎;製作人柯智豪獲最佳專輯製作人獎。

《邊緣轉生術》專輯聚焦在鬼怪的形象轉型,把過去恐怖可怕的鬼怪形象,從鬼魅神秘降格為人,當鬼怪也有自己的煩惱和苦楚,這些可怕也就褪去,反而會從理解這些鬼怪的「成怪之處」理解到祂們的困難處。

但同時這也是同根生持續深化理解台灣文化與土地的途徑,因為鬼怪傳說反應的永遠是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遭遇的困難,有時候是艱難的地理環境,有時候是不可測的天災,但更多更多是社會結構中人與人互相糾結傷害的苦痛,兒同根生就轉化這些苦痛成為理解的起始。

愛你去死
わたしの愛人聽說佇臺灣 毋怕風浪坐著大船來揣伊
想袂到伊煞來拄著死劫 我日日思念煞變空笑夢
我日日思念煞變空笑夢


10. 鄭宜農〈人如何學會語言〉How the brain got language?

《水逆》是鄭宜農的首張全台語創作專輯,專輯以「溝通」為核心,透過歌曲闡述關於溝通的不同面向,放在當代的台語創作來看,《水逆》有著不同於以往的台語使用視角,同時也是當代台語面臨斷層危機的焦慮、衝突、重新學習、溝通的實驗嘗試。

從作家吳明益〈人如何學會語言〉去思考聲音、語言與個人生命如何面對無垠宇宙的位置,生存與語言的維度被拉得遙遠不同。再到〈新世紀的女兒〉回到性別的社會角色面對的困難,詮釋的語言有了不一樣的視角,完全能感受到創作者內心的衝突和突破台語困境的企圖心。

啊 不知不覺
這無人之境煞想著
你定定唱的歌
並無改變的 想欲輕輕仔放
開喙才發現猶原是深深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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